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熟石灰以外，应扶春还隐约记得草木灰也可以用来制作冰粉，但是二者比较起来草木灰远不如熟石灰稳定，对于草木灰水的浓度把握要求也极高——放少了冰粉凝固不起来，放多了又一股苦涩味道，况且也不是每一种植物烧成的灰都能使用的，必须要那种白色的细灰。


    应扶春绞尽脑汁地回忆了半天，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想起来这么多东西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次日天刚蒙蒙亮他便已经换好了衣服踏上了进县城的道路，无意间让天亮以后才摸索过来的江乘悦又扑了个空。


    古代也不是完全不用石灰来制作食物的，他某次在外地出差的时候就听人提过当地特色的用石灰水点的豆腐，此外宋朝便有了灰水粽子，明代也曾有过利用石灰来加工青梅等果子的记载，应扶春还在惠安府读书的时候府城内还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松花蛋，想来本朝对这东西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接受程度。


    他到县城门前的时候城门也才刚刚开启，古代城镇都有宵禁，到了时间便会关闭城门且禁止城中百姓外出，县城外的审查也要比镇子外面严格不少，所以队伍行进的极慢，明明排着的人数不多应扶春却也硬生生地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他不是进去卖东西的，自然不用像其他人那般被简单翻看随身物品，递过代表秀才身份的牌子后很快就被守卫放行。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县里已经有不少人都支起了摊子开始忙起了一天的生意，应扶春拿了五个铜板买了两个包子，就当做是今天的早餐了。


    一个人住总是懒得折腾，连每天的饭菜都想着尽可能的凑合一口，灶房里的铁锅比盆都要大上一圈，一想到做完饭后还要掏灶膛刷大锅应扶春就开始累了。


    古代确实太不方便了。


    素包两文肉包三文，每一个都有成年女子的拳头大小，应扶春顺便和老板娘打听了下医馆和杂货铺的位置，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地方。


    消毒灭菌是石灰的几大重要用途之一，这东西甚至能用来预防瘟疫，县里的医馆自然也会常备这些。县里共有五家医馆，规模最大的常常被人提起来的那家名为善仁坊，里头的那位坐诊大夫据说祖上五代从医，丰水县里就没有不知道他们家的。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应扶春到时医馆里面还空空荡荡的，偌大一间铺子里面只有两个小药童在，一个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在药柜前面清点着什么，另一个则拄着下巴连连往下垂着脑袋。


    应扶春轻轻咳了一声，两个小药童霎时都抬起了头，打瞌睡的那个也不困了，扬声朝着他询问道：“这位公子，您是要看诊还是想抓药？”


    “抓药，想问问你们这儿有没有锻石灰。”


    小药童点头：“有的，不知公子想用来做什么？”


    再怎么说这东西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医馆也不是说卖就能卖的，总是要提前过问下用途，免得有人拿它去做害人的勾当。


    ——当然了，要真有人拿回去害人医馆其实也管不了，应扶春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免责流程。


    “突然想吃灰水粽子，但现在早就过了端午，县城里也没人卖这个，想买些回去自己做着吃。”


    灰水粽子的主要材料是草木灰，但一些地区也会利用石灰来调整口感，安平府人不太爱吃这东西，他们更倾向于传统粽子，没有市场自然也就没人去卖，对于仅有的几个好这口的人来说确实只能自己去做，小药童也没有多想。


    小药童介绍道：“咱们铺里有两种锻石灰粉，一种是用来刷墙防潮除疫的，八文钱一斤，另一种是用来入口做吃食的，这种要贵些，四十文一斤。”


    足足差了五倍的价格，但也还在应扶春的预料之中。


    “那先给我来上半斤吧。”应扶春道。


    应扶春不清楚做灰水粽需要用到多少石灰，有草木灰在前想来用量也不是很多，甚至到他穿越的那个年代灰水粽里甚至根本就不用石灰直接只用草木灰了。


    他只知道做冰粉根本用不上多少，关于这点他倒是仍旧记得清清楚楚——冰粉籽是熟石灰的十倍，而水是冰粉籽的三十倍。


    半斤已经足够让他试验出结果了。


    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门外又进来了个汉子，约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赭色的绢制长袍，一看就知道是个商户。


    “赵老爷，您怎么来了？”另一个小药童忙迎了上来。


    这位老爷面相和蔼，看起来极好说话的样子，一双眼却锐利有神，通身都带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场，身后还有个小厮跟着，一看就是个久居高位惯了的富贵人士。


    “这几日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我家铺里好几个伙计都相继中暑，今日正好有事路过，上次那个消暑药再开一百包。”


    “好的，劳烦您在这边多等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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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我们就给您配药，您若是有事我们也可以过会儿给您送到府上。”


    赵老爷没怎么犹豫：“等一会儿吧，正好我和你们师父有事要说。”


    小药童点头。


    这屋里总共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赵老爷一出声应扶春便望了过去，没想到赵老爷刚好也在这时候看了过来，两人目光正对在一起。


    赵老爷在看清他脸的瞬间愣了一下，应扶春朝他露出个礼貌微笑，随即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专心等着小药童拿东西回来。


    赵老爷却仍盯着他的后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朝着他的腰间看去，果然在他腰间一侧看到了那枚代表着身份的秀才木牌。


    小药童很快便将他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应扶春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称了半斤，而后用油纸小心包好。


    小药童甚至还一脸严肃地给他科普起了石灰粉的安全用量，这正好是应扶春现在最需要的，倒没想到这医馆学徒竟然这样尽责。


    不过这半大的孩子自己也没能记住多少，刚说两句就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甚至现场去屋后面翻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医书，找了半天才找到记载锻石粉的那页，清了清嗓子就开始给应扶春读。


    应扶春：“……”。


    考过科举的脑子就是不一样，应扶春只听他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遍就已经在心里默背了下来，他认真地朝着对方道过了谢，丝毫没有因为小药童的年纪太小就看轻了对方，而后结了石灰的银钱就出门而去了。


    走出门时他还能听到身后的身影，是小药童在后面叫人：“赵老爷？赵老爷？您看什么呢？”


    赵老爷连忙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后面的话应扶春就没再听到了，他已经朝着杂货铺子赶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应扶春先去买了把戥秤，红黄糖及冰糖各称了二斤，戥秤也常被叫做戥子，是古人专门用来称银两的高精度小称，应扶春自认自己没有“一抓一少许”“一抓一适量”的能力，还不如干脆利用工具直接精确到了毫厘。


    热天是最好卖冰粉的时候，现在温度虽然仍旧居高不下但是其实却早已正式进入了秋季，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由热转凉，冰粉的生意也未必能再做上几天，是而应扶春也没多耽搁，买完了东西就匆匆回了村子里面开始研究起他的冰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