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惠珠，放学之后三个人并没有选择在显眼的班级门口碰面，而是在人少一些的台阶旁集合。


    这附近有一棵大树，对于这几日的朗朗晴日有着很好的庇荫效果。


    “嗨，惠珠。”


    “你好。”


    “这个，请你们喝。”


    惠珠不自在动作下是递过来的两瓶苏打水，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被她表现得极度惴惴不安。


    不难想象，有多少人对她施加了没由来的恶意。


    “哇，真是帮大忙了，我正想去小卖部买这个的。”


    素熙如逢甘霖般拧开水瓶，咕噜咕噜喝下去，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惠珠也感到高兴，她觉得自己帮到忙了。


    与她们格格不入的人就是珍星，她以一种“你们在演电视剧吗”的疑惑表情看着两个人。


    但在素熙挤眉弄眼的暗示和惠珠莫名暗淡下的眼神的双重压力下，她也拧开了盖子，喝了一口水。


    “嗯，我也刚好渴了，谢谢你惠珠。”


    还是加入她们这种奇怪的氛围里吧，珍星想着。


    和之前不太愿意参与的想法不一样，


    因为艺术史上被素熙启发产生的灵感让珍星脑子里有了框架，接下来只需要去拆解天鹅湖里的舞蹈动作再根据想好的主题情节编排就好了。


    虽然金老师说过表演前会有置景，但想要表现得脱颖而出，这些细节也需要再下功夫。


    眼前的惠珠，也许就能帮忙。


    说服了自己的珍星决定卖力一些，她们先帮惠珠的忙，再让惠珠帮她们。


    “我们要去哪里呢？”


    “我和素熙要怎么做呢？”


    珍星主动询问细节，惠珠却表现得没什么底气，支支吾吾说不出几个字。


    “这个的话，我，我想的是......”


    “呃，要不然，我们先去我的创作点.......”


    若不是珍星曾清楚记得去年惠珠作为雕塑系校园大赛第一名领奖的画面，她现在就会转身离开。


    “我和珍星并不是老师，不用像回答问题一样那么紧张啦。”


    “放轻松一点吧，我们惠珠。”


    素熙又一次作为打破尴尬的存在介入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一次珍星向她递去了感激的眼神，她实在不适合惠珠交流。


    没想到惠珠的创作地点是在教学楼下面的废弃地下室，但集合的地点离这里挺远，三个人绕了学校一圈回来，烈阳让几人都出了很多汗。


    尤其是惠珠，热得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了。


    素熙习惯性地掏出手帕，不过担心对方介意，并没有主动替惠珠擦汗。


    “我们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素熙体贴地说，并且第一个坐在地下室里的旧沙发上。


    珍星不由得在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目的地定在这里呢？


    不过，她不会没有眼力见地这么说。


    她转眼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由此看出惠珠是一个很会艺术创作的人。


    因为屋子里的东西很多很杂，但一眼就能吸引人的是一些立体人像、骨架。


    等到惠珠的状态恢复过来，珍星再一次提问。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我想以素熙同学和......珍星同学作为我的模特，我会先画一些草图，然后做成小人像放在我的参赛载体上。”


    “所以，我......我想，请你们跳一支舞。”


    惠珠慢慢地说完自己的打算，素熙已经捧场地鼓掌起来。


    “wow，很棒的点子诶，所以你是要把我们做成小人放在那个楼梯上吗？”


    素熙指着工作台上尚未完全成型的楼梯上。


    惠珠随着她的指示看过去，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打算做一个旋转木马。”


    “那，那个楼梯是做什么的呢？”


    “这个的话......”


    惠珠明显有些犹豫，当她在思考要不要仔细介绍一下的时候，珍星的声音传来。


    “所以，你还没有确定载体对吧？”


    “嗯，是的。”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载体做成国际象棋的棋盘。”


    “黑白色那种。”


    这是一个很有新意的提议，至少惠珠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呢？”


    真的引起了惠珠的好奇时，珍星反而觉得有点心虚。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在为自己谋利之下的一种刻意引导。


    “哦！我知道珍星你要说什么。”


    但素熙却没有意识到这些，很兴奋地加入讨论。


    “是这样的，在上艺术史的时候，我给珍星提了一个超级好的意见。”


    “然后她决定以天鹅湖里的黑白天鹅和国际象棋里的黑白皇后作一个联想编舞。”


    “正好你不是要我们来跳舞嘛，你完全可以把我们想成棋盘上的棋子。”


    素熙拍着手总结：“这样我们就可以相互配合，惠珠你觉得怎么样？”


    珍星不由得吸了口气，如果是别人这个时候一定会说。


    “凭什么？这样不就是在牺牲我的时间来做你们的东西吗？”


    又或者“为什么不是你们按照我的想法去跳一支舞？”


    然而，惠珠突然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句。


    “好点子！”


    “我喜欢这个设定。”


    珍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惠珠，完全屏蔽掉外界的打扰，专心地在她本子上涂画。


    人果然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表现得格外有魅力吗？珍星想着，对着惠珠的本子露出钦佩的表情。


