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如同他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世界，又如同她莫名被绊了一跤砸在他身上那样突然。


    还没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真正的意思，少年却已经别过了脸，好像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可即使是从侧面，陆思放那紧紧蹙起的眉心仍旧十分明显，他好像在懊恼些什么，耳尖已然红透了。


    宋语晗眨了眨眼，在略显尴尬的沉默中红着脸移开了视线，心却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怎么办？


    要不她还是当作没听到好了......


    反观陆思放就没那么好的心态了，自从那句话问出口以后，他脑子空白了很久...…不敢相信那竟然是自己能问出来的话。之后的时间里，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水深火热的两极状态中无法自拔。


    一时冲动带来的热烈后劲仍在，可渐渐的…随之涌上来的还有一股后知后觉的心焦与不可名状的害怕。


    他倒也不是后悔，也并不害怕宋语晗知晓他的心意。


    只是觉得没铺没垫的，问得实在太草率了......她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或者对自己观感不好？


    毕竟...从她的视角来看，他们现在才认识没多久，自己却急头白脸地要试探人家的心意，简直流氓……


    内心已经九曲十八弯还顺带把自己骂了一通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瞟了瞟旁边，试图以这种方式观察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见宋语晗没有说话，脸色也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似乎并不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陆思放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说不清是庆幸更多还是遗憾更多。


    “全体集合！！”


    领队老师的集合口号如同救星降临般缓解了两人之间尴尬的场面。


    宋语晗站起身，看着仍然坐在地上的陆思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面带关切地开了口：“你...还能站起来吗？”


    陆思放正了正脸色，用拳头遮住嘴假装咳了一声，却被宋语晗以为是他柔弱的信号，率先朝他伸出了手。


    “......”


    他盯着那只朝自己递来的粉白手掌，眼瞳不自觉晃动了一下，接着便不再犹豫，直接就握住了她的手——


    冷冷的，软软的，像是雪花融化在掌心时的温度和触感。小小的一只被他握在手里，还没他手掌大。


    只是等他站定，还没怎么感受够她手掌的柔软，她就猝然松开了手，面颊透出粉红的羞意。


    “该集合了…...”


    “嗯。”他看着她逃跑的背影，笑着轻应了一声。


    凭借着陆思放娴熟的技艺，他们毫无意外地荣获了这个项目的第一。可惜的是，辛辛苦苦扎起来的帐篷只展示了一会儿就被拆掉了，因为他们下午就要回校了......


    可陆思放仍然表现得很高兴。


    野外热烈的阳光下，女孩脸颊的绯红倒映在少年专注看她的眼中，于他记忆深处留存了很久很久。


    ——


    最后一天，他们终于迎来了这次课外实践的终极项目，也是最刺激的一项——滑冰！


    距离集合的时间还有很久，滑冰场内却早早聚集了一群青春洋溢的中学生，一张张稚嫩青涩的脸庞上此刻全是对滑冰项目的期待。


    “今天是滑冰欸，听说可好玩了！！”


    “我也是！！最最最期待的就是今天啦！”


    “对对对，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滑过冰呢！”


    “这么大的冰场待会儿滑起来肯定很刺激！！”


    欢声笑语中，宋语晗走进场内。这里冰冷的基调与她周身的清冷气质完美融合，好似一片雪花终于回归于冰天雪地...让她在人群里终于显得不那么孤僻和特别了。


    “宋学霸今天的打扮可真好看！”


    “确实欸，和今天的主题好搭啊！”


    “她来了，小霸王应该也快到了吧，你们说滑板和滑雪是不是共通的？学一得二！”


    “那小霸王不得秀翻全场啊？到时候还有咱们啥事......”


    “秀翻全场”几个字悠悠飞过了宋语晗耳边，悉数传达进了紧随其后踏进滑冰场的某人耳朵里。


    只见他眉一挑，脸上顿时洋溢起自信的笑，就连身板都挺得更直了，那副从容狷狂的样子...就差拿着大喇叭全场365°宣告他陆思放在体育项目上面“无人能敌”了。


    下一秒，他眼眸一转，立刻就从层层叠叠的人群当中准确无误地定位到了宋语晗的位置，没有片刻犹豫，他径直朝她大步迈去。


    “咳咳，事先说明...本人不介意手把手教学。”


    “？”


    闻言，正在往自己膝盖绑好保护设备的宋语晗动作一顿，看向身边人的眼神略显疑惑，犹疑道：“不用，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毕竟是搭档嘛。”他拍了拍胸脯，一副“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的得意表情。


    “？”


    见他那么自信，宋语晗一时有些语塞，想解释但完全没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迷茫且无助地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又被集合的叫声给打断了。


    接着，领队老师和专业教练一起走进了滑冰场，先是说了一通场面话，然后便由教练开始传授他们一些初学滑冰的知识。


    令宋语晗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某人刚刚还是一副无人能敌的拽酷样，现在竟然听这种最基础不过的知识听得一脸认真，颇有一种严阵以待的隆重感......


