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成子钏的大步伐，小品几乎是一路小跑，显得气喘吁吁。


    同中午掐着点到科的旭哥相遇了，一阵心安。


    回到办公室，宁子一张带笑的脸挂在那里：


    “成成姐，冯科找你和小鹿老师，等了你们一中午，没等着人。”


    微信亮了起来，是汪厚处的信息——


    【人到中年】我把你推给了老蒲和陆浮闲。


    【人到中年】征求你的意见，行不行？


    成子钏挂了工作牌，一边往冯科办公室走，一边回了个消息——


    【紫川】嗯【动画表情】


    冯科要讲清楚一件事情是很难的，要面面俱到的同时，又往往分不清方向，你提出的意见她总是要思量很久，最后觉得处处都是漏洞，处处都需要“查漏补缺”，还要兼顾领导十二分满意。


    成子钏拿了笔记听了三十分钟才从她的办公室走出去。


    这时低头一看，通讯录那里挂了一个二。


    点进去上下依次——


    信软团队刘一蒲


    我是刘一蒲


    醉梦浮闲


    我是陆浮闲


    你已经添加了XX，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成子钏的思路还热着，手里刚才的笔记要尽快整理出来，这么多年和冯科打交道，她已经能很快地把中间部分梳理出来，写出一种领导要看，又能把冯科混乱的思路整合在一起的东西，前几年还写不好，后来锻炼出来，就是别管那么多，趁着思路最多的时候埋头先写，写出来再改——


    和她做人一样。


    刘一蒲的语音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成子钏接了起来：


    “对不住，成科，陆浮闲说这周我们抽个空大家吃个饭，我想把之前和你们那儿接洽的一个工程师一起请，老汪说你不肯和陌生人一道吃饭，我说你们那儿的工程师，想必你熟，他让我自己来问，我冒昧地打这个电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听着汪厚处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内，已经把吃饭这个事给敲定了，成子钏感觉有些无奈，笔尖敲了敲纸面：


    “哪个工程师？”


    “姓宁，具体叫什么倒是没问，来之前溪市的一个工程师给介绍的，我有些问题他线上答了。”


    成子钏想了想，他们这里的“御用工程师”虽然扎堆在楼上，一时没想起来谁姓宁。


    但刘一蒲的口吻非常认真。


    什么工程师默默地干这些额外的活，这是标准地奉献不留名了，她听了也泛起一丝敬佩。


    “老汪说你不肯和陌生人一道吃饭”，刘一蒲的话让她想起电梯里陆浮闲那句——


    “和我听到的差不多”。


    不禁脱口而出：


    “汪厚处平时到底把我说成个什么样？”


    “没，不是，成科……”


    “好，到时我们约个时间，周末见。”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愉悦：


    “好嘞！多谢成科。”


    电话挂断。


    醉梦浮闲的对话框——


    【醉梦浮闲】你好【动画表情】


    【紫川】你好【动画表情】


    啪地一声，成子钏抬头——


    小贺把一摞单子放在宁子的桌上，宁子正一脸严肃，看着对话框。


    噼里啪啦一阵手速，三个□□，对话框里都是字。


    “宁子，楼上工程团队你熟，你知道哪个工程师是你本家吗？”


    成子钏问。


    宁子显然处于工作的巅峰状态，隔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小贺像是有些不高兴：


    “哊，我们涛哥现在真的不一样，连成科和你说话，你都不理啦，再过两年可别上天了。”


    小贺今天有些针锋相对。


    行动言语之间似乎都带刺。


    宁子是东北人，小贺是在东北读的中国医科大学，所以他们两个常说是半个老乡。


    老乡之间的事，外人就不多掺和了。


    小贺今天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钏姐，他这么个不理不睬的，你就不生气？”


    成子钏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别人会，宁子不会。”


    “为什么？”


    “这里面有个故事。”


    京晶最易受人影响，办公室一点气氛不对，她就战战兢兢，回头，向成子钏摇摇手。


    等他们两个出了办公室，才寻机说：


    “成成姐，小安老师，我和你说件事，小贺不是平时喜欢和外单位的人搞关系么，她比我们先知道宁子评上了‘最美工作者’了，她是宁子的师傅，是宁子进单位的带教老师，她没评上的事儿，宁子评上了，她心里不乐意。但成成姐，你别往外说啊，这事儿中心还不知道，宁子本人也不知道。”


    宁子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把老妈接过来，在S市东拼八凑，凑了个首付，其余是正儿八经的贷款，要贷三十年。


    有一次去昆县学习。


    听完水磨腔，下午有个交流会，大家昏昏欲睡。


    校方的代表交流完，我们的代表派的是宁子。


    他没有拿讲稿。


    就站在台上。


    说：


    “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我上学的时候，路过老家县口，上面用红漆刷的标语，或者用蓝底刷的标语，上面都是一行字——争做百强县，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县什么时候能成为百强县呢？我这辈子能不能去百强县看看，它们是什么样子，小时候的我肯定没有想到，我今天来到了真正的百强县之首，我的心情很激动。”


