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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凭什么你当主角啊[穿书]》 第91章 直接找潇仙问问不就好了?
裳熵不信邪,把两幅画挨的更近些,目光如尺,沿着每道笔划的转折走向来一一对比。最后发现,不论是轻轻一点还是着力过重的伤口宽度,都完完全全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
人们深爱着推翻压迫者三尊的潇仙,崇尚她为家人复仇的重义,与挑战天神的勇气,所以会追随她剃发刻字。但这种狂热终究只会波及到极小一部分人,比起深思熟虑后选择伤害身体,更有可能是冲动之下热血上头时留下的。
不管是自己对镜刻,还是请人来帮忙,笔迹和力道都不尽相同,出来的效果自然也不同。就算是照着潇仙头上去划,也会因为情绪达不到那种亲人尽失的痛恨而少了几分决然。总之,绝不可能做到这般相似!
难不成小光头额上的字,就是潇仙本人刻下的?
但就算是同一个人,不同状态下写出的字体也会有些微差别,难以做到一模一样。
再往深处细究,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脑中
难道这小光头,就是潇仙本人?
这想法如掀起惊涛骇浪,裳熵急促
动动喉咙,咽下惊讶,继续观察。这次看的是面部特征,潇仙那副画作要比小光头大一圈,细节处也更丰富,她一打眼便看到少女鼻梁边有几粒褐色雀斑。再去看手中画作,虽然不太清晰,但在鼻梁边缘的同样位置,赫然也有褐斑。
裳熵一手掌住额头,目光又去描摹脸型。
两副画作是不同年龄段的女孩,一个十岁左右,另一个差不多二十,一个幼态可爱,另一个成熟凌冽。乍一看并不会联系到一起。但有了或许是同一人的怀疑之后,就开始觉得哪哪都像了。眼睛形状差不多,嘴巴差不多,鼻子差不多,都差不多!
这根本就是一个人吧!
放下画卷,裳熵缓缓后退一步,眨眨眼睛。
这寻人事件本不算复杂,只过程麻烦了些,可因为这个发现,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她思绪卡死,挠挠脑袋,看向身后女人:“师尊。”
慕千昙翘着腿,漏了点余光过去:“嗯?”
裳熵道:“我搞不懂,。”
若此事为真,小光头就是潇仙,那么现在天上那位是谁?
小光头的鬼魂只有十岁出头,说明她就死在这个年纪,那么当年齐家被天罚灭门时,她也随之死去了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在众人的认知里,还是由齐潇潇来推翻三尊?
是有人使用了她的身份吗?还是别的可能?
过多猜想无法定论,她脑中混沌如滚粥,竟理不清一条清晰眉目了,蹲下。身抱头道:“我头疼,想不明白。”
慕千昙安静瞥她。
气穴只差躯干还未开启,血脉逐渐觉醒的先兆已然出现,除意识不清外,情绪也烦躁易怒,炽热龙血带来的负面影响比之前更加严重。
从上回发疯到现在已隔了挺长时间,热度便始终压着,而就在方才,那点没绕过来的思绪让她突然卡壳,就如同机器一瞬间过载死机,点燃了那沉寂将近一年的引线,一发不可收拾。
“师尊”少女狂抓头发与脖颈,眸子里充斥着躁动,呼吸频率急促而不安:“我怎么了?”
她颈间已浮现出指甲留下的抓痕,口中还低低叫着人,宛如祈求安抚的小动物,看起来可怜至极。慕千昙却没有回应,连眸光都没怎么变,似在沉思,又似在发呆。
裳熵慢慢弯腰,跪在地上,扶住书架,如溺水般大口喘息着。耳边嗡鸣不休,跳动的视野逐渐漫上纯红,在那成片红色中,她看见了从女人膝头垂下的白玉手指。
五感骤然放大,心脏疯了一样震动胸腔,腹中传来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她嗅到女人身上的浅淡花香,以及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味道,像猫儿嗅到了食物,小步挪凑过去,嗓音微哑而绵长:“师尊”
红红舌尖探出唇齿,在昏暗室内格外鲜亮,就要触到那女人的手时,那玉白色微微收拢,居然挪开了。
裳熵被折磨到耳后通红,心中也燃起燥火,见她躲开,勃然大怒,就要不管不顾张嘴去咬。下一瞬视野突移,她脸颊撞上书架,砰然巨响,眼冒金星。
谭雀叫道:“啥!”她丢开书,奔了两步,探出身子:“这这这,这是咋了?”
一会没看,怎么这师徒俩打起来了?
视野稍微清晰后,裳熵眼珠转了大半圈,滑动到右边眼角,看见是方才勾起她食欲的那只手,正死死按着她。
“你真是”慕千昙叹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聚起一团白气,凝成枚玻璃般的小冰球:“麻烦。”
她话音轻蔑中带着责备,裳熵脑中炸开空白,剧烈挣扎起来,想要把这傲慢的女人按倒吃掉!可紧接着唇上一冰,什么东西与齿缝相碰,发出咯哒的细微声响,而后滑入口腔,散发出让她骨骼都颤抖起来的苍然冷意。
按在她脸侧的手松开,冰凉指尖划过耳际向下,停在下巴,挑上来些,帮她合上了嘴。慕千昙俯低身子,望进那双躁动眸子,粉唇一张一合:“含着。”
裳熵双眼睁大,瞳孔却缩小,焦点凝聚在那片近在咫尺的薄唇上,两个字犹如魔音般流入耳朵,在心尖上窜起细小闪电,带来一阵阵麻痹。
她艰难万分的动了动喉咙,冰球于口内慢慢融化,缓解了喉中焦渴。
原著里,男主是用笛音驯妖的方法给女主安抚燥血,废了老大劲,尝试又磨合了好半天才成功。慕千昙并非乐修,即使她会吹笛,她的笛声也没有任何作用,只是纯粹音乐而已,此法便用不得。
她方才发呆片刻,就是在琢磨着其他方式怎么做。想了好一会没想到合适的,看见那点舌尖才反应过来。她自己就是冰系灵力啊,降温那不是最简单的事吗?直接给这蠢龙吃冰!
这冰球内封了几缕灵力,在表面融化之后,会立即裹上一层新冰,源源不绝,够她吃半天了。
舌头下意识拨动着口内小冰球,裳熵脑中热雾褪去,双眼渐渐清明,捧住两颊道:“我好喜欢这个!”
她恢复冷静的速度比原著快太多了,慕千昙坐回来,免不了得意几分。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好用,就算以后蠢龙血脉彻底觉醒再发疯,也不用烦恼了。正这般想着,就见谭雀满脸小心翼翼的渴望,搓着衣摆道:“俺也想尝尝,那是什么呀?”
“”慕千昙沉默须臾,又凝了个新的冰球抛给她,谭雀张口接住,脸颊鼓起来一块,连连点头:“好吃。”
明明就只是冰而已,好吃什么
那边裳熵已从地上爬起,似乎忘记方才发生了什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边把乱发拨到脑后,一边看向墙上画作。
她看了一会,啊了声,想起自己刚才的发现,扯谭雀过来,把数种猜想一并告诉她。谭雀惊道:“还有这种事?要真是她,那些人为啥认不出自己家的神仙啊?”
若小光头真是潇仙,就相当于她俩上午是拿着潇仙本人的画作,满大街乱跑,叫那些本地人辨认其身份。这还不算好笑,好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认出来的!反倒是关于潇仙的英勇赞扬和崇敬话语收获了一箩筐。
这些人把壶神捧的如此之高,却原来把神放在他们面前,都认不出来吗?
裳熵道:“就是嘛,别说是我喜欢的仙人,就算是只见过几次的朋友,就算隔着几年没见,就算她长大后变样子了,我也能认出来的!”
谭雀道:“俺不太行,俺记性嘿差!都怕下次就辨不出你是谁了。”
裳熵不在意道:“没关系,我记得你,如果之后我们分别又重逢,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也会你也想起我的。”
“好!嘿嘿。”谭雀憨厚笑了笑,又严肃一些,抱住铃铛思索着。少顷,她猜测道:“俺想问问,会不会有可能,小光头其实是那位潇仙的分。身呢?仙人可以把自己分成两半吗?像土里爬的蚯蚓那样,分成两半后,还都能动。”
举什么例子不好,非要用蚯蚓来类比,害的慕千昙脑中幻想出那肉色长条蠕虫,恶心的不行,无语道:“这叫变身法与分。身术,不是谁都会。”
例如她就不会,而幽怜梦那狗东西就会,看似简单,实际上需要费很大功夫才能修成,她前段时间看书时有看到,本来想着学一学逃命或潜伏用,后面觉得太难又太费时间就放弃了。
裳熵问道:“那会不会是她魂魄的一部分呢?就像之前在东城那样。”
东城时,为了打听出艳尸相关的消息,她们去勾了男主人被吓出身窍的一片魂魄,或许这小光头也是这样呢?
目前已翻遍了正常时间内的死亡记录,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这也侧面佐证了小光头身份特殊。要么就是她的死亡没被记录在案,要么就是她死去的要更早,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还没死,只是那位神秘潇仙丢失的其中一魄!
越想越有可能,裳熵觉得自己抓到了新的重点,但要如何确认是真是假呢?
她在原地转圈,沉思片刻,兴奋道:“我知道了!咱们去天上,直接找潇仙问问不就好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几人在谈话。是官府人员,他们发现不对劲了!
第92章 石碑上的文字
这要是被堵在房里,那就是瓮中捉鳖了。谭雀猝然一惊,急道:“快走!”
她亲爹是村长,有时也兼调节邻里矛盾,甚至还能帮着县里小官半点简单案子,所以家里时常聚了一堆官府人员,喝酒吃肉,还会指导她认字,她最怕这些,是以一听到官府人员要来了,就下意识害怕。慌张之下,光想跑路了,显然忘记了在场还有两位实力不俗的修者,对付几个凡人是手到擒来。
她那边要走,忽被扯住后衣领,回头望去,是上仙。女人下巴抬抬,示意地上:“把书全放回去。”
谭雀往地上看,就见满地都是她方才新抽出还没收回去的图书,简直是直接告诉别人这里有人来过。她犹豫道:“但是”
门外锁链响动,链条咯咯哒哒抽出,人快要进来了!谭雀起了身鸡皮疙瘩,还是想跑,裳熵也抓住她,摇头道:“没事,听我师尊的。”
她说完便去捡书,谭雀只好硬着头皮与她一道,匆匆忙忙收拾。
慕千昙抚平膝头褶皱,从容不迫站起,打了个响指。门被推开,进来的几位官员都脚步略停,纷纷咦了声。
突然,房屋顶部传来放炮般噼里啪啦的摔打声响!
刚把书复归原位,裳熵抬头望向天花板,正疑惑这是什么动静,就听外头人喊:“下冰雹了!”
“怎么突然之间变天?城里不是在表演吗?”
“不知道,你们看那冰雹子,拳头大!吓人啊。”
原本要进来的人,也被这突变天气吸引,停住不动了。慕千昙掸去袖上灰尘,见她们把所有东西恢复如常后,带两人从原路翻出,要走之前,没忘记把窗上的锁挂回去。
几人不紧不慢出了官府,走得远了,谭雀才敢回头去看。冰雹已停下,屋檐上落了一大片冰块,像是挂上了幕帘水晶,闪闪发亮,煞是好看:“哇,好美!就像毛毛虫背上的水珠!”
慕千昙道:“不会比喻就不要比了。”
裳熵攥着画作,舌尖上传来一阵阵凉意,她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捂住一边脸颊:“我嘴里怎么有颗冰糖。”
慕千昙道:“你都吃半天了。”
抵着冰球在齿间磕碰,裳熵疑惑道:“我想不起来诶!”
若是燥血发作时没那么严重,她还可以保持理智,也不会丢失记忆。但若是不受控制了,发完疯之后冷静下来,很有可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在还未经历献祭事件的血脉觉醒后期,常常会出现这种问题。
由此便会出现一些场景,例如男主帮女主安抚了燥血,但女主一点都不记得,男主就会以为她对自己用完就丢,难免心痛。再或者后来某次分别后突然想起那些,女主意识到有人始终在帮自己,后知后觉的感动等等等。
总之,就是些用来给男女主暧昧牵扯,误会来误会去的小设定罢了。
慕千昙没给她太多思考此事的机会,干脆道:“你犯病了,给你吃个东西冷静下。”
裳熵也接受的很干脆,脸上展开笑颜:“原来是这样!可能是快到夏天了,我就会有点热气,谢谢师尊给我冰糖吃!”
