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秦淮霜断故园秋

作品:《白姑娘今日卜卦了吗

    李不言闻到马车内还未消散的柏香味,瞥见马车角落,锦盒被一堆书挡着,却还是露出一角。他接过银子,掂了掂,轻飘飘无意问了一句:“是你的卦让你去金陵?”


    白宜之正处于找到母亲线索,即将见到目前的喜悦兴奋之中,嘴角翘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高,也没听懂李不言话语间的探究之意,回答道:“自然。”


    “你算了什么才让卦象指向金陵?”


    白宜之闻言,愣了下,嘴角缓缓落下,目光投向李不言冷静的双眼,觉出他在试探她为何要去金陵,攥着车帘的指尖紧了紧。


    霎时,车帘猛地落下,她钻入车内,留下一句:“还能算什么?自然是算千金一夜的秦淮画舫有,有没有桃花仙。”


    李不言垂眸冷笑。


    马车内,白宜之攥紧袖箭,靠在最里侧,外面李不言没有说话,她也跟着安静片刻,心里打鼓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补了句:“我,我现在是你主人,只有我问你的份儿,没有你问我的道理。”


    “主人?我告诉你白兆安,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李不言布满茧巴的手猛然按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平视白宜之,手掌下“咚”一声,惊飞一旁林子里的鸦雀,白宜之顿时一怔惊,又听李不言好听的声音说出可恶的话,“要是再以你们那些贵族世家的规矩来约束我——


    我现在就可以偷了你的马顺走你的钱,让你没马没钱,成为我的仆人。”李不言微笑松手,扭身抬手,轻喊出声“驾”,千里驹不情不愿的踏着悠闲晃悠的蹄子朝前走,“白兆安,你信吗?”


    白宜之被突然的撞动又吓得一抖,心里那些还没说出口,从话本子上学来的强硬威胁之话便被即刻憋回肚子里。


    恰在此时,李不言放肆笑了两声,“哈哈哈,骗你的哦。”


    白宜之僵在原地一刻,最后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三遍找母亲要紧,找母亲要紧,找母亲要紧。


    她正在一堆话本里翻找没看过的新话本,视线不自觉落在锦盒上。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天机谱》,还有十五岁时,监司离开白府时赠给她的天机罗盘与只剩下十五枚的通宝铜钱。


    白宜之看向铜钱又看向罗盘。


    罗盘由金打造,每个刻度极其精准,上指针小而灵巧,面纹有钦天监的回字形螺纹,蜿蜒曲折,背后刻有白宜之的字:兆安。


    指尖轻轻摩挲着两个亲眼看着监司刻上去的字,心中想着:


    监司师父说,天机罗盘能窥天命,能为世间一切不能算出之事指引方向,或许母亲的下落,也能靠这个罗盘。


    还有,得找个时间把那六枚铜钱要回来,不过,也不知道李不言有没有发现不能用给扔了。


    下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盖好锦盒盖子,一面抽出新话本仔细研读,一面思考如何让李不言发现他摔疼她了要道歉,又思考如何开口让李不言把铜钱还给她。


    只是,这一路上都没机会。


    青阳离金陵城不远,若白宜之自己驾车,用不到两日便能到城内,但李不言驾车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千里驹似乎也很不服他,常常待在原地不肯走,竟生生拖到第三日傍晚才赶到金陵。


    白宜之掀开车帘,眼神不由放出光彩,止不住感叹金陵城的繁华。


    只看朱雀桥畔,画舫精雕细琢如仙人楼,船头纱灯映得河水粼粼,像撒了千万碎金。两岸酒旗招展飘飞,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来,歌女倚栏而唱,金陵小调婉转悠扬,糯糯好听。琵琶女素手纤纤,琵琶声随潺潺水声落入耳中,声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白宜之眼底倒映画舫上的流光溢彩,憋了三日的话茬子于此情此景下打开,喃喃自语:“这就是《流水桃花逐画船》里的秦淮河,谢长安和沈惊鸿的初见之地,还真是,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啊。”


    临安黄昏夜色似乎没有这般亮,她也很少在夜里出府。父亲管她出行总是管得很严,千金阁里外都围满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侍卫,尤其是那个叫白渡生的,实在太讨厌,几次跑出府都被他抓了回去。


    白宜之喜欢热闹,喜欢这样明亮繁华的地方,便一时忘了她三日正自顾自地与驾车的李不言冷战,主动伸手拽了拽李不言的袖子,“喂,李不言,你之前来过金陵吗?”


    李不言侧眼看白宜之,觉得有些好笑。


    前两日,他不知道是哪儿得罪这个大小姐和这个大小姐的马儿了,没一个给他好脸子看的。


    他问大小姐今日住哪间客栈,大小姐说随便,问她吃什么,也说随便。还时不时偷摸儿用余光瞥他,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好像他必须跟她说一句好听的话,她才会转变这个态度。


    但李不言何许人也,他从不会跟任何人妥协,于是随便白宜之折腾,反正他与她也只会在金陵有一段短暂的相处。


    看着捏了捏自己袖子的手指,顺着白宜之的视线往秦淮河看去,落在画舫上的歌女时一顿,好似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眼神快速飞回前方,回答一句:“没来过。”


    白宜之扭头看向李不言,敏锐察觉到此人言语中不似之前平静,反而有些僵硬,觉得新奇,还觉得有一丝有趣,又拽拽李不言的袖子,“咦,走南闯北天下第一的剑客从来都没来过金陵吗?那你怎么知道傍晚走东城门人要少很多呢?”


