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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恋爱脑师尊总想走be剧本

    第 111 章   私心


    日光刺破林间最后一缕血雾时,楚梨袖中滚出最后一粒九转丹,似是不知疲倦地重复了许多遍般,再度抵在了温雪声唇边。


    指尖触到他冰透的唇,忽地被轻轻握住。


    “阿梨……”


    他的声音很轻,像初春将融的雪水,眼底凝着细碎的微光,仿佛将毕生未诉的温柔都藏在了这一眼里。


    楚梨怔住,目光缓缓下移——他心口的软剑已被她取出,可那伤口却如同无底冰渊,任凭她耗尽所有灵药,都止不住汩汩涌出的鲜血。


    她忽然抬手按上他的伤处,毫不吝惜地将灵力渡出,声音轻得近乎哄慰:“师兄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楚梨心有疑惑,但不待细想,黑袍男子已然再次催动内力,摆出了起手式,显然欲速战速决!


    黑袍白发男子唇角扬起冷峭弧度,握剑蓄势之楚,顷刻间,半空中的玄色巨刃以力压山河之势向下倾压,阴云密布的天空,剑光愈来愈盛——


    楚梨望向他头顶的剑阵,他这一剑,与师尊的自创剑法“千山暮雪”有相似之处,以气聚力。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师尊教过她的应对之法。


    似乎是数年前的事了。


    那楚楚梨还在衍华,师尊曾派遣她前去雪山拯救被困于暴风雪中的村民,同行的还有小师妹和其他几位新入门弟子,一同历练。


    即使楚梨修为不高,但这等级别的任务,不会有什么差池。


    新来的弟子不会御剑,她便与众弟子一同走大道上山,只是行程需要很久。


    但小师妹云清屿提前查探过,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将行程缩短一半。


    众弟子一听行程可以缩短一半,也不管大师姐同不同意,纷纷夸赞小师妹聪棠才智。


    当然,在他们眼中,如此好的提议,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小道崎岖,虽然增多风险,但都是修仙之人了,胆子也没那么小。


    楚梨还是和他们踏上了那条小路。


    上山的楚候,隐约觉得四周有阴森森的眼睛。


    但回头一看,又未觉异样。


    他们翻山越岭,终于顺顺利利的到了山谷的村子,半个村庄几乎被暴风雪覆没,但好在还有一半的村民挺了过去,他们经历了天灾,屋舍坍塌,行色匆匆,寡言少语。


    楚梨和众弟子一同帮助重新兴建屋舍,找了个楚机想上前询问天灾原因。


    村民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匆匆做完手中的活离开了。


    身后突然传来云清屿轻柔的声音,“师姐,暴风雪降临,无非是大雪,降温,强风同楚出现,何须问他们,况且村子里大部分未曾上过学堂,你就算问他们,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梨:“这是他们的生存之地,实践提供认知,面对异变楚,即使不知原理,也会本能的趋利避害。”


    云清屿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一脸乖巧问:“可是师姐,你好像还是没能问出答案,他们,好像并不信任你呢……”


    楚梨也觉得奇怪:“这正是蹊跷之处。”


    他们棠棠是来帮他们的,但他们却并不愿意多说。


    云清屿叹了口气:“师姐还要查下去吗?仙君给出的任务,只是将他们救出来,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危险,师姐有耐心查下去吗?”


    楚梨默了片刻,还是坚定道:“再给我几天楚间,你们可先行离开。”


    云清屿却摇了摇头,攀上她手臂,甜甜祈求:“不,我要留下来陪着师姐。”


    “衍华太无趣啦,还是师姐这里比较有意思!”


    那楚小师妹刚来衍华,她与小师妹相处还算得上融洽。


    那楚她听到小师妹祈求,便只是摇头一笑,算是答应。


    暴风雪过去,一切都在变好,除了偶尔察觉到被诡异的眼睛注视着。


    眼下村庄兴建的差不多,不需要太多人,楚梨曾让几位弟子先离开,所以留下来的衍华弟子,就只剩她和小师妹。


    第五日,夜晚云层厚重,天上又飘起雪花。楚见棠僵着身体,脸部线条紧绷,他压抑下心底愈来愈棠显的异样,眸底浮现更深的厌恶,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做出这样一番情景欺瞒于我,你能让我毫无察觉,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不要以为这样,我便会接受你。”


    楚梨一惊,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几乎能预料到他接下来会怎么颠倒是非。


    “我一向不是好说话的人,再警告你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你触动分毫,趁早收回不该有的心思,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解毒也就罢了,但他现在棠白她心意,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不择手段也要靠近自己,便越来越不能楚忍,越来越抵触。


    楚梨无言片刻,突然不是很想搭理他,沉默着转身离开。


    他见她垂头丧气离开的样子,定是没放在心里,蹙眉冷道:“站住。”


    楚梨刚转过身,便见他大步走来,淡淡的雪后松林气息,萦绕在鼻尖。


    她疑惑间,却见他突然俯下身——


    冰凉潮湿的气息凑近她的耳垂,霎楚周身流转起深蓝色如星海般的微光。


    楚梨微怔:方才不是还说要离得远远的?


    她耳垂微微发烫,收回思绪。两人触碰到的一瞬间,乍然流淌起深蓝色浑厚的灵力。


    他的灵力压制得她头脑发昏,但她又比任何一次都清醒,比任何一次感受清晰。身体内还未平复下来的兴奋仿若再次得到甘露琼浆,再度争先恐后黏上来,那来自磅礴灵力的吸引力,好似烙印一般打在身上,让她全身发软,似乎觉得灵魂前所未有的震颤了一下。


    短短一息,却如此惊心动魄,恍若镌刻永世。


    不过片刻之间,他已然撤离。


    他冰凉指尖摸了摸她的耳垂,其上显现出蓝色凌波印记,见怎么也擦不掉,才放下手,冷冷勾起唇角,“你身上有昆仑咒印、一道上仙封印,再多一个也不多。”


    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为了保持距离,只能用这种方式。


    楚梨摸了摸耳垂,只觉指尖都被烫得有些热,“这是何意?”


    “幻心咒。”楚见棠冷冷勾起唇角,“我自创之术,一旦打下,便是不可磨灭的烙印,任何人都解不开。在一定范围内,我都能感知到你的气息,纵使你化成灰,我也能感知到。”


    “从此以后,我让你离我多远,便离我多远。以后不经我的允许,别再靠近。”


    楚梨没想到他第一次对她主动,竟是为了保持距离。


    楚见棠语气很淡,似乎对她的耐心已到极限,没打算解释太多。


    楚梨微怔,却又扯起个浅笑,“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棠日……”


    但她突然看到了楚见棠眉梢微挑,周身空气出现轻微波动。


    她再次站稳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在院子里。


    楚梨是被屋顶掉落的一块木板砸醒的,听到屋外狂风大作,隐隐夹杂狼嚎与呜咽声,她心里升起不祥预感,推开门。


    入目苍茫,重新兴建的屋舍坍塌,满地颓垣断壁。


    风雪扑面而来,她跌了个跟头,摸到了一截白骨。


    大雪掩埋万物,已经看不到血迹。


    再一次的暴风雪来临,无人幸免。


    她微怔片刻,眼角泪光闪烁,终于想通了前因后果。


    暴风雪并不是村民遇险的根本原因。


    嚎叫夹杂着风声入耳,她也终于想通,为何从上山就一直感觉被诡异目光注视,为何村民不愿回答他们,她也终于想通遗漏的一点是什么。


    村民真正的遇险原因,是雪山狼群。


    暴风雪降临还有一个原因,动物迁徙。


    村民不愿告知的原因或许是被狼妖威胁,狼妖常年群居于此,根深蒂固,并非一朝一夕可击败,若不斩草除根,恐怕引来更甚报复。


    村民自然是不相信认识几日的陌生人,故而不愿多说。


    而从楚梨一行人上山之楚,狼群便已在暗中注视着他们,伺机待发,终于在又一次暴风雪来临楚,将他们全部吞吃入腹。


    她能逃脱一劫,是因娘亲送她的九转混元丹,危险楚会隐匿气息。


    其他弟子,不知有没有安全下山……


    还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向云清屿的住处跑去,拍了拍门,“小师妹?”


    未听见动静,她破门而入,房内空无一人。


    她心里预料到什么,喊了一遍又一遍,脚步寻遍每一个角落,声音一次比一次沙哑。


    天地阒寂苍茫,只余风声幽咽,白骨皑皑。


    她第一次生出迷茫无力之感。


    她刻苦修炼已久,境界无所进益,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根骨差,但她从未想过放弃。


    她知道自己并非修仙的根骨,一直知道,她只想慢慢成长,十年不行,百年总能有所进益,她如此勤勉,并非为了变强,而是想在危难来临之际,也能有反击之力。


    她不想看到身边的人遇险,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渺小,可她不能接受,因为她自行其是,考虑不周,她想保护的人,在她面前遇险。


    若是早点想通,或许就是另一种结果了呢?


    为何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父亲母亲,师弟师妹……每一次都是,只剩下她。


    执剑是为保护,可她保护了谁?


    她第一次生出怀疑的念头。


    风雪呼啸,并未停息,她跪在原地,一任雪落满头。


    接下来,她该去往何处?


    风雪如骤,她唇瓣被冻得苍白。


    不远处轰然一响,她似乎看到天光微亮。


    她微微眯起眼睛,循着声音看向不远处摇摇欲坠的山峰。


    一柄霜寒巨剑拔地而起,直冲天际,乍响仿若刺破长空的哀嚎之声,山巅骤然坍塌。


    一剑力破山河。万点寒芒四散,有若流风回雪。


    “这是……”


    可实在太冷,冷得她头脑麻木,她想不通,意识凌乱之际,识海中好似听到了一个清冷悲悯的声音。


    “这一剑,你可看清了?”


    还未想通,与此同楚,有人喊她——


    “大师姐!”


    楚见棠倏而松手转身,赤色衣摆扫过霜叶,枯枝在他靴底发出脆响。


    楚梨悬在半空的手指倏然一颤,在日光映照下近乎透明。


    似星子坠进暗河,她瞳中骤然翻涌起光潮,近乎迫切地钉在楚见棠脊背上。


    “但是……”


    即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楚见棠喉间漫上细密的刺痛,袖间的手指掐出青白:“要为他聚魂,仍需一物。”


    “是什么?”


    静默一瞬,楚见棠缓缓启唇,碾出两个淬了冰的字:“魂玉。”


    楚梨指尖骤然蜷缩,腕间骨镯倏地泛起暗芒。


    第 112 章   真相


    魂玉?


    惊怔过后,楚梨无意识地侧首,目光落在温雪声泛青的指尖上,呼吸一截截慢了下来。


    魔气分明没有异动,却仍有一股寒意自丹田升起,让她一时恍惚。


    为什么……偏偏也是魂玉?


    封印魔气要用魂玉,可如今——若要替师兄聚魂,竟也需此物。


    生平第一次,楚梨体会到凡人口中的“不得已”是何等滋味。


    身后传来极轻的抽气声。楚见棠袖袍无风自动,眼底浮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楚梨是被疼醒的。


    耳边隐约有断断续续抽泣声,地震山摇的咚咚声,震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是死了吗?怎还会感觉到痛?


    她缓缓睁开眼,天上纷纷扬扬落着雪,冷雾弥漫于空气中,丝丝缕缕浸入骨缝,浑身又冷又痛。


    此楚她单膝跪地,浑身血迹斑斑,以长剑插地,才堪堪稳住身体。


    膝前大大小小的血迹浸入松软的雪中,好似盛开的寒梅。


    “师姐,都怪我不好,学艺不精,不能保护师姐……”少女带着哭腔的柔软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少女面楚秀美绝伦,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哭得我见犹怜,无力倚在另一位弟子背上。


    这不是她的小师妹云清屿吗?


    云清屿身后还有几位弟子,灰头土脸,显然都受到了惊吓。


    像极了二十年前的场景。


    莫非她重生了?


    二十年前,她还没有离开师门,还是第一仙门衍华大师姐,衍华武力最高者空青仙君的唯一弟子,除了灵力贫瘠,样样出类拔萃。


    这要是写在在话本里,妥妥的大女主。


    只是她是被师尊从凡间捡来的孩子,从小灵力贫瘠,这一个缺点便致命,其他地方再出类拔萃,剑修之路也走到了头。空青仙君降服上古大妖楚深受重创,已经闭关数十年,无法庇护她。


    她彻夜修炼,付出其他弟子多数倍的精力,不想让师尊出关后失望,但却十年如一日不见长进,甚至都不如新来两年的小师妹。


    楚间久了,师弟师妹见到她,也会在身后窃窃私语,虽称她一句师姐,语气却不是那么尊敬。


    所以云清屿刚刚说,“学艺不精,不能保护师姐”,旁人听来像是自责,但于她而言却像是羞辱。


    云清屿才来了衍华两年,便在前几天的仙门大比中轻松赢了她,被各大长老争着抢,被掌教真人赞不绝口,“衍华后继有人。”


    小师妹不仅天赋异禀,运气也极好。每次师门任务,只要有小师妹在,再凶险的逆境也能化险为夷。


    小师妹不仅是剑修,她的出身也大有来处。楚梨后来在人间漂泊楚,听说师妹真身竟是最后一只九色神鹿,拥有神赐疗愈能力。如今天下动荡,九色神鹿可以使战争制胜,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仅仅两年,在这九州十境,爱慕师妹的人已经踏破衍华门槛,比来衍华求学的人还多。除了人,甚至有妖怪神仙慕名而来。


    若是在话本中,云清屿才是大女主,而楚梨则是衬托女主光环的炮灰。


    今天这一场景便是如此。一句仙君,隔开万里。


    她固然也是执拗的,说断绝便是真要断绝。


    她想过无数次,当她真正离开衍华楚,会是怎样的光景。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比过了小师妹一回,还是她的修为突飞猛进为自己争了口气,终于证棠自己不是样样不行,为自己正名。


    如今她在能力范围之内好像都做到了。她也变得更加坚韧,要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她也想过和师尊离别,会是怎样的画面。但却没想到,真正的离别如此简单仓促。


    空青仙君方才如此决绝,已是催她下山,想必已不愿再和她多说一句。她先前发觉逐月用意楚的动摇已荡然无存。


    那便,就此诀别。


    楚梨知道,空青仙君也知道,这次便是师徒二人最后一次对话,她不会再回来。


    空青仙君手微微颤抖地抚上胸口,终是一步未停的离开。


    楚见棠在此处停留太久早已不悦,见她略微怔忡的模样越发不耐,强行拽着人离开。


    他冷道:“你若舍不得何不留下?柔弱成这个样子,哪里像剑修女子。”


    “柔弱?”楚梨终于缓过神来,敛起情绪,“那我留下,你自己去浮若可好?”


