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幽在今天一天，见到了男爵家中的所有主要家庭成员。


    除了男爵本人。


    旧式的装修风格，现在已经很少会有吸血鬼把自己的家摆弄得像是五星级酒店，正中间挂下来老大一个灯，看起来如果不小心哪颗螺丝松了，可以随机砸死两只小幽。


    暗红色的帷幔从屋顶垂落，边缘绣着褪色的金线，细看会发现那布并非大部分贵族吸血鬼家庭会选择的天鹅绒，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棉布，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贵重的那类。


    小幽安静地坐着，旁边是小龙，现在她整间屋子里唯一勉强算得上熟悉的人。


    对面坐着两位美丽的母亲，看穿着打扮，二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眉眼间也并不相似，如果非要给出形容的话，那就是白月光和朱砂痣——古娜拉的妈妈温柔娇小，语气总是轻柔，见谁都先笑一下，露出尖尖的牙齿，还有一个不算深的梨涡，很容易让人对她放松警惕，产生好感；


    而洛兰特的妈妈，她和小幽先前想象得几乎没有区别。


    大气，明艳，感觉一巴掌能扇死五个男爵。


    白月光给小幽倒了杯饮料，有点甜的西柚汁，说今天就不给你倒茶啦，已经很晚了，怕你晚上回去睡不着觉。


    “古娜拉喜欢喝这个，他爱吃甜的。”


    小幽忙摆摆手说有这个就很好，又招呼着不用麻烦了快坐快坐。


    古娜拉撇撇嘴问：“妈，那我的呢？”


    白月光翻了个白眼，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忍不住开始念叨：


    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会晕血，虽然也不指望你跟你哥一样有什么出息，但是吸血鬼晕血这事儿是真丢脸吧，没冤枉你吧，你这样以后娶媳妇了，看看哪个丈母娘家敢要你啊。


    好吃懒做就算了，成绩差是你笨怪不了你，但是吸血鬼晕血这事儿开天辟地头一遭，你以后怎么娶媳妇，我都不好意思和人家牵线的说，我儿子虽然这也不好那也不会，但他也特别啊，他还有别的吸血鬼都没有的毛病，他还会晕血呢……


    古娜拉扭扭捏捏地脸红了，拖长了声音喊：“妈——”


    他瞟两眼小幽，又飞速收回来，


    “还有客人在呢，你别当着女孩子的面说这些啊。”


    “而且我还小呢。”


    “就你还小呢，大了也没用哈。”


    白月光撇撇嘴摇摇头，学自己儿子讲话，盯着古娜拉飞速蹿回房间关门落锁，才又噙着笑意和小幽打招呼：


    “我儿子，见笑了。”


    小幽摇摇头，并没有什么见解，只是觉得白月光突然落地，具象化成了一只漂亮的吸血鬼的样子，不再是那样轻飘飘捉不住的样子，莫名还挺令人高兴的。


    古娜拉虽然走了，但洛兰特还没有。


    他坐在朱砂痣旁边，还维持着白天在病房里二郎腿翘得高高的姿势，然后被他妈一巴掌扇老实了，头正身直脚放平，抬头挺胸朝前看，一拳一尺和一寸，我是乖乖小学生。


    他于是也拖长了音，喊：　“妈——”


    “妈什么妈。”


    朱砂痣翻了个白眼，


    “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小幽终于有了二位是兄弟的实感，一个家庭养出来两个妈宝，妈妈很好，爸爸看起来也是死了很久了。


    洛兰特清了清嗓子，假装刚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背挺得笔直，双手端放着摆在胸前：


    “妈，说正事吧。”


    好感人，你们终于打算说正事了。


    母子情深的戏码哪里都能演，如果这二位不幸成为选秀选手，小幽甚至能给他们搭个戏台子当着全联盟的面哭哭啼啼叽叽歪歪，做个VCR从节目第一期播到最后成团夜，所以现在就不要浪费打工人的下班时间了好吗？


    小幽摆出了礼貌的微笑，偷偷掏出手机打算计时。


    她不欺负孤儿寡母，漂亮的母亲和看起来智力受损的儿子，日子过得也不容易，那这加班费她回头去找男爵要。


    “古娜拉太单纯了，我们谁都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洛兰特用这句话做开头，小幽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我就直说了，我和妈妈们想和你谈一场合作。”


    冗长的会议。


    小幽用很长一段时间听洛兰特讲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一个美丽的强势的原配，一个漂亮的可怜的第三者，和一个怯弱的，卑劣的，伪善的，丑陋的，愚蠢的丈夫。


