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作品:《小宫女想上位

    盼。


    谈垣, 云姒一脸不解,没来得及阻止:


    “这么晚了,您?”


    谈垣初垂着目光, 视线落在女子的小腹上, 云姒, 她推了推谈垣初, 谈垣初才回答她:


    “在女子有孕一方面, 太医院无人能出林太医左右。”


    云姒当然知道林太医, 她顾忌的是这样太过招眼了。


    谈垣初掀起眼看向她,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他轻描淡写地提醒道:


    “只要你怀着皇嗣, 就注定会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和你请不请太医没关系。”


    云姒眨了眨眼。


    谈垣初见不惯她这样, 问:“想说什么?”


    云姒轻咳了一声,小声嘀咕:


    “您也知道您后宫没有省油的灯啊。”


    谈垣初轻眯了眯眼眸,瞧瞧, 这有底气了, 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哪有半点刚才乖巧的样。


    没等到林太医,云姒就打了个哈欠, 恹恹地趴在谈垣初怀中,杏眸耷拉着, 困倦得有点迷迷瞪瞪,谈垣初轻抚她的背后,低声:


    “朕等着就行, 你睡吧。”


    她瓮声瓮气地在他怀中摇头:“……陪您。”


    许是困倦得厉害,她声音软趴趴的,衬得她格外乖顺, 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中,谈垣初心底涌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其实让他细说他喜欢她什么,谈垣初也说不明白。


    偏偏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拨动他的情绪。


    只有一点不好,她演戏不好,总是让他轻易就发现她是在骗他。


    谈垣初垂下视线看她,女子说着要陪他,但人埋在他脖颈中,呼吸渐渐平缓,她仿佛在挣扎,上下眼皮子不断在打架,谈垣初没有出声,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幽静暗淡,四周宫人也全部收敛呼吸,给某人腾出一个安静的环境。


    林太医到了后,服身就要行礼,被谈垣初颔首,无声地打断。


    十月的天,秋风涩涩,林太医却是热出一头热汗,他见状,忙忙噤声,恭敬地替被人搂在怀中的女子把脉。


    脉象是滑脉无疑,只是有点微弱,让人会觉得不确定。


    林太医松开手,再抬头,却发现皇上一直在看着他,林太医忽然有一种感觉——皇上好像是在紧张。


    意识到这一点,林太医忙忙低头,掩下眼底诧异,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婕妤,心底越发谨慎,不敢有半点怠慢,他低声:


    “皇上,云婕妤是喜脉无疑。”


    殿内静了片刻,谈垣初眼睑好像轻颤了下,许久,他抬头已经敛下了情绪,轻微颔首:


    “辛苦了,下去领赏。”


    林太医不敢出声道喜,他松了一口气,要踏出殿门时,他余光瞥见了什么,让他倏然一怔。


    男子伸手碰了碰女子的小腹,一触即离,他紧绷了唇线,似乎有点紧张,也到处透着些许小心翼翼。


    林太医惊愕地收回视线。


    宫中妃嫔有孕常请他诊脉,他见过太多妃嫔被诊出有孕的现场,但他好像从未见过皇上有过这么一面。


    往日常听说云婕妤得宠,林太医只觉得有些夸大其词。


    直到今日,林太医才知道这道传言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许久,殿内没了旁人,只剩下谈垣初和云姒二人,云姒早睡了过去,谈垣初却是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底没有一点困意。


    他一手护住云姒,掌心轻轻地搭在她小腹上。


    那处一片平坦,根本和往日没什么区别,谈垣初很难想象,这里会孕育一个生命,日后会喊他父皇。


    他不是第一次当父皇,却是头一次有种后知后觉的奇妙和喜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不可抑制地翻涌。


    父皇在位时,谈垣初其实不理解,同是父皇子嗣,为何父皇会百般偏心。


    而今日,谈垣初却是隐约懂了。


    有妃嫔母凭子贵,自然也会有皇嗣子凭母贵。


    云姒只是才查出有孕,他便开始想着她日后诞下皇嗣后该要如何。


    可在往日其余妃嫔有孕时,他情绪总是淡淡,觉得这个皇嗣未必能平安降世,他过早付出感情,许是只会落得一场空。


    他吝啬得只肯报以一点期许。


    不公平。


    谈垣初至今终于懂得一视同仁这四个字有多难,一旦心有偏向,很难行事不有偏颇。


    许久,夜深人静时,殿内响起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有人一夜未眠。


    ********


    翌日,云姒醒来时,又到了辰时,她迷瞪地坐起来,半晌才想起来,她昨日好像把谈垣初给忘了。


    自顾自地睡了去。


    云姒哀嚎了一声,痛苦地捂脸。


    吓得秋媛一跳,秋媛忙忙掀开床幔,上下打量主子,不放心地问:


    “主子是哪里不舒服?”


