2. 第 2 章
作品:《人间无灯》 江涣之眉眼幽邃,直视一个人时很容易有逼视之感。再加上他一向说一不二的做派,这话一出江瑜就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江瑜有些不乐意,“你在跟我商量还是命令我?”
“这是为了你好。”江涣之带着些不由分说:“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那才是你的家。我跟你一道回去便能护着你,那件事的风头也过了。是时候了。”
“那件事?”江瑜反问道:“你连说出是什么事都不敢,我就这样被你藏来藏去,一句‘是时候了’就该乖乖跟着你走?”
连日来的恐慌仿佛有了一个宣泄口,江瑜对任何“变故”都有一种天然的抗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让她再也无法忍受。
突然,江瑜打开门走出去,将手里的万花镜狠狠朝山下扔了出去。
这个举动让江瑜感到了难得的畅快,她回过身,看着追出来的江涣之道:“哥哥,我不小心把万花镜掉下去了,你能帮我捡回来吗?我特别喜欢它。”
假兄妹做了快两年,这还是江瑜第一次在江涣之面前这么任性。
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下人的汇报,江瑜都平静得让人担心。无非是多做几个噩梦,心里被那团火烧得难受便去凉水里泡一泡,她从来没有痛哭流涕、大吵大闹过。面对家里的变故,她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江瑜紧紧盯着江涣之的脸,心跳如擂鼓。
由于知道了一个人会无条件对自己好,因此想要试探这份好能到什么程度。不管未来遇到任何事,江涣之都会像现在这样,永远对她好吗?
江瑜眼睁睁看着江涣之低下头,或许还无奈地低叹了一声。可最终他还是认真地开始找起万花镜来。
天色渐晚,江涣之点燃一道火把。知道她怕火,江涣之一面往山下探去,一面催促她赶紧进屋歇息。
江瑜在原地伫立良久,山间丛林茂密,时不时还能听见野兽的低吼。直到那道星光般的微亮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江瑜才转身回了房。
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次日醒来,别院里果然没有江涣之的身影了。
应该是回云州军营了吧,江瑜想。吃过早饭,她挥退了想要跟上来的翠竹,独自一人往外走。
刚打开院门,一个意外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江涣之在山里找了一夜,堂堂大将军的威严气度被满身泥泞消减了不少,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半点责怪江瑜的意思,只是垂眸将手里的万花镜递过来,“只要你喜欢,我就一定给你找回来。”
江涣之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由于常年握持刀剑而留下了一层薄茧。江瑜望着那摊开的手和手上失而复得的万花镜,先是愣神,随即嘴角一撇,竟大哭了起来。
她真的试出来了,江涣之大概会永远对她好。可这份“好”的背后是什么,江瑜不敢去想。
江涣之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一步上前,拥住江瑜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哭什么,给你找回来了怎么还不高兴?”
江瑜挣开他的怀抱,哭着往山下走,“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你救我,养着我都是因为我爹,他受你牵连,你才会心中有愧。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爹被世人误以为是奸臣,他们还说家里起火是老天有眼,可我娘患有眼疾,她根本不会做针线活,房里更不会有布料。我们家是被歹人所害!”
江涣之听得讶然,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哭成泪人的小女孩,只能说:“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这是在剜我爹的心?他一生刚正不阿,一心只为百姓,死后竟得这样的骂名,这是让他死不瞑目。你答应过我的事难道已经忘了?你说要认我做妹妹,还要揪出害我爹娘的凶手,可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常年驻军在外,对京城和朝堂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江涣之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擦去江瑜脸上的眼泪,“我会弄清楚的,也会给你家报仇。”
“可你要带我回京城,这怎么行?凶手定会在暗处虎视眈眈,你家凭空多出个妹妹,还正好与裴家大女儿年纪相仿,这怎能叫人不怀疑!”