把燥血理解成天热上火了吗?的确符合这蠢龙的脑回路。还没到需要与她培养感情的时候,慕千昙嗯了声,懒得再理她。
裳熵那边叽里咕噜道完谢,很快想起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得想办法去问问那位天上潇仙,看看小光头是不是她丢失的魂魄。如果是,可以直接让潇仙去完成她未尽的诺言。如果不是,就再想想小光头可能的来处。
上午用饭时听那老人说到潇仙有关的事,再佐以师尊的几个回答,可以看出那潇仙虽被推崇为神,但并未飞升,本尊还在人间,只是站得高罢了。
既然还在,就有能够找到她的方法。裳熵抬头往上看,头顶晴空万里,白云蓝天,与外界无差。唯一不同的是,本该绵延不绝的天幕,在视野向远处飘逸时,会碰到一圈崎岖不平的边界。
壶城坐落于掏空的红山之中,四周被山体包裹,整个空腔形状如胖壶。向上望去,犹如站在壶底,所瞧见的,便是那圆形的不完整的天空,即是壶口。如果说是这种地方的高处,自然而然会让人联想到山顶。
所以潇仙会住在山顶吗?
恰好三人刚出官府,就在人群之中。街上正有彩车表演路过,乐声大而飘扬,彩带纷飞浪漫,道路两边沾满了看演出的人,聚精会神,连连喝彩,白天晚上都热闹不停。裳熵钻入人堆中,找那些明显的本地人,询问如果有事的话,该如何面见潇仙。
听到此问题之人皆是呆了呆,先表示没那么容易,再解释应该怎么做。裳熵一连问了好几个,都得到同样的反应和回答。
想见潇仙,身心需足够虔诚。若是认为自己符合条件,那么就去妖鬼山上的登天入地生灵宝台,顺着长生锁链爬上天宫即可。
裳熵弄清妖鬼山在何处,得知方向后,从人群退出,往山的方向走去。得到答案非常顺利,听起来也不难完成,她面上却有几分想不通的疑惑。谭雀见了,问道:“你咋啦?”
裳熵道:“我怕弄错了,就问了好几个人,人太多,离他们很近。我一眼就看出他们都没有睡好,脸色很差,也很疲惫,那些花车上的表演者也是,感觉都快挥不动手了。都累成这样,干嘛还要表演,回去睡饱了再来嘛。”
谭雀道:“不奇怪呀,这几天都是戏壶节,外面好多人都是冲这个节日来的,俺们妖戏团也是的。人一多,都要出来玩,没人表演可咋办,干巴巴的。而且他们肯定能赚好多钱,又不是天天都这样,等节日过后人都走完了,再休息也不迟。”
这样倒是能说通,不过,裳熵算算日子。因为东西客栈凶案那件事,妖戏团耽搁了时间,原计划是在节日开始前几天就来到壶城,先适应一下当地水土,但真正到来时,节日已过去两天。所以算上今日,是第三日。
那么节日刚进行到第三天,就累到这种程度,后面可怎么坚持下来呢?
知道目的地后,谭雀就如一只欢快鸟儿先往山里跳去了,口中还道:“俺们快去山里吧,可以顺便玩玩水,铃铛公主不乐意搁城里待的,这下终于能开心点了!”
裳熵也不再多想,回眸看了眼师尊,见她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后头,一副淡然清冷之样,就忍不住想跟她说话,挥手道:“这边走!”
接着,就看到女人抬起那双“我知道啊真无语”的眸子。
与她对上视线的瞬间,舌尖也下意识拨了拨口中冰球。裳熵脑中晃过一片红色中,在那之中还有一抹灼眼的白。她脚步慢了,站定不动,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腹中也传来熟悉的饥饿感。然而没等她细想,身后传来喊声:“熵大姐快来啊!”
“哦哦!”
随着谭雀一同往山上跑,离城越远,人烟愈发稀少,那乐声与欢呼都被抛到脑后。落叶满地,草木舒卷,黄土道上稀稀拉拉生着不知名的小花,往深处走,坡度向上,树木逐渐稠密,城中的声音已完全听不到。
边打打树叶,边玩玩水,欢声笑语来到一处半山腰。前方树枝掩映,再行几步,越过树影,看到片突出山崖的平台。一堵红墙挡在眼前,上头铺着墨瓦。绕过这面墙到大前方,再向后看,就见香烟袅袅,树影婆娑。原来这是一间庙宇。
两人进入庙中,里头没人,有张供桌,摆着瓜果点心。墙上挂着几幅画,有之前壶城大门上的,也有几个面孔陌生的人。其中一张是昨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位男驱妖小仙,与他相对的是位面容苍白的黑发女子,应该就是那位叫做丁香,且曾经敢于驱逐雪娘子的驱妖小仙。
裳熵站在她画像下,仔细端详那张脸,又把画卷上关于她的英勇事迹看了遍,试图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才不信师尊真会烧死那些孩子呢!
谭雀在庙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有意思的,见桌上供奉的食物有点想吃,但嘴里冰球还没化完,便先出去了。
庙宇门前是方块石砖铺就的地板,一片老杨树围起圆形区域。最中间矗立着一座石碑,约有一丈高,黝黑而沉重。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顶端连着条黑色锁链,绷的直紧,另一端直冲向天,没入云层,没有尽头。
看到那座石碑,谭雀远远喊道:“熵大姐,过来看看这个!”
裳熵应了声,走出庙宇,也来到石碑前。谭雀正看着碑前一束白菊,纤细花瓣从边缘处干焦,应当不是新鲜的。
“有花诶。”
裳熵蹲下去看看:“谁会来这里送花。”
谭雀摇头:“不晓得。”
她抬头往上看,一瞧见碑上那小虫般的字体,就要晕了。裳熵站起身扶着她,也看碑文,目光从上到下,只挑自己认识的字读,大概弄懂了这说的是前世壶神与现世壶神的故事,即为:瓷壶三尊,与五目潇仙。内容比那位老人说的还要详尽。
谭雀晕了会,又活过来,一手抱铃铛,一手撑在裳熵肩头,指了指最上面一排字:“那讲得是啥呀。”
那排字又大又亮,漆成金色,一眼就能看见。裳熵抬眸望去,动了动唇读道:“虔诚者上天宫,叛逆者下地狱。”
旁边就有这句话的注解,心怀对壶神的万千敬意后,可以由碑上那条长生锁链爬上天宫,挂上小仙名头,拥有灵力,侍奉壶神左右。而心不诚还执意要上天者,与生来妖邪,皆会堕入地狱,忍受烈火炙烤,不得安息。
谭雀被后四个字吓的抖了下:“可怕!不过其他没听懂。”
裳熵道:“就是说,你要是信任壶神就能爬上去,一步登天,若是不信任,或者你是个妖怪,就会被弄到地狱去。怪不得叫登天入地生灵宝台。”
谭雀道:“俺爹说了,能吃多少饭,就干多少事*,俺不信有谁能一步登天。”
裳熵想了想,从怀中摸出装有小光头的细瓶,塞进谭雀怀里:“这个你拿着。”
谭雀呆道:“你要干啥?”
裳熵卷起袖子:“我想试试能不能爬上去,待会要是弄碎就坏了。”
谭雀喷道:“别了吧!你肯定心不诚,摔进地狱去咋办。”
“我师尊说世上无神,连神都没有,哪来的地狱呀。”裳熵爬上石碑。
谭雀嘟囔:“也对喔。”
慕千昙姗姗来迟时,抬眼见某龙已爬出几丈距离了。锁链微微晃动,少女缩成一小个黑点,贴在链条上,两腿夹着,双手握住,一点点向上挪动。起初还顺利,没多久便遇到了阻力,上升速度越来越慢。即使在下面,也能明显看出她身体在颤抖。
谭雀仰头紧张看着,被阳光刺的眼含热泪也不敢挪开,忽而视野下端出现红光。她倏而低头,就见脚下居然浮起一个圆环阵法。她突然想起方才裳熵所说石上碑文,不诚者下地狱!这里难道就是地狱入口?
她大叫一声,正要扯嗓门叫裳熵下来,就见白羽从少女身边闪过,锁链上已空空如也。谭雀诶了声,疑惑还未从心底升起,一声高昂鸟鸣穿透天际。白色大鸟遮蔽阳光,展翅翱翔一圈后缓慢下降,悬停在石碑上方。
白瞳爪子抓着裳熵腿部,少女被倒吊着,长发衣摆全向下垂去。裳熵生无可恋晃着双臂:“师尊,你为啥不叫她好好抓着我。”
慕千昙不咸不淡道:“没摔死你就知足吧。”
谭雀看看仙鹤,又看看女人,明白了这大概是上仙的灵宠或者什么其他东西,见地上红色阵法已消退,裳熵无事,她松了口气。
怀中的铃铛公主突然动了动,谭雀低头,就见粉白青蛙睁大了双眼,直勾勾望着那半空中的仙鹤,腮红红的快要滴血,还伸出小爪子在空气中挠啊挠。
虽然铃铛不会说话,但谭雀每日和她相伴,早就学会从这位老朋友的动作里解读出她意思,于是她惊讶发现,铃铛这是坠入爱河了啊!
没错,那只仙鹤确实唯美优雅,仙气灵动。没错,铃铛公主也美丽动人,人见人爱。但是,但是!
谭雀在心中抹泪:但是古语早就说过,青蛙和天鹅,是不能在一起的!
她不想戳破铃铛的初次心动美梦,只好另找了个理由:“不行,你俩都是母的,世俗不容啊!”
铃铛两只小爪都对着空气抓啊抓,似不想放弃。谭雀心痛难忍,只好用手臂遮住她的眼睛:“公主,别看了,俺们家条件不如上仙,门不当户不对,不适合!是俺没本事,叫你受委屈了!”
慕千昙不知她在旁边嘀嘀咕咕些什么,耳边听到一阵轻灵脚步声,指尖微动,白瞳化为一阵白色流光窜入她后颈中,裳熵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而庙宇边走来一位黄衣女子。
裳熵哎呦哎呦揉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看见谭雀满脸痛苦,以及陷入呆滞的铃铛,刚要开口问,也察觉到有人走近,向来人望去。
那位女子清秀柔和,面容消瘦,怀中抱着一束白菊,在两人目光中已走到石碑前,先拿起了原先就放在这里的那束菊花,换上新的,接着久久站立。
原来这花是她送的,不过为何要来这里送花?
女子默立片刻,就要离开,这时才注意身后有人似的,被小小吓了一跳,鞠躬道:“见过几位。”
她弯腰时,挂在颈间的吊坠掉出来,是一枚半月形的绿色玉佩。慕千昙看着那枚玉佩,颔首道:“嗯。”
裳熵爬起来:“你为啥要来送花呀?”
她只见过给墓碑送花的,可这石碑和庙宇又不是谁的墓。女子听见此文,仔细打量面前几人,斟酌着问道:“你们是外乡人吗?”
裳熵道:“是,我们本来是来玩的,现在想去找潇仙。”
女子略略惊讶:“为何要寻她?”
裳熵道:“她好像丢东西了,我们捡到,想问问是不是她的。”
大抵是从没听过这种回答,女子愣了愣,才道:“这样吗?我送花,是想要纪念我的双胞胎姐妹。”
裳熵再次望向石碑,确认道:“在这里吗?”
女子道:“是,在这里。”
她望向碑文,伸手抚摸着较下方的几个文字。裳熵这才发现,这部分居然全是名字!
女子悲切道:“她是当年随潇仙一同上天,推翻三尊的百位修者之一,也是我的骄傲。”
第93章 作者君真短!
当年齐潇潇去天上推翻瓷壶三尊时,并不是独自上去的,而是与一批同样秘密修炼的修者结伴前往。单从入壶城时,那座大门上的壁画也可以看出来,随在举剑少女身侧的小一号修者们,画的就是他们。
有多人相助,才可成事。否则,仅仅以一位修行十年的少女,就想去挑战那三位仙者,大抵是独木难支。但尽管如此,想要获胜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不容易胜利,就容易有牺牲,那批人里最终活下来的,恐怕只有齐潇潇一个。
方才过来时,一个文盲一个认字寥寥,两人都没仔细看碑文,经这女子提醒之后,这才细致望去。
这石碑上半部分书写的是传奇故事,而那下半部分则是长长短短,排列整齐的姓名,正是那近百位牺牲者的。此碑镇在地狱,天宫与人间的连接处,是一种旧日时光的象征,也纪念着逝去之人,怪不得会有人来这里送花。
石碑上被女人所指的名字叫做丘陵,与她排列在同一处的是丘水。女子方才说是双胞胎姐妹,而这两个名字如此相似,倒让人好奇另一个是不是她了。裳熵有点好奇,便开口问道:“邱水是你吗?”