    “傻子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李不言抽动胳膊,甩开白宜之的手,马车绕过繁华大街,踏入一条行人寂寥的街道,秦淮河的景色被甩在身后,歌声琵琶声末入市井喧嚣,渐渐平息安静。


    白宜之看他如此熟悉金陵街道,也不拆穿他,极小声地“切”了一声,扭身返回车内,放下车帘,心下沉静片刻,缓缓取出挂盘铜钱和天机罗盘,又拿出一柄小刀,伸开左手,小刀在掌心比画着。


    “若想要天机罗盘指天命窥天事,需卜卦者以血唤醒,此后罗盘指向,皆是卜卦者心之所向。”监司师父的话犹在耳边,他扶着胡须,眼神透露着慎重,“兆安,此术虽能让卜卦者次次得偿所愿,但此术乃暗窥天命,不可多用。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多用。”


    白宜之当时蠢蠢欲动,举着罗盘问:“师父,不可多用是能用几次啊?”


    监司师父摇头,“每人命格不同,所用期限也不尽相同,若超出,少则损阳寿得重病,多则顷刻丧命。兆安,为师劝你,若非必要时,切莫动用此盘。”


    后来父亲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命白渡生偷走了她的天机罗盘,好在离家时哄着醉酒的哥哥打开父亲书房,这才终于重新拿到罗盘。


    白宜之暗暗咬牙,紧闭双眼。


    没有什么比母亲的下落更重要的事情了。


    小刀锋利无比,瞬间划破手掌柔软血肉,鲜血霎时滴落在罗盘上。


    一滴,两滴,三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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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鲜血染透罗盘内,指针开始机械又缓缓地转动,一下、两下、三下,最后疯狂在罗盘内打转,又缓缓的、稳稳的停住,指针尖指向白宜之。


    白宜之死死盯着罗盘指针,看它稳稳停下后,瞬间大喜,赶忙用手帕简单包住伤口,翻出铜钱挂盘,迫不及待卜前卦。


    《天机谱》中记载,前卦能让天感知卜卦者所求之人或物的具体方位。


    而天机罗盘,则能根据卦中方位找到人或物。


    白宜之想到这,有些怔了怔,怎么感觉《天机谱》和天机罗盘这两者相辅相成?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手中铜钱一掷,缓缓落在盘上。


    戌时一刻,西北,桃花客栈。


    白宜之看了几秒,骤然掀开帘子,迅速对李不言开口道:“去桃花客栈。”


    李不言闻言,扭头看了眼白宜之,余光透过车帘下露出的缝隙看见马车内桌子上摆着的渗血的罗盘和铜钱挂盘,心下微愣,瞥向白宜之包着手帕的手,停留须臾,兀自转移视线,“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白兆安,喏,桃花客栈,到了。”


    白宜之怔然,顺着李不言下巴点向的方向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座宏伟堂皇的建筑,上面用金绣写着四个大字——桃花客栈。


    “你怎么——”


    不等白宜之说完,李不言便“吁”了声,将马车停在桃花客栈门口,率先跳下马车,看着桃花客栈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门口,出声对马车上的白宜之道:“不是让我去见剑仙吗?江湖帖金陵只有这儿卖。我不来这儿来哪儿?”


    白宜之想问见剑仙为何要买江湖帖,余光却瞥见桌上的天机罗盘突然转动起来,她顾不得多问,只忙拿起罗盘,认真仔细地看着指针。


    指针先是指了一下李不言大步往前走的背影,又飘忽一瞬,指向桃花客栈门口右侧,从一匹红棕烈马上跳下来的绿衣少年。


    戌时一刻,西北,桃花客栈。


    指针突然不动了,定定指向那个绿衣少年,少年走到哪儿,指针便指向哪儿。


    白宜之不再耽搁,来不及将血迹擦拭干净,赶忙捏紧沾着血的罗盘急匆匆地跳下马车,朝绿衣公子哥跑去。


    心跳如擂,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紧张,兴奋,又惴惴不安。


    母亲,会是母亲认识的人吗?


    她跑过李不言,甚至来不及与李不言打招呼,便直直奔向绿衣少年,距离两寸之地时,绿衣公子忽然扭头看向白宜之的方向,脚步一顿,待在原地。


    白宜之喘着气,还没停下来,手中罗盘骤然剧烈抖动,指针迅速转动,指向绿衣公子腰间佩剑。等她站在绿衣少年面前时,罗盘突然离手,白宜之来不及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罗盘紧紧贴在了——那公子佩剑上的宝石处。


    绿衣少年一愣,低头一看,更愣了。


    带血的罗盘贴着他的剑,鹅黄裙摆停在他面前,如此奇怪的一幕他本该迅速弹飞罗盘抽剑大喊这是什么邪术,却在再一次看向面前这个好看的少女时,顿在原地好一会儿。


    少女发丝纷飞,眼神在烛火下透着亮光,好似有万千星辰一样,正直勾勾盯着他腰上的剑。


    少年脸颊不由在灯火下照得有些微红,轻咳一声,抬手指了指罗盘,弱声又干巴巴地开口:“姑娘,这,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