    原配找到了丈夫和第三者偷情的证据，但在真正找上门之后，才意识到原来她和第三者都只是受害者。


    第三者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她刚刚诞生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还有着对吸血鬼而言致命的疾病——晕血。


    这样焦头烂额百般无助的时候，偏偏孩子父亲的工作突然变得好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次人影，只会在某个寒气深重的夜晚，匆匆赶来和她吵一架，说这难道是我的错吗？说我是不是早就说过让你把这个孩子打了别生下来。


    原配站在屋子门外，听见门内压抑着的哭声，还有幼小的孩子骤然爆发出的剧烈的哭声，第三者强行止住哭泣，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晃，安慰他：


    “不哭啊不哭，宝宝最乖了，你是最聪明勇敢的小吸血鬼，不哭了啊。”


    原配于是理所当然地想起来被奶妈照看着的，现在还在她家中的六个月大的孩子。


    那么小，那么乖。


    会长成最聪明勇敢的小吸血鬼的，小小吸血鬼。


    她拿着她是原配的证据，很难过地意识到，小小吸血鬼不会有爸爸了。


    小小吸血鬼的爸爸，在今天这个沉默的夜晚，在所谓的第三者哄孩子的哼唱声中，永远地死掉了。


    她回去之后就起草了离婚协议，她自己本身的家庭条件也不算太差，因此有娘家撑腰，她很轻易地得到了合适的财产，又花了很多功夫，尽己所能地找了最好的律师，把男爵名下唯一的儿子——起码是明面上唯一的儿子的抚养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她买了一栋新的房子，没有原来那个大，也没有那个奢华精致，但是母子二人住很合适，甚至还有空闲，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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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又忍不住想起来那个压抑着哭声，哽咽着哄自己孩子，夸他是最聪明勇敢的小吸血鬼的母亲。


    最聪明勇敢的小小吸血鬼，应该有一个同样最聪明勇敢的小小吸血鬼做玩伴。


    她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找到了那个美丽的，善良的，楚楚可怜的女人，告诉她：


    “男爵离婚了，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我可以帮你嫁给男爵，然后让他和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


    她笑起来，像一朵盛开在最艳丽时候的玫瑰，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生活。”


    没有什么好处，吃穿用度都不如在男爵家的时候，但是小小吸血鬼，或许真的有机会长成最聪明善良的小吸血鬼。


    因为他从此会有两个母亲，而那个不配当父亲的男爵，从此也再也不是任何人的父亲。


    “我和妈妈们找到你，是因为这次男爵把主意打到了古娜拉身上。”


    洛兰特嫌恶地皱了皱眉，


    “他之前虽然畜生，但好歹知道自己是个畜生，所以安分守己。


    但是最近不知道这次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敢擅作主张地帮他报了名让他去参加这个选秀。”


    小幽听懂了。


    但没有完全懂。


    报名就报名呗，大不了小幽不让他过就是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过了又能怎么样呢，再强调一遍，我们是去舞台上唱跳rap，不是要去九子夺嫡。


    首先，我们不死人的，不死人的意思就是大家一起手拉手转圈圈，唔西迪西玛卡巴卡，不涉及任何暴力流血事件；


    其次，我们自愿的，都什么年代了，不想参加打个电话的事情，你不参加有的是人参加。


    这年头，靠得住的好男人不好找，有点才艺的小吸血鬼遍地都是好吗？


    “总之，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


    洛兰特长舒出一口气，


    “如果古娜拉真的参加了这次选秀，那我必须和他一起。”


    “古娜拉晕血，身体不好，我必须看着他，以防他出意外。”


    小幽现在完全懂了。


    无论是古娜拉还是洛兰特，或者他们俩的妈妈们，甚至那个不要脸的男爵，他们都误解了同一件事。


    你以为我这里是聚众跳广场舞的，只要会跟着音乐扭两下就能丝滑地加入进来吗！


    我们要审核，要考察，要摸底，要选拔的好吗？


    你们代表的是血族的年轻一代，和你们一起比赛的都是什么货色，看看人兽人族的全员战士——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看看人人鱼族的炼器天才——虽然也不太清楚到底有什么用；看看飞鸟族的完备后勤——这个是真有用，流落异国他乡，一个厨子胜过八百个战士……


    还有精灵族前阵子选出来的大魔法师，那个能和蘑菇对话的，虽然小幽根本没想明白蘑菇要怎么讲话，但他们精灵族理解不了的事情很多，小幽——


    小幽算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当你俩是什么香饽饽，我求着你俩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