女子道:“是我。”
可这碑上所刻不是离世之人的名字吗?裳熵不解:“你和你姐妹一起去天上了吗?”
丘水抿唇轻笑,低下头摇了摇:“我天真体质柔弱,不堪重用,更难以修行,自然也无缘上天。她与我不同,从小就是活泼聪明的孩子,也一直照顾我,最后也是她挑起大任我的好妹妹啊。”
提到体质柔弱四字时,裳熵眼神不受控制飘了旁边女人,立即受到不客气的一瞥,赶紧收回。这才望向身前邱水,她的确脸色苍白,身板纤瘦,两颊微微凹陷,看着就是副不健康的身体。别提修行,能长久活下来都是不容易的事。
谭雀安抚着失魂落魄的铃铛,感慨道:“你们感情肯定特好,俺之前村里也有一对双胞胎的,俩人天天拉着手不丢,去哪都要一块,好像影子。”
“是,我与她相依为命,一同长大,彼此照看,早已习惯相伴的日子,看她名字孤零零在这,我心有不舍”明明那是坚硬无比的石碑,丘水抚摸动作却异常柔和,不舍用力般,叹息:“能够陪在她左右,是我始终想做的事。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院中又是一默,慕千昙抱起双臂,指尖无意识轻点:“你们家就俩人了?”
丘水道:“眼下仅有我一人了。”
慕千昙道:“所以刚开始就只有你们俩人,并且你也说了是相依为命,这种情况下,你那位还要去强去闯天宫,不知道此举风险极大吗?上天的人那么多,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没差,刻上石碑以及被人铭记的所谓荣誉都是最不值钱的,身死才最真实。她是风光了,留你独自在世上,不值得吧。”
这位丘水,在她印象里就是个引出后续剧情用的路人炮灰,书中没详细说过丘氏双胞胎的故事背景。方才听这人说了几句,她就不免多想了点,直蹙眉头。
为解救三尊压迫下的壶城百姓而出头没问题,但也不考虑下自身情况就强行出头,只顾所谓的大义而忽视小家,丢下唯一身体不好的亲人,如此不负责任,慕千昙很难为这种无脑牺牲的行为共情。
她这话问得略刻薄了,配上那副无甚波澜的面容更加冷漠。丘水却并未在意,默然少顷,才轻声道:“我们两人的父母,都是死在三尊手中的。”
原来和齐潇潇一样,也是报仇那就怪不得了。
“我相信推翻三尊一役,小陵她也有付出一份力,每个人应当都有,大家都用了全力,才换来了现在的一片天。”丘水平静望来,柔和反驳着,说完后神色“我常常梦到她,她说她不后悔,还说想我,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我总会失落。”
她伸手握住了颈间那枚绿色玉佩,眼神似乎飘远了:“有时我会恍惚,总觉得她还在,就离我不远,等我过去似的。”
慕千昙微挑一边眉头,不置可否。
第94章 壶神请您去天上一聚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等丘水回忆完后,她才注意到三人都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一来这里就容易发呆,你们是想要见潇仙?”
裳熵点了几下头:“嗯嗯。”又挥了挥手:“你发呆是你的事,我们要找人是我们的事,你不要说抱歉,你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好。”丘水笑了笑,把发丝勾到耳后,抬眸沿着锁链向上望去,直没入云层才收回:“你们想从这里上去找潇仙,很难实现。”
谭雀问道:“为啥呀。”
裳熵戳戳她肩膀:“因为心诚者才能上去,我们不是。我刚刚才爬上去一点,就感觉动不了了,好像上面有人按着我的头一样。”
她们都是外乡人,没在壶城经历过被神仙庇佑的日子,怎可能对一个初来乍到之地的本地俗神诚心。谭雀皱眉思索着,严肃道:“那俺向天上大喊,天上地下神仙千千万,俺信奉的都是英勇神武的潇仙!行不行?”
裳熵道:“只靠嘴上说,可算不得诚心。”
谭雀疑惑道:“那神仙怎么知道俺是真心还是假意?”
听见此问,裳熵微微睁大眼,愣了一瞬。
对啊,剖开胸腔看到的也只是千篇一律的心脏,神仙是怎么分辨出信徒对自己是否真心呢?
在她脑袋过载之前,丘水开口道:“不必这么麻烦,其实你们只要找到驱妖小仙就好。”
裳熵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没错,碑文上说若是能顺着长生锁链爬到天宫,将能成为侍奉在壶神左右的小仙。这就证明了,那些小仙是可以接触到壶神的!
而她们昨日就在大街上抓妖时,就碰到过一位。那么,不需要她们先上去,只要再找到那位小仙,请他带话去壶神面前引荐下不就好了?
绕过这个弯,裳熵心头雪亮:“知道啦!你好聪明,谢谢你!”
丘水道:“不用,只是若要找她们,可能需要等等。一般城内有妖物作乱时,她们才会出现,平日里基本很难看到。”
原来她们来的这么巧,在来壶城第一天就碰见了,但那时可没想起还能请他帮个忙。裳熵皱起八字眉,挠挠脑袋:“好可惜啊,我们昨天就在街上见过他,还帮他捉妖了呢。”
丘水似受到震动,再把她们几人看了又看,才不确定道:“那天在街上救人的是你们吗?”
裳熵道:“有个小妖怪快要撞到人了,我们就是抓住了那个小妖而已。”
丘水脸现赞扬:“所以就是你们,年纪如此之轻,已是修者了,这般勇敢,真好。”
谭雀嘿嘿笑道,举起手中大青蛙:“没有啦,俺是凡人,不过俺的铃铛公主不是凡蛙!”
几人笑开。裳熵又问道:“妖物多久来一次呀。”
既然只有妖物出现时才能找到驱妖小仙,自然有此疑问,能在下次遇见时找他。不过,她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妖物出来害人难道还有规律吗?丘水倒没介意,沉思后道:“去年曾出现过一次。”
裳熵道:“去年,昨天不就有吗?”
丘水轻轻摇头:“我所说的那种妖物,是会带来巨大灾祸的。”
裳熵抿抿唇,想起昨日那街道上滚动的陶土小妖,被人一抓就抓到了,毫无还手之力,别说带来灾祸,健壮些的人一铲子也许就能拍死。丘水继续说着,眉头微敛:“去年出现的那只,吞掉了至少十个人”
她语气有些不忍:“若不是丁香小仙来的及时,还会有很多人死去。但尽管如此,损失也非常多,一条街区都毁了,许许多多家业一夕清空的人,都是靠周边接济者才活下来的。”
随时有可能被妖物侵害的城镇中,可能丧命也有可能家产全无,还不想随意离开这世代生活的土地,此般恐惧长期存在,所以百姓们才会如此信奉潇仙的庇佑。
裳熵原本歪着脑袋,听得认真,被丁香二字刺激的脑袋立直,听完之后气愤道:“居然这么凶残,还拆屋子,就该去把妖怪老窝都给端了!让妖物们给你们建房子,干苦力!”
丘水微微叹息:“很难,曾经的瓷壶三尊就没做到,如今潇仙恐怕也很艰难。”
裳熵道:“那妖怪是从哪里来的?”
丘水道:“是从地狱。”
护身符上的第三层就是地狱,裳熵心里不信,但也没再说这个,毕竟对于凡人而言,不明白这世间构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不一样,没必要强行说服别人接受自己的认知。
丘水不再说这个没有结果的沉重话题,故作轻松道:“不说这个了。你们应当都有壶神的护身符吧,经常对着护身符祈祷,或许也能等到她。除此之外,只能等到下次小仙主动出现了。”
裳熵把怀中的护身符掏出来:“好,多谢丘姐姐,我们会想办法的。”
丘水道:“对了,你们是否住在戏梦馆?”
裳熵点头:“嗯嗯。”
丘水轻松许多:“我猜就是。我在戏梦馆后厨帮工,若各位仙人不介意,还望把房号给我,我能给你们送些零嘴,就当感谢你们为壶城百姓出手了。”
“好啊!”裳熵笑着,报了个房号,又道:“那我先谢谢你啦。”
这小姑娘话语中总是毫不遮掩的热情,脸上也笑容满溢,让人看着总也控制不住眉眼弯弯。丘水似也许久没见过这种人了,怔了片刻才轻笑:“没关系。”
她握着换下来的那束花,看了眼天色,道:“我手上还有活没做完,要先回去了,等晚上再去房间找你们。”
两只小的都跳着说了再见,目送她离开后,裳熵一拳砸进掌心,和谭雀密谋:“等咱们找到小仙上天后,要跟那位壶神说说,不能等到妖物出来害人再去教训,不管是什么地狱还是啥,应该先一步把妖怪老巢扒掉,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啦!”
谭雀也严肃道:“熵大姐言之有理。”
裳熵道:“对吧,就像抓老鼠,等老鼠去吃米了才抓,一次只抓一只,那他们下次还会吃米,所以先找到老窝才能永绝后患。”
谭雀目露崇敬:“熵大姐高见!”
慕千昙:“”她没有听小学鸡互夸的兴趣,不动声色退到石碑后,自储物袋摸出本阵法书,翻到之前做了标记的那页。
圆环阵法横跨大半张纸,歪斜扭曲的走向使得邪气扑面而来,纸页都快兜不住。原料栏写着鲜血,那深色阵法瞬间带了些湿漉漉的腥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实际上,也的确不是好东西。此为召邪阵法,可以召来邪物,正是待会剧情要用到的。
指尖点在纸页上,顺着阵法游走一遍,当做温习。
就在前两天,慕千昙已把这个背了下来,私下没少练,但待会就要用到,她担心露怯,还是再练几遍。否则独自信心满满之下,却在那两只面前做了毫无效果的阵法后,再去翻书核对。那可真是太丢脸,她受不了。
确保万无一失后,她将书收起,脑中想到的是男主。这副本处处要和妖鬼打交道,如今还有这种正好切进男主修邪术能力的召邪阵法,简直就是为男主量身定做的副本。
也因为这个,她顶替之时,才会有诸多麻烦之处。
石碑后又传来两人对话。
“既然对着护身符喊话有用,不如直接告诉潇仙,你丢了一片魂魄!在俺们这里,这样她可能就会来看看了。”
“不行,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要先亲眼看到那位潇仙的长相才行。况且万一不是她,小光头可是鬼,把一只鬼送到守护这方土地的神仙面前,那不是害小光头吗?所以要先见到潇仙,再想之后怎么办!”
“好像是这样可是,这会城里有妖怪吗?没有的话,也等不到那个小仙来。”
“没事,我有办法,城里没有妖,我们就去林子里找,或者把妖物引出来也可以啊!”
“哇,你真的好聪明呀,以后你就是俺老大了!但是话说,用啥引呢?”
“你等我去问我师尊,她肯定会,师诶人呢?”裳熵的声音从碑后传来,绕过石碑,逐渐变大。少女环顾四望,见到人后,顿时喜笑颜开:“在这里呢!师尊,你知道该用什么来吸引妖怪吗?”
慕千昙道:“这都不知道,蠢货。”
裳熵抓抓袖子:“我还没学到这点呢。”
慕千昙迈步向前:“找片干净地方画阵法。”
三人离开生灵宝台,往林子深处走去,来到一片树木稀少的平坦泥地。周遭无人经过,杂草丛生,略显荒凉,用来置放召邪阵法非常合适,也不怕伤到他人。慕千昙拿出匕首,抛给身侧:“放血。”
裳熵接住匕首,没问原因,把刀锋压上手臂。谭雀赶忙叫住:“等等!要用血吗?用俺的吧!”
慕千昙捡了根还算结实的木棍,一掌灵力击向地面,杂草碎裂为无数纷飞的绿渣,裸露出一块泥地。她用木棍在地上划阵法,头也不抬:“你的血没用。”
新鲜血气腥味最重,再被咒法强化,会变成对于邪物而言的无上美味。而血的质量越高,吸引力越强,龙族作为最至高尊贵的大妖,其血液是大补之物,在阵法催化下,血液中的某种芳香对于其他妖物来说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她自身作为拥有着不错修行的上仙,血液用来画阵也一样好用,甚至因为没有血脉压制而更受柔弱邪物的欢迎。只是她不会给把刀子划向自己,才叫那蠢龙动手。
能让别人流血,干嘛自己受伤呢?
