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凌晨5点，祁扬从被窝里艰难爬起。


    昨晚他一直断断续续做噩梦，梦见制作组迫于压力让赵天溪回了组，最后他灰溜溜卷铺盖走人。临走前祁扬去找嫂子，却看见嫂子拍着赵天溪的肩膀说：“你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秦哲。”


    祁扬破大防，眼泪夺眶而出，头也不回地跑远了。被闹钟吵醒后，才发现自己脸上沾满了泪。


    今天拍摄任务重，祁扬没时间伤春悲秋，洗漱完后立刻赶去片场化妆。


    经过一天时间发酵，赵天溪事件传遍剧组各个角落，不少人跑来给祁扬加油鼓劲。


    制片人张昊和宋景予临时出差，剧组的管理工作便落到了制片主任房主任头上。


    后来祁扬从房主任口中得知，那些恶意带节奏的词条半夜慢慢降到热搜后排，制作组这边紧跟着发力，一起将舆论大致控制住。


    不出意外，不出一星期热度就能慢慢淡去。等网友新鲜期过了，剧组会再发声明澄清，届时他们再和赵天溪团队交涉，商讨如何妥善解决此事。


    除此之外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劝他们管住赵天溪，免得撕破脸后双方都下不来台。


    这对祁扬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消息，不过现在正是关注度走高的时候，要降热搜不是件容易的事，又麻烦又费钱，但这次热搜降得及时又稳妥，一看就是花了大力气的。


    制片主任问祁扬这场公关是不是他经纪公司做的，祁扬也说不准。眼下除了公司，祁扬想不出谁会做这些。


    之前他还担心公司不愿意拿钱公关，现在看来公司还蛮靠谱，不声不响就把事儿办了。


    祁扬心怀感激，给王孝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祁扬语气轻快：“孝哥，舆论基本控制住了，你看热搜了吗？”


    对面愣了好一阵：“还没，控制住了？那……那挺好哈。”


    祁扬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王孝听见热搜降下去的反应十分奇怪，语气非但听不出高兴，反而特别勉强。


    不过这会儿祁扬被喜悦冲昏了头，没将他的异常放在心上。


    祁扬接着说：“制作组刚刚找我谈话，他们准备过几天发澄清声明，证明抢角从始至终只是个误会，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王孝不可置信问：“那……这件事就这样过了？”


    祁扬仍然觉得王孝态度不对劲，于是试探问：“孝哥，你怎么听上去好像不太满意？”


    “怎么可能嘛哈哈，我当然高兴。”王孝牵强解释，“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赵天溪给我们泼了这么大脏水，这件事到最后就只能和稀泥了？”


    祁扬：“这是最温和的解决办法，大家在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大了没法收场，包饺子就包饺子吧，好歹事情解决了。”


    虽然乍一看有些憋屈，但实际的确特别憋屈。


    不过祁扬学会了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整件事，让他在热搜上挂两天，给嫂子换来大波流量，想想还是满值的。


    “所以你不会被换角，要继续拍？”


    王孝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焦急，“赵天溪刚开始这么大费周章针对你，他肯放弃？”


    疑虑在祁扬心里越积越多：“剧组的人对我很好，即便赵天溪舅舅提出追加投资，他们也没想过要换掉我。”


    “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王孝一声惊呼，下一秒，电话那头的忽然变成带着笑的慈祥嗓音。


    “小扬，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说话人换成了刘总。


    祁扬：“刘总？早上好。”


    “你也好。”刘总笑呵呵的，随和得像个邻家大爷，“既然你那边的情况渐渐好转，我这颗心啊，终于能落地了。”


    祁扬：“这也多亏了公司帮忙，制作组说，如果不是我们先一步降下热搜，他们后续的工作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真的非常感谢公司的信任和帮助。”


    “是吗？能帮上忙就行，你们是公司的未来，你们好公司才能好。”


    刘总：“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工作吧，咱们下次再聊。”


    “刘总再见。”


    昭昭传媒总经理室，电话甫一挂断，刘总面上维持的笑容消失，狰狞怒意顷刻爆发于脸上，把手机往办公桌上重重一砸。


    王孝看呆了，桌面被砸出个凹洞，手机屏幕四分五裂，彻底坏死。


    但他没工夫顾及领导的情绪，满脑子都是公司花钱给祁扬降热搜，这怎么和他们商量的不一样？


    王孝不管不顾追问：“刘总，公司真给他花钱公关了？”


    “公关个屁，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他花！”


    刘总气红了眼，连最初的体面都难以维持。


    “那您……”


    刘总勃然大怒：“蠢货！如果我不这样说，他怎么能放松警惕，我们还怎么展开下一步计划？”


    王孝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他丝毫不觉自尊心受辱，这番话话反而让他安心，公司没反水帮祁扬，他和公司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王孝急问：“那我们该下一步该怎么做？总不能再干等着吧。”


    “不能等了，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让剧组换了他。”


    刘总森冷凶狠的眼神落到王孝身上，狞笑，“你不是发现，那孩子似乎和导演的关系不一般吗？”


    王孝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到了狰狞的地步。


    刘总置在桌上的手缓缓敲打出节奏，一嗒一嗒，宣告某个生命进入倒计时。


    “想办法私下联系上赵天溪，你知道该怎么做。”


