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狐狸圈套》 你想过吗,所谓的白天与黑夜只是一场假象。
白天是无数高性能灯泡聚合在一起打造出的短暂明亮,黑夜是特制高分子幕布遮盖下产生的阴影。
月亮是特制模型,按照日期定时更换位置和形状,星星是卫星灯光,云是人造晶体,风是鼓风机造物,海边不断涌来的潮水是超级发电机驱动着的一次又一次的物理推进——
其实,永远的夜晚一直笼罩着这座城市。
太阳早就消失了。或者说,被人藏起来了。
因此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陈旧的事物都无法被改变。
在这长夜都,知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无论何人,只要此刻愿意为唤回黎明而战,就可以成为组织的一员。
接回太阳,即为“破晓”。
-
长夜都,青昙酒店。
一场奢靡盛大的晚宴正在进行。为了庆祝长夜都规模最大的企业未明制药新大楼落成,阮家特意包下了整栋酒店,庆祝一夜。受邀者均是名门望族,社会名流,应约前来道贺。
更深露重,车一停,人就晃进酒店里,片刻不留恋。
然而,还有一群人在灯火通明的酒店门口那一小片明亮的区域徘徊着,却不进去。
或者说没办法进去。
往日的青昙酒店也是如此,每有宴会举办,门前就有这些人的存在。
这些人中,不少是落魄的公子小姐,又或是空有皮囊的小角色,都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徘徊,期望能被有头有脸的人看上,牵着自己的手,进入温暖的宴会厅中,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跳一支舞,获取一些伴舞的报酬。
“要么?”
棕西装油发男人打扮花哨,走过来,递给她一根烟。
少女个子很高,穿了一身过季的灰蓝色晚礼服,裙摆垂到脚踝。一头粗硬的漆黑直发被藤蔓型银色抓夹束在脑后。
她薄唇紧抿,深蓝色的眼睛正望着明亮车流驶来的道路尽头,闻声转过身来,摇摇头:“不用了。”
她面容干净直白,流畅分明,毫不媚俗。
双眉微蹙,唇薄似纸,即使涂上了艳丽的桃红色唇膏,也只显得清冷,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摆出迎合与自我展示的笑容。
男人收回手,掏出打火机,把烟给自己点上,烟味飘过来:“我叫洁夫,你呢?”
“纤纤。”
语气起伏很小,音色带着种金属碰撞的特殊质感。
她没说真名,不过也正常,这并不是一个值得自豪地展露身份的时刻。
洁夫往门里看了一眼,样子很老道:“今天应该是没机会了,情况特殊,他们可不敢随便带人进去。不过,你的条件可以,过几天再来,还是很有希望的——对了,如果你不介意,我觉得克莱尔小姐很可能会喜欢你——”
她只道:“谢谢。”
洁夫叹一口气,想再劝几句,又抽了一口烟,再看纤纤,她已经抬起头,呆呆地凝望着夜空。
真不机灵。
洁夫在心里下了判断,打算另寻他人,介绍这幢稳赚不赔的好生意。但或许是纤纤的目光太过于执着,他也忍不住抬起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然后就忍不住嗤笑一声。
有什么好看的?一片漆黑啊。
两声清晰的喇叭声传来,远处一阵嘈杂,纤纤收回视线,一辆雪白长轿车轰鸣而至,停在酒店门口。
一群身形高大的黑西装保镖,簇拥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影走下车。酒店内外,来往路人,纷纷向他注目,仿佛黑夜里升起了一轮太阳。
他对这炽热的视线早已习惯,旁若无人地站在原地,等酒店侍者向他走过去。
纤纤眯起眼睛,跟着众人的视线,急迫地想看清他,但是不行。
他太亮了。
她视力极佳,但刚注视过全黑的夜空,乍的看到这么浅而亮的人,只能看到一团晕影。知道他穿一身白西装,发色与肤色也淡,整个人的色调都天生浅一度。
等晕影散去,越过着无数遮挡他身影的人,她终于能看清他的脸。
他很年轻,比她预料的还要年轻很多。
十六,或者十七岁?或许比她猜测的数字要大,但看外表,他绝对不像。
茶色的瞳孔清透纯净,含着蜜糖般的笑意。
淡金的发丝微卷,像是小动物新长出来的细绒毛,在霓光下泛出梦幻的柔和光泽。发尾杂乱,贴着长颈,倒显出精心造型般的效果。
每一时兴起,转头看向什么,就会引起一阵惊呼。但是他看什么都是随便看看,从不停留。
直到他的目光懒懒扫过来,正正好好停在她的脸上,顿了一下。
纤纤当然也在看着他。她的视线分毫不移,简直坚定得像是要控制对方的视线。
然而这控制作用不大,来不及做反应,他的视线就又移开了。
洁夫见她怔怔出神,露出个了然的微笑,不说话。
第四位到场,穿一身白衣。
就是他。
纤纤在心里默念。
白衣男子进了门,和服务生讲了两句话,朝她这边的人群随手一指,酒店经理连忙点头,扭头交代服务员快去做些什么事。
酒店的服务生立马冲出门,小跑过来,语气不佳:“你们可以进去坐着,别乱跑。烟不能带进去。”
“啊?”