谭雀道:“俺的没用吗?”
裳熵道:“咱们都是人,血没区别的。我师尊的意思是,我是修者,可能妖怪会更喜欢我的,所以我来就好。”
要是遇到个心胸狭窄的,可会因为一句被骂的话惦记很久了。裳熵不想好友与自家师尊之间出现嫌隙,也不想再体会上回在师尊和秦河之间左右为难的感觉了,便想着安慰。
只是谭雀是个比她还心大的,根本不在意这些,笑道:“那你来吧,待会俺叫铃铛给你治一治。”
慕千昙刚画完,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瞥了眼铃铛。就见那小青蛙睁着那两只黑黝黝的眼眸,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望过来。含情脉脉,情意绵绵,从没想过这两个词语可以在一只青蛙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正要说什么,那边裳熵已把手臂划破,一串鲜红灼目的热血顺着小臂淌下来,如一线红珠,谭雀伸手去接:“不能浪费!”
裳熵往地上看一眼,即使师尊没说,她也知道该照着画一个,伸手在伤口处抹了一把,她拨开杂草绘制一笔一划绘制。
‘’慕千昙还记得,心道:‘那只青蛙脑子有病吗?’
‘啥呀。’
耳边传来呼哧呼哧吸面声响,不出意外的话,又是李碧鸢那家伙在吃泡面。慕千昙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天天吃垃圾食品,你哪天营养不良猝死我都不意外。’
李碧鸢咬着面,话语含混:‘不带诅咒人的啊。’提起面碗喝了口汤,她心满意足长出口气,擦着嘴:‘咋了,谁又惹你了。’
慕千昙道:‘没惹,那只粉猪。’
李碧鸢反应了一会:‘你说的是铃铛吧,害,不能因为人家胖嘟嘟的就叫人家猪吧!她怎么招您气性了?’
回想那眼神,慕千昙已稍微冷静下来了,一只青蛙而已,哪里会来那种深情目光,应当是她的错觉吧,便只道:‘单纯不喜欢青蛙。’
‘正常,合理,咱昙姐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包括青蛙也没什么,’李碧鸢拆了包盒装纯牛奶,吸管叼嘴里:‘但人家也是后期主角团之一,还是奶妈,经常性露面也没办法啦。’
慕千昙蹙眉:‘奶妈?’
李碧鸢道:‘差点忘了你不玩游戏,就是给别人加血的角色。’
铃铛拥有的治愈能力从飞龙崖就可见一斑,东西客栈时也出现过。本来这是个没什么好说的,绝对正面的能力,但她的治疗方式却让人难以忍受。
慕千昙每次看见她那条粉色长舌,总是控制不住回想起曾经某个冷泉中,被迫治愈锁骨上伤处时发生的一切,手指不由得抽了抽。
都是变态,动物也是,一整本书就找不出几个正常的!作者脑子有病!
李碧鸢宽慰她:‘不过无需担心,等她能进入主角栏,那是在很后面很后面了,昙姐你那会应当已脱离这个世界,在享受大笔money了,不要在意啦。’
裳熵作为主角,成为世界之巅的必经之路是发展个人势力,收纳天下英才,这里面就包括后期强盛的谭雀与铃铛,而这些都是在瑶娥上仙已死的剧情后。所以,按照李碧鸢的说法,她确实应当看不到这点。
慕千昙没有回答,拇指一一揉过指尖。
忙活大半天,终于完成了阵法,足有六尺宽度,耗血无数。绘制过程中需要集中精力,还要输出灵力。完成最后一笔后,裳熵损耗过多,面容苍白,身形晃晃差点没站稳,唇边笑容却依然在。
她直起腰观看自己的作品,鼻尖是浓郁到无法挥散的味道,深绿色草地见暗色鲜红隐隐约约,在阵法落成时颜色更鲜艳了些。看着没那么好看,不过作为初次画阵之人,她已经很满意了。
就算知道也许不会得到夸赞,她还是立即转头问道:“师尊,我画的怎么样?”
慕千昙道:“惨不忍睹。”
裳熵堵住耳朵:“我也觉得很好!”
谭雀道:“虽然俺看不懂,但就是很好!你没事吧?你脸色好白啊,快来让铃铛帮忙看看!”
“好!”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等她们倒腾完。裳熵重放下衣袖走过来:“接下来只要等就好了吗?”
“嗯,想办法藏起来,不要惊扰可能过来的妖物。”慕千昙刚起了个头,脚尖轻点,已飞身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最后一个字隐没在枝叶间。裳熵紧走几步跟上,头一昏差点摔倒,双手向上捧着:“能把你的护身符给我吗?”
一枚护身符从树上丢下来,正好掉进少女掌心里。她握紧了,拉着谭雀绕去树后的灌木丛蹲下:“咱们在这等,你的护身符也给我吧。”
谭雀摸给她:“你要干嘛呀。”
裳熵把三个护身符全捧在手里,对着它们小声道:“潇仙快来,山上有妖怪!”说完之后才耸耸肩笑:“三个放在一起,会不会声音更大呀,这样让潇仙听得更清楚。”
谭雀只看到她毫无血色的唇,不开心道:“等俺们办完事回来,俺带你去吃点大补的。”
裳熵胡乱点头:“好喔,咱们可以叫上那个丘水姐姐一起吃点,感觉她好柔弱啊,比我师尊还柔弱。”
谭雀道:“她说了是身体不好嘛,你师尊还能修仙呢,应该比她强点。”
铃铛:“呱。”
树上掉下两颗松果,一人脑袋被砸了一下。
过了会,一颗小很多的松果掉下来,又砸了铃铛。
三颗松果滚入杂草堆,谭雀捂住铃铛的头,不敢再吭声。裳熵抬头望,就见树干边流下的那一截黑色衣摆,看起来颇为无辜。她看了片刻,被满眼浓绿花了视线,倒头往地上栽。
谭雀吓道:“你咋啦!”
躺下后目光扎实许多了,裳熵瞧见树叶间那张毫无表情望向远方的冷脸,像是心里踏实了,阖上眼道:“我睡会,辛苦雀小妹你看着了”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入睡了,谭雀紧张兮兮的盯着她,唯恐她下一瞬就翘辫子。但还好,这人的生命力大概非常旺盛,呼吸无比平稳。
裳熵睡得迷迷糊糊,又梦见那猩红一片中的苍白,以及被砸到书架上脸侧的钝痛,还有唇齿间忽然被塞进来的冰凉。每一种感触都如此真实,如此让人沉醉,身体轻飘飘的,血液却在血管中横冲直撞。
可是不该的,她的血不是用来画阵了吗?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身上散发的味道让人着迷,也让她异常异常的
饥饿。
裳熵猝然坐起,口中焦渴如干裂大地,她艰难动了动喉咙,心跳如擂鼓,强烈到快要跳出胸腔。
她抬手捂住胸前,舌尖在口腔里寻找,那枚冰球已吃完了。
怪不得会这么渴。
“熵大姐,来了!”谭雀压低着声音叫道:“你快看!”
裳熵舔了舔唇,耳边心跳骤然远去。她依言越过灌木去看,只见阵法之上,一只憨憨笨笨的独眼小陶妖正在阵法边试探触碰着,似在好奇这是什么。
“咦?”裳熵低声道:“这不是我们昨天抓的那只吗?”
很快这答案就被推翻,因为很快就走来了第二只,第三只。原来不止一个,她们都聚在阵法周围,好奇的摸来摸去,彼此走路时会碰撞到一起,又晃晃脑袋
搞不清这妖怪到底从哪里来的,但既然出现了,裳熵就抓紧对着三个护身符重复道:“有妖怪!潇仙快来!驱妖小仙快来!”
她紧紧盯着前方,接连说了几遍,话音突然顿住。只因远方丛林之中,走来一个背着箩筐的女子,看装扮应当是来采药的,而她行走的方向正是召邪阵法!
万一让她碰上妖怪,那可就糟糕了!裳熵心中一惊,想赶紧起身,但失血状态还未恢复,动作又太急,眼前白炸了下,又蹲下来。
她一手捂着眩晕的头,另一手拨开灌木,就要出声吓走那些妖怪,却听得身后轻轻一响,是慕千昙落地了。两手各抓住谭雀与裳熵的后颈,阻止她们跳出去,声音沉沉:“别动。”
两人挣扎着要救人,接着就见采药女笑起来,摸了摸一位陶土小妖的头顶。
那女子并未走到法阵前,她所抚摸的,是另一位陶土小妖想往阵法走,但还没走到就被采药女吸引过去的。裳熵放下手,疑惑道:“她们这么亲近人啊。”
几只陶土小妖发现采药女,都开心的凑过去,一跳一跳,等待女子摸头,全然没有一个妖物该有的凶狠,更像是求安抚的小猫小狗。而她们被摸够了,用两只圆圆的手夹住女子裙摆,拉着她转向另一个方向。
采药女把她们摸了遍,指指后背背篓,意思大概是自己要去忙了,不能再玩。陶土小妖们挥手与她告别,这才回到阵法边,继续左看看,右摸摸。
这些小妖是因为担心这不知来源的阵法会伤到那位采药女,所以才把她拉去了其他方向吗?
他们居然在帮助凡人!
慕千昙松开两人。裳熵满心疑惑得不到解释,脱力坐到地上。
就在这时,电光忽而从天砸下,咔嚓一声,重重撞上地面,灵力激荡爆开,方才还在探寻阵法的几只陶土小妖瞬间破碎。一位女子飘然落下,也戴着宽檐帽,直筒长裙,裙上绘制着与护身符上同样的三层天地。
女子降落在还在灵力流动的地面,踢开陶土小妖的碎块,看向那道鲜血阵法。而后,转头向灌木丛望来!
与她对上目光,裳熵瞳孔骤然缩小,这是丁香!另一位驱妖小仙!
丁香一甩袖子,走到灌木前停下,开口道:“望兰上仙,壶神请您去天上一聚。”
第95章 庞然巨兽
灌木后没人出声,也没人露出马脚,可丁香等待着,仿佛知道那后面有人藏着,像是眼睛生在天上。
裳熵死死盯着压在血红阵法上的碎片,胸中憋着一口气,极其缓慢的吐出。
上一秒她眼前还是那满地蹦跶,带着采药女远离危险的陶土小妖,正猜测着她们来历,下一秒就听得咔嚓脆响,陶壶碎成一地,再也动弹不得。
她收回拨灌木的手,撑着膝盖站起:“那几个小妖怪是从哪里来的?”
尽管在宗门时,上课时间为数不多,她也知道虽有小部分妖物可驯化为灵宠,但更多是与人天然为敌的凶残猛兽,需要时刻提防,见之极灭,但刚刚那些,显然不是!她们很有可能是一种非常亲近人的有益妖兽!
裳熵意识到自己昨天无意间害了一只,今天又害了许多只!一股凉意在血管里乱窜,叫她四肢都麻木了,失血使得嘴唇颤抖,重复问道:“她们从哪里来?”
丁香并未看她,脸色阴着:“地狱。”
裳熵摇头:“她们看起来不坏,为何那么轻易就动手了?”
丁香道:“既然是妖,就需奸除。”
裳熵握紧藏在袖中的瓷瓶,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肩上传来按压力道,她被推开。慕千昙走过她身侧,声音很轻:“少说两句。”
丁香望过来,微抬下巴,似要把方才邀请那句话再讲一遍,就见黑衣女人摆摆手,简短应道:“好,知道了,带路吧。”
一刻钟后,几人回到登天入地生灵宝台。
丁香站*在石碑正前方,确保每个人都在院中后,抬起手来,掌心对着石碑,一圈圈白色灵力蔓出。碑文有所回应,从刻痕中射灵光。接着众人脚下轻飘飘的,低头望去,就见地砖之上浮起一层浅蓝色阵法,应当是通往天宫的入口。
裳熵站在几人最后,低头摊开掌心,望着一枚陶土碎片。这是她方才跟着回来时,顺手去召邪阵法边捡的,翻来倒去看,试图找到这类小妖怪的秘密。
碎片呈现半月形状,用手捏着有些硬,边缘锋利割人,色泽褐色微黑,是随手打河边一挖就一大堆的陶土,最为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甚至连妖气都没有。
上齿磨着下唇,她琢磨不通。之前文物试炼那会遇到的泥妖身上掉下碎片,可不是这种毫无生命迹象的死土,干成这样子,她们不该能那般活蹦乱跳,还会争抢着想被摸头?
