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灵力波动带来的飓风，席卷着二人，将二人的发丝和衣袍吹得四处乱飞。


    飓风、血迹、以及死亡此刻都缠绕在了一起落在云渺和谢诀二人身上，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云渺看着这着那团白光随着九尾黑狐的手一点点落下，她下意识弯下身，将怀中之人护得更严实了些。


    衣摆之下，一只指骨分明的手缓缓伸出，掌心之中是先前被云渺团了起来的那张浅黄色符纸。


    谢诀有些吃力地将其展开，似是准备用其将云渺传送离开。


    他自然知晓他这般做会引得云渺不快，但是此时他已顾不得那么多。


    于他而言，眼下能让云渺平安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他的灵力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此时更是连重新展开符纸，并将其催动的这几步动作都让他觉得有些勉强。


    谢诀好不容易将那张符纸重新展开，贴到了云渺的背部，但九尾黑狐手中的那股灵力偏偏快他一步。


    尽管他的视线被云渺弯下的身子挡住了大半，但是刺眼的白光还是透过空隙落到了他的眼中。


    本想要竭力改变的结局好像也在这一刻宣判了他的失败。


    谢诀不由得收紧了自己落在云渺背上的手。


    白光一瞬间将整个幻境都照得宛如白昼，刺得二人的眼睛不得不合了起来。


    而二人的命运好像在此刻也已经被写下了难有转圜余地的答案。


    可也就在这是，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隔着眼皮，二人都感受到了周围的光亮似乎更盛了些。


    不过预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甚至一声不知缘由的响声炸开在了二人的耳边。


    闻声，云渺、谢诀二人几乎都是下意识应声抬头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距离二人半尺的冰地之上俨然多了一个向内凹陷的大坑，而二人的身前，则是先前将二人带入此处，却又消失的那只绯粉色的灵蝶。


    显然这只灵蝶对于冰凌之境中的三人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出现。


    方才被灵力相击波及着退远几步的九尾黑狐也眯着眼睛盯着挡在云渺和谢诀面前的粉色灵蝶。


    他自然记得这只灵蝶。


    因为在水镜中他看到，就是这只灵蝶将云渺和谢诀以一种她不知晓的方式带到了这冰凌之境，让他不得不提前了他的计划。


    但他并不知晓这只灵蝶究竟是何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处。


    甚至，它像是猜到了他的所有计划……


    不过那只灵蝶似乎读懂了九尾黑狐的心声一般，它身上的绯粉色光亮猛得亮了一下，随之只见其以一只蝴蝶的形态幻化为了人型。


    而光亮散去，一个同冰玉床之上沉睡着的女子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


    或许可以说，这灵蝶所化之人就是床榻之上沉睡着的那个女子。


    看到这一幕，三人之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九尾黑狐。


    他看着那灵蝶一点点幻化成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的模样，无比生动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他的瞳孔轻颤了下，脚下的步子迈出想要靠近，却又怕自己的靠近会戳破面前的幻影，便又生生站了回去。


    原先面对云渺、谢诀二人时好整以暇的嚣张模样也全然无了踪迹，转而换上了踌躇又局促的神态。


    那九尾黑狐静静看着眼前之人，像是在看一株易凋的花，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便会让其再次凋谢。


    半晌，他才试探着轻唤了声“婉清”。


    那女子闻声却主动朝着那九尾黑狐处走了过去。


    云渺、谢诀的视线亦跟着女子的脚步一点点往九尾黑狐那处挪去，又看着她在九尾黑狐的面前停了下来。


    只见那女子在距离九尾黑狐一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笑意温柔：“阿照。”


    九尾黑狐听到对方的那句“阿照”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却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猛得背过身，逃避着对方的视线。


    宋婉清先前虽一直处在昏睡状态，但她的神识却随着结魄灯中灵力的增加而逐步变得清醒。


    是以眼下，她自然很清楚眼前之人是谁，又做了什么。


    甚至，她将云渺和谢诀带来此处，就是为了阻止对方再一步步错下去。


    先前只是因为将云渺和谢诀带来此处灵力消耗超过了她的预期，剩下的灵力难以支撑她继续保持蝴蝶灵体状态，所以她才消失了一会儿。


    不过随着谢诀往结魄灯中注入灵力，或者说是那场最后的献祭，此刻才能够让她再次化形，并为二人挡下了刚刚那一击。


    甚至她眼下能化成人形，也是因为那股力量。


    先前她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后，她便开始尝试着聚集自己从结魄灯中获得地那些灵力。


