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外面没停多大会，已经积了浅浅一层的雪。路上湿滑，雪花铺天盖地，视野受限。


    司机开得慢，低速行驶在大道上。


    周昕好几次回头，只能看到萧俊麒的侧脸。他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是正式夫妻了，紧张，激动，茫然......


    或许他的心情跟她一样吧！还无法适应。


    她看着他，眼睛眨了眨，垂眸，视线落在他那支骨节分明的手上。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她忽然伸手过去，穿过他的掌心将他握住。


    萧俊麒浑身一紧，紧接着强烈的排斥感涌了上来，可另一种自暴自弃的势力又将他控制，致使他听之任之，如木偶般，懒得动弹了。


    就在这时，道路边的一道身影点亮了他的目光。


    他匆忙转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可是公交站台挡住了视线，他只能看到她的双腿。


    是她吗？太像了，可是这么大的雪，她那么怕冷，怎么可能在雪天里步行！


    “怎么了？看到熟人了？”周昕问他，并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萧俊麒回过身：“没什么？”


    他甩开她的手，拿出保温杯，打开盖子喝了几口，却不急着放回去。水是温的，暖气也是温的，可是他的心却像是被暴雪冲击，冻成了硬物。


    乔斯羽一路向东，朝酒店方向走去。


    冰冷的雪花扑面而来，落到她的头发上，衣服上......旧的还未融化，新的又上了身。


    她越走越起劲，越走越快，像是在接受大雪的洗礼，似乎只有走下去，才能有生的希望。


    一个小时后，她顶着一头白发，披着一身雪花回到了酒店。


    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好奇地看着她，而她却目不斜视，面无神色地直冲电梯间。


    酒店里的暖气开的足，她浑身是汗。冷热交替中，雪花化成水渗进头皮里，冰水遇热生成雾气从发丝间腾空而起。雪地靴已经湿透，脚上冻得没有知觉。


    她回到房间，脱去身上衣服，踢掉鞋子，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程星和朋友玩到晚上十二点才回来，进屋看到乔斯羽已经睡下了，便没打扰她，径直去浴室卸妆洗漱。


    洗完出来准备上床时，看到旁边床上的人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不怕憋坏了么！”程星边说着，边去拉她的被子。


    瞥了她一眼，正要回来，突然觉得不对。她再次看过去，就见她眼周湿漉漉的。


    “乔乔......乔乔......”程星叫她，“你怎么了？”


    乔斯羽没回应，程星又叫了几遍，并伸手去摸她的脸。这一摸，像是摸了块岩浆，滚烫无比。


    “乔乔......”她心上一紧。


    乔斯羽迷迷糊糊听到声音，艰难开口：“我好难受......头疼，好疼......我不行了。”


    程星掌心贴到她额头上，的确发烧了，这温度不用温度计来测，就知道烧得不轻。


    “乔乔，快起来，我们去医院。”


    乔斯羽已经烧糊涂了，眼皮像有千斤重，费力地睁开，四周事物就像是在转圈，晕得有种濒死感，太难受了。恶心，头晕，浑身痛，仅仅是动一下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


    程星手忙脚乱，帮她穿上衣服。结果去拿鞋子时，才发现她的鞋子已经湿透了。


    她倒是带了一双鞋子过来，但那鞋子是春秋款，用来搭配明天出席活动的裙子。没办法，程星只得把自己的靴子拿给她穿，她则踩着酒店的拖鞋出了门。


    出酒店大堂，正好有出租车送客人过来，程星将人搀扶到车上。


    “师傅，去同仁医院，麻烦您快点，我朋友生病了。”


    司机一声好嘞，踩下油门就冲了出去。


    这会不堵车，道路上畅通无阻。但因为下雪天，也没办法开太快，稍微提速，车子便有些打滑。


    司机超近路，拐到了一条单行道上。单行道狭窄，是条下坡路。


    前面正行驶着一辆宾利，师傅认清车标后正想着得离它远点。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还没来得及踩刹车，车子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撞了出去。


    等到师傅反应过来踩刹车时，已经不起作用了，车头已经碰到了前面宾利的车尾，又是砰的一声响。


    程星吓得尖叫了一声，她和乔斯羽都没有系安全带，身体随着惯性给冲了出去。


    还好她反应快，一只脚抵住车后座，一只手撑着椅背。乔斯羽差点滑到座椅地下，被她一把拎了起来。


    司机骂了句脏话，打开车门下了车。


    前方宾利车里，乔明第一时间回头，关切道：“哥，没事吧！”


    萧俊麒系了安全带，只是小幅度地往前倾了倾：“没事！”


    “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乔明取下安全带，从车上下来。


    出租车司机见豪车车主下来，慌忙上前解释：“抱歉啊，我也是被撞的。”


    “你要是不离那么近，能撞着？”乔明走到车尾瞧了眼，出租车的车盖被撞得凹了进去，宾利左边尾灯碎了，周围也有小面积剐蹭。


    “我也是心急，这不车上有病人要送急诊......”话还没说完，后方又是一声巨响，又有车子给撞了上来。


    出租车抖了抖，程星又吓得惊叫了一声。


    她回头看了眼，感觉坐在里面不安全，慌忙下车。不经意瞥了眼乔明，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她没多想，回身去拉乔斯羽。