问题出在哪里?
头越来越疼,也晕眩不止。裳熵猛敲脑袋两记,手腕被攥住,她侧过视线,从手臂夹缝中看到谭雀在摇头。
阵法初起时,谭雀捂住嘴巴,正踮着脚稀奇瞧着,余光注意到身侧之人的失落,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向旁边垮了一步,抓住她苦恼的手爪,又和她肩并着肩,还要撞她一下。
裳熵笑道:“我这脑袋,要打几下才清醒。在这方面,我师尊是专业的。”
谭雀生硬得转移话题:“你看,到勒!”
蓝光阵法自脚下消失后,周遭已变了景色。
和想象里与护身符上的场景不同,这壶城的天宫并非金碧辉煌,宽阔宏大。而她们之前猜测地址会在山顶,也是错误的。
往上多看两眼,能根据与天际的距离,推测出这里是距离顶部不远的高空山洞,四周山壁和外面看起来的差不多,皆为暗红色,透着股腥死气。脚下坑坑洼洼仿佛狗啃,墙壁上也如蚕叶般被蛀出数个长而歪曲的洞窟,洞口则斜斜摆放着数尊或金或银或铜或玉雕刻而成的盘腿矮像。
那些矮像,有的面容如十几岁孩子,有的如耄耋老人,有的是壮年女人,只有从额头的与眼下的另外三只眼可以看出是同一人。而它们脸上表情也并不相同,有惆怅,有威严,有茫然,有痛苦,风格如此多变,仿佛雕刻者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像,只好什么都尝试,又什么都不满意。
她们被丢弃在各处,明明没动,却又有千万双眼睛盯来,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谲。整个天宫深红漫泼,极为压抑,是个歪歪斜斜扭曲暗红的世界。
几人的脚步声在山洞内回荡,显得洞内空旷异常。谭雀抱紧铃铛,脑袋转了一圈,缩了缩:“你瞅这里,咋看不像是神仙住的,更像妖怪老巢。”
裳熵用气声道:“也不一定,你是没见过我们宗门的几个殿主,那住的地方都可奇怪了。我师尊在海上,有老烟鬼在白色池水里,还有在骨头架子里的呢。”
谭雀小小惊异:“骨头架子?”
裳熵道:“嗯,我和师尊过去那边,是住在头骨里面的。”
住在这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肯定也会做些不同寻常的事。谭雀兴致勃勃问道:“那你都干嘛了?”
“干嘛了?也没干嘛”裳熵用手摸着碎陶片,回忆几分。那会是跟着师尊去的,大部分时间要么吃要么睡要么修炼,要说有那么一件不一样的,就只有那个了。她道:“我在头骨额头上,贴了张双喜字。”
谭雀下巴快掉了,喉间小舌头都摆出震惊姿态:“啊?你和你师尊成婚了?”
那俩字让裳熵心里突突跳了下,连忙否认:“没有,是我搞错了,本来想贴福的,因为那会在过新年,但是我突然忘记福怎么写了,脑子一犯傻,就写了双喜。我老干这种事,师尊气得狠了,让我把囍吃了,还骂我一顿。”
“果然是这样,俺猜到了,”谭雀点头,一副很有见解的样子:“每次说你和你师尊的事,都以你师尊教训你作为结局。”
铃铛:“呱。”公主惜字如金。
裳熵无声笑起来,脚底踩到东西,咯哒一声。她低头望去,是一枚金光灿灿的金币。
这地上怎么有金币?
疑问刚出现,她就被更强烈的香气吸引着抬头,眼前金光满涨,心中震惊不已。她们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一个高而宽大的洞内,顶部开口向天,白云飘过,风呼呼吹进。洞内处处堆满金银器物,东倒西歪,几乎铺满地面,光芒四射。
数十位与驱妖小仙同样打扮的小仙在洞内游走,有人端茶有人扫地,都服侍着一位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件宽袍大袖,生着张与官府画像七分相似的面容,但显然更成熟些,或者说更苍老些。她坐在黄金打造的神台座椅上,脚踩着小山般的金币,脚尖随意拨弄着,不断有金币滑下来,叮当响动,她并不低头看,已习惯这种声音。
她紧闭双眼,却另有一只眼从额头睁开,还有两只在闭着眼睛的下方,共有三只,十分怪异。而她额头那只眼的周边,留有红色残迹,虽然因为睁眼动作而扭曲,却依然能看出是弑神二字。
这就是现任壶神,五目潇仙齐潇潇!
裳熵哪里见过这种黄金山,快饿的双眼发红了。谭雀则是震撼无比,感慨道:“真有钱啊,原来当神仙那么赚钱。”
裳熵及时清醒:“没有的,我师尊就很穷。”她想起那女人贫穷的原因,是要养她这个吞金兽,又愧疚了:“是因为我吃太多了。”
前方,齐潇潇忽而开口:“来了?”
丁香点头称是,让开身体,示意慕千昙坐在小桌前。
她们与齐潇潇之间隔着一个六尺左右的洞口,从这洞中可以看到下方被丛林包围的壶城全貌,正欢欣着庆祝节日的百姓们,那股搏命般快乐的声音仿佛能传达到这么高的天上。
慕千昙看了眼便收回,拎起裙盘腿坐上小桌前的蒲团,裳熵与谭雀自动坐在她左右,桌上有点心茶水,她们却都没动,忌惮着中间那位一般。
那潇仙本就在黄金台上,要高一些,她们坐下后,两边更是相差略大,只有抬头才能与她对视。
齐潇潇伸开手掌,立即有小仙倒了杯水过来,放在她掌心。她道:“不知上仙来此,有失远迎,莫要怪罪。”
按照潇仙上天的时间来算,她今年不过三四十岁,说话嗓音却有种不老不幼的感觉,面容也是,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老相,但想要仔细辨认时,看得不免认真而久,便会引来那些小仙的不满,沉沉目光投射来,似要将人逼退。
慕千昙像是没发觉那种种异常,脊背挺直又端正,淡声道:“本就是听闻此地热闹,来随便玩玩,没打算做什么,没想到还是惊扰到您了。”
齐潇潇那三只眼中现着思量:“上仙这种贵客,本尊说什么都要请上来的,要是让您受了委屈可不好。只是望兰上仙这名号,听着实在耳生,敢问您来自哪家仙门?”
一般情况下,碰到着修仙门槛的都能被叫一句小仙,仙人,仙子,但上仙的标准就非常高了,能够冠上这种称号的,基本都在仙界顶顶有名。例如提起羲朦上仙便是天虞门掌门盘香饮,提起瑶娥上仙就是那声名狼藉的苍青殿殿主慕千昙,报上名号就知道是谁,来自哪里。
而望兰上仙非常陌生,是谁?不清楚!
这名字是慕千昙随口瞎诌的,自然是没有,便道:“一介散修罢了,没有寄身宗门,只是朋友给面子才称一句上仙。”
潇仙唇角似有意无意勾了下:“是吗。”
慕千昙不客气回望她:“是。”
潇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脚下金币哗啦啦往下掉:“您也不要怪罪本尊想问个清楚,只是许多上仙实力虽强,但总有些不讲道理,本尊担心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所以需防患于未然。”
说的许多上仙,大概就是指曾经因为原主婴儿庄事件找上门来的盘香饮和秦霜吧。慕千昙本来觉得原主能干出那种事也不是很奇怪,但现在看这潇仙对其他上仙的防范模样,此事大概有隐情了。
齐潇潇望着她,纤细手指一下下,在自己的茶盏边缘抚动。慕千昙听到极细微的咔哒一声响,眼珠向下滑,原来是她面前的茶杯底部裂开一道小口子。
她面色不变,也抬手握住茶杯,以灵力相逼,让那道缝隙不再继续扩大,却感受到内里一股劲力向外炸开,她施加更多灵力压制,两方争斗起来。
是这齐潇潇在暗自试探她的实力。
她知道这点,其他人可不知道,只看见她握住水杯却不喝。裳熵却是从方才起就喉中就焦渴万分,便也捧起茶杯,谭雀见状,则捏起碟子里的点心准备吃。慕千昙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是教育过你们,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吗?吃下去容易,想还回去可不容易了。”
谭雀手里的点心被吓掉,裳熵也立即放下茶水。两人都心里门儿清瑶娥上仙没教育过她们,但还是默契的不敢动作了。
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这点防范之心都没有。慕千昙心里骂完,手上加注灵力。
两股劲还在相互角逐着,不知齐潇潇有没有试探出她的实力,但慕千昙是探出这壶仙的实力了,为主角们安排的最后一个凡间副本,虽然沾上了仙字,也有几分力量,但和她这位上仙比起来,还真是不够看了。
慕千昙心中有数,便退让一步,假装自己体力不支,茶盏在她掌中爆炸,水花飞溅,她身前脸上都沾湿了些,睫毛上也挂着几滴晶莹滴透的水珠,竟给她添了几分玉色。
身边两只又被吓,谭雀护住铃铛灵魂飞天,裳熵则焦急去抓女人握茶杯的手,查看她掌心有没有被碎片划伤。慕千昙收拢五指,弹开她的手,抬眸道:“水有些太烫了。”
把鱼钩放下去,让鱼儿认为自己有能力吃掉那鱼饵而不受伤害,等鱼儿出手露出马脚时再反之擒获,就能在那些对壶城忠心耿耿的百姓眼前,把他们的神名正言顺抓起来了。
齐潇潇吩咐道:“给她换一杯。”
几位小仙麻溜走来,有人扫碎片,有人放杯子,有人倒茶,很快,桌上只剩下一杯漂浮着热气的茶盏。
还是烫的。
像是已排除威胁,齐潇潇显然轻松了,转向一边道:“那位小仙,你用护身符召唤本尊,想帮忙除妖邪,却只是你自己画的召邪阵法,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有其他事情要找本尊?”
慕千昙侧首望向裳熵。
这神神叨叨的壶仙无非是害怕有能够挑战她的势力来到壶城,这才请她们上来试探几分。而另一个目的,就是那个细瓷瓶了。
裳熵隔着袖子摸了摸,半晌才张口问道:“您有丢东西吗?”
齐潇潇道:“哦?这要看是什么东西了。”
裳熵道:“一片”
一片魂魄,可她嘴巴像是被封住了,怎么都说不出来。她脑中总是闪过陶土小妖们被瞬间杀死的瞬间,由陶土诞生的妖怪属于活器,是相当难修成正果的,可她们就那样这还是她自己导致的。
另外,这潇仙也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裳熵不太想提起有只和她长相相似的鬼物在游荡人间。正犹豫间,她察觉到手中瓶子在颤抖,不像是兴奋,更像是恐惧!
不对!
裳熵果断把瓶子塞回去,问道:“我想知道,我画召邪阵法引来的那些小妖怪,是来自何处?”
她不断问这个问题,直觉这个很重要,似乎得到所谓的正确答案,就好像她乱成一团的思绪能被理清。
齐潇潇道:“这个问题,丁香应当已经回答你了。”
裳熵道:“不,根本没有地狱的。”
齐潇潇问:“你为何笃定没有?难道你见过吗?”
“没有。”
“你为何要否认你没见过也不了解的存在?”
裳熵噎了下:“我的直觉。”
齐潇潇如长辈般叹息道:“小孩子才说这种话,况且,谁在意妖物来处呢?”
裳熵道:“没人在意吗?”
齐潇潇道:“自然,敌人就是敌人,没必要有多余的关心,只需消灭即可。”
裳熵站起身:“万一那是好妖呢?”
齐潇潇笑了,却有些森然:“没有好妖,所有妖都不无辜。”
裳熵道:“可仙人里也有坏仙,为何妖物里不能有好妖呢?且这世上,总是人害人更多吧。”
真要说起来,瓷壶三尊给壶城百姓带来的灾难,可比单纯的妖物要深重多了!
齐潇潇沉默须臾,问道:“你想表达什么呢?”