    小品本来睡倒了，被他这段话感染。


    整个教室的人也都坐直了，看着他。


    小品拍拍成子钏。


    成子钏半仰着脸，眼角划出一行泪。


    小品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


    成子钏拿着擦了。


    汪厚处把饭局安排在周五，问成子钏有没有意见，说下周开始时间就没那么好拿捏，因为新大楼他们信软入驻还是有一个仪式，区长要来，具体时间肯定挨不到他们信软定，要看区长安排，要准备这个仪式，接下来就是新一轮没天没地的测试。


    周五其实对于成子钏和小品来说，也相当不好拿捏，因为常常要加班。


    所以提前和冯青城请好了假，到点就赶了出去。


    没想到这天内部通道的出口堵住了。


    观望了一会儿，原来隔壁科的“莫总”把着门，每个人走出去都向他说声恭喜。


    成子钏不知道恭喜的是什么，带点疑惑地看向小品。


    “他结婚了？”


    小品拽过她到走到一边：


    “你OA没看吗？‘最美工作者’！我们中心今年评了两个，他和宁子！”


    成子钏想起京晶的小道消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莫总”在中心是个异类，大衣公文包，把自己装扮得同一个企业老总一样，业务不熟练，政策不熟悉，但是腔调十足，外单位的人见了他，都往往误以为他是什么大领导——成子钏和小品都看不上他。


    他今天这个“选址”很巧妙，站在下班的必经之路。


    人还没走到面前，就已经等着你那声恭喜。


    成子钏囫囵吞枣地说了两字“恭喜”，但“实至名归”这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小品犟劲十足，看也没看他一眼。


    嘟囔了个嘴出去了。


    成子钏出了门，内心有些不适。


    把手机掏出来，找到“博古通今”，发了个消息：


    【紫川】恭喜，实至名归


    小品头凑了过来，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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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子钏：


    “这种人我都说了恭喜了，受不了，我还是单独给宁子发个恭喜吧，心里好平静一些。”


    小品忙也把手机掏出来。


    【MISS鹿】恭喜，实至名归


    她有个习惯，“模仿”，别人做什么也立马做什么，好几段友谊就这么砸了。


    成子钏不介意，小品说——


    因为真正强大的人，是不在意别人模不模仿的。


    过了一会儿，小品手机里收到一条：


    【博古通今】谢谢【动画表情】


    成子钏手机也响了，小品再度凑过来——


    【博古通今】谢谢成成姐，我知道别人的恭喜或许是客套的，成成姐的恭喜是最真诚的，我能感受到这份真诚，您的认可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KAO！宁子太坏！居然区别对待！居然还用了‘您’，气死我啦！”


    成子钏低头笑笑。


    “生气气……”


    “生气气！”


    她们两个在安品鹿不断变幻的“生气气”中走到一家新开的贵州菜馆前。


    橱窗里头汪厚处和刘一蒲两个人凑在一起，同看一份菜单，在一块地方交互地划指，显然是为了点什么“杠了起来”，成子钏笑着拍拍小品，打断了她的“生气气”：


    “到了。”


    这个贵州菜新开不久，人很少。


    刘一蒲解释了起来：


    “陆浮闲要请贵一点的，我说与其‘贵菜’，不如吃贵州菜，我是贵州人，这家馆子味道非常正宗，我推荐的。”


    汪厚处招呼了她们，自己给她们两个上了茶水：


    “省里有个会，陆浮闲作为软件方代表参会，今天是开车来回，略微有些飘雨，晚了些。”


    成子钏道了谢，问刘一蒲：


    “老蒲你要给我引荐的工程师呢？”


    “马上到，成科你别说，这个工程师人好，技术过硬，我们虽然人马没到，但是异地平台的活要先干起来，那天异地两定平台上发了一堆乱码过来，就质问我们异地信息上有没有改过入参，我一看，入参没改过，这个宁工一看，说是参保区划的问题，这技术太硬了，前台后台，都清楚。”


    说着就看见陆浮闲从门口走过来。


    他今天没穿夹克，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远看就质地非常好。


    进来就为迟到道歉。


    刘一蒲提议自罚一杯。


    成子钏忙说：


    “我们也才到，老汪和我们是自己人，大家也都是自己人，不讲究这些。”


    汪厚处拍了拍他：


    “你吃点东西再喝吧，别像我那天一样，出洋相。”


    “老美女，哈哈。”


    大蒲笑着插言，仿佛亲临现场。


    “资深美女，资深美女。”


    汪厚处一边倒酒，一边解嘲。


    “你们这个‘梗’还没玩够？”


    陆浮闲看了二人一眼，坐了下来。


    他将那件西装外套脱了下来，不像一般男的那么囫囵一脱，他扬起一只手，在半空将衣服对袖叠了，接着挽到了椅背上。


    汪厚处玩笑指着他：


    “穷讲究。”


    “我周末要在S大讲一节课，这件衣服还要站一日的岗。一日为师，为人师表，表之一字，何其重也。”


    “酸！”汪厚处这字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


    刘一蒲哼笑一声，接着朝外看了一眼：


    “来了！”


    他起身去迎，正要介绍的时候，成子钏笑了：


    “宁子。”


    “成成姐，哎呦，小安老师！”


    刘一蒲拍了拍他：


    “我想你们就该认识。”


    成子钏笑看着刘一蒲：


    “他不是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