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慕之安来到面前，视线落在周茹楠的药箱上，又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后了然，抬手恭喜周茹楠。周茹楠谢过后，倒是好奇对方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来此处教书。”


    周茹楠点点头，她知道慕之安教书，但今日才知是这个地方。


    “对了，我和你说刚刚发生了一件趣事——”周茹楠想起方才罗玉忠被自己怼得难堪的样子，忍不住和慕之安分享，她隐去陈夫人与林姑娘的事，主要讲述罗玉忠如何轻视让她不爽，她又如何反击令对方颜面尽失。


    说完后她笑盈盈地看着慕之安，扬扬下巴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一开始慕之安还神色担忧，听到后面舒了口气，眼角挂着笑意，“嗯，周姑娘一直都很厉害。”


    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周茹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挠挠脸，“还好还好，也不是一直啦。”


    “对了，你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我等会让车夫问问陈夫人，是否可以载你一趟。”虽说这县城不大，可她从医馆坐马车过来就用了二十多分钟，现在正值中午太阳毒辣，慕之安若是一人走回去，可不遭罪受？


    “不麻烦周姑娘了，我还需要买些东西，下午也没事情，可以慢慢走回去。”


    周茹楠盯着对方，试图辨认“买东西”这个说辞是不是真的，不知自己如此直勾勾看着对方，让慕之安不免紧张起来。他默默挺直身板，脸微微偏去一侧，露出逐渐滚烫的耳根。


    见人许久不说话，慕之安喉头滑动，开口时嗓子略微沙哑，“周姑娘……你若有事先走吧。”


    “……”周茹楠心中已有答案，她眨眨眼，留下一句“等我”便转身离开，只见她与车夫说了几句后再向慕之安走来，脸上带着轻松笑意，“我都没逛过这里，你就带我逛逛吧。而且你买你的，我逛我的，应该不会耽误你吧？”


    “这……”慕之安抬头看着火辣的太阳，有些犹豫，“周姑娘，天气如此毒辣，不如我们换个时间？”


    “还好吧，你都能顶着大太阳买东西，我怎么就不行了？可别和我说男女有别。”周茹楠挑挑眉，等待对方的回答。慕之安微微一愣，随后带着歉意笑了笑，“周姑娘说得对，既然如此我便带你好好逛逛。”


    周茹楠歪着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慕之安似乎对自己过于……信任？甚至有点盲目。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此人都会全方面肯定，并觉得她做这件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尤其是周茹楠觉得自己做的大部分事情在古人看来，是有些不合规矩，她原以为像慕之安这种读书人会拿着孔孟子对她进行说教和劝解，可这种事却从未发生过。


    “周姑娘……？”不知为何对方又看着自己不说话，慕之安轻咳一声，试图让周茹楠回神。


    “怎么感觉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呢？”周茹楠喃喃道，却不想这句话令慕之安整个人愣住，肉眼可见的红晕仿若滴入清水中的朱砂，迅速从他脖子向上蔓延扩散，直至整个耳廓和脸颊都染上绯色。


    周茹楠看得分明，忍不住发出感叹：“哇……”她头一次看到这么有层次感的脸红，而且……这就害羞了？


    面前的人被她那一句感叹烫到，连忙垂下头，目光慌乱地在地上扫来扫去，他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掩，可最终手指微微蜷缩，只是僵硬地握住身侧的书箱带子，指节也微微泛着红，好似试图用沉默来平息脸上的灼热，躲避周茹楠调侃的视线。


    简单的一句话便看到如此如此有趣的场景，周茹楠心中生出更多想要继续捉弄的想法，她努力压下嘴角，无辜地眨眨眼凑近，语气关切却带着戏谑，“慕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这阳光太猛，你中了暑气？”说着她便作势要探慕之安的手腕，“来来来，让我给你把把脉。”


    被她突然靠近和伸出的手吓到，慕之安微微后仰，脚下却没有移动半分，“……不用了周姑娘……”


    “哎呀不要客气，中暑可不好，不要强撑，还是说有其他情况？”周茹楠忍笑假意要去扯慕之安的袖子，“让我看看，只需要一会儿，我就能看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慕之安抬眼瞥了下她，捕捉到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和促狭，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慌乱被无奈取代，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手抬到周茹楠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纵容。


    “周姑娘请吧，若是发现原因，莫要取笑我……”


    没想到对方竟然放弃抵抗，配合自己，周茹楠挑挑眉，手搭上去，只觉得指尖触碰的皮肤十分滚烫，她抬头便对上对方有些委屈的眼神，似乎是在控诉“我知你是在逗我”。周茹楠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明媚灿烂的笑容令慕之安再次失神。


    “慕之安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周茹楠口中说出，他轻轻眨了下眼，掩饰自己心跳停下一拍的异样。


    周茹楠终于缓过气，她看着面前的人摇头，似是感叹又似是自言自语，“慕之安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有趣。”


    有趣……吗？慕之安对这个评价有些困惑，但随即相信周茹楠的判断，说他有趣，而且还笑得这么开心，或许他真的是个有趣之人。


    “好了，不逗你啦，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去哪里？”周茹楠收起逗弄的心思询问。


    “周姑娘，走这边。”


    周茹楠顺着慕之安指的地方走去，“你准备买些什么？”说着她下意识看向慕之安的书箱，只不过书箱上面有盖子，根本看不见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纸笔墨书还是其他什么？”


    “……我先陪你逛逛，我的东西不急。”


    “嗯好吧。”看来这人是真的没有要买的东西，周茹楠藏起自己的想法，与慕之安一同前行。不一会她闻见空气里弥漫着的清甜香气，不由停下脚步，“什么东西，好香呀。”