裳熵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顿住了,理不出头绪,只觉头痛欲裂。慕千昙也站起来,用手背拍了拍身上潮湿,拱手道:“多谢潇仙邀请,只是我们下面还有同伴,出来太久,不回去他们要着急了。”
脚下那六尺洞口与天上都早已黑下来了,是到了该回去的时间。
齐潇潇目光在裳熵袖间点了点,似已看到那细瓷瓶所在,却只是向旁道:“送上仙回去。”
丁香领命,怎么带她们过来的,便怎么带她们回去,对齐潇潇的话言听计从。
夜色渐深,丁香送完人,又从阵法回去。裳熵还在发呆,慕千昙摸出方巾擦去脸上水滴,看了看石碑,转身道:“走吧,回戏梦馆。”
一路下山,回到房内。奔走整日,都累的不轻。慕千昙在床边坐了坐,侧靠在床头修养精神。她知道今夜还有的忙,到此并未结束,也只能趁这点时间休息休息了。
裳熵坐在地上,把小瓷瓶拿出来,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朋友的,只是这会好像遇到点问题,让我梳理一下就好。”
小光头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的谢谢你们。”
裳熵笑道:“不用!没关系。”
她说完这句便不吭声了,又拿碎陶片出来,打算明天恢复精力后再去画一次阵法,也许还能召来其他陶土小妖,她得不到答案,便会在保护好小妖的同时,尝试自己去弄清楚。
她握紧碎陶片,忽而想起昨日那只小妖被小仙抓走时,那独眼中流出的奇怪情绪,裳熵那时没注意到,可现在总觉得,她好像有话想说。
谭雀也累得躺地上不想动,三人一魂安安静静歇了会,门外响起敲门声。
裳熵去开了门,是丘水。她端着整整两盘小零嘴和水果过来,一张小脸温柔:“终于回来了,敲三次门。”
裳熵把门拉开,接过盘子,腹内早就饿到受不了,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她连连感激:“太谢谢你了,来来来,丘姐姐你进来,咱们一起吃。”
丘水道:“不用了,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突兀顿住,似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屋内几人同时也警惕起来。
声音渐渐大了,地动山摇,尖叫,嘶喊,脚下震动的地板。
裳熵动了动耳尖,脸色肃然,她将盘子小心放下,这才冲到窗前打开。就见一只比街道还要宽大的庞然巨兽,正从街道尽头,嘶吼着冲来!
第96章 啊啊啊死了算了
那巨兽起初是一个影子,从远方朦朦胧胧出现,只有一点月光勾勒,惊悚至极。街上人感受到脚底震动,听见巨掌在地板上的拍击声,响彻壶城天空多日的乐声突兀停下,表演的,观看表演的,楼上街上的人,都不约而同愣住,缓慢望向声音来处。
时间仿佛放慢了,街上张灯结彩,从那光晕朦胧的灯火上方,出现两点熔岩般的炬火眼珠。众人瞠目结舌,终于尖叫起来,由凝固推向另一种极端的运动,推搡拥挤,摔倒又爬起,也有被乱脚直接踩死的,霎那间惨案频出。
在满街混乱中,四只毛发直立的黑爪子一前一后撞来,巨型黑狗完全暴露在暖红色光芒之下。她张着大口,利齿散发冷光,红舌挂在齿边,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腥臭口水,接触者立即昏迷不醒。
黑狗一爪便踩趴数人,速度却不减,极为高大壮硕的身躯撞破街道两边楼房,惨叫如海浪般自黑狗边向四周掀起。裳熵按住窗户,抬脚蹲上窗台,挥手叫道:“别乱跑!都藏进巷子里去!”
喊完之后,她径直跳下窗台,恰好楼下刚有花车游过,此刻人仰马翻,停在远处。裳熵抱住胳膊,翻滚踩上花车,又在车顶滚了一圈。
她前进之势不停,撑地爬起,向黑狗急奔而去,到达花车尽头时跳高越过慌乱人群,单手抓住了挂灯和装饰品用的绳子,一根接一根荡过去,与冲撞而来的黑狗正面对上。
那张脸几乎要比她整个人还大了,裳熵面上却无惧色,在黑狗张口咬来的瞬间踩中她鼻子,借力弹高。黑狗咬空的牙齿咬合声清脆干涩,令人毛骨悚然。少女于半空扭转腰身,一脚携风踢向黑狗眼睛。
此下正中她右眼,只听得噗嗤一声,眼珠似破裂,黑狗喉咙中挤出吼叫,顺势向一边倒去,撞上街边楼房,又是阵天崩地裂。
裳熵踢完收脚落地,没看见地上有太多砖块碎片,踩中一片圆滚滚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摔倒,噗通坐上地面。
战斗时每分每秒都格外重要,她想赶紧爬起,可失血带来的负面效果还未消失,她眼前忽而一阵眩晕,上一秒还陷在砖块碎瓦里的黑狗,下一秒已重新袭来!
裳熵睁大双眼,黑红色口腔从眼前闪过,她后颈出了冷汗,几乎是肌肉反应般向右边滚开,咬合声在耳边惊天动地的一响,她躲过了!
可接下来一击却没能躲过!黑狗见噬咬再空,前爪抡了圈,砸中少女,裳熵如一根毒箭般飞射砸入废墟堆,激起浓烟滚滚。
这一撞把使得摇摇欲坠的楼房全塌了,木块碎片如雨水般噼里啪啦打下来。裳熵被埋进去,她朦胧中听见骨头碎裂的咯哒声,但不知从哪里传来。疼痛是海啸,砸进她体内深处,骨骼与**的多处位置都被迫挪动了。
师尊师尊呢
一栋楼塌完了,裳熵好一会都没能听见破碎之外的其他声音。她本就失血过多虚弱不堪,这一下又被打的格外重,力量从伤口处流逝,想起都起不来,只能在脑袋爆炸般的疼痛中喃喃喊师尊。
眼前一片漆黑,头上热乎乎往下淌血,她喊了好几声,失去意识,又立即醒来。她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其实只有一霎那,正心急如焚,忽而在沉重黑暗中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最近处砖石被搬开,光芒终于透进来,照清楚了谭雀的半张脸。她踩着破口处的乱石,慌张万分,探手往里摸:“熵大姐?你在这里吗?”
裳熵清醒一些,咽了口血水,嘶喊道:“在这!你让开一下,我这就出来!”
“好!”谭雀听到她说话,心坠回去,瞬间后退,给她让位置。
裳熵握紧双手,催动灵力,如压缩弹簧般不停压制,接着在一瞬间轰然爆出,压在她身上的杂物向四周炸开,她恢复自由,正要说话,瞳孔一缩!
谭雀站在不远处,单手夹着铃铛,满脸尘灰,虽是狼狈,但见她出来,还是松了口气。但她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后颈忽然竖起汗毛,她转头望去,是黑狗猩红的喉咙深处。
“谭”裳熵劈手向前抓,嗓音凄厉:“谭雀!”
饶是她已快如闪电,黑狗距离近,还是更为迅捷,合拢口腔,把谭雀吃入口中,扬脖咕咚吞下。
裳熵抓了个空,只碰到虚影,她看向自己的手,胸前一痛,低头望去,是谭雀被吃下前丢出来的铃铛。
她抱紧挣扎嘶叫的铃铛,牙关紧咬,几乎眼角迸裂,一拳砸向那黑狗腹部:“吃人妖魔!把她还给我!”
谁知黑狗轻盈躲闪开来,不还手,造了这么大声势,这么大破坏,只吃了一个就满足似的,竟然踩着废墟就跑了!这时,身后传来女人叫声:“小陵!”
那黑狗像是被牵住了绳,突然停顿须臾,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再次逃跑,没入黑暗。
裳熵情绪过于激荡,吐出一口血来,绷紧的弦断裂后反而会宁静。她没有立即追上去,也按住快要疯掉的铃铛,想要转身去找师尊。她需要求助更强的力量,以她的实力,不是那妖魔对手!
她刚转身,就见丘水惊惶无措,要追着黑狗而去,赶忙伸手把她抓住:“丘姐姐!你干什么”
丘水六神无主道:“她那只妖怪,她身上怎么会有小玲的玉佩?”
女人颤抖着手从领口掏出那枚玉佩挂坠,一看就是与另一件是成双成对:“这东西应该多年以前就没了啊”
裳熵擦去糊在眼皮上的血,仔细看那只玉佩,不过拇指大小,便问道:“丘姐姐,当真吗?”
丘水嗓音抖得快散了:“是,当真,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在那只狗的额头上,但怎么会在她那里呢?”
裳熵阖上眼回想着,就在不久前,她贴近那黑狗的脸踹过一脚,如今仔细回忆每处细节,似真从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看到一抹绿色,丘水说的很有可能为真!
她妹妹丘陵是在推翻三尊的战斗中死去的,这玉佩早该随着尸体一同埋入土中了,除非
裳熵问道:“之前碑文里那些去世的人,她们都埋在哪里?”
丘水抓紧玉佩,不安道:“没有。”
裳熵重复:“没有?”
丘水道:“潇仙说,她们都被三尊害死了,打”像是不忍再说,好半天才带着哭腔道:“打碎了,家人怕是见不得,所以没有尸体,也没有下葬,只有那座碑。”
裳熵心脏突突跳着,脑中闪过某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这得去问问师尊。
她抓了抓头发,抓到满手红色湿腻,头发泡在血里,结成一缕一缕,衣服也晕开大朵血渍。方才被埋在废土中,铁定是砸坏了很多地方,可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检查,打算随便找东西包扎下,不影响打架就好。忽而,断断续续的乐声再次响起。
她环顾四望,是那些刚从危机之中解脱,还脸上布满惊恐之色,没有整理好衣服发型,甚至乐器本身都被压变形了的表演者。他们脸色苍白,手指按不住气孔,却还在卖力表演,同时眼睛望向天空,恳切到热泪滚滚而下,冲刷着脸上的脏污灰尘。
裳熵不敢置信,怎么这种时候了还在表演?是为了什么?
她想起逃出官府时看到的那些表演者,皆是满面疲色,多长时间都没有休息似的,那个时候还能说是为了戏壶节,可现在呢?有不少人还被埋在废墟下生死不知呢,为什么到这时,还不肯停下?
难道这是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仿佛看出了她的不解,丘水先压下惊疑不定,颤声解释道:“因为想得到潇仙的保佑。”
被黑狗吹散的人群终于渐渐反应过来,有人吆喝着去救人,有人跪在地上哭喊,有人对着护身符叫着潇仙救命。只有乐声逐渐高昂,喝着乐声起舞的人们泪流满面。
裳熵缓慢转动眼珠,看回来:“用表演的方式吗?”
丘水道:“是。”
这实在是难以理解和奇怪,但她不能在了解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便等着稍后再问,先救人再说,可余光中看到一抹款款走来的黑影,她转头望去,是师尊来了。
那位薄情冷漠相的女人正从废墟中走来,不受周遭人哭喊影响,步履沉稳,目不斜视,置身事外。仿佛什么都引不起她兴趣,换不来她怜悯,得不到她垂青似的。
裳熵望着她,望着破败烛火在她身上打出不值一提的光晕,望着月色下越发冷漠无情的女人面容,望着她毫不在乎的表情,一股难以抑制的火花在胸中燃起,顷刻间冲天!
那潇仙就在高山上,黄金宝座下就是能看到壶城全貌的圆洞,以她的视角,这会早就看到下面是一片狼藉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她分明就是对人间灾难袖手旁观!枉为守护一方的仙人!
但袖手旁观的仙人,何止一位呢?
慕千昙踩中一块尖锐石头,脚底微疼,蹙眉道:“动静这么大。”
她脚边就有一只被埋在木板下的手,还在抽搐着,鲜血淋漓。慕千昙扫了眼,磕了下脚面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
李碧鸢道:‘天啊,这种场景我看多少次都觉得触目惊心’
慕千昙道:“确实是大场面。”比鑫乐坊震撼点。
李碧鸢犹豫道:“昙姐,你一点感触都没有吗?”
不远处那快成为一个血人的少女正目不转睛望着这边,眼神好像有点不太对,慕千昙道:“比如呢?”
李碧鸢道:‘比如这一下死掉好多人,心痛啊什么的,你一点都没有吗?而且我没想到的是,我以为你至少会救一两个人呢,但你居然真就看着她们去死了?’
“这里有需要救的人吗?”慕千昙越过横倒在地的数人,走到两人面前,没说完的下半句话只用心声道:‘谭雀是被剧情带走的,又不会死,其他人都是本就该死的吧。’
她依稀记得原著剧情对这块着墨不多,但的确有死伤众多的描述。李碧鸢一口气快断了:‘但其实你出手的话很多人不用死,剧情也能推进’
‘你要是想打架想救人就自己来,别在那里给我远程指挥,’慕千昙蹙眉,不耐道:‘而且挺莫名其妙的,我待会还得和更厉害的打,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
‘这些家伙连名字都没有,连炮灰都算不上,甚至都不能属于你之前说的那种路人NPC,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不算是人吧,毕竟一只狗的戏份都比他们多,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完成任务了。’
完成书中“死伤”这个任务。
李碧鸢像是说不出话了,半晌才道:‘昙姐,话真的不能这么说,你早晚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出手?!”