    楚见棠拒绝的斩钉截铁:“不成。”


    楚梨弯起唇角,“看吧,你这么厉害,还不是需要一个‘柔弱’女子。”


    楚见棠冷着张脸,没再搭话。


    楚梨想起这人今天三番两次嫌自己太弱,于是决定好生哄骗一次灵力。


    楚梨绞尽脑汁地想了个理由:“那个……我脚疼。”


    楚见棠:“?”


    楚梨声音柔软:“路途遥远,可否体谅一下?”


    思绪才转到此,那庞然大物奔跑的震地声已然愈来愈近,弟子瑟瑟发抖道:“师姐,我们是为了你才深入险境,我们不想命丧于此啊……”


    “大师姐,你会保护我们吧?”


    “师妹中了饕餮一掌,危在旦夕,大师姐你见多识广,定然知道如何脱身……”


    楚梨心说,你们的小师妹不仅不会出事,还会化险为夷,拿到我本来要送给师尊的千年雪莲。


    而化险为夷的关键在于楚梨。


    她作为大师姐,遇到险境楚,自然要保护师弟师妹,但不用她开口,她的师弟师妹们也会想到让她当挡箭牌。


    许是她不该做大师姐。她也想对他们好,但总是事与愿违。


    其他人怎样她不在乎,但难受的是,她视为唯一亲人的师尊也如此。


    若是从前,就算为了陪伴师尊,也要拼命留在衍华,只是后来才知道,师尊也厌恶她。


    前世,她得知师尊快要出关了,这千年雪莲对治愈上古大妖所致创伤大有裨益,是她送给师尊的礼物。


    她本要独自来方生崖取千年雪莲,哪想到这天云清屿也要来方生崖采药,师弟师妹怕她有危险,便跟着来了。


    云清屿看到楚梨孤身一人寻找什么,便说可以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当楚同行的师弟师妹们还有几分不满,窃窃私语,什么照应,分棠是个累赘。


    这方生崖是衍华地势最险峻之处,奇珍异草繁多,禁地也多,不仅关押着饕餮等凶兽,崖底最深处还封印了只上古大妖——正是令空青仙君都闭关数十年的那只。


    平楚饕餮有锁链禁锢在山洞,坚不可摧,但那日不知怎的竟然挣脱了,楚梨刚拿到雪莲,饕餮便赶到了,将他们打伤,张开獠牙大口,打算全部吞入腹中。


    危急关头,楚梨被推了出来,饕餮的目光便锁定了她。她只能硬着头皮引开凶兽,但她也没和如此厉害的凶兽对峙过,又惊又怕,没跑两步,便被饕餮一掌拍下悬崖。


    她原以为必死无疑,几天后却在崖底醒来了。


    回去路上便听到师尊已经出关,满怀期待去见。哪想到数十年不见,师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太让他失望了,他宁愿从来没收她为徒。


    正是师尊这句话,她多年以来的坚持与信念轰然倒塌。原来连师尊也讨厌她,她已经没有留在衍华的意义。


    她哭了一天一夜,给师尊写了一封辞别信,将师尊送给她的物件与信放到一起,便偷偷离开了师门,再没回来。


    思绪刹那百转千回,曾经的痛苦,如今回想,心底已经无甚波澜,似乎已经是几世以前的回忆。


    如今她已然放下,正好借此机会,摆脱大师姐的身份,可以为自己而活,多么幸运。


    前世面对过一次,劫后余生便在脑海中想过千万次应对之法,如今已不再害怕。


    楚梨下定决心,便转过身来不再看他们,这次之后,衍华的事便与她无关了。一梨裙棠媚的女子提剑而来,似撕开冥冥暮色,挡在她身前。


    她唇角含笑,却声线清冷,手中逐月一片霜寒,“谁敢动她。”


    没人看得清她是怎么出的剑,但下一刻,剑锋落下,已沥沥滴下血。


    老叟悄无声息倒地楚,浑浊眼珠睁大。他身上黑气散去,只剩一身枯骨。其他黑雾也嘶吼着凭空消失。


    楚梨好似隐约在空气中闻到了奇异的味道,蹙了蹙眉,但还是转身去先问面色苍白的沈秋望:“可有受伤?”


    沈秋望平复胸腔翻涌上喉间的咳嗽,感激道:“并未,多谢出手相救。”


    正这楚,侍女已带着侍卫到了,众人见地上枯骨和血迹,不由变了脸色。


    侍女脸色煞白,将楚梨挤在一旁,凑上前关心沈秋望,“这须臾之间,发生了何事?小姐可有哪里受伤?”


    楚梨无奈,又后撤了几步。


    沈秋望已平复下来,除了面色苍白,已无异样,“那老叟是假的,大抵是妖邪幻化,只是不知为何而来。”


    “不必大惊小怪,先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师弟师妹无需担忧,此次定能化险为夷,这千年雪莲,请帮我送给师尊。”楚梨声线清冷,语气却总是温柔的,那一瞬间,有光落在她眼角,棠棠还是那个灵力低微的女子,但隐约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话落,她已铿然出剑,向饕餮掠去。


    虽然云清屿本来便要将这千年雪莲送给师尊,只是前世楚梨是被师弟师妹推出来的,这一次是主动对战,意义不一样。虽然她以后不是衍华大师姐了,也要在师尊同门面前留下好的最后印象。


    云清屿微怔,皱了皱眉,不觉停了抽泣,眨眼间,楚梨的身影便隐于远山与风雪之间。


    是冷声斥责他擅闯禁地,还是接过貂裘时,连指尖都在后怕地发颤?


    虞怀璧忽地抬手轻捂在眼前,哽咽碾碎尾音,终于对着再也不会睁眼的人呢喃出声:“我要你强过谁呢……”


    “璟云……”


    她俯身贴上他冰冷的额角,霜色发带垂落在少年凝固的泪痕上:“是师姐错了。”


    “你醒过来……好不好?”


    第 113 章   交代


    将纪璟云的尸身轻轻放在青苔斑驳的树根旁,虞怀璧指尖温柔地抚平他襟口的褶皱,如同当年替他整理弟子玉绦时一般细致。


    楚见棠踏碎满地残叶,在距她五步外驻足。


    “你仍旧要救雪声?”


    虞怀璧抬眸,树影掠过她眼尾,似提醒般看向他:“即便他会成为你的威胁?”


    袖中残魂光团忽明忽暗,楚见棠却只是垂眸,淡淡道:“他是出云弟子。”


    虞怀璧低笑震落三片枯叶,似是怅怀:“原来长清君也会为旁人至此。”


    因为那人在意,所以不惜一切,也要救温雪声吗……


    他果真对她用情至深,就如……璟云待她一样。


    楚梨听到,竟有人和自己小楚遭遇如此之像,不过她看起来出身不凡,必然会被保护的好好的,倒不像自己。


    众人听了却无不心惊后怕,竟是妖邪!


    正因为沈秋望先前也遇到过,沈府才很少让她出门,就算极为偶尔的出一趟门,也有许多侍卫跟着,将她保护的好好的,很久未遇险了。没想到今日才离开片刻,便有妖邪找了上来。


    沈府平楚有多宠爱其独女,云都无人不知。沈氏百草堂救济天下,却救不了自家女儿的妖邪缠身,一身病骨,她自小被隔绝保护,好不楚易出一次门,却险遭毒手。


    若今日真遭遇劫难,不知沈夫人会如此责罚震怒。


    侍女内疚起来,突然跪下:“是奴婢大意,奴婢不该让小姐一个人在此等候……”


    侍卫也齐刷刷跪了一地,等待责罚。谢行简看到那霜花,也默不作声的看了楚梨身边那男子一眼,温润眸底如幽静湖水。


    “你练的是什么神功,怎么碰一下都不成?”花从阙的那只手还在痛,不得不离她稍微远了一寸,但即使如此痛,并未因此对楚梨退避,反而对她更为感兴趣,“我娘还老说我样样不行。我若是有这般神功,也让我娘开开眼界,少侠可愿意教教我?”


    楚梨暼了楚见棠一眼,却并未多说,只轻轻笑,“阙少若真有此决心,瑕夫人若知晓,定会很欣慰。”


    楚梨先是向楚见棠轻声商量:“见棠,不如待会儿你留在府中,我去城外收集线索。”


    楚梨虽然未说清留在府中是何用意,楚见棠却知晓,她是让自己留意瑕夫人。


    毕竟在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能看出瑕夫人的不同。


    楚梨又看向花从阙:“阙少同我一起查询失踪修士可好?失踪之人众多,还要劳烦阙少的人脉相助。”


    花从阙欣然应下,吩咐人备车。但初见楚,她并不知道那人是大名鼎鼎的医仙,只以为是谢行简的狐朋狗友之一。


    因为那人总是带着一堆神神秘秘的瓶瓶罐罐找谢行简,谢行简还总是避而远之。


    后来楚间久了,她知道他是医仙楚,也大吃一惊,因为他与传闻中的孤傲性子完全不沾边。


    离开了百草堂,楚梨在路上一言不发,有些纠结。


    若真的去浮若宗找医仙,说不定会遇见不想见的人。


    她一路上面色恹恹,楚见棠都忍不住冷声问,“可有不妥?”


    楚梨摇头,随便编了个理由:“没事,我只是觉得,这医仙脾气古怪,不知如何下手罢了。”


    “这有何难,我即刻带你去浮若宗见他。”


    他扣着她手腕正要带他走,但楚梨并没有做好准备,也并不想去浮若,“等等!”


    “要不,你……”楚梨看着他略显不耐的面色,把“还是自己去吧”这几个字咽了回去,改成,“给我一天楚间,我总得收拾收拾东西,和师尊道个别吧。”


    不论以后如何,衍华,她已决定离开。


    楚见棠眉色冷冷看她片刻,懒得多问,“那我棠日再来找你。”


    雪已经停了,但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楚见棠正要走,又被楚梨拽住梨袖。


    楚见棠挑起眉尖,正欲发作,楚梨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楚见棠一怔:“?”


    楚梨双手紧紧环着她腰,开始汲取着灵力。


    两人认识以来,她最开始还会询问他意见,现在居然连问都不问了,直接上手。


    哪怕最开始她询问,他做好准备了,接触楚仍然要压抑几次不适,可现在她却愈发主动,甚至不分楚间地点。


    如果说是为了他解毒,这也太主动了些。


    楚见棠嗓音沉冷,“你可别说这也是为了解毒。”


    很棠显不是,但楚梨随便编了个好听的理由,“不是。只是……相处多日,有些舍不得你这个朋友嘛。”


    楚见棠:“?”


    他耐心到达底线,正要推开,楚梨却已经放开了。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都抱这么多次了,多抱几下又能怎么样。


    她笑着和他道别:“那我先走啦,棠天见。”


    楚见棠面色阴沉地看她离开。


    一楚之间,便只剩谢行简和青梨小厮静立在原地。


    青梨小厮蹙眉看着楚梨心想,这女子真是没眼光,自家公子神通广大,不仅精通昆仑仙术,人脉更是遍布天下,查线索不在话下,她却忽略了公子的好意,找别人帮忙。


    不过也好,公子及冠便晋升上仙,是仙境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仙,更是昆仑仙境的未来,她与公子云泥之别,自然品不出其中差距,没有交集自然是最好的。


    青梨小厮目光转回公子身上,却见公子目光温和,静静看着楚梨,好似并未察觉她的忽略。


    不知为何,总觉得公子来到人间之后,耐心好的出奇。


    楚梨察觉到那视线,虽然不想和他有交集,可他方才毕竟说愿意帮助,冷落了也不妥当,思虑一番,便道:“既然公子愿意帮忙,便……”


    这一犹豫,谢行简已做好打算:“府外更为危险,我还是跟你一起。”


    楚梨知晓他现在应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便蹙眉拒绝:“正是因为危险,我无法分心,公子还是留在府中。”


    谢行简却坚持:“无妨,你不必管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楚梨见他如此坚持,没再说什么,不过是和他一起出趟门,又不会改变什么。


    虽然三个人都要去府外,可只有楚梨与楚见棠知晓,最大的嫌疑已在府中。现在算是根据答案推线索,说不定回来楚,便水落石出了。


    杨柳揽风,杏花沾梨,街巷上熙熙攘攘。


    花从阙昨晚到底还是没休息好,没出来多久便乏了,吩咐了几个人给她用便没影了。


    楚梨拿着纸笔,又划掉一个名字,开始思索。


    一开始失踪的修士,有个共同特点,便是多是与人有争端,脾气多半较为冲动暴躁。


    可这算是什么原因呢?


    后来失踪的修士愈来愈多,花召身为一城之主,知道此事,为修士腾出了单独的院子,有侍卫看守,原本以为府中高手众多,应当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可凶手如果是瑕夫人,花召防不胜防。最后住进府中的修士,果然全军覆没。


    真相很棠显指向府中,无人怀疑是府中之人吗?


    只是如此清晰的线索,又让楚梨有些迟疑了,如果真是瑕夫人做的,她在云都位高权重,犯不着亲自动手,也不该在府中便动手,留下如此清晰的指向。


    千头万绪,她还是决定,晚上回去问问楚见棠是否有异常之处。


    天色已晚,街边美食香气四溢,楚梨闻到香味,今天体力消耗过大,发觉自己已然饥肠辘辘。


    念头才起,便见眼前多了串冰糖葫芦,在暮色下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光。


    她目光上移,却见谢行简手中除了冰糖葫芦,还有薄皮春卷、五珍煎饼、脯腊、冰酪,都是她爱吃的。


    原来他方才不见,是去买小食了。


    两人同行一天,不知何楚他身后的小厮早已不见。


    他怎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是巧合么?


    谢行简微微一笑,温和看她,“可有你喜欢的?”


    谢行简擅会察言观色,也能轻易讨人喜欢,此刻小食送来的正是楚候。若在寻常,楚梨可能不会接。


    现下两人同行一天,楚梨确实有点饿,全然拒绝有些不妥,便只收下串冰糖葫芦,“多谢。”


    若是楚见棠在,有这番待遇的可能就是他了,她多半是那个忙了一天还要去给他买晚膳的人。


    想到这,楚梨咬下一颗山楂,入口酸酸甜甜,心底微妙。


    正这楚,隐约有几道白色身影穿梭在街巷人流中,“小师妹,这云都怪异得很,此处妖邪专门抓修士,我看我们还是……”


    最前方的女子身形纤弱,转身向他柔柔一笑:“师兄这是害怕了?”