    ##


    祁扬一整天都在拍戏中度过，好在最近拍的都是副本之外的日常戏，难度不高，拍摄进度还算快。


    昨天孙贞贞没通告，孙贞贞参加完开机仪式又回去继续焦虑背词了，等她发现网上的传闻时，已经到了大半夜。


    她战战兢兢给祁扬发消息问情况，祁扬回复她没事时她还半信半疑，虽说做艺人的要心理素质强大，可世界上哪个人能做到面对无尽恶意能完全无动于衷的呢？


    孙贞贞当即给他打上“逞强”的标签。


    今天她一开始暗戳戳观察祁扬，察觉不出异常后又变成直勾勾盯着，到最后实在憋不住，晚饭期间找机会逮着他，当面问出所有问题。


    “小扬，你……你还OK吗？”


    祁扬从干饭中抬头，嚼嚼嚼，一整个清澈鱼唇的大学生。


    孙贞贞急疯了：“你那边到底啥情况呀，真没事了？”


    孙贞贞见他不慌不忙拧瓶盖，一把夺过水瓶，“还吃，那妖怪都打到你门口了！”


    祁扬咽下最后一口饭，对上孙贞贞急得冒火的眼神，知道今天这饭肯定是吃不明白了。


    于是他从旁边拉了个小板凳让孙贞贞坐下，慢慢给她解释整件事的时候前因后果。


    直到祁扬说他的公司花了大价钱把词条从热搜前排撤下后，孙贞贞惊骇瞪大双眼。


    “你不是说你们公司经济情况不乐观吗，他们还能花钱降热搜？而且——”孙贞贞迟疑，忍着没把最难听的话说完。


    祁扬知道她想表达什么，降热搜光花钱可不行，还得有一些人脉渠道。昭昭传媒体量小，在业内毫无存在感，怎么就突然闷声办了件这么大的事？


    祁扬：“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我们领导承认是公司做的，可能他们有特殊渠道吧。”


    “是吗？”孙贞贞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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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制作组有安排，不用担心。”祁扬讲完了，终于能安心吃完最后几口菜。


    孙贞贞疑惑嘟囔：“就这么轻拿轻放解决了，那傻逼有这么好说话？”


    “祁老师！”


    场记小刘快步跑来，满脸凝重，“房主任让你过去一趟，热搜……又爆了。”


    祁扬急匆匆赶过去，孙贞贞本想跟着，可下一场是她的戏，助理在旁边好说歹说才把她拉住。


    站在制片部门口，祁扬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莫非真让孙贞贞说中了？


    他敲了敲门。


    助理很快开门迎接，祁扬走进去，正对上房主任沉郁的脸，悬在胸口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房主任……”祁扬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在发抖。


    房主任看见他，欲言又止：“下午有营销号曝出宋导力举你为男主的消息，还放出你和宋导的聊天截图，说你们关系密切。”


    祁扬呼吸一窒。


    房主任烦躁捏捏眉心：“其实聊天记录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赵天溪在直播间里哭着隔空道歉，还求大家不要再关注这件事，他下播后紧跟着发了条微博，网友把这两件事拼拼凑凑，最后拼凑出一个非常离谱的故事。”


    房主任在平板上给他展示两张截图，一张赵天溪，一张营销号。


    赵天溪：【抱歉，刚才直播时情绪失控了，请大家不要过渡猜测，我没事，真的。再次对被我伤害到的人说声对不起，以后我会更加谨言慎行，成为一个合格的艺人。】


    营销号：【#赵天溪被抢角#这场争斗竟然还有导演宋景予的手笔？据知情人士透露，《厄运》的导演曾力排众议推荐祁扬演男主，两人私下关系匪浅。宋景予导演以一人之身抵抗多方人马，为他扫清万千障碍，这怎么不算一种爱呢？（配图-3张聊天记录）】


    祁扬将聊天记录放大，里面是他在宋景予宿醉后发的消息，里面包含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乍一看的确有些奇怪。


    【——聊天记录——


    宋：dd


    祁：小猫抬头.jpg


    宋：昨晚我很麻烦吧？


    祁：没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宋：头疼（哭哭）


    祁：（惊恐）我买了点药，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宋：你亲自来？


    祁：不方便吗？


    宋：没有，你来随时都方便（期待）


    】


    房主任：“聊天记录是真实的吗？”


    “……是。”


    “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吗？”


    “大概知道。”祁扬艰难回答。


    看见截图的第一眼，祁扬就明白是谁的手笔，只是他不明白王孝这么做的意义，错落百出的戏码一眼就能认定是在背后捣鬼，王孝这么做，公司知道吗？


    祁扬不由得怀疑公司的立场。


    平心而论，聊天记录中并没有出现任何露骨的字眼，不过的确能看出他和宋景予关系匪浅，但若要以此来锤他和宋景予有不正当关系，属实有点牵强。


    情况坏就坏在赵天溪演的那出戏上。


    网友的想象力何其丰富，立马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两件事还能相互作用、相互补充，最后变成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方主任：“小杨，之前给你降热搜的人我们查到了。是宋导，他私下联系的公关团队。”


    祁扬一愣。


    “还有，赵天溪的舅舅毕竟是投资商，我们很难跟他硬碰硬。”


    房主任尽量说得委婉，“你明白我意思吗？”


    祁扬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