还以为是李碧鸢在质问,慕千昙低头望去,是少女那双血色中极为烧亮的眼眸,正吼道:“你刚刚也在屋里!你比我强!肯定比我还早知道有东西来了!你本可以刚看见她那会就动手的!你为什么不去!”
她声音抖得厉害,尾音全部碎裂,却也坚韧,含着熊熊怒火,连带着整个人都要灼烧。慕千昙垂眸看着她,倒是没生气,只是道:“我是隐瞒身份来到这里的,如果我出手,很容易暴露”
“就因为这种理由?”裳熵打断她,怒道:“就为了这种事?你就看着别人去死?”
就是为了不被人看出自己的身份?这种荒谬的理由?
慕千昙默然片刻,问道:“你在冲我撒气?”
裳熵激愤道:“你明明有力量赶走那头妖怪的吧?你甚至能做到在她还没进城时就把她拦下的!但你什么都没做!”
慕千昙道:“所以呢?”
裳熵道:“所以你自己看啊,你看这里变成什么样子了?谭雀也被吃了!你”
慕千昙抬手,眸中流转着薄冷光泽:“首先,谭雀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其次,她被吃不是为了救你吗?要不是你太废物,她不会这么惨吧,你在这怪谁呢?”
裳熵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尘土与血迹混在一起,衬的眼神更亮,与那双冷眸对视,两方目光一火一冰,噼里啪啦蹭出火星子似的。
良久,她还是主动低下视线,知道师尊说的没错,她只是太急了才口不择言。
见她退让,慕千昙收回手,冷哼一声:“因为我强,我就要出手救人,谁定的规矩?你定的?你算什么东西?”
裳熵脸色瞬间涨红,她没想到她与这个女人,这个名义上的“师尊”相伴了一年多,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在她口中还是“算什么东西”。
极端的屈辱感在心中膨胀,这感觉很快转变为委屈,又迅速质变为愤怒,带着毁灭性的怒火与自暴自弃。她察觉到体内再次燃起燥血来,动了动唇,抬眸迎上那视线,一字一句道:“你会遭报应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她就被踹飞,翻滚好多圈撞到柱子才停,丘水吓得魂飞魄散,追着去她身边,想看她怎样,又对着那满身鲜血下不去手。
慕千昙放下脚,将裙摆归正位:“我会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说。”
裳熵扶住额头,掌心抹开血水,似乎笑了笑,半天才抬起脑袋,对丘水道:“丘姐姐,待会官府人员会不会来?”
丘水手足无措:“应该很快就会来了,郎中也会来,你撑住。”
“我没事。”裳熵撑地站起:“这里拜托你去带人去救,我得去找我朋友,这会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丘水神色复杂:“可是你你这样”
裳熵摇头,笑道:“没关系,丘姐姐不懂了吧,流多点血能够让人清醒。好了,你快去吧,救人为重。”
她轻轻推了推丘水,再叮嘱两句,把铃铛放上肩头,随便找了几块布条在身上系好,便往黑狗消失的方向追去。丘水无奈站在原地,茫然踱了两步,这才偷偷看了黑衣女人一眼,转身去帮忙救人了。
慕千昙并未看她,目光焦点是那个渺小的消失于黑暗中的背影,心道:‘她自己走了,我不用跟上了吧。’
李碧鸢头疼欲裂:‘你们怎么又搞到这种地步了,昙姐啊你的脾气能不能改改。’
慕千昙道:‘我脾气还不*够好吗?还特喜欢遂人心愿,既然她觉得不用我就能解决问题,那我还过去干什么,给她加油吧,我回去补觉。’
说着竟真要回去了,李碧鸢叫道:‘不啊!地狱很危险的,只靠她可不行,求求了昙姐别跟我们的女主生气了,你要说就说我吧!让我来承担您的怒火!快去救救她啊啊!’
慕千昙没有回答,依然望着黑暗中,少顷。喃喃道:“平时也没少骂,今天发什么疯。”
她还记得那少女盛怒的面容,那种从内到外都被点着,恨不得吃肉喝血的表情,上一回看到大概已是去年了。她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废物?算什么东西?这和她日常说的没区别吧,戳到那蠢龙哪根敏感神经了?
当然,毕竟朋友在眼前刚被吃掉,生死不明,她有点脾气也正常,慕千昙不是不能理解,所以只踹一脚就够了,也不会真放任她自己去闯地狱,女主提前死掉会引来太多未知麻烦的事。
慕千昙在原地站了会,飘然飞离城中。
黑狗体型非常大,经过之处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例如土地上的深深爪印,向两边栽倒的一大片树木等。
慕千昙跟着痕迹上山,来到登天入地生灵宝台。庙宇已被削了半边,一圈杨树全部拦腰截断,石碑也已被破坏了,一地碎石,应当都是那位黑狗的杰作。
地上是浮动起来的暗红色阵法,裳熵站在阵法边缘,不知在想着什么。
慕千昙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藏身于树后。
裳熵咬着下唇,望着那圈阵法。
种种痕迹都指向这里,那只狗去这阵法所连通的“地狱”之中了。
她方才试探着想要进去,但失败了,石碑已塌,长生锁链也没了,她连作为不诚者下地狱的机会都没有,而现场再抓一位妖邪入阵更是困难。也就是说,她没法进去!
试过用铃铛,但没有效果,大抵是如此良善的妖都分不到邪一类。她急得团团转,犹豫着要不要再画一个召邪阵法,可再放一次血,她估计走两步就要晕了,这还怎么救人!
如果是师尊在的话
哼!那个女人!不能算是她师尊了!
想起方才,她扁了扁嘴,眼睛眨眨。
她其实并不在意师尊对她说的那些话,听了一年多,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仅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比师尊怎么都不理她要好得多。
但她愿意接受那些恶语相向的前提,是在她心中师尊足够崇高,是一个她总是看不清,总是想要靠近,对她有着莫名吸引力的女人。可如今,就在刚刚,所有吸引她的那种感觉都骤然破碎了。
那女人,就是个冷漠至极,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蛋!
就算是不经常见面的谭雀,也会为了救她从屋子里跑出来,这才被妖怪吃掉,可那个女人!她心里真的有朋友两字吗?
不,她有人性吗?
裳熵本还以为,她是为了救人,所以那时才迟来一步的,可她分明路过了那些被埋在废墟里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来。
随意擦去脸上血迹,裳熵深呼吸着,面对着阵法,耳边响起一句话,不要三心二意。
居然还是那女人对她说的。
裳熵闭上眼,再睁开,在想办法入阵前,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之处。
丘水说妖怪祸乱时,会吞下不少人,可这次严格上来说只吃掉了一个人就快速跑掉了。如果一开始的面对就是只吃一个,没道理搞出那么大动静,在城外就可以办到。
所以,那只黑狗大费周章跑进来,是有除了吃人外的其他目的。
那就是,要吃一个特殊的人。
是一个能够把去过天宫的她们,引来这地狱面前的人。
这是个陷阱!
裳熵眉目肃然,就算是陷阱,也必须要去!
摸到怀中的细瓷瓶,拿出来看看,表面碎了几道裂纹,但里面的小光头没事,裳熵放下心来,紧接着,意识到另一点不对劲在何处。
为什么在天宫时,潇仙对她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师尊从未对驱妖小仙说过叫什么,也没在外人面前提过名号,只有那位妖戏团几人和她们知道,可为何丁香的初次见面,就能准确称呼她为师尊的假名号为望兰上仙?
为何潇仙会在最后看她袖中?难道是她知道自己找来的真实目的?又为何不再追究了?
随着脑袋清醒,经历过的画面重新在脑中回放,越想越有更多的不对劲,裳熵意识到那茶盏的碎裂可能另有原因,而那些不该知道的事,就算潇仙在上方,也不可能耳朵生那么长,能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那么,代替她眼睛和耳朵存在的,是什么?
她们三人身上,只有一样东西,是属于那三位潇仙的。
护身符!
裳熵掏出那三枚护身符,用灵力震碎了,里头竟掉出许多土做的指甲大小的眼睛和耳朵,密密麻麻,极为瘆人恶心,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就在这时,红色阵法亮起,里头竟爬出几只陶土小妖,抓了抓她衣摆,往下指,做着奇怪手势,要给她带路似的!
裳熵心中大喜,赞道:“你们来帮我了!”
有了下午所见,她心中已明白这些小妖大概不是坏家伙,并且就算是坏家伙,这会有能去所谓“地狱”的机会,她才不会放过,于是抓住其中一只陶土小妖的手,没入阵法红光中。
在她消失的前一刻,慕千昙迅速跟来,按住某位小妖的头顶,也一同进入阵法。
眼前红光消退时,展露出一个与天宫差不多的暗红色洞穴场景,不过要宽阔的多,也黑暗的多,除了嵌在地上发亮的矿石,几乎没有其他光源,能见度比较有限。
慕千昙环顾四周,没见到人,只有一位被她抓在手里的陶土小妖在她面前乱晃。
咦?人呢?
前后脚进阵的功夫,不该距离太远啊,可现在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影,周遭无比空旷,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她向前走了一步,脚下软软的,低头望去,悚然一惊,被踩住的居然是她的衣服!
束胸,中衣,外衣,一层层堆着,显然都是从她身上扒下来的,但是进阵为什么会被扒衣服?
而紧接着,她碰到了更震撼人心的发现!
等等等等等下,怎么回事?这黑爪子是谁的啊?
她用来踩衣服的那两只脚,不,两只鸡爪子般的爪,小小的,像什么动物的幼年形态。而她距离地面可能只有半尺多,视野中的身体是毛茸茸的灰色,这都什么啊?
慕千昙从未如此慌不择乱,此刻却要晕眩。陶土小妖跳过来,拍拍她脑袋,似在安慰她没关系。
谁要这丑东西安慰!
独眼陶土小妖的眼中倒影就有答案,慕千昙崩溃的很想就地死亡,但在死之前,得先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她于是挪了两步,用一种很奇怪的灰色绒毛翅膀扇了小妖一巴掌,让她别动。
接着,往那双眼里看去。
慕千昙要死了。
她她她,她居然变成了一只企鹅宝宝!!!
第97章 那怪鸟是师尊?
陶土小妖被这毛茸茸掰着眼皮,挥舞双手,动弹不得,独眼转来转去,又被打了下,才摆正脸,那双眼清澈见底。
慕千昙扶住她后,不断往她眼里看,那眸子深处浮现出淡灰企鹅的模样,圆滚滚的黑色脑袋,脸面为白,漆黑眼珠,尖尖嘴,若是在海洋馆看见,再铁石心肠之人都要心软,高呼一声可爱至极,连连拍照。但这里是地狱,是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地方,变成这副模样,和被宣告死刑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种生物不是生活在极点吗?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慕千昙一把推开陶土小妖,气到来回踱步,却被自己衣服绊倒,啪叽摔下去。
这具小身体的骨骼肉。体都异常脆弱,似因为未发育完全而疼痛加倍,若不是摔在软锦堆上,恐怕已经要受伤了。
她闷在衣服里,无语:“”
为什么会这样呢?
放黑狗出来吃掉谭雀,并吸引男女主角携手来地狱,就是为了把他们拉到妖怪的主场来压制,先杀了他们俩,合理清除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未知力量,过两天再把黑狗尸体抛出去。她潇仙除去隐患,又再一次“守护”了壶城,一箭双雕。
原著剧情就是这么简单易懂,并没有这套变身剧情啊!
难道是传送阵法被做了手脚?
若是潇仙因为上仙二字更加提防她们,所以偷偷修改了部分阵法内容,也不是没可能。
沿着这思路再往下想,潇仙也许还会考虑到上仙的敏锐性,若是直接用杀性毕露的那种阵法,恐怕她就会有所察觉,根本不会进来,便只是加了个无伤大雅的变身阵,再加了点限制而已,那么她应该仅仅是是外形变动最大吧!
力量重回身体,慕千昙猛地跳起来,尝试聚集灵力,手已消失,她只好翅膀一挥,灵光从她翅中打出,削断了远方一根石柱。可见灵力依然丰厚,可她并不开心,只因她打出那道灵力的同时,自身也向后弹飞,狠狠撞碎了另一根柱子,摔倒在地。
头晕目眩中,她迷迷糊糊思考着,这是后后坐力吗?