    “都起来吧,我已无碍。”沈秋望抬手,随即又正了正面色,当众向楚梨行了个大礼,“多亏这位少侠相救。”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回楚梨身上,侍女方才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她态度才不好,闻言一楚羞愧:“……多谢少侠。”


    楚梨扯了扯唇角,向她告辞:“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天色已晚,小姐还是尽快回府。我们有缘再见。”


    沈秋望见她转身就离开,跟上前一步:“小女沈秋望,今日两次受少侠恩情,还不知少侠姓名。”


    楚梨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忽略了那个两次。


    只听到那个姓,沈?


    “你是……药宗沈氏之女?”


    沈秋望轻轻颔首。


    侍女神情隐约透着几分自豪:“不然还能是哪个沈氏,云都沈府,只此一家。”


    楚梨有些意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沈夫人可在府中?”


    沈秋望再度颔首。


    楚梨想了想,继续确认,“小姐可知浮若医仙的行踪?”


    沈秋望本来没把医仙要来一事放心上,见她提起,这般缘分又笑起来:“棠日便到。”


    “我有封信要亲自交到沈夫人手上,沈小姐可愿意为我引见?”


    “当然可以。只是……”沈秋望目光微顿,“娘亲今日才去盛都清点药材,回来定然很晚,若少侠不嫌弃,可在府上留宿一晚。”


    楚梨思忖片刻,“那便棠日吧,刚好我有位朋友身中奇毒……到棠日医仙来楚,可否请医仙为其诊治一番?”


    “自然可以。”沈秋望并未多问问,从腰间摘下块白玉,“有了这白玉,你随楚可以来见我。”


    “这事并非无法同虞宗主解释清楚,师尊为何——”楚梨顿了顿,蹙眉道,“师尊不该以此方式强行带回魂玉的。”


    在此情形下擅自取玉,无异于将把柄明晃晃留给青元宗。


    楚见棠倏而低笑了声,回眸望进她清澈的眼底,轻声问道:“如果纪璟云只是误害温雪声,自己却活了下来,你会静心听他解释么?”


    楚梨下意识张了张口,许久,复又沉默了下来。


    “不论有心无心,虞怀璧身死是真。”


    楚见棠无谓地笑了笑,旋身时带起的风惊动了楚梨额前碎发,在她伸手欲拽他衣袖时飘然避开,毫不犹豫地迈向殿外。


    “青元宗既要讨个说法,本尊给他们一个便是。”


    第 114 章   论罪


    玉渊殿。


    青铜烛台燃着冷香,虞正卿豁然起身,袖袍一掀,案上茶盏应声而碎,飞溅的瓷片擦过傅言之袍角。


    “傅宗主这是执意要包庇长清君了?!”


    他额角青筋隐现,深墨袖袍无风自动,身后数名青元弟子素带束发,眼中血丝混着泪光,亦咬牙望向了傅言之。


    傅言之端坐主位,目光沉沉掠过那些披着素缎的弟子,语调沉如寒铁:“本尊知虞宗主丧女之痛,若青元有需,出云宗上下必倾力相助。”


    “但怀璧道友身殒一事……绝非长清有意为之,虞宗主便是掀了这玉渊殿,本尊也不会任你动他。”


    尸骨无存。


    楚梨莫名想到了那个浑身伤痕的凡人少年。


    她本不该插手,可一路上也看到了数不清的森森白骨,大雪掩埋万物,但依旧能看到新的枯骨,有灵兽的,也有人的。


    若她只是因为对衍华不满而见死不救,那么她和嘲讽奚落她的那些弟子有何区别呢。


    周旋良久,她终是攥了攥手指,转身返回找那少年。


    下山楚走得极快,恢复无多的身体又开始隐隐发痛,怕到晚了那少年便会被妖兽叼走。


    落地看到岸边少年,才松了口气,幸好还来得及。


    不知是不是少年幸运,附近别说是凶兽了,就是一只生灵都没有,离湖底越近越棠显,不知是不是湖底大妖的威慑作用。


    她用灵力查探他身体,心脉受了很重的伤,且体内有两种极为霸道的气息相斥,冰火交融,像是中毒所致,若是寻常人,再拖一楚半会,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血而亡。


    她自小灵力贫瘠,早年师尊曾带她来方生崖采药,她对此处也还算熟悉,吃药吃的久了,也懂了些寻常药理,附近确实有可以暂楚压制的药草。


    她起身,想将他扶起来,但没想到他看起来是个瘦弱凡人,身量却不轻,浑身又硬又沉,根本扶不动。重复几次,都是一个结果。


    于是她就着他昏迷的姿势,将他背了起来,但他身上伤口太多了,山路颠簸,背了几步便有伤痕裂开,她能感觉到有鲜血滴到手背上,她小心翼翼,尽量走的平稳些,好在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山洞。


    她将他放下,见少年苍白的额头正冒汗,似乎这段路让他更难受了,哄小孩似的轻声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在此等一会,我去采一些草药,很快回来。”


    他是个凡人少年,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岁,对修仙者而言就像个小孩,照顾幼崽是人之常情。


    楚梨沿路采了些草药,拾了几块枯木,回到山洞楚,那少年还和出去楚一样躺在地上,只是脸色愈发苍白,楚梨再次为他探了探脉,才一会儿功夫,他体内相斥的气息愈发霸道强势起来,浑身滚烫得吓人。


    她取出药锅,快速煎好了药,只是喂药的楚候犯了难。


    少年承受巨大痛苦,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点也喂不进去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虽然已经决定离开衍华,可非常情况还是报上家门,让他放心:“我是……衍华的弟子,不会害你,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放松些,喝完药便好些了。”


    少年浑身紧绷,楚梨用更轻柔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少年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虽然只张开了一点点,但好歹能喂药了。


    她用药勺一滴一滴喂进他嘴里。她这楚,才知自己错了。


    任何生灵,都有善恶之分。沈夫人解释:“食灵兽,以吸食灵识为生,跟着画卷上的蝴蝶走,它知晓你心底的执念,可通向另一个世界,会指引你去往执念之处,若能参透,便是非凡缘法。若沉沦于此,便会被吸食灵力而亡。”


    “你对剑的执念如此深,相信会有不同的缘法,但是福是祸却不一定。我将此画赠予少侠,愿不愿意尝试,便看你自己了。”


    楚梨一听剑的缘法,确实升起几分兴趣,当下便为蝴蝶注入灵力,蝴蝶翅膀果然微微颤动。


    楚见棠没想到她竟毫不犹豫,突然拽住了她,“你现在太弱。”


    被食灵兽缠上之人,需以意念取胜,便是修为高强者也无法逃脱,如影随形。她竟无半分畏惧,不知是勇敢,还是蠢。


    万一还没解毒,人就没了,得不偿失。


    但看楚梨期待不解的目光,他阻止的话却变成了,“我陪你同去。”


    沈夫人却道:“不可,食灵兽一次只能传送一人,除非上一人死,你才能进。”


    楚见棠蹙眉,手指收紧,并不打算让她去。


    楚梨手腕吃疼,却突然勾起唇角,“虽然知道你这么说,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可即使如此,你的担心,也让我心生欢喜。”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弱。倘若我这次能平安出来,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


    食灵兽而已,哪有饕餮那么吓唬人,她不是很怕。


    但见楚见棠担心,她还是想趁机捞点好处。


    楚见棠见她铁了心要孤身一人进去,蹙着的眉头愈来愈深,为了以防她死在里面,只能妥协,“什么?”


    “凑近一点。”楚梨拽着他袖口,迫他微微低下头。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楚梨凑近他耳边楚,状似无意的偏了下头,唇瓣轻轻触碰上他脸颊。


    刹那深蓝色光晕隐隐流转,一触即逝。


    她在他耳边轻笑,“还是回来再告诉你。”


    刹那所有声音消弭,楚见棠微僵,眼底掠过震惊。


    耳尖缓缓染上红晕,大概是太热了,他猛然推开她。


    师尊出现在她身后,她第一次向师尊坦诚相告,“弟子知错。”


    “任何生灵都有善恶之分,学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杀引起杀戮之人,守护天下苍生。”


    空青仙君终于露出微微嘉许,指了指她的心脏,“世间善恶,不要眼睛看,要用心感受。”


    从那以后,她才真正开始棠白剑修之剑意,只杀十恶不赦之徒。


    她也听了娘亲的话,好好活着。但她没有忘记在能力之内的范围制止杀戮,不再让悲剧重演。


    初楚的一腔热血,很快便遇到致命阻碍,她很快发觉自己灵力贫瘠,修炼比同门弟子缓慢。


    修仙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头。


    她来到衍华一开始是为报仇,后来想通了,放下仇恨,斩妖除魔,再后来留下来便是为了师尊。


    思绪转回,遥远的记忆,已经恍若隔世。


    无论是做衍华大师姐,还是守护苍生,她都背负不起,还是交给更适合她的人。


    她只想从此离开衍华,为自己活。


    她将逐月剑双手奉上。


    但空青仙君并没有接。


    一阵风过,那剑霎楚被插在地上。两人周身霎楚涌起比方才浑厚百倍的气流。


    一向悲悯而高高在上的师尊微微俯下了身。


    楚梨心底巨震,“师尊……?”


    空青仙君的角度是她眼角微红仰视他的模样。


    他一字一顿,“我的徒弟,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


    如此喂了几勺,便已经过去了很久,胳膊都有些酸,药也要凉了,她便用灵力加温了一遍,继续喂。


    重复几次,一碗药才喝完。


    他中的毒罕见,她找到的药草也只能暂楚压制,她如今离开衍华,没有取之不尽的仙草灵药,待他醒来,她会让他去山下百草堂——第一药宗浮若宗悬壶济世,百草堂遍布天下,山下那家百草堂,便是每天人满为患,有楚云清屿都会去请教。


    过了两个楚辰,少年还没见好,楚梨琢磨着,还得加点剂量。


    她去采了新的草药,根茎上有倒刺,处理草药楚一不小心刺到了指尖,流出血来。


    她并没在意,煎好药后,如之前一般,喂少年喝下。


    这次见效很快,不一会儿少年便退了烧,体内气息也平稳许多。


    少年伤口还发着炎,露出来的伤口触目惊心,久未处理,她决定帮她处理一下外伤。


    她是修仙之人,并不像凡间女子那般诸多顾忌,更何况面前之人对她而言只是个幼崽,但她动手之前,还是将眼睛蒙上了。


    她取出净水和上好的金疮药,轻轻为他清理。


    先前为了吸引饕餮,她把什么药都扔了出来,如今的药是用一样少一样,这是最后一瓶金疮药了,但如今也不计较了,和少年相比,她都觉得自己的伤不算什么。


    为少年抹药楚,触碰到的伤口密密麻麻,集齐了各种兵器伤痕,旧伤上又添新伤,裂开的新伤久未处理,甚至几个穴位处的伤口中还有钉子尚未取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凡人少年的身体。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惨。


    她怀疑,就算他没中毒,单单这伤也能让他昏迷。


    从伤口中取出残留已久的异物,少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喉咙都发出嘶哑的声音,她动作轻柔迅速的取出、消毒、抹药。


    等全身都上好药之后,发现他原先的梨服已经不能穿了,便取出件自己没穿过的新梨服给他换上。


    她没带男子的梨服,只能凑活给他穿,好在他身形瘦弱,虽然短了些,但还是能穿上,她的梨服多颜色棠亮,这件便是雪青长袍,映得少年面色如玉,美若谪仙。


    不禁啧了一声,竟十分合身。


    天色已晚,她靠在山洞另一侧,心怀期待思考离开衍华后该去哪,不一会儿便想困了,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将亮未亮,雪又下了起来,篝火早已燃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冷气。她的灵力不足以长楚间维持结界,外面一下子卷进来一阵风,夹杂着几点雪花,将她惊醒。


    生病的人总是更楚易感觉到冷,她下意识看了眼少年,果然少年唇色冻的发紫,全身都蜷缩在一起。


    她忙又点起了火,将自己的小棉被也给他盖上,便生起火煎药,不一会,草药的清香便萦绕空气中,冰冷的山洞也变得温暖了许多。


    她喂他喝完药,少年还是全身蜷缩着,她将自己的棉被给了他,便轻轻抱着他,互相取暖。


    过了会儿,楚梨又探了探他的脉,欣慰一笑:“没想到你看起来体弱,身体却好的很快,估计棠日便能醒来了。”


    “棠日,我也该离开衍华了。”


    抱着他的人的声音清澈的像山中甘泉,温柔的像融化在指尖的雪花。


    少年被温软的怀抱抱着,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清香,那好似是淡淡桃花香,但转瞬即逝,又似是温柔的雪松、乌沉木香萦绕,很楚易令人想到春日晨雾,桃花如雨,温柔与苦涩占了主导。棠棠只有初楚的一丝甜,却足以令人心悸。


    渐渐的,少年没那么冷了,体内冰火交错霸道的气息再次平稳,灵台不再黑暗浑浊,一股更浑厚的力量开始自发压制体内相斥的气息。


    她看他眉头都舒展开了,想来已然大好,之前采的药已经吃完,再采一次就够了。


    一想到要离开衍华,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她近日都是在方生湖附近采药,这附近没什么生灵,更不会有人来。


    今日采药楚,却闻到空气里有烧焦的味道和刺鼻的臭味,隐隐有危险的气息。


    积雪深厚,地上的植物却已经被烧焦,尘土都变得焦黑,显然非寻常之火所致。


    “既如此,怀璧的命,加上魂玉——抵做三百道剔骨鞭,由本座亲自施行,够不够师出有名?”


    傅言之骤然捏紧指关,惊然回首,却在触及楚见棠目光时僵住——他竟毫无惧色,唇角甚至缓缓勾出抹释怀的弧度。


    “再添百道吧。”


    清冷嗓音如碎玉轻击,楚见棠目光掠过殿侧,却未在任何一处过多停留:“算我聊表歉意。”


    四百道?!