    前不久，那些灵力终于能够让她将神识化形，但是也只能化成蝴蝶的模样，想要化成人形还是差了许多。


    是以，她许多次想要阻止对方继续利用结魄灯，用无辜之人的性命为自己改命也是有心无力。


    好在她出现得还不算太晚，起码还可以勉强救下两条无辜的生命。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九尾黑狐，宋婉清抬手摸向男人的头顶，但她此时还是灵体状态，她的手直直穿过了九尾黑狐的头。


    见状，她轻抿了下唇，很快便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带着笑意，嗓音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半大的孩童一般。


    “阿照，我知晓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也知晓，那日将我从迷雾幻境之中救出的人是你，后来陪着我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个‘松眠’也是你对不对？”


    女子温柔的话语所揭示出的真相，落在九尾黑狐耳中无疑是个平地惊雷。


    他猛得僵了身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她应该从不曾发现……


    原来，她竟然已经知道了么。


    九尾黑狐忙转过身来，向人解释道：“姐姐，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只是，怕你当时便想和他一起走了。”


    说着，九尾黑狐便缓缓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羞愧于面对宋婉清。


    “阿照，你将头抬起来，看着我。”宋婉清看着面前之人底下的头，很是直接地说到。


    直到那九尾黑狐重新抬起头对上宋婉清的视线，她才继续道，语气依旧温柔。


    “阿照，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早已是要走的人了，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救你本就只是随手之举，你不必因着这点恩情，将你的一生搭进来。”


    “你的这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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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长。”


    不知是不是因为九尾黑狐从宋婉清的话语之中听到了明显的分别之意，毫无预兆地，一滴泪从他的眼眸之中落了下来。


    “不要，我不要你走，你留下来好不好，你看我马上就能将你换回来了。”


    九尾黑狐似乎仍不能接受这场已经被延迟了许多年的离别的到来。


    明明，他只差一步，就可以将他的姐姐换回来了，很快他便可以一直一直陪在姐姐身边了，为什么……


    “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九尾黑狐此时就像个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不肯撒手的孩童，执拗的伸手想留住身前的宋婉清。


    可眼下的宋婉清本就是灵体的状态，她方才摸不到他，此时他自然也留不住她。


    “阿照，我会陪着你的。”宋婉清摇了摇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或者，你便当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说罢，宋婉清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云渺和谢诀处瞥了一眼。


    她知道谢诀现在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若是她再从他身上汲取灵力，那他便真的会被结魄灯吸干了，到时候这一切便是真的回天无力了。


    九尾黑狐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二人，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意图，忙出声制止。


    “不，不要！姐姐不要！”


    可是显然他的挽留并不能改变宋婉清的决定。


    宋婉清已不在他的身前停留，而是朝着云渺二人那处走了过去。


    九尾黑狐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却再次从其手上穿过，只徒劳地抓了一把空气。


    他忙抬脚便要跟上去。


    但宋婉清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一般，转过头来，再次看向他，笑着叮嘱：“阿照，不要跟来。”


    女子的语气依旧温柔，但像是给九尾黑狐试了什么咒法一般，让其真的停在了原处。


    他看着那个自己拼命想要留下人一点点走远，一点点走向那个完全没有自己，也再无转圜余地的结局。


    宋婉清在云渺和谢诀二人面前站定。


    “抱歉，因为我，阿照给你们造成了很多麻烦。”她抿了下唇，似乎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请求有些过分一般，“还希望二位能别多和他计较。”


    “我一会儿会将自己的神识粉碎，届时二人的所有灵力都会回到你们的身体之中的，他也会好起来的。”


    云渺顺着宋婉清的视线看向怀中的已经无比虚弱的谢诀，此时听到对方说谢诀会好起来，自然已顾不得其他，点了点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婉清再次开口承诺：“多谢，我也会让阿照不要再为难你们的。”


    她再次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九尾黑狐，笑容依旧如春风般和沐、温柔。


    “阿照，不要为难他们，也不要为难自己。”


    “照顾好自己。”


    最后的诀别已然来到。


    “不要！”


    九尾黑狐再顾不得对方先前说的那句“不要跟来”，朝人扑去。


    只是还不等他捉住对方的衣角，便已见那女子的灵体、以及冰玉床上仍旧沉睡着的□□都一点点在他的视线之中消散，化作一场绯粉色的漫天大雪落下。


    而不远处，结魄灯上原先缠绕着的光亮也在此刻尽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