    乔斯羽晕晕乎乎的，浑身发软，一下车就趴到了程星身上。周围的世界仿佛跟她隔了一层玻璃罩，一切都不真实，所有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而她在空中旋转，眩晕。


    乔明朝她们看了一眼，忽地一愣：“斯羽？”


    听到这一声称呼，程星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这才想起来，他是萧俊麒的人，以前常去音乐学院接送乔斯羽的人就是他。


    “斯羽，怎么了？”他几步上前，看到乔斯羽一脸难受的样子。


    “高烧。”程星说，“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


    乔明闻言，一把拉住乔斯羽的手臂，叫了她几声，她睁开疲倦的双眼，很快又闭上了，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


    乔明见状，一把将乔斯羽给抱了起来：“跟我来，我送你们去医院。”


    出租车司机正要开口找他们要车费，但看着他们那架势，应该急着走，不打算要赔偿了，赶紧闭了嘴。


    后座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萧俊麒还以为是乔明来给他报告情况的。可外面不止他一个身影，正纳闷，他抱了个人进来。


    一股冷气鱼贯而入，萧俊麒蹙着眉看不过去，在莫名其妙中猛地一惊。


    乔斯羽双眼紧闭，泪痕深深，一副痛苦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他着急问，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生病了，得赶快送医院。”乔明关上车门，返身回到驾驶座，程星则上了副驾驶。


    萧俊麒慌忙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挪到乔斯羽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像是摸了一团火。


    他将她扶起来，然后抱到怀里，让她躺着舒服些。


    “斯羽......斯羽......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俊麒摸着她烧得滚烫的脸颊，心中难以平静。是再次相逢的激动，是见她难受的紧张，是从未停止过的相思。


    程星转头看了一眼，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别无它法，她才不会坐这辆车。但一看到萧俊麒搂着乔斯羽的亲密画面，心里不禁软了软。


    “你别叫她，正难受着呢！”


    “她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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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麒问。


    “晚上。”


    “感冒了？”


    “不知道，白天还好好的。”程星联想起她那双湿透了的鞋子，说道，“可能受了寒。”


    萧俊麒垂眸，她最怕冷了。京城的冬天难熬，室内热，室外冷，冷热交替，一不小心就会感冒。


    所以每到冬天，他都会给她买最保暖的羽绒服。也会找中医提前给她准备好预防感冒的茶饮。


    他看着她身上穿着的黑色羽绒服，忽然想起白天在车子上看见的那道身影。


    大雪纷飞，那道身影在雪中步行，孤单落寞。


    不能确定是不是她，但他的心却像是被刀割，他擦去她眼周的泪痕，侧脸一下下的，在她湿热的额头上蹭来蹭去，心疼死了。


    乔斯羽昏昏沉沉，感觉身上像是压了几千重的石头。有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她歪头寻找，贴到他的胸口，像是找到安慰似的，贴紧他。


    萧俊麒心里翻腾倒海，上天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下雪天，在他即将为人夫时，把她送到眼前，送到他怀里。


    这要他如何放手，怎么舍得放手？


    十多分钟后，他们抵达医院。萧俊麒提前打了招呼，人送到后，急诊科医生迅速展开检查。


    检测显示病毒感冒，高烧40度，并伴有肺部感染，需住院治疗。


    乔斯羽中途有醒过，在萧俊麒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睁开通红濡湿的双眼，看到眼前的人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这张冲击心房的脸，眼泪说来就来，无声无息。


    “没事，打完针就好。”


    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世界传来，朦朦胧胧。她眨了眨眼，大概是烧糊涂了吧，都出现幻觉了。


    医生给乔斯羽开了针药，几瓶打下来天都要亮了。程星中途出去接水喝，看到萧俊麒还没走，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脑袋靠墙，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一身气派装扮，五官俊俏，高大的身姿坐在着实格格不入。但正因为这格格不入，程星对他的反感渐渐消退。


    或许真如电视里所演，生在他那样的家庭，坐在他那样的位置的确有很多无奈，他对乔斯羽的感情是真的。


    程星出去逛了圈回来，椅子上的人不见了。她朝病房里看了眼，就见萧俊麒坐在病床边，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儿。


    她没有进去打扰，在旁边坐了下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萧俊麒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对她说了声谢谢，并烦请她多多照顾斯羽。


    他的神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离去时的那道落寞背影，落在程星脑海里久久挥不去，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晨光熹微，万物复苏。这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本是节假日，但部分辖区民政局为了满足新人的期盼，选择半天或者一天的登记工作。


    一月一号，从新出发，一心一意，寓意绵长。


    梁安舒老早就找人拿到了首号，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这天的到来了。


    或许是过于激动的原因，她很早就醒了。窗外还才蒙蒙亮，想再睡会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得起床，洗漱完下楼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拳。


    老太太也刚刚收拾妥当，从卧房里出来。婆媳俩对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发自肺腑地高兴。


    “安舒，一会给俊麒打个电话，让他别迟到。”


    “知道了妈。”


    “早点打，催着点。”


    “好呢！”


    然而电话还没打出去，梁安舒这边先接到了一则消息。听完电话，她立马冲上楼把丈夫叫了起来，两个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老太太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在后面嘱咐：“慢点开车，一会都回来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