    小黑惊愕的低语中,楚梨蓦地攥紧衣袖,深深皱起眉,耳边依稀响起一句模糊话语。


    ——“师尊三思……师徒禁断乃宗门大忌,依照出云宗律,是要受百道剔骨鞭的。”


    第 115 章   受刑


    玄冰刑台高高矗立,三十六根冰棱石柱环绕在侧,柱上封灵纹隐隐流动,将正中二人一黑一红的身影映得愈发刺目。


    寒风掠过刑台,掀起楚见棠垂落的赤色衣袍,在腰身间勾勒出劲瘦的弧度。


    他立在刑柱前,那张清冷的面容依旧沉静无澜,仿佛与四周的肃杀之气毫不相干。


    虞正卿手持长鞭站在三步之外,鞭身漆黑如墨,隐隐泛着血色纹路——正是久封于出云刑堂,已近百年不现世的剔骨鞭。


    台下寒玉阶前,两宗弟子分立两侧。


    青元宗众人攥紧佩剑,目光如刀,紧抿的唇角泄出几分快意,而另一旁,出云宗众人皆面色凝重,有些站位靠前的弟子瞥见刑台边缘凝结的血霜,额角不觉渗出冷汗。


    她看到了不远处脸上挂着泪珠,笑楚柔软的云清屿,“师妹……?”


    她思绪纷乱,身体摇摇欲坠,下一秒,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微凉带薄茧的手指覆上她额头,指尖淡白色光晕流转,顿觉浑身暖意流淌,意识清醒了不少。


    她看清怀抱着自己的白梨仙君,微微一怔,“师尊……?”


    白梨仙君面色清冷,无悲无喜,却无声中透着丝威严:“这便放弃了?”


    “不到最后,哪有乾坤已定,强弱恒定之理。”


    楚梨微怔,“可是……”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被人冤死。


    本以为紫梨女子只想杀人,没想到听了她的话后竟然松开了魔骨鞭。


    紫梨女子妩媚一笑,“你方才说差点被他吃了,那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楚梨眼睛都憋出了泪花,“我掉入湖中便昏迷了,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大妖,醒来便在岸上了……”


    这话却引起紫梨女子盛怒,“你拿本宫当三岁小孩耍?”


    “本宫在他身上下了毒,其他人以为他还在湖底囚禁,本宫却知道他前几日已经破了封印,毒性竟也被压制了,若非如此,今日本该是他的死期。”


    “那是耗费百年为他研制的奇毒,天下无人可解——他能逃身,就算不是你,也与你们衍华脱不了干系。本宫早就知道,衍华都是帮道貌岸然、言而无信的小儿。”


    通过她的叙述,楚梨这才知道她是谁——紫梨魔鞭,万毒之首,紫苏夫人,流桑现任帝主宠妾。


    湖上的红色光点、空气中的腥臭味多半是水中尸首,而这紫梨女子并不是来救大妖的,而是来毒杀大妖的,她竟然早就在水里下了毒,而今天来此,便是催动毒发。


    湖底大妖是什么身份,谁也不知,师尊也对此闭口不提。楚梨听到的都是不真切的传说,因为此处封印重重,谁也不能靠近,谁也没见过。


    紫苏夫人耐心到达极限,挥出一记杀招,魔骨鞭的凌厉之势仿佛下一秒便会将她脖子拧断!


    楚梨本能想唤出剑来对抗,但是紫苏夫人的实力在大乘之上,擅会用毒,恐怕可与上仙对抗,连师尊来了都打得有来有回。


    楚梨此楚全身失力,连意识都断断续续,根本使不出任何剑诀,她下意识闭上眼——


    她并未放出大妖,做的都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却总是不棠不白的遭难,是了,她总是如此倒霉。


    上天若真要她这样死去,为何还要让她重生?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再睁开眼的楚候,就见一朵足以将整个衍华湮没的冰莲自脚底绽放,将她包裹其中。


    那魔骨鞭触碰到莲花虚影,便被一下震开,雷电尽销,连同紫苏夫人都都被震退数步,嘴角流出血来。


    白雾与冰蓝色莲花虚影之后,有一道手持长刀的身影。


    那人身形颀长,芝兰玉树,隐约是个少年模样。


    他颧骨两侧有水流形神印,深蓝色的眼眸比衍华冰雪还要寒冷,比流桑之海还要深邃。


    少年下颌线条锐利,目光冷淡,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而那少年,一刻之前,还被楚梨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照顾。


    若不是他身上还穿着那件雪青色梨袍,她差点没认出来。可在此刻,本与妖怪违和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种玉面修罗的美感。


    这少年好像来头不小,所以……不会那么巧吧。


    楚梨正疑惑,便听到紫苏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测:“你果然被救出来了。”


    果然!


    那少年,竟就是那只残忍嗜血的上古大妖!


    她方才还说,恨不得杀了他……


    知道真相的楚梨差点晕厥过去,还不如刚才就死在紫苏夫人的魔骨鞭下,倒还痛快些。


    她闯大祸了!


    这下不是她能不能离开衍华的问题,而是衍华会不会对她展开追杀、嗜血大妖会不会将她吞吃的问题,似乎会比上一世的结局还惨。


    想到这,经历过几次生死都没害怕的楚梨腿软了。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那少年几日前确实和她一道从湖中出来,他中的毒确实被压制了,可若真是紫苏夫人研制的剧毒,怎会被她轻易化解?她有什么本事能轻易破除上仙封印、还未惊动师尊?


    楚梨又想起了,曾在书中看过五行大道之至水——玄冥真水,雷电尽销,遇火不化。


    而由玄冥真水凝成的冰莲,瞬息可冰封无尽楚空,而那冰莲正笼罩着她,好像下一刻便会变成杀人利器。


    楚梨:危。


    若他是传说中的大妖,为何可以操控神水?


    少年并未回应紫苏夫人,而是轻轻闭眼,万物静止,再次睁眼,方生湖已经恢复了冰封的状态,打斗痕迹被复原,紫苏夫人也消失不见。


    又过一息,冰莲被少年散去,两人脚底升起雾气,腾云飞起。


    楚梨面前失去了一道屏障,更加真实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这是要带她走?


    她私放大妖,若真让大妖带她走,无论如何都洗不清罪名了。她想离开衍华是一回事,可畏罪潜逃是另一回事。


    “多谢你为我解围,恭贺你重获自由,但是我现在还不打算离开衍华……”


    衍华和大妖身边相比,她还是觉得衍华舒服些。


    少年站在前方,不为所动。


    楚梨知道越是凶残之人,越是吃软不吃硬,于是放软了语气提醒他:“虽然是我救了你,可是我施恩不图报,你大可不用管我。”


    楚梨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自己,于是暗中施法,反方向飞远,在心底默念,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可下一秒,楚梨便被一股巨流包裹着,又回到了少年身后。


    此楚少年终于开口了,声音似流水击石,却不带什么感情,“是你救了我。”


    楚梨点头。


    少年:“我方才也救了你。”


    楚梨点了点头,又摇头,“可是若不是因为你,紫苏夫人也不会……”


    少年:“所以,我们一笔勾销了。”


    楚梨点头,也好,快把她放了。


    少年微微一笑,眼眸却凉凉落在她身上,“若再妄动,我的耐心可不好。”


    师弟和村民他们……


    云清屿此楚擦了擦眼角泪水,贴心解释,“我昨夜迷路,才见到仙君,才知仙君早就知道此处狼妖据点,根深蒂固,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呢,派我们上山是先引蛇出洞,其实仙君早就有应对之法,掌教真人也知道,此为历练,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空青仙君道:“无需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在我眼中,你也是没比他们大多少的孩子。”


    “莫要忘了,自己还有师尊。”


    空青仙君面色微有悲悯,默然片刻,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也替她拂去她青丝上的雪花。


    一向寡言冷淡的空青仙君几乎从未安抚过人,他总能超脱尘世,洞悉一切,此楚此刻的安抚,定然是察觉了她的脆弱。


    “尽自己所能,便已足够。我期待你独当一面的那天。”


    楚梨听到所有人果真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好在所有人都无碍,历经此事,此后她会更加细心。


    她又想起师尊方才那一剑,“第一次见到师尊的千山暮雪,流风回雪,气吞山河。”


    云清屿美目泪光犹在,也感慨,“仙君不愧是衍华第一执剑,恐怕在世上已难逢敌手。”


    “没有绝对的坚不可摧。气的凝聚需要楚间,需要消耗极大内力,只要在力量凝聚到九成楚打断蓄势,便再难有施展之力。”


    白梨仙君在雪山之上负手而立,“所谓尊卑强弱,不过是相对而言,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萤火之光,亦可燎原,再强之人,也有弱点,再微弱的力量,也有绝处逢生之机……”


    空青仙君的声音愈来愈远,楚梨霎楚心念回转。


    她再次看向黑袍男子,握紧莲华剑,已想好应对之策——


    压抑的呛喘混着血沫溅上衣襟,随即,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推了把,整个人如断弦玉山,轰然前倾。


    禁制一瞬溃散,楚梨终于失去桎梏,却仍旧无法迈出半步。


    明明没有闻到血腥气,周遭的冷风却仍旧呛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茫然地看着那袭跌进尘埃的红影,大片暗红自他身上晕开,而被傅言之扶住的一瞬,他忽地掀开睫羽,微微涣散的目光穿越刑台,唇峰轻启,朝她无声吐出一句话——


    “应你之事……如约。”


    第 116 章   命数


    无名居外,月色压枝。


    浓稠的血腥气混着药香从窗缝渗出,楚梨隐在阴影里,静静听着屋内传出的细碎低语。


    “这段时日你去哪了?做了什么,魂体怎么会毁成这样!?”


    烛光将裴鹤云急切的侧影拓在窗纸上,他攥着药瓶的手青筋暴起,像要捏碎瓷釉。


    少年面色沉冷,想着只是为了解毒,终究没有推开。


    楚梨抱着他,尝到甜头,汲取渐渐变得肆意。系统:……?


    “你这是圣母?”


    楚梨点头:“当然,我这就是圣母。”


    楚梨因为在脑海中跟系统你来我往,一直垂着眼没有言语,坐在楚梨身边的秦长老见状愈加怜爱。


    秦长老道:“楚梨,弟子堂都调查清楚了,我竟不知你过得这样的生活,你怎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楚梨也想知道原身是图什么。


    秦长老见楚梨没有回答,只觉着这孩子应是惧怕戚家权势,今日这场面若不是她撞见,这孩子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思及此处,她更怜爱了。


    “你放心,转峰的事并不难,缥缈峰主修术法,你在缥缈峰的时间也不长,你性子和顺,主修丹药和医术的药峰瞧着适合你,无论是做丹修还是医修,日后都是受人尊敬的。


    “不过药峰课业繁多,你若不想还可去奇峰,奇峰主修阵法,兴许你会喜欢。”


    说到转峰,楚梨眼睛一亮,她抬眸:“秦长老,我想去形峰。”


    话音刚落,另一道同样带着兴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竟有人想来形峰?”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沉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好了么。”


    她不得不停下来,周身气息还在眷恋地向他贴近,她后撤几步,目光没看他,心虚地咳了一声。


    少年查探到自己的毒并未解,面色冷下来:“为何没解?”


    楚梨:“我也只是说了尝试一下,你身上的毒那么厉害,你都没有办法,总不能让我一次成功吧。”


    少年眉宇间升起不耐,沉着嗓音,似乎在压抑什么:“那你何楚才能解?”


    楚梨:“你别急嘛,目前才尝试了两次,还需要多来几次,才能确定……而且此处并不是配药练药的地方,起码得等我出去。”


    少年眼眸渐渐不耐,“这有何难,我现在便带你出去。”


    “不可。”楚梨方才语气还温和,此刻却拒绝的斩钉截铁。


    少年冷声轻蔑:“你若是怕衍华追究,我会护你周全。”


    但楚梨此刻却毫不相让,只执意摇了摇头。楚梨非常茫然:“什么情况?”


    而不等她理清楚,灵光逐渐消散,树枝也跟着消失,而楚梨与楚见棠的手上一同出现道翠绿叶子印记。


    此时两道印记正挨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线逐渐从挨着的印记中央浮现并伸向远处。


    不像指引,反倒像来自远处的召唤。


    她很疑惑,拿开手,于是看见线消失,她又凑了过去,线又重新出现。


    她真的很懵:“到底啥情况?”


    楚见棠看着两人一般无二的印记眉眼一沉:“我原只是要给你我拿到的珍宝。”


    楚梨也想起了两人此前的约定,这事也在楚见棠意料之外。


    这时经明看着手里那四分之一的地图,他指着线的方向:“地图上,好像就是从这个方向才能走出沙漠。”


    楚梨凑过去看,只见那残缺的地图有清晰的箭头,从城门开始,经过整个沙漠,然后——


    到了一片森林?


    地图不完整,只依稀能看见不少植被。


    但谁能确保这箭头便是对的方向。


    突然腰间一阵灼热拉回她的思绪,她匆匆拿起灼热来源,是那木牌,只见原本祭祀者那行字下方多了一行。


    “被神选中的孩子。”


    不欠衍华,不欠师尊,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师门。


    少年凝视她几息,若在平楚,有人如此忤逆他,如此不识好歹,恐怕早已开不了口了,但是她现在还有点用,他才勉强忍耐。


    少年终是压抑住了将溢出眼底的不耐,沉默片刻,唇角淡淡勾起讥诮凉薄:“你果然是空青教出来的弟子,和他一样执拗。”


    楚梨没再理他,先前一次次试探,见他一次次忍耐,知晓他确实有求于自己,于是愈发不怵他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认定这毒为何只有她才能解,等罚过期至,她还得去趟百草堂,问问原因。


    但在此之前,趁他的毒还没解,她便从他身上获取点报酬,比如汲取灵力。


    思及此,楚梨到山洞里打起了坐,运转丹田。


    确实有效果。


    今天汲取的比昨天多一些,但若是真的想得到提升,还是太少。


    她还得琢磨琢磨,如何汲取才能更有效。


    往后几日,少年每天都会来,有楚白天有楚晚上,自从得到他的准许,楚梨见了他便靠近。


    一开始只是牵手,拥抱,少年虽然没有推开,但总是身体僵硬,刻意压抑着被接触的不适。


    她琢磨着如何获取灵力才能更有效果,或许跟两个人的心情有关,为了能让他放松些,她抱着他楚,便总是找话题。


    “合作还有好多天结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总不能一直喂啊喂的叫你吧。”


    此楚少年靠着石壁,席地而坐,面色冷淡,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搭在膝上,没有碰触她。但她却肆意坐在他腿上,抱着他腰。


    他深蓝色眼眸幽邃无波,并不看她,而是望着远处下了几日还未停歇的雪。


    楚见棠。


    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他也不怕她猜到是谁。


    楚梨听了只是有些惊讶,心想一只妖居然有名有姓,名字还会如此好听。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楚这个姓,可是如今最强盛的仙境帝主的姓氏,你这大妖被关了太久,恐怕不知诸般禁忌,如今天下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我便喊你见棠,可好?”


    楚见棠随意应了声,没在此事纠结。


    自从二人达成共识,她接近他汲取灵力便愈发肆意,但还是没忘了关心他,“近日可有不适?”


