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之廷将自己的想法和搜集到的证据告诉离温。


    “陈家的铺子，在长远镇有两家。陈家被灭门这件事情传出去后，第二天那两家铺子就换上新牌子，店家有按了手印的地契。我担心只是巧合，就派人去其他镇上查看一番。今天才得到确切的结果。”


    他把十几张地契拿出来，放在众人面前。


    “地契不是伪造的。沈仵作不是也说过吗，陈家人的死法是很残忍的，但是尸体周围以及尸体本身都没有相应的剧烈的挣扎痕迹，尤其是陈书砚。就算凶手手下留情没有杀他，她恐怕也活不过那个晚上。”


    明之廷得出了一个很客观的猜测。


    “凶手可能在一个月前就有所动作，而陈家人有所察觉。他们问心有愧，所以选择不声张，而陈书砚想保护这件事无关的陈钰，就把人支走去了都城。”


    离温听完明之廷的分析后摇了摇头。


    “总司，您的猜测是建立在陈家人是‘坏人’的基础上。但是陈府闹鬼的事情怎么解释呢？如果是凶手做的，这种只会吸引更多人注意的做法岂不是多此一举。如果是陈家人做的，那这就和您口中的‘问心有愧’矛盾。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三方，但我们还缺少证据。”


    “而且，晚上那场火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很可能是凶手想毁灭证据。或许是陈家人抓住了凶手的把柄，凶手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保险起见才将陈家上下三十四口人全都杀光。毕竟，陈钰虽然远在都城，但是也被人追杀了。”


    她把地契还给明之廷，又将从废墟中捡到的木盒给了他。


    “这是早上从陈府找到的，当时出了点状况没来得及给您，这个应该就是放地契的盒子。”


    明之廷接过去后，离温继续说道：“您的猜想没有办法说服我，但是我的猜想也没有证据。陈府灭门案还需要继续查。总司，今晚我要再进陈府一趟。”


    明之廷和在场的众人静静听完了离温的话。


    明之廷知道柳家和陈家的关系，他也确实有些担心柳烟此次查案会带有主观情绪，但是她刚才那一番话挑不出任何毛病。


    谢轻自始至终都在离温的身边站着，在她说话时一直盯着她。


    离温说完后，众人各自思考，房间一时陷入沉默，他开口：“我认同柳烟小姐的说法。在昨天之前，任何人都能进去晚上的陈府，而昨天，却只有我和柳烟小姐能进去。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让明总司不舒服，但或许，陈府是在筛选可信之人。”


    明之廷摇摇头：“不会的。柳小姐说的十分在理，只有证据是不会骗人的。”


    他也认为陈府是有必要再进一次的。


    于是在吃过晚饭后，众人再次在陈府门前回合。


    明之廷和他们府衙的人、离温、小桃和柳家人、谢轻、九常以及已经醒过来坚持要负伤上阵的谢竹。


    不知道九常是怎么说服明之廷的，他最终允许九常进陈府。


    离温无奈地看向谢竹：“谢竹，你不好好在驿站养伤，跟过来干什么？”


    谢竹挺了挺肩，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当然是保护你。我的伤不碍事的。”


    自从谢竹出现，谢轻就非常警惕。


    小桃站在离温的左侧，他就站在右侧，和离温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两步以内，将谢竹隔绝在外。


    “她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如果她需要帮助，我会出手的。”


    谢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哪位？”


    谢轻不甘示弱：“你又是哪位？”


    离温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灯亮了。”


    陈府檐下的两盏灯闪了两下后亮了起来。


    明之廷率人先进。进去前，他对离温说：“如果我们还进不去，柳小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离温点点头。


    “总司放心。”


    九常也跟在后面，而后是离温。


    离温已经有经验了，熟悉的上下翻转感再次袭来。


    这次，她平稳地站在了陈府内。


    “九常？”


    他站在离温不远处，似乎是在检查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他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也能进来。


    九常听到声音转头，看见离温后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个活人了。今天总司还带我去了个叫‘太平间’的地方看了尸体。”


    他看向院子里和那些尸体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的东西：“这太邪门了。”


    谢轻随后也进来了。


    三人站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没有人再进来。


    “谢竹没进来？”离温有些惊讶，但转瞬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九常：“他叫谢竹？也姓谢啊。”


    谢轻看到了九常若有似无瞥过来的眼神，解释道：“他不是谢家人，我不认识他。”


    离温在一旁点头：“他说自己是孤儿，被无央国的人收养了。他是我阿姊的爱人。”


