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带着两人从地下通道穿行，很快就到了一处打造在地下的休息室，兰伽径直穿过长廊，厚重的羊绒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这下面暖和了许多，温度甚至能算的上正常。


    三人来到执政官休息室大门前，马克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壁炉里雪松木燃烧的清香，兰伽默默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呈现出浓郁的复古风格，水晶吊灯、天鹅绒壁布、古典油画和琴盖上放着半杯红茶的白色钢琴。


    执政官正站在最里侧的电子阅读器前，听到声响，她缓缓转身。


    “兰伽先生，”她的声音如同房间里的温度一样恰到好处，“您看起来很从容。”


    “执政官大人，”兰伽眉弓一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差守卫将我带走，是想把我送上处刑架吗。”


    执政官递了个眼神让马克出去，待大门紧扣后，她慢慢起身说道：“放轻松，那是马克的主意，我找你只是聊聊天，马克是跟我提到了不少有关您的信息，当然，身为执政官我不会片面判断。”


    她走到了沙发旁，示意兰伽也坐下：“所以，能回答我——”


    “是你们做的吗？”


    她直勾勾盯着兰伽，面色平静又柔和，但眼神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压迫。


    兰伽落座，问道：“做什么？”


    执政官挑了挑眉，没说话，她修长的手指轻叩身前的鎏金茶案，全息投影从案面升腾而起，是整个圣典期间，对着兰伽和叶寒舟的监控录像，不过都做了切片，以一种流畅的情绪顺序串联在了一起。


    兰伽：“........”


    执政官指尖划过一长串的录像切片，她的目光穿透跳动的画面，直直落在兰伽脸上：“兰伽先生知道吗，在心理学中，人类的情绪都是潜意识留下的轨迹。”


    “而你的情绪和微表情告诉我，你飞快的理解了我们的传统，变故发生后你又产生了明显的紧张，焦虑，你的同伴与你的情绪十分相似，你们都没有疑惑，只有，突兀的思考。”


    她的语气依然平和，却带着专业性的笃定：“我说的对吗？”


    兰伽心跳加速，脑子空白了一瞬。他原本就是一位算得上优秀的演员，想要刻意控制表情时，能够做得很好，但他没想到全程会被监控盯着，这是他的疏忽。


    “对。”兰伽放松肩膀，缓缓道，“但只是因为看到民众们如此虔诚，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执政官：“很有道理，所以你是在否认吗？”


    叶寒舟紧皱眉头，他扫了两人一眼，叽里呱啦说啥呢这是。


    [叶寒舟：院长，她到底想干嘛？]


    “......”


    叶寒舟突然的通讯让兰伽紧绷的心绪稍稍回神，他有点被牵着鼻子走了，对，一味应对她的怀疑没有任何意义，要搞清楚的是，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里既不是审讯室，走廊外也没有蓄势待发的守卫，如此温馨且私人的室内，应该是想让他放松警惕。


    兰伽透过影像与执政官对视，看到了那双平静的眼睛，愣了一下，突地恍然大悟。


    是的，她明显是在带着答案问问题，身为执政官，本该是最在意这次“神圣”仪式的人，她的脸上既没有紧张也没有愤怒，只有平静的探究，马克都在意外后控制不住对他露出恶意，可她却反应如此平淡。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


    兰伽双眼微眯，身子向前一倾：“你在庆幸吗？执政官大人。”


    执政官指尖一顿，关闭了全息投影，淡淡道：“出于礼貌，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并不打算否认，毕竟无论我怎么回答，你都已经认定了答案。”兰伽轻声道，“人类的情绪都是潜意识留下的轨迹，所以，你在为这场意外感到庆幸吗？”


    气氛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执政官微微扯了扯嘴角：“你很聪明，我的名字是德拉·熵，好好聊聊吧，兰伽。”


    她起身拿过来兰伽赠送的两种灵符：“想必你也能猜到我们已经做过研究，当然，一无所获，马克本想将你们的异常上报给帝国监察团，但我认为没有必要。”


    兰伽平静道：“因为帝国监察团很少理会偏远低等星球的事件，即使再离奇。”


    德拉说道：“是，弱小催生恐惧与依赖，这颗星球的大多数人都很弱小，所以他们依赖任何能够帮助自己的东西，以至于分不清救命稻草和枷锁的区别。”


    兰伽：“你在说极光之主？”


    德拉：“或者说极光之灾才对。”


    兰伽已经猜到个大概，但他不理解的是，德拉为什么会跟自己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说这些事情，关乎整个星球的信仰，是什么让她觉得可以跟自己聊？


    “为什么要跟我说，我只是个普通的游商。”


    德拉轻轻摇头道：“首先你并不普通，你拥有超越时代的科技手段，你和你的同伴还能在零下近百度的野外存活二十个小时且毫发无损。


    其次，你目的直接又简单，你想要成为唯一的能源代理商和星霜果的代理人，这让我知道你拥有足够的能力及底气，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你需要凛冬星，应该不会做出伤害这颗星球的事。”


    “而你似乎还拥有替我解决难题的能力，我起先并不完全确定这场意外与你们有关，但我现在可以肯定，因为你刚刚的表情告诉我，你见过祂了，对吗？”


    兰伽：“......”