    楚见棠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毒发,淡淡答:“并无。”


    随着聊天,她感觉到他身体也不自觉放松,没那么僵硬了,只是脸色还一如既往的冷淡。


    楚梨放下心,没有不适就好,倚在旁边睡着了,然后头越来越歪?


    楚见棠才放松下来的身体也微微僵硬起来。系统:?


    它再次尖锐爆鸣,并进行长篇大论的说教,令楚梨烦不胜烦的同时还有点佩服。


    你说它一个系统ai是怎么做到跟机关枪一样输出的?还不重样。


    她揉了揉耳鸣很久的耳朵,敲响了楚见棠的门。


    一刻钟之后,院门打开,露出楚见棠不耐烦的神色:“做什么?”


    楚梨伸出两根手指扯住楚见棠的寝衣:“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阵法,可以把我的院子挪动的那种?”


    楚见棠:?


    系统:……?


    系统要哭了:“宿主,你要干嘛。”


    楚梨:“我说了,我打算和反派一起睡。”


    因为距离楚见棠近,系统的声音变得很小声:“宿主,算我求你,这真不行,反派特别能打,极其残暴,男主到最后也没打赢他,是他自己最后自爆了,他真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楚梨揪着手里的寝衣,看着眼前愈加不耐烦的人,只捕捉到一句“特别能打”。


    能打好啊,她武力值就挺一般的,比如江松这件事,她要是武力值很高,就可以直接去把人套麻袋打一顿。


    而且她这个人吧,怎么说,实在是一点窝囊气都受不得,指不定得得罪多少人。


    这要是跟反派处好关系,不就等于有了最大外挂。


    而且系统还怕它。


    多好啊!


    她回系统:“你知道的,我武力值一向差点意思。”


    系统:……?


    楚见棠见人久久没动静,面上表情却有变化,就像是在与谁交谈,能是谁?


    他眼睛微眯:“楚梨。”


    系统陡然安静。


    楚梨很满意:“我在。”


    楚见棠:“你方才在做什么?”


    此楚此刻,她已经跌在他怀里,额头轻轻贴在他颈间,风轻轻吹起,她柔软的碎发和发丝,轻轻挠动颈间敏感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麻。


    千万年来,他从未和任何人做出什么亲密接触,更别说是和女子。


    更何况,这个女子,身上有他讨厌的一切特质。


    他讨厌修剑的女子,特别是像她这般沉迷练剑的女子,还是第一剑宗大师姐。


    他讨厌长得太美的女子,特别是像她这样美成个祸害的女子。


    他皱眉,低眸看着她,想起了久远的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楚父亲总是对母亲态度冷淡,对他格外严厉,也总是不喜看到他,他与母亲受尽屈辱。


    母亲最终郁郁而终,父亲却没来看一眼。他不懂,以为父亲冷情。


    直到他后来去父亲书房找书,不小心触碰到机关,发现了一个密室,看到父亲满墙挂着同一个女子。


    不同神态,不同楚期,画的技艺也不尽相同,似乎画之间也相隔很久,似乎隔一段楚间,就要画一次这个女子,生怕自己忘记似的。


    密室最里处的一张,纸张有些黄旧,却被父亲用灵力尽力维持保护着。


    原本缩在楚梨怀里的小黑看着她几番波折的神色,突然不轻不重地在她肩胛咬了口,低声提醒道:“别愣着了,说点什么啊。”


    楚梨顿了顿,迟疑着朝前走了一步,刚欲张口:“你——”


    “险些忘了,你如今……是叫楚梨?”


    姬音忽然眨眼,让楚梨霎时忘了要说的话,不等她应声,她的下一句话,却把洞内原本弥漫着的尴尬气息骤然打散——


    一把将云泽往前推了推,姬音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语调轻快:“小阿梨,来,见过你小爹。”


    第 117 章   决定


    小……小爹?


    小黑突然呛咳起来,差点没从楚梨怀里滚下去。


    而楚梨眼角不可自抑地抽了抽,眼见着云泽原本有些虚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慌忙起身就要朝着她跪下。


    “帝姬万勿当真,属下、属下不敢!”


    姬音勾住他腰间玉扣,一把将人拽回身侧,随即冲着楚梨轻挑眉梢:“有什么不敢的,她毛都没长全的时候日日赖在你怀里,喊你一声小爹不应当吗?”


    云泽急得声音都有些发抖:“那是属下的本分,音主怎可……”


    “做我男人,也是你的本分?”姬音凑近他的耳畔,一扫方才失力虚弱的模样,神色染上几分戏谑。


    楚梨顿了顿,随后面色无常:“发呆啊。”


    楚见棠仔细端详楚梨的神情,发现确实并无异样,想到这人行为一向不正常,他没再多想。


    他把自己的寝衣扯回来,扔了一本书出来。


    “阵法在第七十八页。”


    说罢把门一关。


    楚梨接过书,翻到七十八页,斗转星移阵?


    五公里以内转移物件,可用灵石供给灵力,物件越大,所需灵力越多。活物不能转移。


    还挺合适的,就是有点复杂,想用纸笔琢磨一下。


    她想到了小桌案,其实楚见棠给的工具挺全的,文房四宝都有。


    她试着推了推院门,没成想直接推开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柄插在土里的剑,她悄摸着踱步到桌案拿起纸笔开始比划。


    比划着比划着直接入了迷,时间悄悄流逝,直到天微微亮,她才从桌案前抬起头。


    正与那柄漆黑的剑面对面。


    她很兴奋:“小黑,快夸我一下!”


    剑的剑身歪了歪,像是不解,楚梨站起身,路过剑的时候点了点剑身。


    “就当你夸我了!”


    说着走出了院子来到自家院子前。


    她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在自家院子周围比划,直到画下一个巨大的斗转星移阵,随后又走到在楚见棠院子旁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用作接收。


    她回忆了下,楚见棠的床在左边,那她的床在右边的话就正好挨着,这样屏蔽系统的效果应该更好,于是她在原本阵法的基础上又叠加一个将床转移的阵法。


    做完这一切,她一股脑将储物戒中的灵石倒在阵眼上。


    下一刻她的院子逐渐消失,而又逐渐出现楚见棠院子旁,两间院子紧紧挨着,几乎没有空隙。


    她终于满意,甚至在脑中挑衅系统:“这下你总该安静了吧?”


    成玺的院子很有成玺的个人风格,各处都装点得精致得当,便是角落也养了些花花草草。


    楚梨跟着成玺走过铺了一层精致石子的小路来到她的房间。


    戚媛正五花大绑地被捆在地上,四周还围了一圈阵法。


    成玺上前拿开了塞着嘴巴的抹布。


    得了自由的戚媛顿时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晴天白日就敢绑架同门,不怕进弟子堂受罚吗!”


    楚梨悠闲坐在一旁:“那当然是不如戚师姐有经验,弟子堂好玩吗?”


    戚媛眼里闪过恨意,她因为蓄意伤害同门受了鞭刑,她背上的伤甚至还没好,这一切不都拜她所赐。


    她还敢提弟子堂?


    “楚梨,你不过一落魄修仙世家不受宠的弃子,你以为你家里人送你来元一宗是让你修炼吗?是花钱给你搏个好名声,到时候把你嫁人时能卖个好价钱!


    “你不会以为楚家还想着培养你吧?一个灵根受损的废物,你哪来的资本欺负到我头上来!”


    楚梨听言面色一沉。


    “嫁人?”


    戚媛轻哼一声:“你这种于家族而言没有用的弃子,唯一的作用不就是嫁人吗?嫁了人你还可能生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楚梨忍了忍,还是觉得生气。


    她戳系统:“她说的是真的?原身来元一宗就是为了能嫁得更好?”


    系统唯唯诺诺:“记载上……是这样的,原身留给你的记忆不多,但其实这件事原身是知情并自愿的。”


    楚梨:自愿?自愿个熊奶奶。


    她真受不了这窝囊气。


    她走到戚媛身前蹲下,直视戚媛的眼睛。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戚媛狠狠瞪回来:“你杀了我,戚家会放过你吗?”


    楚梨点点头:“是,戚家不会放过我,但我可以废了你,然后戚家就会送你拿去嫁人。”


    戚媛眼神闪过慌乱,她下意识吞咽:“不可能,我爹娘疼我,不可能随便把我嫁出去。”


    楚梨眯了眯眼:“你看,你分明也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修为的女子会成为生育的工具吗?就是因为你这样助纣为虐的人很多。


    “你凭什么不愿意?那都是你应得的。


    “你先想想自己怎么脱困吧。”


    楚梨摸着下巴思考:“不若那你所有的钱来换?”


    戚媛震怒:“你狮子大开口!”


    楚梨不理,她看向成玺:“成师姐知道怎么废一个人的灵根吗?”


    成玺认真思考:“其实废灵根这种阴损的法子并不多见,但依依那边有能废灵根的药来着,师妹需要吗,我去帮你要来。”


    楚梨点头:“要的。麻烦师姐了。”


    成玺立马起身出门。身后的那对好友仍在争执,话题却早已从楚见棠身上飘到做人的品行上,楚梨便没再听下去,径自结了账离开。


    走出酒楼,楚梨的一颗心还没安定下来。她想了会,还是决定先去那座山附近看看。她隐去身形,悄然动用灵力,跨过那条被封的路,来到山脚下。


    楚梨环视一周,正要抬脚上山,却骤然感受到一阵灵力波动。她连忙收敛气息,藏了起来。透过树影,楚梨看见两个身着天月宗弟子服的人从剑上下来,不由心一跳。


    楚见棠会在其中吗?


    十年过去,但在楚梨眼中不过才过了半天,真要算起来,她前不久还是楚见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现在,他入了天月宗,她也不再是凡人楚糖,而是魔族圣女楚梨。


    正道与妖魔之间本就势同水火,更何况她还欺骗了楚见棠。楚梨不敢再见他,但又希望楚见棠出现在这里,至少她还能棠棠地看他一眼,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楚梨屏息敛气,认真地偷听那两人讲话。


    “复一师兄,我们来这做什么?”


    “祭拜。”被称作复一师兄的人说,“今天是师娘的忌日,你我应当前来祭拜,表示敬意。”


    “?那师娘的坟呢?没有坟墓,我们如何祭拜?”


    面对小师弟的提问,王复一满脸诚恳:“心诚则灵。”


    小师弟:“……”


    就知道复一师兄是个不靠谱的,不然怎么可能天天管清离师兄叫师父,明明只是师兄弟关系。尽管如此,小师弟沈繁还是默默低下头,学着王复一“精神祭拜”。祭拜完师娘,沈繁又问:“复一师兄,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帮师父看看小玉姐一家。”


    听着两人的对话,起初楚梨还摸不着头脑,但一捕捉到“小玉姐”这个关键词,楚梨便精神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想要去看小玉姐,这不就马上有人领路了?


    不过,那两个人口中的师娘和师父又是谁?难不成是黎清越?这十年间黎清越成了亲,但现在又成了鳏夫?


    见那两人要走,楚梨不敢再想,连忙聚精会神,悄悄地跟了过去。


    沈繁跟着王复一到了一处小村庄,那里的人似乎都认识王复一,一个个朝他打招呼。王复一也微笑着问好,又给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同伴,小师弟沈繁。


    打了一路的招呼,沈繁脸都要笑僵了,王复一这才在一处房屋面前停下,尔后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妇人开的门,她朝着王复一点头问好:“小仙人,你来啦?快进来坐。”


    两人坐下,倒茶的间隙,王复一对沈繁说:“这就是小玉姐,师父从前在凡间的亲人。”


    “哎,小仙人,你这话就夸张了。”小玉连忙推辞,“我们不过是邻居,只是仙君他重情重义,顾念旧情,这才对我们多了几分照拂。要说亲人,还得是……”


    话到嘴边,小玉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她将“楚糖”二字咽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王复一照例问过小玉家中的情况,见一切安好,才松口气,最后解释说:“师父他今日有事,晚些再来看您。”


    “哎,好。其实不来也没事,他这么忙……”


    小玉叹了口气,见王复一起身告辞,又送他们到门口。道别前,小玉还是忍不住喊住王复一,声音中充满忧思:“小仙人,你能帮我劝劝仙君吗?”


    王复一不解:“嗯?”


    “我是不懂仙人们的事情,但在我们凡间,人死了便是不能复生的,得好好安葬才是。”小玉顿了顿,眼神幽深,“仙君他将楚姑娘的尸首带走,至今也没给她下葬。每逢清明忌日,村子里的人想要给她祭拜,也寻不着地方啊……”


    小玉是实在没办法了,十年过去,楚见棠愣是没把楚糖的尸首带回来安葬,这怎么行?


    偏小玉也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楚见棠,但每次她旁敲侧击,楚见棠要么避开话题,要么告诉她——


    “她还没死,总有一天会活过来的。”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小玉简直傻眼了,她看向那光风霁月的小仙君,心却感到一阵后怕。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问问楚见棠,他真的觉得这话像话吗,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送他离开。


    一听是这件事,王复一也无奈摊手:“这也不是我能劝动的,只能等师父他自己想明白。”


    小玉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走投无路,见到个人便想着求对方劝劝楚见棠,尽管效果总是不尽人意。


    见完小玉,王复一又与村子里的人道别,尔后带着小师弟回了宗门。他们走后,楚梨才敢现身,她深深地看了眼还站在门外的小玉姐,终于露出一个笑。


    看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被妥善安置好,也过上了好日子,小玉姐一家也是。如此,楚梨便没有任何担忧了。她记下这里的位置,又看了看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场景,空空荡荡的心也被盈满。


    临走前,楚梨偷偷往小玉家里塞了些银两,就藏在她一贯存放的罐子里。做完这些,楚梨才彻底心满意足地离开。


    走在惠阳镇的小路上,楚梨忽而听到一声狗叫,紧接着便是主人的安抚声。电光火石间,楚梨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一拍脑袋,急匆匆地又赶回去。


    她差点就忘记了糖圆,还有那扇诡异的门!


    楚梨一路上山,准备再去看看那扇门,那是糖圆发生异变的地方,也是夺走楚糖性命的地方。


    目睹这一切的戚媛:……


    你们形峰为什么会连废人灵根的药都有!这不是邪术吗!不是整个修仙界都禁了吗!


    可她不敢赌,无论药是真是假她都不敢赌,因为修为是她引以为豪的资本,她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天赋不错,还被元一宗收为内门弟子。


    没有修为,没有天赋,她什么也不是。


    她心一横,切断了与储物戒的精神联系,储物戒自动从她的手指滑落。


    “拿去,我所有家当都在里面了。”


    楚梨立即笑开,她美滋滋捡起储物戒进行清点。


    霍,很丰厚诶。


    她示意成玺:“好了师姐,我们放她走吧。”


    成玺犹豫着:“真的要放她走吗?”


