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不知他是何意，并不敢轻易答话，林堂主眉头紧蹙。


    亲信愣了下，道：“您的意思是……?”


    李佑恨声道：“真以为杀光我家里人我就会归顺李家？我家里人死了，他们也别想活！”


    “将军！”


    “头儿！”


    辰王一连数日在外奔波，送往京城的消息暂时由萧旭接手，他一收到陈家灭门的消息吓得险些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他慌忙跑去李家，“外祖父，舅舅！父王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动陈家吗？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李闽脸色很难看，李老爷子沉吟不语。


    半晌，李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让他们收手了啊，我也不知……不知怎么就……”


    萧旭气得胃疼，“京城到金陵最快也要三天三夜，让他们收手的消息能及时传过去吗？”


    李闽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开口。


    李老爷子若不是年纪大了真想把他吊起来抽打三天三夜，早前他就说过不要李闽起这种心思，陈家人死了李佑不会让他们好过，结果根本不听劝。


    萧旭急死了，“父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怎么办？李佑会不会一生气就要我们……陪葬。”


    李府护院被一脚踹进书房，惊得萧旭连连后退，李佑提着刀，一脸煞气地朝他们这里走。


    萧旭险些被吓尿，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跟我父王也没有关系！”说罢他立马闪到一边去了。


    李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不住颤抖着，奈何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跑不了。


    李闽直接跪下了，“不是……我、我让他们别动手了的，谁知道……”


    李佑照着李闽的脖子一刀劈去，忽而一道大力迫使他刀手分离，那把刀甩到一旁狠狠插入了石柱，李佑双目赤红地看向那股力量的来源。


    萧旭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还好你来了。”


    一个黑衣人抱剑挡在萧旭面前，方才他随手甩过去一个砚台打掉了李佑的刀。


    是个高手。


    李佑眯眼警惕，他来了京城这么久从来不知辰王身边还有这么个人。


    冷籍一脸漠然，淡淡开口道：“得罪了，但李家人你动不得。”


    李佑反手抄起方才被踹晕的护院的佩刀，朝他砍去。


    冷寂侧身躲过，将萧旭推走，“小主子先带人离开这里。”


    萧旭连忙一手扶着李老爷，一手拽着被吓尿了的李闽准备离开。


    “哪里跑！”


    李佑将刀朝李闽掷去，萧旭没辙只得推了他一把松开手，那刀贴着李闽的脑袋飞了出去，同时飞出去还有李闽的耳朵。


    冷籍并不出剑，将一旁的凳子踹飞直击李佑，他不躲也不闪，直接拿胳膊硬抗，凳子顿时四零八散。


    他们二人打得激烈，李闽昏死过去，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萧旭踹了踹躺着的护院，“赶紧起来扶人！”


    护院醒来扛起李闽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快来人啊！李将军杀人了！”


    李府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同时萧玉烟收到了一封密信。


    她打开快速扫了两眼放下心来，幸而自己准备充分，只可惜没能救下所有人，她打算自掏腰包给这些人的家里人补偿些银钱。


    林云舟从窗户跳了进来，“陈淮要杀光李家所有人，不过被萧旭身边的一个高手拦下了。”


    “高手？”萧玉烟从未听闻。


    “我也奇怪，我在京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你也不知道吗？”


    萧玉烟摇了摇头。


    “先不提这个。陈家人全死了，听说是李闽下的手，我打算混进李家先把李闽送上西天。”


    林云舟说着便要走，萧玉烟拦住了他，“陈家人无事，只是陈小四派去保护他家里人的手下死了几个，还有几个丫鬟仆役没能来得及救，我这有些银子，你挑个时间给他送去，让他补偿那些人的家里人。”


    林云舟讶然，“你早有预料？”


    萧玉烟苦笑着摇了摇头，“萧旭连我都敢下手我怕他狗急跳墙也对陈家下手，和陈淮相认后我就派了人手保护陈家人，没想到李闽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也算是无心插柳。”


    “你说什么？”林云舟变了脸色，“你不是说你这些年都很好吗？”


    萧玉烟惊觉说漏了嘴，忙解释道：“没什么事，他应当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先想想李家的事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没有同我说实话，幸好我留下了，萧旭这个狗东西我迟早手撕了他！”林云舟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萧旭进宫了，不知道陈淮会不会被皇帝处罚。”


    萧玉烟沉思片刻，道：“现下皇帝还不知道我同陈淮的关系，边疆安稳，他不会放心兵权握在旁人手中，我觉得他不仅不会给处罚反而会趁机拉拢，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他选择拉拢陈淮，那哥哥的兵权也会被收走。”


    林云舟想得开，“边部安稳却手握重兵也不是什么好事，与其被反复猜忌不如就此上交买个安宁。”


    “话是这么说没错，交的容易下放却难。”萧玉烟还是有些担心，边疆的安稳谁知道能持续几年，萧钺安并不是个能袖手旁观的性子，若哪一日蛮夷卷土归来他不可能坐视不理，“罢了，先不想那么久远的事，得先把消息告诉陈小四，免得他无故感伤。”


    果真如萧玉烟所料，皇帝并未苛责李佑，而是加以抚慰。


    “真相还未水落石出爱卿先不要急，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佑应是，他沉默地回了府，林云舟在房内等着他。


    他没什么心情同他打招呼，只瘫坐在了座椅上望着房梁发呆。


    林云舟站到他身侧，道：“你先别伤心了，你和烟儿什么交情，她和你们陈家邻居多年怎会不闻不问？”


    李佑转过眼珠子看他，声音沙哑，“风头紧，她就先别回金陵了，我明日回去给我家里人下葬。”