    昨日云姒被诊出有孕在身后,盼雎殿的奴才都被皇上敲打了一遍,现在云姒就是打个喷嚏,殿内宫人恐怕都得提心吊胆。


    云姒捂着脸,探头探脑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问:


    “他呢?”


    秋媛疑惑:“今日有早朝,皇上在卯时左右便离开了。”


    云姒长舒了一口气。


    她起床穿衣裳,才回答秋媛的问题:“我没事。”


    等视线瞥见小腹时,云姒轻颤了颤杏眸,她不由得伸手搭在小腹上,许久,她呐呐地收回手。


    说实话,什么感觉都没有。


    要不是太医说她是有孕了,她根本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早膳被送上来,云姒半点食欲都没有,才有了一点真切感,她想起什么,紧蹙着黛眉,迟疑地问向秋媛:


    “你说,再过一段时间,我会不会也闻到一点异味就吐得昏天黑地?”


    云姒被折腾过,一点都不想再来一遭。


    秋媛有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主子自己吓唬自己做什么?”


    “奴婢觉得主子腹中的皇嗣是个乖巧懂事的,也许压根不会折腾主子。”


    云姒小声嘀咕:


    “我倒是巴不得如此。”


    早膳后去坤宁宫请安,在经过褚桉宫正殿时,云姒不着痕迹地朝正殿瞥了一眼。


    秋媛看在眼底,低声道:


    “当初苏婕妤有孕,皇上都晋了她的位份,主子别急,您迟早会住进去的。”


    能搬进正殿,就代表她成了三品娘娘。


    听出秋媛话中的含义,云姒轻勾了勾唇角,这后宫妃嫔无数,只有做到三品娘娘才算是熬出了头,要是能够升位,云姒自然会觉得喜不自禁。


    但云姒还存了理智,她轻垂眼睑,抿了抿唇:


    “到底不同。”


    从贵嫔升到婕妤,和从婕妤升到昭仪,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三品以上才能算是高位。


    云姒轻呼出一口气,没有气馁,她被秋媛扶着坐上仪仗,她心底清楚,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松懈一分。


    坤宁宫,今日请安,妃嫔们来得都很早,每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朝珠帘处看一眼。


    众人也有点恹恹地。


    也是,昨日得了云婕妤有孕的消息后,谁回去还能睡得着?


    宫人通报云婕妤到后,殿内气氛肃然一静,所有人都在往珠帘处看去,云姒迎着光进来,她穿了一身胭脂色的云织锦缎宫裙,外罩一层披风,人衬得比花娇,她未施粉黛,脸颊却依然白皙透着些许粉嫩,暖阳似乎都偏爱她许多,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待众人回过神时,云姒已经坐在了位置上,她坐姿松散,抬起一双杏眸,似乎有点不解:


    “怎么一直都看着我,我今日有什么不妥么?”


    殿内静了片刻,有妃嫔忽然觉得些许苦涩。


    云婕妤一出现就盖住了所有人的风姿,让她们都觉得移不开视线,遑论皇上呢?


    是邱宝林打破了殿内沉默:


    “是云婕妤风姿卓越,让嫔妾等人看得有些失神,一时只顾着盯着云婕妤瞧了,还请云婕妤莫怪。”


    云姒掩唇轻笑了一声,杏眸中仿佛盛着零碎的星光,她声音清脆:


    “你这般夸我,我要是怪你,岂不是不通情理?”


    德妃病重,静妃一贯不来请安,祁贵嫔告病,整个殿内,除了皇后娘娘,居然是云姒位份最高。


    自然,殿内还有两三位婕妤,但也只有一个苏婕妤颇得圣宠,其余人都惯来低调。


    云姒今日也觉得惊讶,她坐在了皇后下首第一个的位置。


    德妃未曾病重前,这个位置一直都是她的专属,后来她病重不得出翊和宫,这个位置上的人也变成了孟婕妤。


    这样安排无可厚非。


    云姒心底也清楚,苏婕妤和她隐隐有些不对付,偏偏苏婕妤又是皇后娘娘庇护的人,不论是她和苏婕妤谁坐这个位置,都会引起争议。


    倒不如让出去。


    孟婕妤嫁入王府有十一年,和皇后娘娘是同一年入府的,论资质,她坐在这个位置,谁都不能说什么闲话。


    但云姒没想到今日孟婕妤会把这个位置让出来,最终位置变成她和苏婕妤相对而坐,孟婕妤落座在她下方。


    云姒朝孟婕妤看了一眼,孟婕妤冲她抿唇笑了笑,很快敛下眼睑,安静地等着皇后娘娘出来。


    云姒挑眉,有点了然孟婕妤的想法。


    孟婕妤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她和苏婕妤的争斗中,如今她有孕,孟婕妤恰好借此从焦点处退下来。


    云姒不觉得意外孟婕妤的做法,毕竟,这宫中能有几个人会像安才人一样缺心眼?


    皇后娘娘来得不迟,让众人起身后,她让秋媛扶着点云姒,让云姒有点闹了个红脸,她羞赧呐声道:


    “哪就这般娇气了?”


