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牛肉面 熟醉虾
作品:《临安杏花饭馆(美食)》 江清澜可没有“卷款潜逃”,而是要坐商变行商,赚更多的钱。
她规划了两日,把八字桥下的铺面定了。
等王蕙娘也搬来了江米巷,生活逐渐走上正轨,她便要宣布新的计划了。
这天,虎子从青萍书院下了学回来,照例来江家小院喂大黄狗。
他小时候在乡里长大,最爱逗弄小猫小狗。
一到江米巷,他就把大黄狗收服了。
正好,在喂狗一事上,江清澜姐妹二人头疼不已,虎子却干得不亦乐乎。
虎子喂了狗,正要回家,见团团站在街阴上招手:
“虎子哥,今晚上你别做饭啦。我阿姐说,等婶子回来,你们上这儿来,咱们一块儿吃牛肉面。”
王蕙娘日常在外做工,家务活儿都是虎子做的。
只是,他一个半大小子,饭能煮熟就不容易了,谈不上好吃不好吃。
这两日搬家,忙忙碌碌的,他与王蕙娘都是随便应付的。
虎子挠挠头,那酸儒气又来了:“先生说,无功不受禄……”
团团眨了眨黑葡萄般的眼睛:
“哎呀,你去喂大黄狗,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还没有‘功’呀?”
“再说了,你是不知道,我阿姐做的面,那叫一个好吃。”
她开始绘声绘色地形容:
“二指宽的大片牛肉、顺滑又劲道的面条、辣酥酥的红汤底,筷子挑起一大夹,吸溜一声……”
正说着,真有吸溜一声,是虎子吸了下口水。
他如梦方醒,忙捂住嘴巴。低头去看,衣襟上已有一坨水渍。
登时,他脸红得成了个猴儿屁股。
囧得不行!
虎子抓着衣襟,飞也似的往院外跑,在风中留下一句:
“成,等阿娘回来了,我们就过来。”
……
江清澜请王蕙娘母子过来,是想与他们谈谈开馆子的计划。
奈何这两日,她都在跑铺面的租赁手续,腾不出手来操办席面。
另一个,王蕙娘母子是她们姐妹的朋友。朋友之间讲究心诚,犯不着整那些中看不中吃的菜。
想来想去,她决定就吃牛肉面。
在现代,牛肉面是路边小吃,上不得台面。
但在此时,牛作为耕田劳力,是很金贵的。所以,牛肉作为价高的食物,招待朋友也拿得出手。
并且,虎子正是吃不饱的年纪,碳水和肉一定得备足。
如此看来,牛肉面作为晚饭,是很合适的。
但做哪一种呢,江清澜很是犹豫了一下。
牛肉面,不同地方有不同的风味。
譬如兰州牛肉面,也就是遍布全国的兰州拉面,是以清鲜为主。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面汤清,萝卜片白,浇头辣子红,芫荽绿,面条黄。
这面本身无甚味道,也不另放调料,全靠汤底的鲜美染味。
而阆中牛肉面,最特别的就是,汤底是黑色的糊糊。
每一根面条,都裹着这些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因为,熬制底汤时,加入大量香料、调味品后,还放了不少湿豆粉。
如此一来,原本的汤水变得粘稠,颇似河南的胡辣汤。
糊糊里全是重料,裹在每一根面条上,让食客更能体味到浓香赤酱。
而打底的黄豆芽带来的清香,综合了糊糊面的油闷。
最终,此等牛肉面,成为阆中人民欲罢不能的美味。
但江清澜最后做的,却是成都牛肉面。
因为这种面,并不像上面两种一样,靠汤底出味,而是靠油辣子。
油辣子便于携带。前些日子,她熬油卤串串,将多出来的底料加了牛油,做成了火锅料一般的小方块。如今,可随吃随取。
昨日卤的牛肉、擀的手工面都还有。多切些牛肉、抓几把面条下水浮几浮,牛肉面便成了。
所有流程里,调料至关重要——
虽然成都牛肉面以油辣子为底味,但其他的调料亦不可少。
这底料里,便加了酱油、醋、盐、川椒粉等各种。
即便是平常的佐料,每种分量却十分关键,能使之互相成就、相得益彰。
此外,面里的特制油辣子,须得既有红彤彤的油,又有川椒、茱萸等各种混合成的固体沉淀物。如此,才既有卖相又出味。