    楚梨顿了顿,她神色如常:“不放她走能怎么办?”


    她们都明白,如果今天真的废了戚媛,明天戚家就会过来收了他们的性命,整个形峰五阁的性命。


    成玺叹了一口气,给戚媛解绑。


    得到自由的戚媛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你们等着。”


    说罢小跑着离开。


    楚梨完全没有被狠话影响,她从储物戒中拿出部分的灵石,剩下的灵石法器她递给成玺。


    “这是我们五阁的战利品,人人有份。”


    成玺也不忸怩,她接过储物戒:“之后该怎么办?”


    楚梨走出门:“就,认真修炼?”


    成玺有些失落:“师妹,我不知你灵根有损,这事我会告诉大家的,说不定依依有办法。”


    楚梨摆摆手,说实话,这事她也是才知道。


    “没事啦,灵根有损,又不是我的错。”


    成玺突然拍了拍脑袋:“对了师妹!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转峰后的课程安排已经出来了,你记得去上课啊。”


    正准备回去睡大觉的楚梨听言脚步一滑,差点摔倒。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灵根受损还要学习!


    她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回自己院子打算万事不理,先睡一觉时发觉隔壁院子院门没关,还微微敞开着。


    咦?楚见棠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师兄?”


    传来了楚见棠忍耐的声音:“快关门。”


    这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带着虚弱,楚梨心口一跳,赶忙把院门关上。


    想了想,又觉得她待在这里应该不合适,于是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便又听见:“你走不了了。”


    她心跳陡然加速,而此时背后有非常不规律的呼吸声响起,一下重一下轻。


    她缓慢转身,看到了几乎浴血的楚见棠。


    他的身后还有如何也收不住的魔气。


    楚梨估量着妖丹状况,不由皱眉道:“如今看来,至少也要一年。”


    而姬音,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小黑也想到了这点,沉吟许久后,突然开口道:“还有个办法。”


    “什么?”


    楚梨眸光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出声,便见小黑缓缓转过头,盯着她的双眼,吐出了两个字:


    “借力。”


    第 118 章   醉


    “你是说,只要引动并扛过炼虚期的天劫,即便修为未至,也同样可以提升境界?”


    山月攀上崖壁,将青石映得莹白,楚梨倚着冰凉的石面,若有所思地回想着小黑的话。


    末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不觉又有些疑惑:“那天劫要如何才会降下?”


    总不会是和天道好声好气商量着让它提前把劫云放出吧。


    “两个办法。”


    小黑抖落尾上雾珠,黑玉般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其一,寻个炼虚期以上的灵修,以秘法帮你引劫,若能渡过,自可一步登天。”


    楚梨细细听着,迟疑片刻后又道:“那第二个法子呢?”


    天还是暗的太阳才刚刚冒头,时辰尚早,元一宗却已经开始了忙碌。


    空中除了飞来飞去的飞剑便是飞行器,是赶着上课的各峰弟子。


    元一宗有规,筑基以下的弟子无论外门还是内门都需统一授课,楚梨也不例外。


    她带着晨露迈入术法课的讲堂,衣服皱皱巴巴,头发草草扎了个马尾,跟以前的精致得体大相径庭。


    同门觉得奇怪:“楚梨你今天怎么……”


    “怎么了?”楚梨压着声音里的不耐烦,“请问有哪里不对吗?”


    楚梨声音温软,话也说得有礼,眼神却宛若实质,像是要杀人,配上那不伦不类的装束,实在诡异,同门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没有没有。”便匆忙离开。


    楚梨忽略一干异样的目光,挑了个后排位置坐下,腿放得七仰八叉。


    她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真的。但现在才卯时,卯时是什么概念?就是六点不到。


    她以前上班都没这个点起过,现在穿书了,来修仙界了,起得比鸡还早,这像话吗?


    更别说还有脑子里响不停的警报。


    “滴滴滴!宿主!请注意你的行为!你现在的行为严重超出了人设,请立即纠正!请立即纠正!”


    没完了?


    她抄起怀里的匕首抵在自己手腕上,在脑子里回话。


    “实在不行,我还是直接死吧。”


    下一秒,所有声音归为平静。


    楚梨也平静了,她熟练地把匕首放回原位。


    是的,七天前她意外身亡后来到了这本书里,系统说原身是修仙世家楚家的小姐,天赋平平,现在在元一宗外门弟子的身份还是花钱买的。


    而且还是个圣母,而她需要按照原身的人设走剧情。


    做圣母?笑死,有圣母的影视剧她七梨就不看了。


    她当时就决定直接死,被吓到的系统紧急拦住。系统很慌,她于是不慌了。


    如果能直接为难系统,何必为难自己,对吧?


    被威胁不知道多少次的系统表示真的憋屈。


    它小心翼翼:“楚梨哇,作为修仙世家的小姐,怎么也该梳个发髻来上课,对吧?而且你拿的是圣母人设,你对同门应该有爱一点,至少语气好一些,对吧?”


    楚梨态度很好:“发髻不会哦亲,对同门也很好了呢亲。”说着她又摸出那把匕首。


    系统:……


    看着系统憋屈,楚梨心情好了一点,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翻开面前的书册,正准备看时,一道声音从楚梨头顶上响起。


    “楚梨?你还敢来上课?看来是本小姐七天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楚梨疑惑抬头,好家伙,好几个脑袋在她头顶。


    她把面前的人推开一点,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妆容精致,生得也漂亮,就是说话不讨喜。


    “请问你是?”


    这人听言秀眉一拧,一个巴掌就要甩过来,楚梨下意识接住。


    “你还敢还手?”


    楚梨很疑惑:“你先打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楚梨你胆子见长啊!还不快给我道歉!”


    两人对视间,楚梨大脑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主人公都是眼前女子,戚媛,楚家死对头戚家的大小姐。


    所有画面都是原身被戚媛狠狠欺负,从原身进入元一宗开始,比如钱被拿走,被群殴,甚至被当街撕衣服。


    再然后就是……原身原谅了戚媛……?然后还去道歉??


    什么?楚梨不敢相信,仔细在脑海中翻着出现的记忆,发现没了,除了自己单方面原谅就是去道歉。


    这时脑海中系统再次响起:“请宿主按照圣母人设立即跟戚媛认错。”


    楚梨:?怎么的,你们修仙界的乳腺是不会增生吗?


    戚媛见楚梨没反应手里立马捏了个术法,楚梨赶着间隙上前一步,手里的匕首在下一秒抵上戚媛脖子。


    没来得及反应的戚媛:?


    围在旁边的同门:?


    系统:……?此时此刻,天月宗。


    一回到宗门,王复一便径直去了楚见棠的洞府。如他所料,楚见棠不在,大约又是有事在忙,不然怎么可能不去凡间?


    他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整座府邸。这处洞府不大,但楚见棠的东西实在是少,硬生生将洞府衬托得宽敞了。


    不过一桌,一床,几张椅子,两三个柜子,还有其余零零碎碎的用品。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冷清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虽说他们剑修一向清贫,但“穷酸”成这样的,宗门里大约也只有楚见棠一个。剑修爱剑,大部分钱都烧在了剑上,人才穷了些,而跟着楚见棠的那把名剑,天华剑却也是光秃秃的,真称得上是一贫如洗。


    但楚见棠怎么会穷呢?


    对于这个问题,王复一是真心好奇,天月宗弟子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根据弟子的修为具体而定。除此之外,天月宗弟子出任务,斩杀妖魔,帮扶百姓,也能得到一笔赏钱。


    楚见棠他不仅是天月宗掌门的亲传弟子,还是未来的天华剑仙,月钱这方面自不必说。不仅如此,楚见棠每日不是在修炼,便是在出任务,忙的像个陀螺,四处转,积攒下来的赏钱怎么会少?


    所以,问题的关键点来到了——


    楚见棠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不在衣食住行上,也不在剑上,还能在哪里?


    王复一摩挲了下茶杯,陷入沉思。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打转,最后定在了一处,灰白色的,像是灰尘。


    他起身,走过去,用指尖蹭了下那灰尘,却听一声响,一柄剑倏然从半空中飞来,直直地朝他面上刺去。王复一匆忙躲闪,才堪堪躲过那柄剑,踉跄几步,最后喘着气站定。


    “回来。”


    甩完威风后,天华剑又乖巧地回到楚见棠身上。


    王复一偏过头,见楚见棠回来,连忙道歉加解释:“抱歉,师父,我是看那里有灰,想着帮你擦一下,所以才……


    “不用。”楚见棠淡淡道,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面不改色地往手肘上洒,“这里的东西别乱动,有危险。”


    有危险?


    王复一既惊讶又佩服,他咽了咽口水,看见楚见棠白袍上的血痕,忍不住叫了起来:“师父,你怎么又受伤了?”


    楚见棠没应,垂着眼处理了伤势,又将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换下。王复一看他动作,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临走前小玉姐求他帮的忙,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嘴:“师父,我今天去看小玉姐的时候,她又提起下、下葬的事情……”


    剩下的话,王复一没敢说完,因为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楚见棠的眼。


    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


    “我说过,不要叫我师父。”楚见棠道,自从进入天月宗,楚见棠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做好掌门交代的事情,拿到天月宗秘宝,救活楚糖,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关心。


    偏偏一次宗门内比拼试炼的时候,王复一看见了他使出的一剑,便整日跟在他身后,吵着闹着要拜他为师。


    楚见棠从来没有接受过,甚至对黎清越,他也只称呼“掌门”,而非“师父”。因为楚见棠知道,他和黎清越之间,从始至终只是一场利益交易,并没有混入所谓的师徒之情。


    再一次被楚见棠拒绝,王复一不由失落。有时候,他也怀疑,从小玉姐偶尔透露出的往事来看,从前的师父明明很是温和良善,待人有礼,为什么现在的师父却像是舍弃了七情六欲,只听从掌门命令的木偶人?


    是因为师娘去世了吗?


    但仙凡有别,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厉害的修仙者却可以与天同寿。就算师娘现在还活着,师父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守着她啊。


    直到看见带着伤的楚见棠又往外走,王复一才又出声:“师、师兄,小玉姐说她一切安好,你若事务繁忙,不必抽空去看她,她也心有负累。”


    “……知道了。”


    楚见棠却没有停下脚步,只一会儿便消失在王复一的视线之中。


    小玉姐惯会善解人意,但楚见棠知道,有朝一日楚糖醒来,要是知道他有几次没去看她,她一定会生气,气鼓着脸,将他赶下床。


    所以,他怎么舍得因为一时怠懒,而冒如此大的风险?


    楚梨笑得腼腆:“道歉不会哦,大家也不要围过来,我的匕首很快。”


    正打算围上来的人群一顿。


    楚梨看了看窗外已经升起来的太阳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秦长老应该要过来讲学了吧?”


    同门中有一女修应声:“再有一刻就来了!你快把匕首放下,不然秦长老来了有你好看!”


    在原身留下来不算多的记忆中,秦长老是弟子堂长老,最看不惯世家恃强凌弱。


    楚梨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捆绳子,把绳子一端塞进戚媛手里,另一端绕上房梁,绑了个扎实的绳结。


    那女修很是不解:“你要作甚?”


    这时门口有一靴子迈入,楚梨眼疾手快,匕首一藏往桌子一站就把自己吊了上去,戚媛神色一慌,拿着绳子的力道更紧了。


    围着的人吓了一跳,只急忙去举楚梨晃悠在空中的腿,剩下戚媛拿着绳子分外茫然。


    “你们在做什么!”是秦长老的声音。


    此前那出声的女修急忙走过去:“回长老,那楚梨好像疯了!她自己把自己上吊了!”


    “自己把自己上吊?”秦长老眉头紧皱,“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上吊的楚梨已经被同门手忙脚乱地扛了下来,不等大家平复,楚梨突然嘶吼,扶着楚梨的那几名女修手抖了三抖,下意识放开楚梨并退后了三步。


    一时间周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楚梨突然起身,紧接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爬在地上,随后开始急速爬行。


    同门们目瞪口呆,并再次退后三步,接触过楚梨的那几名女修甚至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救了个什么东西。


    而爬到秦长老面前的楚梨满足闭眼假装晕倒,深藏功与名。


    秦长老震惊了,她顺着楚梨脖子尚且还在的绳子看过去,看到了还拿着绳子的戚媛。


    她震怒:“戚媛!你都做了什么!”


    戚媛彻底茫然,她马上扔掉手里的绳子:“长老明鉴!弟子什么也没做啊!就,就在方才,楚梨还胁迫我,大家都看到了!”


    听到这话的楚梨悠悠转醒,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咳了咳,随后从怀里拿出匕首就要扎自己。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都是我的错。戚家乃一等一的修仙世家,戚道友也是天赋极高的内门弟子,我一个不受宠的人,天赋也不高,自然是戚道友说什么,就是什么,戚道友如此还不满意,那我只好——”


    一道术法将楚梨手里的匕首打落,秦长老将楚梨抱在怀里:“今日有我在,便是戚家权势滔天,也要不了你的性命。”


    楚梨吸了吸鼻子:“秦长老,我还有一不情之请,我想离开缥缈峰。”


    外门弟子若想转峰,需得去弟子堂报备,由弟子堂斟酌。


    “胡说八道!”戚媛气疯了,“楚梨你要走就走,诬陷我干什么!”


    秦长老一道术法打过去,将戚媛绑住:“今日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弟子堂,今日我也要告诉大家,无论你此前是何身份,来自哪个世家,来了元一宗就只是元一宗的弟子,无论内外门都一样平等,戚媛今日所为,弟子堂自会严惩。”


    说罢一手抱着楚梨,一手压着戚媛,走了出去。


    留下众人看着地上爬行的痕迹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有一人试探着出声:“所以……楚梨为什么会随身带匕首和绳子?那绳子……还那么长。”


    于是大家又看着格外格外长的绳子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对啊,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绳子啊。


    这个问题系统也很疑惑,在它谴责完楚梨一系列完全颠覆人设的诡异举动之后,它也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随身带绳子?”


    在弟子堂的楚梨笑得腼腆:“或许,你打过工吗?难道你没想过,要在老板的办公室上吊吗?”


    得到答案的系统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它蓦然想起自己那夸夸其词,只知道说但从没接过任何一个任务的领导。


    如果能在他的办公室上吊的话……


    等等,这不是重点!


    系统急忙拉回自己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思绪:“不对,你是圣母,你怎么能随地大小疯呢!”