    惠珠总被人嘲笑像猪蹄一样的手，此时却像灵活的画笔，完全没有停顿地在画本上画出了示意图。


    明明只用了最简单的黑色铅笔在米白色话本上涂抹勾线，珍星却已经能看见成型的几帧画面。


    棋盘碎掉，棋子变成拥抱在一起的真人，流下了泪水。


    “好厉害。”


    珍星直白地夸起来，而沉迷于玩她的头发的素熙也从背后伸出头来看惠珠画好的草图。


    “好漂亮的画，而且很有风格。”


    惠珠显然无法招架这种真心又不加修饰的赞美，低着头任由自己枯黄的头发挡住自己的脸。


    “这、这还只是草图，不过，你们好像能看懂。”


    “这样、真是太好了。”


    她用这样的对白表示自己的开心，和被认可的感谢。


    “那今天我们先讨论到这里，周五可以请你们先跳一小节，我继续画设计图。”


    “周五，我们可以吗？”


    素熙向珍星投来求助的眼神，没等珍星回答，她又自顾自提问。


    “那还剩几天时间，话说，今天是周几来着？”


    金老师要求下周表演初版，所以惠珠定下的时间也不算太紧迫，反正也是顺带要提前弄好的。


    珍星想好这些后对着惠珠点了点头，然后才回答素熙的问题。


    “今天是周二呢。”


    “周二，那还有三天，足够了。”


    “等一下，今天是周二！”


    素熙的表情突变，随后拿出手机检查起现在的时间。


    “怎么了？”


    “有要紧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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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素熙放下手机，露出一点笑容。


    “好像要完蛋了。”


    “还记得我上课跟你说，我是乐队的键盘手吗？”


    “我们今天，有表演，但时间好像快来不及了。”


    惠珠跟着露出焦虑的表情，眼看素熙就要抱着她哭之时，珍星站出来阻止这份焦虑传播。


    “但还没有迟到对吧。”


    “跟我走，我有车。”


    “珍星——你又要拯救我一次了吗？”


    素熙跟在她身后，两眼放光，而珍星只是表现得不急，实际上脚步快得要飞起来。


    跟在最后面的惠珠差点追不上两个人。


    “这就是你的车？”


    素熙需要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忍住不笑，看见珍星胸有成竹说出口的交通工具，后跟着来的惠珠也低着头小声地笑起来。


    “喂！哪里好笑了，这个很快的。”


    “素熙你不要笑了，你先告诉我地址。”


    “还有惠珠，我这里有多的车，你就骑这一辆吧。”


    珍星煞有介事地掏出两把钥匙，解开锁，放出了两辆——扭扭车。


    没错，就是小孩子玩的那种，需要把两只脚放在脚踏上，靠着屁股扭动发力的扭扭车。


    “这真的很快，我在釜山用这个，十分钟就到村子里的学校了。”


    珍星倒不是特地在首尔买了这两辆车。


    而是因为刚来学校试着在附近打工挣一点零用钱，结果商店倒闭了老板为了不给她薪水，于是给了她两辆扭扭车。


    自那以后，珍星就没主动再去做过兼职，空闲时间用来练舞得到的提升也比两辆扭扭车好。


    “可是，我的腿太长了，好像不够放。”


    素熙抿着嘴，试图找一个正经理由拒绝珍星的“帮助”。


    “可是......”


    回过神来的珍星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个怎样离谱的解决办法。


    但刚刚她也是真的很着急，虽然表面上很冷静。


    “好啦，我知道你是太爱我了。”


    “不过骑扭扭车过去，真的做不到呀。”


    珍星傻傻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还来得及吗？”


    “其实还好啦，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约定时间。”


    素熙宽慰着珍星，沉默的惠珠默默从兜里掏出什么。


    “那个......”她默默出声。


    “我们不可以打车去吗？”半空中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是她手里绿色的钞票。


    珍星沉浸在自己的愚蠢行为里，她试图用冰块脸掩饰自己，装作无事发生地从惠珠手里拿回钥匙，然后若无其事地把两台车锁回这片被废弃的车棚里。


    “嗯，我觉得惠珠说得对，我们可以打车过去。”


    素熙抱住珍星，撩开她的头发。


    “我们珍星果然很害羞吧，没关系的，这样一点也不傻。”


    素熙轻轻掐着她已经变成桃红色的耳朵，恶作剧般暴露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这样很可爱啦。”


    明明很丢脸才对吧，珍星推着她往前走，回头看见静静笑起来的惠珠。


    算了，开心是好事。


    “走吧，我请你们看表演！”


    素熙跑回来拉着两个人的手往学校门口冲，像一只轻盈的小鸟。


    珍星和她对视的瞬间哈哈笑起来，而作为旁观者的惠珠，无比清晰地知道，珍星会是素熙所依靠的大树。


    那么，她自己呢？


    惠珠是渴望永远留住小鸟的天空，还是渴望永远留在树上的叶子？


    好像，她其实什么也不是。只是旁观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