    九常：“我怎么记得钟满喜欢长得漂亮的？”


    离温沉默。


    “……他长得也不丑。”


    九常点点头：“但是长相平平。”


    离温叹了口气，九常的眼界可能是太高了。


    谢竹往人群里一站，已经是抢眼的存在了，但是要和谢轻和九常比的话，那确实算“平平”。


    谢轻看着离温，也补了一句：“他确实长相平平。”


    九常知道两人的情况，有意打探：“你的眼光就很好，谢家主人中翘楚，普通人有他四分长相便是绝色。”


    谢轻面无表情：“谢谢。”


    “停！”离温阻止了这场话题越来越远的谈话。


    “别聊了，抓紧时间搜集线索。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今天我们在陈府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而且，你们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九常站直了，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在三人插科打诨缓和气氛的时候，那些原本各司其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齐朝他们看了过来。隐隐有往门口方向移动的意思。


    “什么情况？”九常问道，“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


    “不正常。它们应该当我们是透明空气才对。”


    “……那怎么办？”


    离温问两人：“有明火吗？”


    谢轻把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握着一团黑火。


    “这个可以吗？”


    “太可以了。”离温下巴已经感受到了一点热意。


    “不过还能再变大点吗？我们要进府。”


    谢轻将黑火分出一簇扔在九常肩上。


    掌心剩下的火倏地变大成了一个保护罩，罩在他和离温身上。


    身边那些企图靠近的东西瞬间后退了几步。


    离温竖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


    谢轻：“你也是。”他也回敬了一个大拇指。


    “接下来呢？”


    “先去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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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黑火保护，这些东西只敢在远处观望，三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主堂。


    九常跟在离温和谢轻后面若有所思。


    “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他说，“分头找线索会快一点。”


    他没进主堂，肩上带着谢轻给的黑火去了后院。


    谢轻用火在门口做了一个隔挡，外面的东西进不来。


    陈书砚还和昨天一样，坐在那里画东西。


    离温走过去。


    她才画了两笔，暂时看不出是什么。


    “她好像不怕火。”谢轻注意到了桌上的烛台。


    离温点头。


    陈书砚终于注意到了两人，她抬起头：“你们来了？找到东西了吗？”


    离温点头：“找到了一个空盒子。陈府被人放火烧了大半。”


    “我知道。”


    离温感觉陈书砚的状态和昨天不一样，昨天她的一举一动和正常人一样，而现在的她就像是偶尔犯迷糊的老人，反应总是慢半拍。


    离温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要抓紧时间再问点线索。


    “你为什么在一个月前就把铺子全都卖掉了？还在那天把陈钰支走。你早就知道陈府难逃一劫对不对！”


    陈书砚手下不停，听到离温的质问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对，陈府所有的人都是必死的命运。”


    “凶手为什么要灭口？”


    “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如果在你们和凶手之间的仇怨中，陈家人是那个‘坏人’，你们问心有愧的话就不会弄出这么个闹鬼的现象。”


    听到这里，陈书砚终于有了反应，甚至反应过头。


    她忽然激动，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桌子被她撞得摇晃，烛台险些倾倒。


    谢轻伸手在半空中接住。


    “我问心无愧！陈家人问心无愧！钟离国的所有人都问心无愧！”


    陈书砚仅有的左手拍着自己的胸口，言辞激烈。


    离温：“你到底是谁？陈姨。你认识我，认识我阿姊。我知道你们冤，你知道凶手是谁，告诉我，我会帮你报仇，帮陈家人报仇。”


    陈书砚却摇摇头：“不能告诉你。但既然你叫我一声陈姨，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她又坐了回去。


    “九常来了，想必天机阁已经把陈家上上下下的情报都摸清了。但是他们绝对查不到十五年前的事情。”


    “因为我不叫陈书砚，我叫陈晏清。海晏河清的晏清。”


    离温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但她再问，陈书砚，也可以说是陈晏清便半点反应也不给了。


    “手怎么样了？”离温问谢轻，她刚才看到一点蜡液流到了他的手背上。


    蜡液温度高，她小时候就不小心在手指上烫了个水泡。


    谢轻抬起手给她看，心底有些雀跃。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你看。”


    “我可没有担心你。”离温嘴上说着不担心，但还是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手背只有一小片红痕就放心了。


    她收回目光，问道：“你知道陈晏清吗？”


    谢轻把她的反应收进眼底，笑着把手收回来：“没听说过。”


    离温：“……你不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妖怪、不老不死的谢家家主吗？”


    谢轻不笑了：“我不老。”


    他看着离温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一点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