    恐怖如斯！


    德拉：“能告诉我祂出了什么事吗？”


    兰伽犹豫了两秒，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无论是不是德拉想要的结果，有任务在身，兰伽都得去解决那条苍龙，“重伤。”


    德拉脸上露出笑容，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细纹，却无损那份古典油画般的气质，她轻声一叹：“很好。”


    “兰伽，只要你承诺不会对凛冬星不利，我不会过问你的任何手段，如有需要，我还可以为你提供便利。”


    兰伽颔首：“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凛冬星的秘密源于两百年前的一次意外探索，派往迷雾区域的飞船接连坠毁，唯一幸存者带回了可以让将死之人延寿3年的星霜果，这已经突破了当时星际医疗的极限。


    他们想要搞明白怎么回事，但无论多少次，都是一模一样的结果，死一批，活一人，带回果。


    他们意识到迷雾的蹊跷决定停止探索，但星霜果的价值极高，至少获得的果子可以用来变现，可一切并不如人所愿，一旦离开凛冬星范围，星霜果就会急速腐烂，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进行保存运输，都是同样的结局。


    这个结果让前几次的牺牲变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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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没有意义。


    于是最后一批探索队出发了，回来时，他们带着已经装盒好的果子告诉大家果子可以变现了，而赐福这一切的，是极光之主。


    除了他们没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那时开始，为了星霜果的利益，为了打消居民们的疑虑，统治者将血腥交易包装成神圣仪式，每三年举办极光圣典，用积攒的尸体换取星霜果，用宗教掩盖真相。


    如今，凛冬星依靠星霜果系列产业跻身低等星球前列，居民平均寿命达80岁，但代价却是全民参与这场持续百年的活祭骗局，真相也被极光信仰完美掩盖。


    星网上关于星霜果来历的猜想全都是假的，在信仰的控制下，每位凛冬星居民都对此守口如瓶，早些年有不少想要一探究竟的人来到这里，凛冬星从不拒绝，毕竟丧生在野外对这颗星球来说极其正常，但只有凛冬星知道，他们是为圣典做出了贡献。


    兰伽听完了大概，如果是这样，那苍龙似乎也算不了灾？他给了果子，凛冬星居民给他供奉积攒的血肉，看起来只是一场双方都获利的交易。


    德拉淡淡道：“你觉得，在无病无灾且平均寿命悠长的情况下，三年能为祂积攒下多少具自然死亡的血肉。”


    兰伽一愣：“难道说。”


    “是的。”德拉轻叹一声，“从三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存在‘自主供奉’了。”


    说是自主，谁愿意活的好好的去送死，说到底，这已经是在杀人。


    “而且祂的要求越来越高，这一次，要了900具血肉。”


    兰伽：“！”


    三年，900具血肉！所以这就是那苍龙强大的原因吗？


    兰伽：“那你们为什么不放弃星霜果？停止供奉。”


    德拉苦涩道：“六十年前的一次延误，冰雪风暴吞没了整个北区，自此无人再敢冒险。”


    所以他们的虔诚里还有恐惧，事到如今，已经不单是星霜果的事情。


    “你们是怎么跟它沟通的？”兰伽问。


    “祂能理解我们的语言，但我们只能通过祂在迷雾内留下的信息理解祂的意思。”德拉说道，“包括祂的降临，其实也都只是装置在迷雾内的投射。”


    看来它还是出不了迷雾，兰伽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们有人见过它的样子吗？”


    德拉摇头：“几百年来，从没有一个人见到过。”


    被一个从未见过的生物控制几百年，虽说靠着资源得到了更好的生活，却也带上了更沉重的枷锁，而且这个这个供奉的口子越开越大，早晚会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没有备案和申请过的宗教活动，按照帝国律法是不被允许的，凛冬星这么些年悄悄发展，对内对外都靠着谎言维持，哪怕被逼到这种地步也不敢捅到帝国面前，难怪执政官一瞧有了翻身的机会，立马抖搂了个明白，毕竟人，可比不知名的东西好控制多了。


    但他可不是什么愣头青，被捧两句就丢了脑子，德拉的承诺信一半都算多。


    兰伽扫了眼任务，还有两天，不管怎样，是时候会会这迷雾了。


    “我的诉求不变，如果你有魄力推翻这持续了百年的信仰骗局，我可以帮你解决极光之主。”


    他垂眸扫了眼通讯，嘴角微扬。


    [林小鹿：院长！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