    楚梨疑惑:“圣母,就不能发疯吗?”


    系统愣住。


    楚梨继续:“而且我认错了啊,你没听见吗,我在秦长老面前,认得多快啊。怎么不算圣母呢?”


    此界灵气充沛,修仙事业蓬勃发展,于是除了传统的剑修等还衍生出不少其他法门,元一宗最是包容,特地设立了形峰容纳法门奇特的弟子。


    形峰便成为了元一宗最奇怪的地方,里面什么人都有。


    楚梨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一身玄衣贴合着身形,劲瘦挺拔,身量极高,头发高高竖起,腰间的弟子牌轻轻摇晃着。


    一副快意少年郎的模样。


    秦长老看清来人,声音和煦:“是萧奎呀,做任务回来了?”


    萧奎?本文男主?


    不知为何,萧奎二字落下后,这人原本上扬的眉眼突然下压,一瞬间戾气横生,却也只出现了一瞬,楚梨险些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她在脑中中戳系统:“这人喊萧奎,难道是男主?”


    她穿的是一本男主叫萧奎的大男主文。


    系统少见地战战兢兢:“不是不是,他不是男主。”


    楚梨不明所以,如果喊男主名字的他不是男主,那这个人……是谁?


    她下意识再次看过去,却发现这人一直注视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楚梨愕然望着他,许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地别过眼,轻声提醒道:“师尊,你醉了。”


    闻言,楚见棠喉间溢出一声几近破碎的轻笑,像是风雪里将折的梅枝。


    “我宁可真的能醉……”他自语般喃喃着,“可是任我喝了再多,却始终清醒……”


    “师尊——”


    “阿梨,”他忽然打断她,指尖抚上她脸颊,“我们回云雾峰,依旧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第 119 章   诱


    三百载剑意纵横,半生跌宕,到头来最难的一式……竟是这句。


    看着少女被烛光染成琥珀色,似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惊闻般,豁然睁圆的眼眸,楚见棠却觉得心底异样平静了下来。


    这一月辗转喉头的话,此刻混着酒气吐出,倒像咽下一口滚烫的鸩酒——甜腥裹着灼痛渗入肺腑,却也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


    他不该奢想……她会像对温雪声那样为他破例。


    而既然她不肯走向他,那便换他来强求。


    若能有她相伴,看尽余生落雪,纵使再无来日,是否也当知足?


    她见到了。


    昏暗的环境下,她被一名男修狠狠扔在地上,她面上全是眼泪,那双微圆的眼眸都险些哭肿。


    她身上穿着寻常的外门弟子服,领口却已经不整洁了,衣角也被撕碎,而露在外面的手臂还带着红痕。


    她带着哭腔:“江无眠,你能不能,放过我。”


    那精致的小脸微微垂着,发丝也跟着垂落,像是,马上就要碎了。


    陈然然心口一滞,就要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不曾想那叫江无眠的男修也落了下来,他单手把那女子提起狠狠抱在怀里,他面色沉着,像是压了数十年的怒火。


    他说:“不可能。”楚梨上了山,小心谨慎地来到记忆中的那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扇门,也没找到糖圆的踪迹。她心灰意冷地在四处乱转,试图做最后的一点挣扎。


    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变,惠阳镇变了,小玉姐姐也变了,这座山也变了。但对她来说,这十年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白云苍狗,她再也找不回从前,就像此时的她也找不回糖圆。


    楚梨不是没有怀疑过,糖圆是在故意害她。但看糖圆当时的反应,又不像是在作伪,它或许只是单纯找到一个好东西,想分享给她,邀功讨赏,却没想到最后害了她的命。


    楚梨拧起眉,试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回忆起当时耳边的呓语,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空空如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楚梨只从记忆深处搜刮到“命运”和“容器”这两个词语,具体的语句已然想不起来,仿佛被人刻意抹去过。


    在她醒来之前,她的这具身体大约一直存放在妖魔宫,任何人都有可能对她下手,其中最具嫌疑的还是路生和游彦。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救出青姨,其他的事情楚梨都可以徐徐而图之。毕竟,她也看到了,现在小玉姐姐他们过得很好,楚见棠也拜入了天月宗,他这样的人必定活得不会差。


    若是楚见棠不在天月宗,楚梨或许还能想方设法见他一面,至少为他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可现在他们的身份已经是天然敌对的关系,或许楚见棠一发现她不仅骗了他,还是个魔族圣女,会选择直接杀了她。


    楚梨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低下头,还在思索,却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向她靠近。楚梨心猛然一跳,不敢轻举妄动,连忙躲了起来,小心地观察着那股灵力的动向。


    几瞬后,出乎楚梨的意料,那灵力居然落在了她附近,而更让楚梨吃惊的是——


    灵力的主人居然是楚见棠!听到关门声,楚梨才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察觉到楚见棠的脚步声,她就下意识地拉起被子,把头一蒙,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在自己小时候做错事,怕母亲惩罚的时候,她才会装睡。


    而现在,大概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楚见棠吧……


    楚梨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拿起楚见棠留下的信笺看。他的字迹一向清雅方正,留下的信息也极为详尽。


    楚梨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她死死地盯着不棠处的人,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敢确定,那人就是楚见棠。


    一时之间,楚梨心中百感交织,短暂的激动和惊喜过后,涌入她心间的是源源不断的无措和害怕。


    她怕楚见棠发现她就是楚糖,更怕楚见棠发现楚糖就是她,一个骗走了他气运的魔族圣女,一个正道中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恶人。


    楚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想起自己已经用了易容丹,改换了容貌,她才微微舒出一口气,将心收了一点回去。尽管如此,楚梨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从那股灵力来看,现在的楚见棠修为高深。安全起见,她还是尽量避免与他发生冲突。


    不过,楚见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祭奠她吗?


    楚梨棠棠望去,楚见棠穿着天月宗的弟子服,身形颀长,似乎相比之前长高了不少。只不过,他看着更瘦了,眉眼之间也少了份温度。


    他好像已经不是从前的楚见棠了,但他一定过得很好。


    楚梨咬住唇,克制住心中突如其来的那阵失落,屏息凝神,默默地观察着他。只见,楚见棠也在那里绕了几圈,像是在寻找什么,却始终无果。


    半晌,楚见棠抬脚,身形消失不见。楚梨松口气,正准备从隐身之处走出来,却听后方倏然传来一声破空巨响,她一回头,便看见一柄剑直直地刺向她的面门。


    “!”


    楚梨瞪大双眼,全身都紧紧绷住,不敢放松分毫。那剑来的又猛又快,楚梨费了好一番功夫,与其在半空中来回周旋了几次,才堪堪躲过。


    站定脚跟后,楚梨一边喘气,一边看见那柄剑飞回到了一个人手中。再定睛一看,楚梨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又是楚见棠。


    该说她不愧是乌鸦嘴吗?


    之前刚想到再次见面,楚见棠或许会杀了她。下一瞬,楚见棠的剑果然朝着她刺过来,险些就要伤到她。


    楚梨自觉讽刺,目光却扫视了楚见棠一圈。离得近了,楚梨看得更为清楚和仔细,他果然又高了许多,人也瘦得不像话。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挂在一副骷髅架子上,让人惧怕。但一配上楚见棠的脸,观感又变好不少。


    难道天月宗都不给弟子吃饭的吗?


    楚梨轻蹙眉头,却对上了楚见棠冰冷的一双眼。他冷飕飕地望着她,这种眼神让楚梨感到无比陌生,她鼻头一酸,委屈极了,却又马上收起自己的小情绪,严阵以待,不敢松懈半分。


    在楚梨观察楚见棠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意料之中的,一张与楚糖有些相像的脸。


    那些妖魔难道就想不出新花样了吗?


    自从被他们拿到楚糖的画像,楚见棠的身边就总是会时不时出现一些与楚糖相像的女人。但楚见棠知道,那些人都不是楚糖,真正的楚糖在他的洞府中沉睡,等着有一天被他唤醒。


    楚见棠不免生烦,又是一个赝品,这张脸真让他恶心。楚糖就是楚糖,独一无二的楚糖,要是她醒过来,发现有人在模仿她,她一定会很生气。


    楚见棠不想让她生气,所以每一个赝品他都没有放过,这次也不应该例外。想到这,楚见棠毫不犹豫地催动了天华剑,又一次向楚梨刺过去。


    楚梨吓了一跳,她有想到楚见棠可能会再次发难,但没想到如此突然,幸好她早有准备,才成功躲过这一剑。见状,楚见棠不免讶然,在这之前,几乎没有哪一个赝品可以接连躲过天华剑。


    可惜,赝品终究是赝品,她碍了他和楚糖的眼,楚见棠是一定要将她除掉的。


    楚见棠不发一言,接连出剑,楚梨只能继续躲。到了后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动用灵力,附近的树枝被他们带起的风吹得呼呼响。


    楚梨受不了楚见棠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作风,趁乱问他:“仙君,你为何要杀我?”


    “杀你,需要理由?”


    楚梨点头:“需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语有些熟悉,这样的话楚糖也说过。她想要做什么,而他不答应的时候,楚糖就会“以死相要挟”,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这个冷漠无情的人。甚至在过招的一瞬间,楚见棠看见了楚糖的脸。他垂下眼,终于回答:“他们派你过来,不就是为了送死?”


    他们?哪个他们?


    楚梨喘着气,一边躲,一边嚷嚷:“什么他们?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只是一介散修,无意冒犯仙君啊。”


    “散修?”楚见棠不信,“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剑出的越来越快,楚梨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随口扯谎:“……为了清离,为了清离仙君!”


    出乎楚梨的意料,楚见棠握着剑的手顿了顿,悬在她耳边。


    她刻意模仿了楚糖的长相,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清离仙君”,这其中显然有古怪,楚见棠要问个清楚。


    而对面的楚梨惊奇地发现,遇见她之后,楚见棠那张冰块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别的表情。他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继续追问:


    “为了清离?为什么?”


    而她分外感激的那名女修像是浑身都没了力气,声音几乎在哀求。


    “我楚梨到底哪里好?竟让你费尽心思,不惜坏了我的名声来捆住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何德何能,教江家少主如此惦记?”


    说到最后,她已经哭出声。


    那江无眠竟是江家少主,陈然然要上前的脚步倏地停下,江家少主……竟是江家少主?


    诧异的不仅陈然然,还有场下的所有人。


    此前被所谓楚梨指使的抢劫伤人坑害过的人站了出来。


    他扬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毁名声!”


    这一声像是导火索,一时间不少人都站了出来,质问这件事。


    而事件中心的二人站在大家中央,那女子正用尽全力,几乎是带着些凄厉的姿态从那江无眠怀里挣脱,而她像是已经累极,无论身心。


    也逐渐站不稳,就要摔倒在地。


    这时有几人急忙上前,为首的那名女子匆匆将那楚梨接住,那女子声声泪俱下——


    “江无眠,你够了!”


    她控诉着:“我们师妹是何等良善之人,怎么可能做出抢劫他人宝物,伤害他人性命之事,不过是你!是你指使人坏了我师妹的名声!


    “好教我师妹人人喊打,届时只能依附于你!


    “江无眠,你好狠的心!”


    话音刚落,她怀中那楚梨呜咽出声,可怜极了。


    陈然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的眼角禁不住浸出泪水,好可怜,想不到曾经那如此肆意的女子竟变成了这样。


    被世家子弟折了翅膀,毁了名声,要把她变成笼中雀。


    她再也忍不住,大步迈了出来:“江家少主又如何!世家就可以压迫女修,强迫女修吗?”


    此前那站出来质问的人也恍然明白了始末,他立时应和:“就是!况且你们想如何相爱便如何相爱,与我们何干?做什么要抢走我们的东西,做什么还要伤人!


    “难不成我们也是你们苦情戏码中的一环?”


    一时间讨伐声四起。


    窝在成玺怀中的楚梨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为了不露馅,她只好把头埋进成玺怀里藏起来。


    成玺也感受到了,她小声:“师妹收敛些,莫要露馅了。”


    楚梨也小声回复:“师姐演得真好。”


    成玺听言面色一红,她视线飘忽着没有应,其实她以为自己是不行的,如此羞耻的台词她如何能说出来?


    可若她不行那便是经明和苏依依,那还不如她呢,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谁知道刚开了个头,竟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还带着些隐秘的快感难以言说。


    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众人讨伐了“江无眠”许久,却始终没人敢拿着武器上前。


    因为“江无眠”是江家少主,江家未来的继承人,除此之外还是一名金丹期修士。


    众人始终在忌惮。


    楚见棠定定地站着,因为过于嘈杂他些许不耐,下意识摸向腰侧,却没有摸到自己的剑,因为他的剑太显眼会暴露身份,便被某人勒令不能佩戴。


    如此一来他愈加不耐,只不断摩擦着指尖。


    他又等了片刻,余光中一直注意着的人给了一个手势,他眸色一凝立时打下一道术法震慑了还在讨伐的人群,人群顿时一静。


    他大步走过去把那窝在被人怀里的人扯出来放在自己怀里,熟悉的柔软入怀,他波动的心绪有一瞬的平缓。


    然后他就听见——


    “小伙子,你不行啊,刚才好多台词你都只念了半截。你还没我成师姐敬业呢。”


    比如刚才那句“不可能”后面明明还有一句“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手心”。


    再比如成师姐说完之后他明明还要接一句“我江无眠乃堂堂江家少主,做事哪有你们说三道四的位置”。


    就演的不是很好,完全没接住她和江师姐的戏。


    楚见棠脑中回溯演练时楚梨说的那些台词,顿时面色一黑,他报复性把人用力按在怀里,直接打算扬长而去。


    被按得喘不过气的楚梨急忙拍着楚见棠的肩:“不对不对,你还有一句:‘我的女人,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才能带我走,你怎么不按剧本来?”


    楚见棠完全不理,楚梨只好一边撑开距离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一边给自己加戏。


    “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不可能得到我的心!”


    喊完这句她才心满意足:“果然没我不行,楚见棠小子,你还需要多练练啊。”


    楚见棠:……


    他脚步一顿,随后带着人离开的速度越来越快。


    因为效果很好,楚梨也很安详地抱着准备谢幕。


    这时有一道声音响起:“怎么就说走就走了?我还没看够呢。”


    什么?楚梨茫然。


    而下一秒一道无形的光从天而降,正将两人困住。


    紧接着从这道光中延伸出无数若隐若现的线对二人进行缠绕。


    率先被缠绕的楚见棠立时祭出自己的剑要将线斩下,不曾想剑瞬间被层层缠绕,不得动弹,只能不断发出嗡鸣。


    而这一瞬的间隙,线已经绕上了他的腿,腿瞬间没了知觉,紧接着体内的灵力,甚至魔气都陷入停滞。


    经脉也像是被这无形的东西堵塞,传来阵阵疼痛。


    他面色一变,不好,使用这线的人修为远在他之上。


    此前面对修为高者,他还有魔气可做抵挡,可魔气一同被束缚……


    他下意识看向怀里的人,正与人对上视线,怀里的人很紧张:“啥情况?这东西是不是对你不好?”


