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过往

作品:《一人:开局对掏张之维

    “那年我十二岁”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家里的药铺总飘着当归和甘草的香气。”


    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记忆中药柜的纹路,“赵明川第一次来买金疮药时,夸我包药的黄纸折得像蝴蝶。”


    火堆里爆开一颗火星,溅到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徐澈看见她手腕内侧有道陈年的烫伤,形状像朵歪斜的梅花。


    “后来他带着聘礼来提亲”


    她的指甲抠进石缝,折断的指尖渗出血珠,“我不喜欢,父亲以我还小为由,代我拒绝时,他腰间的玉佩撞在药碾上,碎成了两半。”


    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三天后的雨夜,那块碎玉就挂在杀我妹妹那人的刀柄上”


    洞外雷声轰鸣,梅金凤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我当时就躲在药柜后面,看着母亲的血浸透了晾晒的茯苓。”


    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狰狞的烙印,“这把火没烧死我,倒是把&39;梅记&39;的匾额烧成了炭。”


    徐澈的木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伸手拨弄火堆,爆开的火星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屏障。


    “后年是无根生从灰堆里把我刨出来的”


    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上面仿佛还留着当年烫出的水泡痕迹,“他给我喂了半块沾着泥的饴糖,说&39;小丫头,苦不苦?&39;”


    一滴雨水从洞顶坠落,正巧砸在她手背的血痕上,晕开淡红的涟漪。


    徐澈忽然递来半截竹筒,里面晃动的药汁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后来我才知道”


    梅金凤接过竹筒,却没喝,“那晚铁山派对外宣称,是在剿灭私通全性的药贩。”


    她突然将竹筒捏得咯吱作响,“多干净啊,连灶台上的药罐都砸得粉碎”


    竹筒:“?”


    徐澈:“?”


    火堆突然暗了下去,徐澈的白发在渐弱的光线中像一捧新雪。


    洞外雨声渐歇,唯有积水从岩缝滴落的声音,像极了那年药铺屋檐下的雨漏。


    梅金凤轻声道:“所以你看,有些时候,正道的剑”


    她的手按在锁骨烙印上,“比全性的刀脏多了。”


    徐澈轻叹一声,将一根木柴投入火堆,火星“噼啪”炸开的声响拉回正在思绪中的少女。


    “好了。”


    他掸了掸衣袖上的木屑,起身时木剑在石壁上投下修长的影子,“早点休息吧。”


    剑穗扫过梅金凤的发梢,带着武当山特有的松香,“明天我带你去找无根生。”


    “哦”


    梅金凤轻轻点头,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像是被风吹乱的烛焰。


    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睡吧。”


    他抛来一件干燥的青色外袍,布料掠过火堆时带起的风,吹得墙上影子剧烈摇晃。


    袍子落在梅金凤膝头,带着淡淡的降真香气。


    梅金凤捏着衣料的手指微微发抖。


    洞顶渗下的水珠突然滴在她后颈,冰凉刺骨,却浇不灭心头窜起的哀伤,“谢谢你愿意聆听我的故事”


    “没事。”


    自打徐澈一点点的了解这个世界原创人物的故事后,就使得徐澈一点点的,更为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当中,心头的明悟也如不定的烛光般扑闪扑灭。


    对他的修行与感悟都大有裨益。


    说完,徐澈已背对她,盘坐在洞口。


    暴雨如注,他的白发在风中起伏


    看着这一幕,梅金凤怔住。


    因为这一幕像极了她看到过的那幅《听雨图》中的道人。


    只是画中人身旁放着拂尘。


    而他手边横着那柄刻痕斑驳的木剑


    梅金凤的目光落在徐澈轻抚木剑的指尖上。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剑身上一道浅浅的刻痕,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女人的发丝。


    看向徐澈背影,她好奇:“我看你时常抚摸这把木剑,这把木剑是对你有着种某种特殊的意义吗?”


    “嗯,它叫芷情,是我一个故人留下的。”


    听着他的声音,梅金凤一点点蜷缩在洞内干燥的稻草堆上,听见洞外传来夜行动物的窸窣声。


    慢慢裹紧他给的外袍,她细心发现,衣领内侧绣着道门云纹,针脚却有些歪斜。


    “女的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徐澈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梅金凤从未听过的清新:“嗯。”


    山风穿过洞口,掀起徐澈雪白的发丝。  梅金凤看见他侧脸在月光中镀上一层银边,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


    “那她”


    梅金凤不禁抿了抿嘴。


    “死了。”


    徐澈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洞外一只山雀突然啼叫起来,清脆的鸣声在山谷间回荡。


    “”


    梅金凤怔住,旋即不禁攥紧了衣角:“不会是全性”


    “全性?”


    徐澈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洞口的山雀,“论单打独斗的话,怕是没人是她的对手,三五人也近不了她身。”


    月光照在木剑上,梅金凤这才注意到剑身上密密麻麻的细痕,那不是磨损,而是无数道剑招留下的印记。


    每一道都凌厉非常,却又收得恰到好处。


    “那”


    梅金凤的声音越来越轻。


    徐澈望向洞外的天空,月光在他眼中流转:“她的对手是数之不尽的倭寇忍者,她似那无根之水力竭而亡。”


    梅金凤的呼吸一滞。


    她看见徐澈的白发在风中扬起,发梢沾着月色的银粉,而他的眼神却像在凝视某个遥远的战场。


    山洞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梅金凤低下头,看见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已经被指甲掐出了月牙形的红痕,“她是英雄。”


    她突然觉得,这把剑上的每一道刻痕,都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故事。


    与之相比,她就像那一粒尘埃,自惭形秽。


    一时间山洞陷入寂静


    这时,徐澈突然侧过头,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你们无根生掌门成家了吗?”


