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忆君王》 她以前虽然有为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感到惋惜过,但是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强烈过。
她为自己丢失了的“人生”而遗憾。
媜珠不禁在想,假如她没有失忆的话,她还能记得她从前十几年人生中的点点滴滴,记得自己的好友与玩伴,记得自己从前喜欢的吃食、书籍和玩乐解闷的东西,那么她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整日索然了。
自从她失忆之后,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的丈夫,别的什么都已与她无关一般。
或许是想到了这些的缘故,媜珠在第二日请了她娘家赵国公府的母亲和婶母等人入宫,想要和她们说说话。
皇后的母亲,赵国公府的梁夫人,因女而贵,得封为襄国夫人。
襄国夫人于是便恭恭敬敬地在第二日带着自己的妯娌,国公府二房的夫人吴夫人一起进宫给皇后请安。
肉体凡胎之人,不论长到多大,大约都还会想要去亲近自己的母亲。
但不知为何,媜珠心里其实对这位襄国夫人一直亲近不起来,反而下意识地会觉得她这个母亲很陌生,完全不能给她半点见到母亲的感觉。
她每每对襄国夫人喊出“母亲”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别扭和不自在,甚至还不如面对赵太后时喊出的那声母亲自然些。
而且,襄国夫人本人,大约对媜珠这个贵不可及的女儿也没几分普通人家母女之间的舐犊之情了。
她对媜珠也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恭维和客套,就像宗室里的那几位王妃公主们对媜珠时一样。
譬如此刻,襄国夫人和妯娌吴夫人两人进了椒房殿里,规规矩矩地坐在媜珠的下手处,连头都不会多抬起几分,甚至都不敢抬目看看媜珠几眼。
媜珠命宫娥们奉上她特意准备的热茶和点心给母亲和婶母,两人也只喝了半口,然后意思意思地用袖子掩着唇尝了半块糕点,之后再也没有主动碰过碟子里的点心了。
仿佛是去别人家做客的孩子似的,不敢多吃一点东西,唯恐叫人在心里笑话贪吃。
在和她们说话之前,媜珠找了个由头打发走了半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的嬷嬷佩芝,又将殿内的宫娥挥退了下去。
佩芝自然是不大想走,经历过上回的事之后,媜珠大约也猜到,但凡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地方,佩芝都会暗中去告诉皇帝。
她不知道这单纯只是皇帝对她的关心,又或者是否该将这些定义为“监视”,但是平时她可以不在乎,现在却不行。
因为她今天是真的很想好好地和娘家人说一会话。
见媜珠执意如此,佩芝也只好欲言又止地慢腾腾离开了。
殿内只剩下媜珠和国公府来的两位夫人。
媜珠先是向她们问起家中祖父祖母、父母与叔父叔母等长辈近来身体可好、家里的侄儿侄女们读书还认真么之类的琐事。
两位夫人便连忙起身,弯着腰,诚惶诚恐地说着什么“多仰赖陛下与娘娘恩泽眷顾,蒙娘娘关怀亲问,妾等感激不尽,阖家老小一应俱好”之类的客套话。
倒是恪守君臣之礼,不敢有半分僭越。
媜珠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几分又无奈地松开,看着她们这样子,只余一股空洞的、认命一般的凄凉。
或许这就是所谓高处不胜寒?这就是当皇后的代价?
她站在了高处,得到了那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宠爱,所以她得到了不计其数的华服锦衣、珠翠金银,也得到了别人的畏惧,继而由畏惧变成疏离。
可她还有几分不死心,又主动开口问道:“母亲和婶母可还记得,我从前在冀州家里时,是什么样子的?”
此言一出,襄国夫人和吴夫人都下意识地轻声“啊”了一下,像是根本没料到媜珠会问起这个。
媜珠微微一笑:“从前,我没有失忆之前,我还养在母亲身边的时候,那时我们一家都还在冀州老家……我在闺阁时,是什么样子的?整日都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性情?母亲和婶母还记得吗?”
这个问题几年前她刚刚失忆时就曾追问过,追问过身边的人,不停地问“我从前是什么样的”,后来得到了别人的几句答复,也就不再问了。
然而多年后,她却又将这个问题拿出来再问了她们。
两位夫人呆愣了片刻,很快,襄国夫人第一个回过了神来,立马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娘娘……娘娘幼时性温而娴静、谨敦孝,善女红针黹之事,又喜书墨,家中长者莫不夸赞娘娘,姊妹莫不敬重娘娘的。”
旁边的吴夫人更是连连附和称是。
可是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很无趣的女孩子呢。
媜珠有些想发笑。如果从前的她真的是这样的,那么也不怪她现在镇日觉得无趣了,因为她的无趣是从小就培养出来的。
她又问:“那我从前在家中的闺阁好友们呢?未出阁前,我都常和谁在一处玩?”