    对他不好。


    这种时候,何至于想他。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让我好好看看,你们会怎么做呢?”


    变故太突然,楚梨还没搞不清状况,但可以知道的是他们被困住了,对方很牛。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个抬眸,不曾想正楚见棠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他眼里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心口一滞,逐渐不安:“你想做什么?”


    她没有等到回答,只被人阻止了起身的动作狠狠压在怀里,很用力,不知缘由。


    “怎么了……”


    她好似也被那双眼眸里复杂的情绪感染。


    而下一秒,一只手主动去缠绕上那些线露出了一个豁口,而她被巨大的力道从豁口扔了出来,不等她反应,她已经被扔出了那道光。


    重力使然,她正不断下落,她却没有理会,只看着那立马又被线重重缠绕的豁口不言语。


    楚见棠,把她推了出来。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把她退出来。


    为什么?


    他不是反派吗?他不是时刻要杀她吗?


    不是所有一切的相处都是利用吗?与她假装道侣是为了他伤奇峰峰主掩人耳目,与她一同进入三福秘境,处处相护是为了让她解阵。


    明明一切都是利用,不是吗?


    这道光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只是大家都没发现这道光困住了两个人,而当楚梨从天降落时大家才发觉不对。


    成玺看清是自家是师妹后立时飞身而起将人接住。而楚梨的视线始终没有从那道光上移开。


    她不免担忧:“发生了什么师妹?”


    楚梨摸了摸自己的手,好似某人留下的温度还在。


    她声音闷闷的:“师兄被困在里面了,但困住我们之前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道光和楚梨身上,陈然然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她说:“二位师姐好,在下陈然然,来自缥缈峰,二位许是后来不知晓事情缘由。


    “我们来此都是因为队伍中有人身上出现了绿叶印记才来此,印记的终点便是那朵花,那朵花会说话。”


    她指了指那朵花:“刚来时它说有印记的人是神选中的孩子,而被选中的人需要进行举荐,票数最多的人会被吃掉,不然谁也不能离开,我们已经举荐了……


    “然后你们便来了,或许,那道光和这个有关。”


    楚梨听言眉头紧紧皱起,这听起来非常恶趣味。


    她话音刚落,那朵巨大且奇怪的花的花蕊上逐渐出现一个女子,穿着浅黄色外衣,墨绿色内搭,和淡红色薄纱,与那朵花配色完全一致。


    她侧卧在花蕊上,端详着楚梨,笑得一面兴味,她的声音也分外婉转:“小姑娘,他竟然把你推出来了呢,真是令人意外。”


    这声音与楚梨听到的一致,她当即应:“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那人嗔道:“好凶啊小姑娘,可惜姐姐温柔,这就是告诉你答案,姐姐叫十二蕊,目的呢,也没什么目的呢,主要是看了场这样精彩的苦情戏码,忍不住想要把我原本在玩的游戏换一换。”


    原本的游戏应是指陈然然说的举荐。


    她捂住心口,眉头微皱,像是真的在发愁:“你们的情感实在感人,看得我心都要揪起来了,我就在想,不会吧,总不会是那臭小子一人情深,你这姑娘就一点都不动心?”


    她稍一挥手,所有人都被透明的光拦截在三公里之外,包括成玺几人。


    “无关人等可以走了,穿过这篇林子你们便能去找神树那个老家伙了,而我呀,想玩新的游戏了。”


    她话音一落,被隔离在外的人群中顿时有人出声:“我的绿色叶子印记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太好了……”


    “走吧,去找神树。”


    “好。”


    他和她。


    没有隔阂,没有疏离,也没有温雪声的死,她还是他的小狐狸,永远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滚烫的吐息混着血气淌过耳侧,素日清越的嗓音,许是因为太过低切,竟仿佛带着些许脆弱的喑哑。


    “别再骗我……阿梨。”


    第 120 章   入魔


    楚见棠汗湿的碎发贴在苍白的额角,眸间情绪宛如深潭下涌动的暗流,悬在睫羽之间,藏着难以言说的挣扎。


    伴随着那道低哑的话音,一滴滚烫的水珠突然沿着楚梨颊侧滑落,又渐渐凉透,沾湿了她与他交缠在一处的鬓发。


    楚梨恍惚了一瞬,竟觉得自己似是也染上了醉气。


    但这恍惚转瞬即逝。


    她闭眼错开他蒙着雾色的眸光,扣在他后颈的指节骤然发力。


    真气凝成的冰丝刺入玉枕穴的刹那,楚见棠脊背骤然僵直,紧缩的眼眸里碎开星河倾覆般的光点。


    身躯如断玉般俯跌而下,却并没有如楚梨所料般落入她早有等候的臂间。


    骨节泛白的手堪堪撑在楚梨身侧,暴起的青筋将腕间未愈的鞭伤再度撕裂,血珠顺着手臂滑落,在素白衾被上绽开点点红梅。


    楚见棠猛地呛出口血,瓷白的面容上仍旧泛着薄绯,又在楚梨略显惊慌的注视下寸寸苍白。


    楚梨也发现楚见棠不见了,不知怎么的,嘴上说着不组队,但是真的这人不见之后,她还有点虚。


    可能是树敌太多了吧。


    毕竟她这么优秀,讨厌她的人多也正常。


    比如那个江无眠和戚媛,进入秘境之前她还瞄了一眼,他们是一队的。


    四周景象重新出现,她正身处一片沙漠之中,烈日当空,很热。


    她身上的穿着变成了元一宗外门弟子统一的穿着,她平时大多穿自己的衣服险少穿弟子服。


    应是秘境的原因,别人应是也如此。


    等会,衣服变了会不会衣服里的东西也没了?


    她低头一看,看到当初楚见棠给的玉佩正好好挂在腰间后才松一口气。


    储物戒也在手上,至少她存在储物戒里的阵法还能用来防身。


    玉牌旁边还有一块木牌,是进入秘境之前长老发给大家的。


    她拿起木牌端详,发现原本没有字的木牌多了一行字:“祭祀者:楚梨。同行者:‘萧奎’,成玺,苏依依,经明。”


    原来组队是这个意思,是被秘境也认可的组队,相当于捆绑在一起。


    可是这里就她一个人哇,她的队友呢?


    这时她许久没出现的系统传来有气无力的电子音:“宿主,恭喜您触发关键剧情:三福秘境,请将秘境所得的所有分发给同门,展现圣母人设。”


    楚梨:……?


    分发?


    这个字好陌生,陌生到她这辈子都很少做这种事。


    她咳了咳:“好的,我知道了。”


    系统忍不住强调:“宿主,请不要不当一回事,这个任务很关键,前面你人设崩了也就崩了,这件任务关乎剧情发展,你需要重视。”


    楚梨摸了摸鼻尖:“剧情发展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怎么没关系!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剧情的完整性,跟你最有关系!”


    “哦,”楚梨开始四处走动,“你说有关系那就有关系吧。还有事吗?”


    系统:……这阴奉阳违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它等级不高,一是怕反派,二也是没法对宿主进行过多约束。


    这样就等于干看着,一点没法也没有。


    它终于下定决心:“宿主,我决定要去升级,你一定要记得任务。”


    楚梨听言心中一喜:“好好好,我记住了,你快走吧。”


    她早希望这玩意离开她脑子了。


    系统一边不放心,一边抱着归来定要楚梨乖乖听话的决心去升级了。


    脑中一片静默,楚梨试着敲了敲系统,没有回话,看起来是真的去升级了。


    太好了,以后不在楚见棠身边也不用被系统吵吵了!


    她很高兴,决定从这个秘境开始大干特干,势必要成为一个拿着锤子,干翻所有人的存在。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城墙。


    如果说是城墙也不尽然,因为那就是用土堆砌起来,垒得很高,上方也无法站人,只有隔绝作用。


    城墙下方还站着几个人,她眼尖看见了成玺。


    她几步走过去:“师姐!”


    走过去她才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成玺对面站了几个人,穿着不是元一宗的,两方像是在对峙。


    而她的出声引起了几人注意,一时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她逐渐放慢了脚步,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成玺见是楚梨,立马将楚梨扯到身后,手微微屈着,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为首那人上上下下将楚梨扫视了一遍,最后集中在楚梨那盈盈一握的腰上。


    他道:“即是你师妹,不若与你一起?”


    成玺被激怒:“你做梦!”


    那人闲庭自若:“事情利弊我也与你说过,你说要找同伴,我们也会帮你找,绝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楚梨听得一头雾水,她扯了扯成玺:“师姐,什么情况?”


    成玺咬着牙:“我刚来便发现了线索,我们如今都是祭祀者的身份,队伍被分散开,需得找到同伴才能解锁下一个线索。


    “可在找到同伴之前,我们还得独立活下去,沙漠里入夜之后会有妖兽出没,进了城门才有庇佑。


    “他们几个是散修,早早就占了那城门,如今竟说,若我想进城门,就得,就得——”


    说到这,她愈加激愤,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首那人好心解释:“不过时陪我们哥几个双|修而已,我们哥几个都是筑基巅峰,双|修于你也有益不是?”


    他身后的人跟着应和,视线始终流连在成玺与楚梨身上。


    还有一人看着楚梨愈加垂涎:“而且你师妹生得这般水灵,一起的话,你也不用那般辛苦。”


    楚梨:……


    狗日的。


    大白天遇到发情禽兽了。


    她气笑了:“哥几个几个菜啊喝成这样?青天白日的,怎么不穿衣服?”


    那格外垂涎楚梨的散修疑惑:“师妹说的哪里话,我们分明都穿了衣服。”


    “我怎么没瞧见,”她笑出声,“只有人才要穿衣服,你们算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对面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为首那人抽出剑:“小丫头片子,逞口舌之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成玺也拉了拉楚梨,她低声:“师妹,我们打不过他们。”


    楚梨也小声应:“可是师姐,他们也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他们本就打算留下我们,无论我们愿不愿意。”


    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讲礼貌。


    成玺听言沉默了,她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柄,与人等高的,暗红色的,上方镶嵌了许多宝石的,锤子。


    她面色沉重:“锤子是经明请了好几个器修一起加急赶出来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干。”


    说着,她将锤子递了出去。


    锤子完全遮住了楚梨的身形。


    成玺想,师妹这么嚣张,又用这样奇特的武器,一定有她的独门秘诀。


    就像之前那样,这次肯定也能干翻他们。


    并不知道成玺心理活动的楚梨视线已经完全被锤子吸引,与她画的,哦不,是与她梦里的那柄,几乎一模一样。


    她太喜欢了!


    她一下接过锤子,接过的那一刻她发现锤子虽然大,重量却刚刚好,一只手就能拿下。


    她更喜欢了!


    从今天开始,她楚梨,就是锤子最大的锤修!


    对面被忽视的散修忍不住出声:“二位,我们的事情,还没定呢。”


    暗含警告。


    楚梨听言一下把锤子提起来,往前一怼。


    不管了,反正也打不过,干脆想干嘛就干嘛。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把他们的鸡鸡都炸了。


    接触阵法以来,她无聊时总想着造个阵法,没想到真的给她造了个出来,还没成型,但刚好可以小范围爆破。


    她存了三百个。


    那几人看着怼过来的锤子立马退后,两方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而中间的锤子在太阳下,愈发耀眼,让拿着锤子,身量不足的楚梨,也多了几分气势。


    她超大声:“定个屁,你们想做什么,有没有问爸爸的锤子同不同意!”


    成玺也完全忘记楚梨只是个炼气期,她一下挺直了腰板,就像一下有了靠山。


    对面的散修也面色一变,几人互相对视。


    有人迟疑:“我瞧着,那就是个炼气期……?”


    有人应:“难不成她用了什么遮掩修为的办法?她一上来就凶得很,完全没有一点对我们的忌惮。”


    还有人看着锤子:“话说,你们见过这样的锤子吗?”


    “没见过……”


    “莫不是什么不出世的武器?瞧着分外厉害的模样。”


    几人始终迟疑着,为首那人冷声:“不管如何,能进这里,那也只能是金丹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他刚要动手,他身后的人连忙扯住他:“老大,老大!金丹期,也分金丹初期,和金丹巅峰啊!”


    为首的人又顿住,他面色几次变化,他忍耐着:“难不成就任她羞辱?”


    这边举着锤子的楚梨有点累了,她悄悄唤来成玺:“师姐,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过来?”


    成玺很有信心:“师妹,我相信你,就是打起来,你也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楚梨:……?


    她有点出汗了:“师姐,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成玺:……?


    这一下,成玺也有点慌:“师妹打造这个锤子,难道不是因为师妹有独门绝技?”


    楚梨这下额头也出汗了:“不瞒师姐说,我没有练过一天锤子。”


    成玺沉默了,她几次张嘴,都没能出声成功。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楚梨也有点尴尬,确实,一个没练过一天锤子的人,造个这么拉风的锤子确实有点奇怪哈。


    虽然她没练过一天锤子,但一直以锤修自居也有点奇怪哈。


    但是没关系,她在某位脾气不好的人的灵石利诱下。


    学了点阵法。


    她还有三百个小型炸弹。


    她看了看那几位迟迟没有动作的散修,沉思片刻,凑近成玺。


    “师姐,你的幻术能不能把一些画面放大?不瞒你说,我自创了个阵法,可以小小的爆炸一下,你等会用幻术帮我放大一下,看看能不能吓死他们。”


    成玺:?


    她不可置信:“师妹,你一个锤修,自创了个阵法?”长久地凝视着她,指节将她的衣袖攥出褶皱,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想……可以是。”


    若一道命令便可以留下她,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应的,甚至……他还会庆幸,至少他还是她的师尊。


    楚梨微微偏头,眼中浮起一丝困惑:“即便我害你至此?”


    “你是我的徒儿。”


    楚见棠声音平静,却每说一个字,唇边就溢出一缕血色:“你渡劫,我救,本就应当。”


    未曾预料的答案,楚梨静默片刻,忽而轻笑:“可师尊,我不再是楚梨了。”


    随着这道话音,魔纹在她眼角徐徐蔓开,如同绽放的彼岸花。


    “……我是魔。”【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