    皇后娘娘不认同地看向她:“你啊,现在孕期还未出三月,正是紧要的时候,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苏婕妤端着杯盏,她抿了一口茶水,皇后娘娘的话也飘进了她耳中,口中茶水是甘是涩,她半点没尝到滋味儿。


    皇后让云姒坐了下来,云姒手边的案桌上摆着的不是茶水,而是一碗酸梅汤。


    “皇上在早朝前传了话来,道你身子重,日后请安尽数免了,省得你不知轻重。”


    云姒被说得一懵。


    她什么时候不知轻重了?


    云姒看见皇后娘娘好像朝她膝盖处看了一眼,陡然一噎,昨日那种情况分明是特殊。


    她又不是贱得慌,能不行礼,她还要上赶着给人下跪不成?


    云姒轻垂眸,仿佛是羞红了脸,甚是不好意思:


    “皇上言重,叫娘娘也跟着担心。”


    苏婕妤放下了杯盏,她不咸不淡道:“到底是云婕妤得宠,才查出有孕,就能让皇上这么看重,万事都要亲自叮嘱。”


    她话音甫落,四周妃嫔视线都不由得落在云姒身上。


    这番话由苏婕妤说来一点毛病都没有,她也曾有孕过,皇上对她何时这么上心过?


    云姒轻抬了抬眼,她脸上绯红还未褪,却是轻声细语道:


    “苏婕妤是在抱怨皇上对你不够关切么?”


    云姒厌烦有人蹬鼻子上脸。


    她和苏婕妤同样的位份,苏婕妤到底倚仗什么给她各种甩脸色?


    苏婕妤陡然冷下脸,皇上是否关心她,她们都心知肚明,但不管皇上怎么样,苏婕妤都不能抱怨皇上。


    论牙尖嘴利,她向来说不过云姒,但她又不甘心让云姒这么舒坦。


    苏婕妤忽然轻扯了下唇角:


    “这两年后宫中妃嫔有孕,常都不能善终,云婕妤可得好好照看腹中皇嗣,别落得和我一般下场。”


    她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云姒的小腹上。


    云姒眼底冷了冷,她没有挡住小腹,任由苏婕妤打量,她拨弄了一下银勺,银勺和碗壁轻轻碰撞,酸梅汤颜色清亮,让人觉得食欲大增,但云姒却是没喝,她轻声笑道:


    “有苏婕妤提醒,我自是不会落得和苏婕妤一样下场,毕竟小产后却迟迟查不到凶手的情况,整个后宫也只有苏婕妤一例,旁人想要效仿都难。”


    苏婕妤脸色骤然一变:


    “你——!”


    云婕妤不紧不慢地抬眼和她对视。


    四周妃嫔倏然噤声。


    谁不知苏婕妤小产却一直未曾查出凶手一事,一直都是苏婕妤的心头刺。


    偏偏云婕妤敢碰。


    二人之间的气氛隐隐有些对峙,有人不由得朝皇后娘娘看了一眼,有点好奇皇后娘娘会帮谁。


    这二人,一位深得皇上恩宠,另一位却是一直被皇后娘娘庇护。


    皇后轻扶额,有点头疼:


    “够了,云婕妤有孕在身,苏婕妤你说话也该注意点分寸。”


    苏婕妤猛然抬头看向皇后,有点不敢置信。


    她说话要注意分寸?


    皇后到底有没有听见云姒在说什么?云姒拿着她小产一事对她明朝暗讽,皇后难道听不出来么?!


    许久,苏婕妤轻扯了下唇。


    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不是一贯如此么?皇上宠谁,她就偏向谁。


    苏婕妤攥紧了手帕,她垂下眼睑,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嫔妾知错,定当谨记娘娘教诲。”


    云姒轻挑眉,她瞥了眼皇后娘娘,心底觉得皇后娘娘现在肯定很头疼。


    娘娘倒是想帮苏婕妤,可惜烂泥扶不上墙。


    云姒没猜错,皇后岂止头疼,有一瞬间,她都不想管苏婕妤了。


    苏婕妤到底能不能分得清情况?


    且不说云姒如今深得圣宠,只说云姒怀着皇嗣,她就是比其余人都金贵,苏婕妤敢拿她腹中皇嗣说事,一旦传到皇上耳中,她到底要不要命了?


    她今日不警告苏婕妤,来日给苏婕妤警告的人就会是皇上,到时,就不仅仅是警告了。


    苏婕妤以为皇上对她的怜惜之情能维持多久?


    等请安散后,百枝让众人收拾宫殿,待看见给云姒准备的那碗酸梅汤半点没少时,她停顿了一下,有点迟疑地看向皇后:


    “娘娘,再这般下去,您和云婕妤迟早要离了心。”


    云婕妤和苏婕妤之间,迟早是要有一个选择的。


    皇后疲惫地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