襄国夫人的回答仍旧颇为谨慎:“娘娘从前多与家中姊妹们一处玩的,家中姊妹们都敬重娘娘的品行,平素姊妹也处处追随娘娘的德行,与娘娘一道习针黹书墨之事。”
她并没有点名道姓地告诉媜珠说,比如说她以前和李家的三娘子、王家的二姑娘、周家的大姐姐之类的亲戚故交家里的女孩子玩,没有牵扯到任何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子的名姓,而是含糊其辞地说“与家中姊妹们玩”,至于是家中的哪几个姊妹,她也没说。
所以这句回答,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媜珠总觉得襄国夫人是在敷衍她。
她今天向她问起的所有问题,这位母亲给她的回答都是客套和敷衍,说不出半句有用的东西。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眨了下眼睛,又向襄国夫人问:“那以前冀州侯周家的表姐妹们呢?我和她们玩得也好吗?”
名义上,赵太后是先帝周鼎所有孩子们的嫡母,所以她的侄女赵媜珠当然也是周鼎那些儿女们的表姐妹了。
过去他们就曾告诉媜珠说,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她姑母赵太后那时候时常带她去冀州侯府玩,她才因此结识了冀州侯周鼎的养子周奉疆,有了和周奉疆的这段情缘。
媜珠问起此事,襄国夫人当然还是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那也是自然了。娘娘品性如此,从前家中姊妹和周家的表姐妹们,就是如今的这几位公主们,谁不喜欢娘娘?”
媜珠的笑意更深:“记得我与兖国公主、颍川公主、仪阳公主、陈留公主她们年纪相仿,恐怕小时候在冀州侯府里,也是多与这几位公主玩得来吧?”
兖国、颍川、仪阳、陈留四位公主,就是从前周鼎的三女、四女、五女、六女。
襄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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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点头:“那是自然,娘娘幼时娴静温雅,几位公主们对娘娘皆是极喜爱的。”
媜珠再试探她:“颍川公主她们与我交好,我倒不奇怪。至于那位陈留公主……周六娘子,听闻以前是先帝的宠妾所生,太后和颍川公主之前提起她,还曾说过一句,说她少时跋扈,在自家姊妹们跟前都不大恭敬。难道连陈留公主都曾和我交好吗?”
襄国夫人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些不明所以了,她觉得她完全不明白媜珠今天问东问西的到底是要干什么,而且为什么越扯越远?
但是她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从前敷衍媜珠的经验,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娘娘说的倒是不错,陈留公主的生母曾是先帝宠妾,以前在冀州侯府里确实有几分脾气,也曾有些对姐妹们不恭敬的传闻。不过这与娘娘并不相干,娘娘那时去冀州侯府里,那是侯府的客,凭她陈留公主多大的脾气,怎敢对娘娘发?何况娘娘本就讨人喜爱,就算是陈留公主,对娘娘也是没有半句不服的。”
媜珠颔首:“原来是这样。”
其实那个八九岁就死了的陈留公主生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媜珠根本就不关心,而到这时候她终于图穷匕见了,问出了她真正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她状似好奇地继续追问道:“母亲,不过您说,陈留公主那样的跋扈,以前家里的姊妹们竟然都容忍她么?四妹颍川公主少时不得宠,不敢多说什么也就罢了,太后娘娘亲生的三妹妹兖国公主竟也忍让她?”
兖国公主、兖国公主……
怎么又是兖国公主?
媜珠频频提起这个兖国公主,襄国夫人和吴夫人两人更是脑袋都大了,恨不得当场晕死在这椒房殿里!
她们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这兖国公主的事了!
可,面对皇后发问,她们又不能不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娘娘,娘娘不知道,兖国公主昔年乃太后娘娘所生养,是最出了名的温顺懂事的性情了,谁人不知对家中姊妹兄弟们素来和睦亲善,她哪里会去和陈留公主计较呢?”
媜珠唇畔的一点笑意在那一刻变得格外的僵硬,像是被冰封冻住一般。
……
襄国夫人和吴夫人离开皇后的椒房殿后,并没有立刻被宫中女官内监们指引着出宫去。
她们妯娌二人的神色反而变得越发的惶恐与谨慎,直到被人悄悄带进宣室殿内时,两人更是害怕得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跪伏在地,把身子都贴在地砖上一般。
宣室殿内肃穆得有些过分,凤鸟衔环香炉里缓缓溢出一缕白色的凝烟,拢着沉香的静气。
皇帝披了身墨色的襌衣,正在御案前批阅着几本厚厚的奏劄。
襄国夫人与吴夫人恭恭敬敬地跪地俯首,向君王行礼。
听见她们进来的动静,皇帝手中的朱笔顿了顿,打断了她们还没说完的那声“万岁”:“皇后今天召你们过去,和你们说什么了?”
襄国夫人立马垂首答道:“娘娘并未和妾身等多说了什么,只是照例问起了几件家中的琐事,问起家里的祖父母、父母和叔父叔母等长辈身体安泰否?又问起家中侄儿侄女们读书可有些进益等。”
不过是些她从前就爱问的家常琐事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皇帝心里稍定,又问:“她就和你们说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