    林云舟知道他伤心过度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我的意思是烟儿在陈家也安排了人手，那帮人下手时她的人救下了你爹娘，只是事发紧急，没能救下府中的所有人，”他又拿出萧玉烟托他转交的银两，“这些你拿去给他们的家人吧。”


    李佑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向他，颤声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


    他缓缓地低下身子，捂着脸开始哽咽起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爹娘兄姐了……”


    林云舟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先一切照旧，假装李闽是真得手了，等方便的时候就带你去见他们。”


    李佑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多谢。”


    当晚李佑就回了金陵处理丧事，李家推出了几个替罪羊，又拿出一大笔钱试图平息他的怒火，李佑照单全收，但始终没有提原谅的事。


    李闽没了一只耳朵，皇帝以形貌有损兼对下人管教不周为由，新罪加旧罪将其彻底罢黜，李佑意图伤害生父，有损孝道，罚俸三月。


    此外，还严厉斥责了萧承瑾，指责他监管不善。


    萧承瑾幽幽叹气，“无妄之灾呐。”


    风烈打了壶好酒，砸吧砸吧嘴，“谁让是在您的封地呢。”


    陈老爷和夫人在这时前来感谢萧承瑾。


    他收了敕书，看向陈家夫妇。


    陈老爷和夫人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多谢贵人出手相帮，不然我们陈家上下必定难逃此劫。”


    萧承瑾虚扶了一把，“举手之劳，此番也多亏烟儿多留了个心眼。说起来当初烟儿犯病还要感谢陈老爷帮忙隐瞒。”


    “不敢不敢。”


    陈老爷很是惶恐，他不知萧承瑾是何身份，但能在短时间内将他们一家人救下并且伪造遇难现场的定然绝非常人，他作为生意人最懂什么时候该装傻，对方不说他便从不表现出好奇。


    至于林家的小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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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突然说是被父母接回身边，没几年回来后变得又疯又傻，举止奇葩，陈老爷还因此和夫人痛斥过她的亲生父母不负责任，也因为心疼孩子严令陈家上下不许说闲话。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并非他先前想的那样，林家小少主似乎没事，她的父母看起来也都是好人。


    他打算等小儿子回来之后再问问看，现在也并不方便多过问。


    “您救下我们已然是天大的恩情，我们一家人又在您府上多有叨扰，不然……”


    萧承瑾道：“眼下风头未过，你们就安心在此住下吧，本……我在这儿办完事情就走，并不碍事。”


    陈老爷和夫人连连道谢后离开。


    陈夫人小声说道：“林小姐和她的夫婿都是好人，只是这位姑爷不知是哪里人，口音略重了些。”


    陈老爷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又觉得私下议论恩公不好，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住着等小淮来接。”


    风烈打着酒嗝来萧承瑾身边同他说话，萧承瑾嫌弃地用折扇遮住口鼻，“离我远点。”


    风烈便站远了些，“陈家小子怎么说也算是认祖归宗了，那可是险些弑父，皇上这惩处跟自罚三杯有何区别？”


    “情理之中，”萧承瑾道，“他觉得顾家现在跟萧钺安走得过近，也疑心他们暗中归顺本王，现下急着提拔一个新人让顾家有危机感。”


    “顾家？不提也罢，那顾辞真是一根筋，说什么也不肯站队。”


    “顾家上数三代都是坚定的保皇党，从不站队，不然那老东西怎么会放心把兵权交给顾辞？”


    “对了，”风烈想起来还有消息没说完，“郡主还提到有个高手负责保护萧旭，和陈家小子打斗时剑都没出鞘，这样都不落下风。”


    “怪不得……”


    林文茵中毒后萧承瑾干脆破罐子破摔，前后派了不少人暗杀辰王夫妇，可是始终没有得手，他早就猜测他身边有一个绝世高手。


    “如今倒是舍得露面了。”萧承瑾冷笑。


    “这么多年才露面属下估计那人身份不一般，可要查查？”


    “查吧，估计也查不出什么。”萧承瑾看向远方，“阿钺的封赏始终没下来，估计会有变动，让烟儿好生看管他，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是。”


    李佑在金陵处理后事，没成想辰王竟也来了，他冷眼看着对方。


    辰王蹲下烧了些纸钱，神情悲恸，“老爷夫人安息。”


    李佑紧攥着拳，不等他发怒，辰王站起身道：“借一步说话。”


    他不知辰王想做什么，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等到了无人处，辰王开口道：“本王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但此事当真与本王无关。”


    李佑并不搭话。


    “李闽是个糊涂蛋，他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辰王自顾自地说道。


    “应有的惩罚？王爷，杀人偿命，陈家上下二十余口性命只值他一个官位？”李佑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


    “于他的过错而言，的确已经够了。”辰王神色不变。


    “什么意思？”


    “好孩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本就不喜你生父，本王也好，李家也好，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必在你认祖归宗后才动手？”辰王循循善诱，“如果是本王，会挑一个更好的时机下手，而不是在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彼此时痛下杀手，平白伤了和气。”


    李佑神色微动，“谁知道你们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说起来这事也怨本王，本王明知和大哥关系紧张却没有及时加派人手保护好陈家人，此招虽险胜算却极大，他早早借故离开金陵，转而痛下杀手离间你我，狠心呐！”辰王一脸悲痛，“李闽早就勒令他派的杀手不得轻举妄动，往来信函本王都有，你可要看？”


    李佑接过信函打开，字迹并不新，不似作伪。


    他神情专注并不说话，辰王也不着急，又劝慰了几句便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