江涣之自小入行伍,打交道的不是凶悍武将就是粗野匹夫,他又是家中独子,这让他在和江瑜的相处中始终不得其法。等江瑜哭得累了,他把人背在背上,一步步朝着山上走。
“我会安排好的,答应你的事也都会做到。”江涣之说。
江瑜哭得乏了,把脸趴在江涣之的背上,闷声道:“既然要回京城,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我想学武防身,你给我找个武学师父来。”
她这话说得像在赌气,自然遭到了江涣之的拒绝,“我不会让你置身于险境。再说了,你的身子也还没养好。”
“你要带我回京城,这就是在将我置于险境。”
眼看快到院子了,江瑜一挣,从江涣之身上跳了下来,愤然道:“那些事是玉影告诉我的,你不许罚她。她今后是我的人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正是从这一日起,江瑜就和江涣之闹起了别扭。最开始死里逃生时建立起的兄妹情简直就像纸糊的,一碰就破。
随着回京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江瑜怕热的毛病也犯了,虽不至于再将自己泡进凉水里,但每日都让人拿冰块放在房里,入春了也不许收起。
……
坐在泉水旁,江瑜早就清醒了,再回去睡也是睡不着的。她抬眼望向院子,只见几抬红木箱子已经收好,还有一辆装潢考究的簇新马车停在院落旁。
“那是回京要坐的?”江瑜抬起手,朝那马车指了指。
“是。”翠竹道:“大少爷怕小姐坐得不舒服,特地叮嘱在马车里加了三层软垫,车轮也比一般的大了不少,行驶起来特别平稳。”
江瑜“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应当就是这两日了。”翠竹扶起江瑜往房里走。她不知兄妹二人因何事闹得不愉快,只知说多错多的道理,因此并不多嘴。
江涣之一贯雷厉风行,人来得比信里快,第二日就骑着马上了山。别院里的下人都出去迎了,只有江瑜没出去。他在众人的簇拥中翻身下马,身后还带着两个属下,一个叫言午,另一个叫陆山。
江涣之对那两名部下嘱托了几句,随即来到江瑜房里。他温声道:“大军还在后面,我快马加鞭先过来。等再过几日他们到了,我们就下山和大军汇合,再一同进京。”
江涣之走到江瑜身前,问她:“之前在信里交待的事你都记住了?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生辰在仲秋八月,幼时流落在金陵,被一户人家收养,我偶然寻到了你,这才将你认祖归宗。”
江瑜实际的生辰在冬日,但江涣之早早地算好了日子,江大人早年间携家眷在南边镇守,后来倭寇突然进犯,家眷被紧急护送出城,那时候如果江夫人诞下一个女婴是说得通的。再之后由于战事混乱,江家刚出生的女婴不甚遗失,江家陷入悲痛,只道世道艰难,女婴怕是凶多吉少,便也并未将此事声张。
江大人,也就是江涣之的爹早在六年前战死沙场,江家的人员构成也很简单,只剩一个常年吃斋礼佛的江夫人,没什么二房三房,更没什么弟弟妹妹,因此江瑜只需要记住幼时的“经历”就能应付个七七八八了。
“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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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江瑜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问道:“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带我回去,真的不怕我被人认出来?”
江涣之知道江瑜在担心什么,可她已经离开了两年,这两年对她的年纪来说正是变化最大的时候。与当初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个她相比,江瑜长高了不少,人也出挑了,脸上褪去了孩童的稚气。更何况江涣之认为那些世家大族不会去留意一个小女孩。
“他们不会认出你的。”江涣之语气沉稳,“要是有人敢质疑你的身份,我就挖出他的眼睛。与我为敌,那就是嫌命太长。”
临近回京,需要收拾打点的还有很多。江涣之面不改色地说完狠话就要走,站在门口,他忽然回头道:“对了,还有一事。你家遭难并非受我牵连,我照顾你也不是出于愧疚。我与你爹是忘年至交,你就当他把你托孤给了我吧。”
江瑜很少听江涣之主动提起她死去的爹,因此急切地站起身问道:“那你为什么非得收留我,还要带我回京?我是个累赘,只会成为你的后顾之忧。”
“我说了,托孤。”江涣之认真道:“我不要你只是活着,我要让你发自内心地想活下去,而且是活在光亮里。”
……
没过几日,江涣之手下的大军抵达城外,江瑜住的别院离京城大约二三十里。江瑜早早地就被翠竹伺候着起床,坐在铜镜前梳洗打扮,江涣之以前给她买过许多头面首饰,她住在山里很少戴,难得遇到这个重大日子,翠竹一股脑全给她戴上了。还找出了一件黛青色的长裙,裙摆用浅色丝线绣着花锦云织。
江瑜全程任人摆布,心里一直默背江涣之提前给她交待的话。等打扮好了走出门,等待多时的江涣之牵过她的手,将人扶上了马车。
江瑜这才注意到江涣之玄衣窄袖,银甲罩身,头戴戎冠。俨然是一副打了胜仗,意气风发的凯旋模样。他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后面跟着的是江瑜的马车、一众下人及行李。江瑜没头没脑地想,怎么这么像嫁人呢,只不过她和江涣之都没穿红色衣裳。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的队伍与大军汇合。稍微整编了一番队伍,并未耽搁太久,以江涣之打头的凯旋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城了。
看着熟悉的城墙和城门,江瑜有一瞬恍然。还没来得及追忆太多,下一刻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江瑜快被热情的人潮淹没了,坐在马车里,她能看见街道两侧夹道欢迎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他们挥舞着手臂,嘴里高呼获胜的喜悦,无数香帕都被扔到了江涣之身上。
“最前面的人就是镇北将军江涣之?怎么这么年轻,模样也清俊,跟个读书人似的。”
“可不是吗,江大人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代战神!你可别小瞧了,这回不仅把咱们大夏的失地尽数收复,还把北漠人压着打退了数百里。”
“看见没,那就是江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儿,江二小姐。小江大人找寻多年,终于把人给找着了!”
“兄妹二人都是天人之姿,一看就是一家人!可惜老江大人走得早,没能等来家人团聚的一天……”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江瑜终于确切感受到江涣之究竟立了多么大的军功。或许他并不像江瑜以为的那样只要远离京城就远离了权力中心,恰恰相反,江涣之用一道又一道的军功垒起了他和江瑜安身立命的回京之路。今后的战场只不过是从云州换到京城,从行军列阵转变成朝局争斗……
出生入死挣来的军功在这一日被江涣之当作了一个契机,为的就是高调宣布江瑜的归来。这意味着不出一日,江瑜的名头将传遍整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