    梅金凤原本都有些打盹了,闻言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徐澈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知道啊”


    她歪着头思索,发梢扫过肩头,“我从来没见过掌门提起他的家人。”


    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头发,“倒是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喝酒,对着月亮发呆。”


    徐澈突然来了精神,往火堆前凑了凑。


    火光映得他白发泛着金红色,像是燃烧的雪:“那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帮我问问!”


    “啊?”


    梅金凤一脸茫然,手指还缠在发丝里,“为什么我要问啊”


    “因为我想知道啊!”


    徐澈理直气壮地打断她。


    梅金凤皱起鼻子:“为什么你想知道我就要去问呢?你不能自己去问吗?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嘛!”


    她松开缠绕的发丝,往稻草堆里缩了缩。


    “不能。”


    “为什么?”


    “因”


    徐澈突然正色,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因为爱情~”


    “???“


    梅金凤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洞外恰好一阵夜风吹过,吹得火苗疯狂摇曳,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这时,徐澈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芝麻糖。


    他晃了晃纸包,发出诱人的沙沙声:“总之没有为什么,我就想让你帮我问。”


    他眨眨眼,“难道不行吗?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哎!”


    梅金凤盯着那包芝麻糖,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也是这样用糖果哄她喝药。“行吧。”


    她小声嘟囔着,伸手接过糖块,“而且我没说不行,就算你不拿出这个,我也一样会答应你的好吧!”


    “ok!”


    徐澈突然冒出一句洋文,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等你问到了记得告诉我!”


    他不知从哪又摸出个竹筒,里面装着甜米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梅金凤咬着芝麻糖,甜香在口腔里弥漫。


    她偷偷打量着徐澈的侧脸,火光中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酒渍。


    “好”


    “嗯”  “……”


    就这样,二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她含糊地应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稻草堆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梅金凤蜷缩着身子,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间,她看见徐澈起身走到洞口。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那柄木剑斜倚在石壁旁,剑穗上的铜钱在夜风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剪影与石壁上历代避难者留下的刻痕渐渐重合,分不清哪些是岁月的痕迹,哪些是光与影的游戏。


    “明天”


    梅金凤含糊地呢喃着,意识沉入温暖的黑暗。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徐澈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脉在他掌心泛起转瞬即逝的微光。


    清晨的山林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潮湿的水珠凝结在树叶上,时不时滴落下来。


    徐澈站在洞口,对着还在稻草堆上蜷缩成一团的梅金凤喊道:“喂,起床了!太阳晒屁屁了!”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几只早起的山雀。


    梅金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脸颊上还带着睡痕。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徐澈正逆着晨光站在洞口,白发被雾气染得湿漉漉的,发梢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唔”


    她红着脸坐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盖着徐澈的那件青色外袍,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松木香。


    二人走出山洞,浓雾如牛奶般笼罩着整片山林,五步之外就看不见人影。


    徐澈的白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团游动的云。


    他忽然转身,发梢扫过梅金凤的脸颊,带着晨露的凉意。


    “你掌门派你和夏柳青出来采购,那采购完后该怎么联系?”徐澈的声音在雾中显得有些飘渺。


    梅金凤拢了拢被雾气打湿的衣袖,连忙答道:“是去阿坤酒楼!就在前面镇子的东头,门口挂着个褪色的蓝布招牌。”


    “ok!”


    徐澈突然打了个响指,手指在虚空中一划,竟凭空变出两个竹编斗笠。


    他动作利落地将一个扣在梅金凤头上,另一个随意地戴在自己头上。


    斗笠边缘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甩出一道弧线,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梅金凤手忙脚乱地扶正斗笠,好奇地问:“欧给到底是啥意思?”


    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斗笠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徐澈调整着斗笠的系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洋文,很好的意思!”


    雾气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你还学过洋文啊?”


    梅金凤瞪大了眼睛,斗笠下的脸蛋写满惊讶,“天师府还教这些吗?”


    “你以为?”


    徐澈得意地挑了挑眉,“我还会点樱花文呢!”


    “啊?”


    梅金凤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你连倭寇的语言也会吗难道?”


    “当然!”徐澈点头。


    梅金凤突然停下脚步,雾气在她周围流转。


    她犹豫稍许,仰起脸,斗笠下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樱花文里的‘我喜欢你’,怎么说?”


    徐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八嘎呀路!”


    “???”


    梅金凤一把掀开斗笠,气得脸颊鼓鼓的,“这明显是骂人的好吧!”


    “你怎么知道?”


    徐澈假装惊讶地睁大眼睛,雾气在他的白发间流动,像给他罩了一层轻纱。


    梅金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向前走去:“我和掌门他们也是一起打过倭寇的,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打过。”


    她的声音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们的语言里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个&39;八嘎呀路&39;了!”


    徐澈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惊散了周围的雾气。


    他三两步追上梅金凤,伸手替她重新戴好斗笠:“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尖,带着晨露的凉意。


    雾气渐渐散去,远处的山路上隐约可见一个镇子的轮廓。


    徐澈的白发在阳光下开始闪闪发亮,像镀了一层金边。


    梅金凤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正望着远处的镇子,嘴角还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