接下来,舀起一大勺面汤,将碗里的各色调料稀释。
最后,铺上雪白的手工面条、放入切片的卤牛肉,牛肉面便大功告成了。
夏夜,凉风习习。
虎子、团团争着把面端去院子里。他们四个人,一人坐桌子的一方,一人端一碗面,呼哧呼哧地嗦着。
手工面的好处就是劲道弹牙、久煮不烂。
裹上油辣子,热腾腾、辣微微、香喷喷。
吃着这样的面,实在美妙。
江清澜吃了几口,忽的想起:“哟,还有道菜呢。”忙去厨房里端了出来。
原是一道熟醉虾。
陶钵里盛了八九只大头虾,个个饱满肉多,呈黄橙色。
盖子揭开,浓浓的酒香扑面而来。
在现代,醉虾本是江南名菜,以花雕酒焖活虾,待虾停止跳动后,生而食之。
以前,江清澜绝不吃生食,但也见别人吃过。
到这个时空后,考虑到没有抗生素,吃坏了肚子不好治。纵然团团提了好几次,她也不许吃生食。
今天,着实是看着虾新鲜,王蕙娘她们又惯爱吃,才少买了些。她用了足够浓的酒腌制杀菌,以减少感染的可能。
现在,所有的大虾,都浸没在酱褐色的汁水里,使得虾壳与虾肉之间,有了一层清浅的褐色。
有的还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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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着,让人错觉,虾还活着。
三片柠檬片、四颗干话梅、两枚桂叶,点缀在表面,颜色丰富、香气融合,招惹着人的食欲。
这种江南的清淡口味,配合爽辣的牛肉面,正是相得益彰。
很快,虎子把那斗大的碗吃了个底朝天。见醉虾又来了,他眼睛顿时比星星还亮。
放两个小孩子吃着,江清澜把王蕙娘叫到屋里,直言道:
“蕙姐姐,你做女侩,每日需出走奔波。辛苦不说,还要与虎子分离。”
“我的饭馆马上就要开张,需要人手。我给姐姐一两银子一月,虎子一钱一月,就在我店里做事如何?”
“姐姐是个能干人,泥工瓦工、婢子女娘,都有人脉。虎子也有一把力气,待他下了学,帮忙挑些水、赶赶马车什么的,可好?”
王蕙娘听了,一月一两,收入稳定,还不用到处奔波。何况,连虎子都有银子拿。
这天大的好事,她岂有不应的?
她一下抓住了江清澜的手。
……
第二日,二人去八字桥下铺面看过。此地原是一个包子铺,店主经营不善,退了租。
铺面不大,前厅只摆得下七八张桌子。好在东西齐全,后院有灶、有水井,甚至还有一溜小菜园,可以栽点儿小葱什么的。
二人一合计,制订了装修计划。
王蕙娘做了多年女侩,虽多是厨娘、绣女的人脉,但一打听,也寻得到好的装修工人。
她极为老成地道:
“木匠、漆匠这些没有问题,我定找些活儿干得好,又便宜的。”
“只这店的名字,咱们得早些想好。早些把酒帘子做好,招牌挂上去,也早些网住些客人。”
江清澜笑道:“这个我早有主意。”
她从外边捡了根树枝,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极为认真地写下四个字:
杏花饭馆。
王蕙娘略识得几个字,但对诗书一窍不通。
见状,她看一眼外边成荫的绿树,蒙然道:
“这道上多是槐树与柳树,未曾见过杏树。取这个名字,是何意?”
江清澜嘴角上扬,露出些神往之色:
“如今是夏日了,春花凋零。”
“待到来年春天,暖风裹挟细雨,催得四野杏花初绽。”
“清晨雨霁之时,沿街定有小贩叫卖杏花,我们买上几支,插于饭馆儿的柜台之上,岂非市井之乐?”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撇去那些悲哀的外交政事,江清澜对宋代市井生活最初的想象,便来自陆游的这两句诗。
如今,她虽为果腹奔波劳累许久,内心到底还存有文化人的一片诗意。
身在局中,焉能不亲手去创造?
江清澜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