    “姑娘要来看看吗，我们这里口脂、胭脂黛粉应有尽有。”顺着香气望去，只见一名貌美的姑娘站在门口朝周茹楠挥着手帕。而周茹楠听到这些古代的“化妆品”来了兴致，她以前看电视剧时，对这些的原料，制作方式等十分感兴趣，也在网上买过胭脂口脂，但使用效果没有预期那么好，现在有机会试试来自古人调制的东西，她自然是心动的。


    “慕公子我去那边看看，你随意。”不等慕之安回应，似一阵风般跑了过去，慕之安张张口，咽下为说出口的“我同你一起”，默默跟上去。


    “姑娘这些都是我们最新研制的，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招揽周茹楠的姑娘十分热情地向她展示商品，并介绍每一样商品中都加了什么材质原料，在阳光下晒了多久，如何精心制成的。周茹楠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提出问题，对方很快给她解答。


    这种专业负责的态度让周茹楠想到现代那些奢侈店的柜姐，并让其被深深吸引，因为周茹楠能从姑娘的言行中感受到她对这些东西的喜欢，说道制作流程时，眼里散发着无比闪耀的光。


    “这些可以试试吗？”周茹楠看中了几样，不知道古代的店里像不像现代那样可以试妆，姑娘连忙点头，“当然可以，我把铜镜给您拿来。”


    周茹楠一共挑选了三支口脂和两盒胭脂，其中大部分都是给柳馨和陈盼选的，她们二人在这段时间帮了自己许多忙，这份情谊她一直记在心中，正好今天来这店里，给她们选份礼物。


    怕自己选的不好看，周茹楠向那姑娘仔细地描述了一下柳馨和陈盼的样貌肤色等，而姑娘又根据她的话挑了几样。周茹楠试了试，发现果真比自己选的要合适，便把姑娘挑的几样打包。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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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给自己买吗？您现在用的这个颜色就很适合。”周茹楠正在擦掉自己嘴上的口脂，闻言她停下动作，无奈地笑笑，“我平日较忙，也没有用这些的必要，还是算了。”其实周茹楠也很喜欢这些口脂胭脂，可带着香味会影响她配药，而且她可不想之后去给陈夫人或者林姑娘看病，被罗玉忠撞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好吧，”姑娘拿着很适合周茹楠的口脂有些失落，“这口脂真的很适合姑娘，很好看。”


    “而且……如果有空闲时间，涂上这口脂，姑娘看着如此好看的自己也会感到喜悦吧。”


    因为是和慕之安一起来的，周茹楠还以为会听到类似“女为悦己者容”的论调，可全程对方不仅没有询问过一旁慕之安的建议，反而更在意周茹楠的感受和想法。在这个时代竟能有如此意识，周茹楠惊讶地抬起眼，随后又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反倒显得失礼，又连忙收敛起表情。


    “多谢姑娘，等我日后有更多的空闲时间，我再来买下这只口脂吧。”周茹楠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姑娘手里的口脂，最后下定决心转头离开。而慕之安还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


    周茹楠扯扯他的袖子，将人唤回神，“慕公子，在想什么呢，走了。”


    路上二人各怀着心思都没有要交谈的意思，相比刚才的氛围显得过于沉默了。


    “周姑娘，我——”慕之安忽然开口，周茹楠停下来看向他，“我有东西落在方才的店里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周茹楠正想开口说“我同你一起”，此人却已跑开了，甚至跑了几步不放心叮嘱道：“你就待在原地不要离开！”于是周茹楠收回踏出去的脚，盯着那道身影有些疑惑……看着也不像是落了东西呀，好生奇怪。


    不一会，慕之安跑了回来，表情也变得轻松愉悦。


    “东西找到了？”


    “嗯，这个给你。”一样东西递到周茹楠面前，与她手中打包好的胭脂口脂一样的包装，她缓缓抬起头，只见对方喘着粗气，双眼中浮动着光点，面上一层浅浅的绯红，不知是跑热的还是害羞。


    “这是你方才试过的口脂……我也觉得很适合你，”慕之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因奔跑和心绪翻飞而变得急促的气息，“虽然你说没有时间，也没必要，但是……我觉得刚才那位姑娘说得很对。”


    “如果有一天，你正好有空闲的时间，心血来潮涂上口脂，看到镜中不一样的自己，是会感到格外的喜悦。”周茹楠垂下眼盯着这意料之外的惊喜，勾起唇角。


    “听起来，你送我口脂是为了让我画给自己看？”


    “嗯！”慕之安用力点了点头，“画给自己看能获得愉悦也是极好的。”她的喜悦本身就是值得被珍视的。


    闻言周茹楠眼帘垂得更低，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蝴蝶扇动着翅膀，在眼下投去小片阴影，而那些因为一句话沸腾上涌的情绪便被她巧妙隐去。


    “只是这样？”


    “嗯？”慕之安一怔，没有想明白周茹楠的话。此时风摇着树枝，阳光从树隙间漏下来，星星点点的光落在她眼中，仿若被揉碎的金粉，在清澈明亮的眸里跳跃、闪烁，最后沉溺在那片无尽而又深邃的黑色中。看着这副场景，慕之安已经忘记了方才的困惑，只觉得此时周茹楠的眼中蕴藏着无法令他移开视线的魔力。


    周茹楠忽然前倾，拉近了二人的距离，阳光勾勒出她唇边扬起的笑意，微弯的眼如同两片新月，洋溢着感动、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狡黠和揶揄。而慕之安的身影也正囚在其中，被那些复杂的情感裹挟缠绕着。


    “你……”她压低声音，带着近乎耳语的亲昵和再次复燃的捉弄心思，一字一句清晰而又缓慢，将那个直击慕之安心防的问题抛出：


    “不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