    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陆思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到：“陆思放，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滑冰吧？”


    少年背一僵，一种被人识破的心虚感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虚势般笑了一声，“哈，你觉得可能吗？”


    说完，也不管宋语晗是何反应，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毛遂自荐道：“看好了，给你们打个样。”


    于是在一阵吸气声和欢呼声中，陆思放做足了蓄力准备，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开始缓缓滑了出去，然后一点点加速渐行渐远。


    “非常不错的开端！我们给这位同学一点掌声好不好？”教练激动地嚎了一句，掌声随之雷动。


    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十分顺利。几乎所有人都向滑冰场上那个渐入佳境的骄傲身影投去钦佩的眼神，只有宋语晗的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担忧和紧张，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


    眼看着陆思放越滑越快，动作却越来越僵硬，教练终于意识到不对了，立刻大喊一声试图阻止那个飞速滑动的身影，可一切已经晚了......


    陆思放僵着腿直勾勾地往前冲去，在他前方不远处就是围栏，可丝毫看不到他要停下来的趋势，眼看着就要一头撞番围栏飞出场外——


    千钧一发之际，滑冰场上不知何时突然闪现了一个灵活迅捷的身影，她防护周全，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追上了陆思放的进度，并且持续加速直至越过那个高大而僵直的身影，最终成功堵在了陆思放面前将他截停。


    这一举动虽然阻止了陆思放飞出场外可能摔出脑震荡的悲剧，但她自己却遭了殃——指被一头身高190的“倔兽”整个扑倒在地，并且死死地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尖叫声皱起，教练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飞速滑了过来查看情况，身速快得甚至产生了残影。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某“野兽”睁开眼，看着身下一脸吃痛的宋语晗惊魂未定，明显不知所措了起来。


    幸好在扑倒之前他眼疾手快地护住了宋语晗的后脑，否则...想到什么不好的可能，陆思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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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一白，明显的慌张和自责在他眼睛里狠狠晃动。


    “你快起来啊，压到我了。”宋语晗小声提醒道。


    听到她的声音从身下传来，陆思放“噌”地一下从她身上翻开了，别开眼，口齿不清道：“抱，抱歉...”，他愣了愣，才又回过头，“你，你没事吧？”


    宋语晗坐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才摇摇头，“我没事。”


    陆思放这才松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却又立马被自责和后悔包围，兀自懊恼了好一会儿才皱着半边眼睛看她，“抱歉，这次是我莽撞了。”


    飞过来的教练看到两个人还全须全尾的，还能说话...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好一顿谢天谢地。


    “同学，你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吗！要不是这位女同学挺身而出，你起码得摔个脑震荡出来！年轻人意气风发也不能不懂装懂瞎逞强啊...！”


    顶着头上的斥责声，陆思放摸了摸耳朵。像一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孩，低下了向来高傲的头颅，沉浸在满心的自责当中垂眸沉默着。


    “教练，我们已经没事了。很抱歉让您担心......”


    宋语晗默默站起身，诚恳的模样让教练也不忍再继续教育下去，只能又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摇着头滑走了。


    很快，滑冰场内的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进了场，兴奋地开始了练习。


    只有陆思放还困顿地停留在原地，浓黑的眉头狠狠揪着。


    “先起来吧。”宋语晗朝他伸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宽慰。


    起身站稳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之中。


    尤其是此时又有几位同学从他俩身边缓慢地滑过，悄悄话也一点不落地飘了过来：


    “没想到宋学霸滑冰滑得那么好！简直太厉害了！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啊？”


    “我也觉得，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小霸王......”


    “咳。”那人说到关键处，被陆思放一声轻咳给打断了。


    见他一脸别扭地移开视线，宋语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体贴地当做无事发生。可为了缓解尴尬...她还是大着胆子，看着他微红的耳尖说了句：


    “其实，我也不介意手把手教学的......”说话时，她目光闪烁着，似乎是在担心像陆思放这样骄傲的人，会不会因此而不舒服。


    这下轮到听的人震惊了，他双眼睁大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半晌才微微勾起嘴角，从容地接受了现状：“好啊，那就麻烦你了...宋教练。”示弱般的语气，似有笑意。


    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宋语晗又开始紧张起来，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勉强镇定住心神，“嗯......”


    “那你跟在我后面，慢慢滑。”她转头看着向那张骨骼感明显的俊脸，温温吞吞嘱咐了一句之后又飞快地移开了眼神。


    陆思放却一直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的每个表情，最后还以一种遗憾的语气装起了柔弱：“可我肢体不协调，怎么办啊教练？万一再摔了，摔成个傻子...我怕有人会难过。”


    宋语晗：“......”


    听他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出这番话后，宋语晗不由得歪了歪头。


    一个滑板玩得飞起的人...说自己肢体不协调，骗小孩儿呢？


    他这是...赖上自己了？


    于是她气呼呼转身，破罐子破摔道：“那你想我怎么教？”


    陆思放得逞一笑，又强装冷静地理了理衣袖，最后将左手缩进衣袖里，然后将那一撮干净的衣袖递向宋语晗。


    “不是说‘手把手’教学？”


    宋语晗霎时睁大了双眼，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俊朗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