众人议论纷纷。经常来这里蹲机会的人都知道,不用挽着受邀者的手臂,就能进青昙酒店的门,这还是头一次。
洁夫也搞不懂,把烟丢在地上踩灭,目光疑惑:“真稀奇,这是要大赦天下?”
十几名等候者在四名服务员的引导下,被半押送地进入了会场。显然,虽然他得到命令要接待他们,却并不尊重这些人。
青昙酒店的玄关温暖又明亮,与寒冷的冬夜相比,简直是一片重金打造的天堂。
人群聚集在一起时,叽叽喳喳,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惹怒了宴会上的哪位贵客。洁夫忍不住又看向纤纤,想来想去,还是没放弃拉拢她的想法。
他正打算开口,纤纤已经把服务生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朝那些“惹不起的贵客”走了过去,步伐轻盈且坚定。
“你干什么?”
洁夫一惊,让人进门,并不代表着酒店不会在她惹恼客人时把她丢出去。
更何况,她去的方向正是最不应该去的那一个。
“站住!”
四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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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近两米的保镖同时大喊威吓,随时要扑上来,目标对象却摆摆手,示意他们别靠近。
下一秒,她就跌进了这身影的怀里。温暖,炽热,柔软,她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苹果的味道。
他的手扶在她的背上,眼睛眨了眨,低头,看着脚下的什么东西。
纤纤跟着看过去。
自己的十厘米高跟正死死踩在他的深棕色皮鞋上。
他把目光移到纤纤的脸上,似乎希望她给个解释。
纤纤很坦然地盯了回去,不打算解释。
他笑着打趣道:“好疼啊。”
也是这时,纤纤发觉,这样一张惊艳的面庞上,最夺目其实是他的双唇。
他的唇角天生微微上翘,唇珠饱满有致,使人琢磨不出,这究竟是个微笑,还是对人的轻蔑。
就好像现在他对她笑一样。
纤纤终于露出个慌乱的神色,向下瞟了一样,很生硬地解释:“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就是故意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中呐喊。
你从十米之外扑过来的,以为我们都没长眼睛吗!
他语气像是怀疑,又像撩拨:“真的吗?”
“真的。”
“不过,如果你再踩下去,我可就不觉得你是不小心的了。”
“抱歉。”
纤纤把脚挪开,亮银色高跟鞋却因不合脚而脱落,歪着掉在地上。
显然,她为了买一双名牌的鞋子,不顾及它是否和自己双脚的码数一致。
他单膝蹲下,一手扶起她的脚踝,另一手握着鞋子的边缘,动作停顿两秒,打量着她的脚,似乎在思考,如何把鞋子完美地穿上去。
她的脚很瘦,上面有长时间行走留下的茧子,以及轻微的变形。明眼人都一眼看出来,她一定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脚下才会有这么多的茧子。
他流畅地将鞋子为她穿上,直起身。
身边的侍者给他递了湿毛巾,他擦过了手,转过身,对她伸出手:“和我跳一支舞吗?”
旁人不说话,心里却无不想着:他怎么会选择一个这样的舞伴?太丢脸,太莽撞,太不合适。
纤纤本人却不知道这机会又多珍贵似的,一迟疑,才把手搭上去,被他一把握住拉过去。
他的手很烫,暖烘烘的,像是沾着唯有衣香鬓影的宴会中才会有的暄热气息,一下子裹上来。她就像一块小小的冰,被这热气熏化了,散成了一缕轻烟。
他握紧她冰凉的手指,轻声感叹道:“你的手好冷。”
纤纤:“在外面站久了。”
“我之前应该没见过你。”他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很有把握地道,“不然,我不可能不记得你。”
“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纤纤礼貌问道,“我叫纤纤,怎么称呼您。”
他似是疑惑地“嗯”了一声:“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自己的身份。”
柯莱特说过,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自己都要接受。
他茶色的眼珠带着笑,斜着看过来:“阮言。或者你想叫我别的,也可以。”
他竟然已经成了阮家的独子阮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