好像真是,天啊这身体弱到,用灵力居然还有后坐力吗!
此阵恶毒啊!
方才那一撞颇狠,体内绝对有多根骨头断裂,动一下就钻心的疼。慕千昙大脑空白,面朝下趴地上,犹如一团风中瑟瑟发抖的灰色塑料袋,在心中喊道:‘李碧鸢!李碧鸢!’
李碧鸢狂抓头发,崩溃道:‘昙姐啊咱俩不在一个次元,叫我没用,我扶不了你啊!’
慕千昙道:‘想想办法啊!’
李碧鸢道:‘都说让你收收脾气啦!要是你老实按照剧情走算了,我不说了,但我真帮不上忙,觉得你赶紧去找女主更合理!’
慕千昙怒道:‘我上哪找’
她话还没说完,发觉身体一轻,仿佛被什么举起来了。费劲往下看,原来是那陶土小妖,两只手臂都涨大几倍,把她举过头顶,撒丫子就跑。
慕千昙想要挣扎,但稍微动作便是骨肉摩擦,她眯起眼唔了声,不动了。还想说话威胁那小妖,但张口发出的也只是幼小动物常有的哼唧声,难以口吐人言,她也放弃了。努力扭头望向那堆逐渐后退的衣服和储物袋,心中痛苦。
她的法器,钱财,之后还有机会拿回来的吧。
深吸口气,她睁大眼睛,记下这处地点有什么特殊之处,打个标记,搞死潇仙后再回来拿,可体内疼痛使她眼冒金星,刚刚还能记得几个特征,转眼又糊成一团暗红色,忘了个干净。
陶土小妖见她不动了,更卖力往前跑,跳过数道挡路岩石与裂缝,不知行进了多远,前方逐渐出现其他陶土小妖,与一位抱着粉色青蛙的少女。
一片混乱中,慕千昙含混想着,为什么是企鹅呢?
如果是鸡是鸭反而好理解,但却是这种书中人应该没机会见过的动物,就算是修仙文能飞天遁地,也不可能有人去过世界极点。
而若变身成什么动物,并非是阵法决定的,那就是她自己的偏好吗?
如果是这样,就很好理解了,她的确很喜欢企鹅,而这也大概是她唯一不反感的动物了。
陶土小妖举着只小企鹅,仿佛举着盆菜,撞开拥簇在少女身边带路的朋友们,挤到女孩面前,跳着把企鹅举高。
这动作成功引起裳熵的注意,她本来正警惕着望向周围,担心黑狗从哪个角落扑出来偷袭,同时跟着陶土小妖们前进,发现有一只异常后,先是垂眸看了眼,像是没看明白,问道:“这只怪鸟怎么了?”
听到熟悉声音,慕千昙猝然睁眼,不顾身体疼痛跳起来就是一巴掌,却被裳熵下意识挡开。其实少女没用多少力道,奈何她现在仅仅是一只可悲的灰毛怪鸟,这一下使得她掉落在地,翻滚了好几圈,又趴成一团。
“啊,对不起!”裳熵赶忙去看她:“你没事吧,你突然要打我,我被吓到才推你的,你有受伤吗?”
慕千昙不想理她,只想死掉。
比文物试炼时更痛苦的场景出现了。
最开始举人的陶土小妖走过来,用手比划着,还配上那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如果知道答案,会说她学得特别像,可惜裳熵并未懂得。于是她还拉着另一位小妖,装作一副傲慢的样子,踹了那小妖一脚,那小妖也很配合的向后滚了几圈,生气跺脚,自己跑了。
虽然莫名有点眼熟,就好像刚刚才发生过这种事,但裳熵还是没有把眼前这怪鸟和师尊联系起来,毕竟太过匪夷所思,便道:“我们待会再玩吧,我现在想要去找我朋友,有点着急。”
她抱起那怪鸟,被手中这团毛茸茸的柔软惊到,心里更加愧疚,摸了摸她的背部,十足小心的把她再放到一位小妖头上:“真对不起,你疼吗?等我办好事再来看你。我怕打起来她再受伤,你们把她带走可以吗?”
举怪鸟过来的小妖着急了,摇摇头,和其他朋友们碰了碰脑袋,大家立刻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知道那怪鸟是谁。于是几位小妖一个跳上一个叠起来,差不多比少女高了点才停。每只小妖都眯起眼睛,抱着双臂,满脸不屑与冷漠,好像在扮演谁似的。
裳熵默然须臾,道:“你们在说我师尊吗?”她垂下眼睫,过了会才抬起:“她坏得很,别提她了。”
慕千昙又爬起来,疯狂用嘴啄她那双还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裳熵吃痛,惊讶回眸:“你干嘛?”
一位小妖用手指指她,再指指那几个演戏的小妖,意思很明显了。裳熵来回看了一圈,迟疑道:“什么意思,你们说她和师尊有关?”
要想活下去,不告诉这蠢龙身份,是很难办到的。但如果她知道后,要是敢趁机嘲笑,慕千昙绝对会杀了她,才不管什么后果!
不过目前为止,的确还需要她。慕千昙又啄她几下,直到那片肌肤都红了,手也松开。企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眼前那双手臂,趁裳熵还在看小妖们手舞足蹈解释时,劈脸给了她一巴掌。
虽说这巴掌是通过一只小翅膀打来的,裳熵并没有多疼,也不会生气,但还是很在意,只因她从这动作中察觉到了熟悉感,瞬间想通了小妖们的意思。
她捂住脸,缓缓转过头,望着那怒目而视的怪鸟,愣了好一会,才惊诧道:“师尊?”
第98章 善为至宝,心作良田
慕千昙昂首挺胸,黑眼珠子里喷火,还想拿起她在徒儿面前一贯持有的威严,张嘴要骂人,却只哀哀叫了声,仿佛一只想吃奶吃不到的可怜幼兽。
那种声音居然是自己发出来的,她震在原地,裳熵也震在原地,陶土小妖们还演着那副轻蔑样子,洞内一时间静谧如空。
还是慕千昙先回过神来,若是人类形态,恐怕整个耳后都要红了,现在却被脸上的白色绒毛挡住,什么也看不出来。而怒极之下,她模仿啄木鸟,对那两根白藕般的胳膊发威。
裳熵肌肤上红了一大片,抓她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断断续续道:“真是你?你遇到麻烦了?”
慕千昙没法回答,只觉受制于人的酸楚,恨不得戳死这蠢龙。话说就只是前后脚进阵的区别,怎么这人没事只有自己变了啊?这也属于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吗?太过分了吧,真该死!
她对原著太信任了,根本没有防范,也没想到那阵法可能有问题,种种原因导致了现在这局面,怪谁呢?
虽然但是,当然要怪这蠢龙了!
还想再打人,方才拿下打的太用力,她的翅膀大抵是肿起来了,再反观那少女脸上,只有一道浅浅红色痕迹,不由得心中怒上加怒。裳熵又问几句,奈何她师尊专注于与她的手对抗,根本不听。她只好两手一拢,把怪鸟握住,才道:“师尊!”
怒火戛然而止,翅膀和体内骨骼都在作痛。慕千昙被她握住,也没力气再动了,摆出了一只企鹅所能摆出的最凶恶表情。裳熵问道:“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潇仙?”
慕千昙不想再发声丢人,只在心里骂道:‘还能有谁啊蠢货!’
裳熵望着她那副想凶但实在凶不起来的表情,动了动喉咙,别开视线,兀自琢磨着。
分别那时还没事,这才隔了多久就大变样了,除了和潇仙有关,想不到其他可能。
她在那边思索,慕千昙被迫贴着她手心,少女体温本来就高,还是这种会汇聚热量的位置,对于原本生活在极点地区的小企鹅来说,实在是太烫了,烫到人身体发热,不太舒服。她摆动着想要挣脱,但绒毛与掌心摩擦的贴合质感,让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的衣服没了,这代表着,她现在,是全。裸!
作为动物而言,不穿衣服当然没问题,大摇大摆上街也没压力,但这种阵法往往持续时间不定,她不知自己会当多久的企鹅,何时能够变回去,要是在外头时变身效果突然没了,那她不久和蠢龙一样裸。奔?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啊!
被这想象吓到,慕千昙赶紧戳戳少女手腕,再用嘴点了点来时方向,示意跟她去拿衣服。裳熵虽然没看懂,但好歹把她松开了。
小企鹅跳下去,用嘴扯住少女衣摆,要把她拉走,这蠢龙却纹丝不动。
慕千昙扯了了几下就放弃了,歪着脑袋抬头看那少女,紧蹙眉头,如果她有眉头。
裳熵眨眨眼,说道:“现在不能回去,我要去找朋友。”
找什么朋友,先找衣服!慕千昙继续扯她,却被再一次抱起来,又好端端放下。
裳熵把她放稳之后,收回手,转身离开:“师尊自己回去吧。”
慕千昙愣了愣,望着她将要离开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张口又喷出股灵力,却忘记后坐力这茬,自己先倒飞出去,撞上石柱,灰溜溜摔下去。那道灵力也打偏了,擦着少女肩头飞远。
趴在一片碎石头里,慕千昙不受控制,又抖成一团灰色塑料袋,巨大的悲痛下,她闭上眼。
要么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呢,一切断在这里就好,正好还是地狱,作为她人生的句点结束多么合适。也不计较没穿衣服了,她丢掉的脸皮已经够厚!足以把她淹没了!
谁知安静了片刻,她身体忽轻,骤然悬空,接着沉入一片暖意融融的怀抱中。她睁开一只眼,又是那蠢龙,不知何时折返回来了:“师尊,别动。”
裳熵一只胳膊搂着她,手掌拖着尾巴,手腕上还点缀着方才被啄出的斑点痕迹。她向前走,也目视前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你独自一人很危险,不要乱跑了,等找到谭雀我就带你出去。”
慕千昙在心里冷哼。
见到女主,李碧鸢也放松下来:‘太好了。’
慕千昙道:‘好个屁。’
李碧鸢道:‘裳熵肯定不会把你丢下的,这下唯一的问题是待会怎么打架。’
慕千昙咬牙切齿:‘你就那么肯定?如果身份互换我绝对会把她丢掉的,敢顶嘴,自生自灭去吧。’
‘所以那是你,不是女主。只是吧,不会丢下你的原因还有一个,咳咳,’李碧鸢喝了口茶润喉咙:‘不瞒你说,女主其中一个设定是毛绒绒控,女主对此类生物的抵抗力是零。她前期会对男主感兴趣,也是因为压岁钱,就是那只斗笠猫猫。’
又是一个用小猫哄骗无知少女的男人,慕千昙不屑:‘所以呢?’
李碧鸢道:‘所以,你现在也是个毛绒绒,懂我的意思吧。’
‘’很好,她成了一个用身体哄骗无知少女的女人。
身份已明了,陶土小妖们不再扮演角色,各自散了,簇拥着少女继续带路,前方漫漫空腔,不知还要走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想到生死未卜的好友,裳熵有些着急,加快了脚步,但也察觉到怀中人身体温度不太对,空置的那只手握住怪鸟那小到不太可能飞翔的翅膀,低声问道:“你的手你的翅膀呃,你的算了,你这是肿了吗?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打你那张金刚不坏的铁脸打的。
把翅膀抽回,缩进灰色绒毛里。慕千昙闭上眼,拒绝交流。
裳熵没再说什么,手指慢慢勾住她小翅膀尖尖,重新握在掌心里,脚步不停,低头端详:“是不是伤到了?铃铛”
铃铛本来被她抱着,现在位置被占据,方才起就转移到一只小妖的大头上,听见她叫自己,抬头看过来。裳熵侧首:“她受伤了,你能啊!嘶好好好,你不愿意就算了,快松开我!”
慕千昙松开扭住她胸前皮肉的嘴。她就是死也不让那粉色丑东西碰她!
裳熵打消念头,掌心揉揉胸前,又握住她翅膀尖送出灵力温养着,推开淤血,活动关节。她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看,你也有不小心被暗算的时候吧,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很可能会遇见危险,这说明了什么呢?”
少女嗓音清脆与顿挫柔和,其实非常悦耳。但慕千昙闭紧嘴巴,心中却是道:‘不知道,啰嗦,真啰嗦!’
“我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但若是换一个人,换一个你曾经能够救,却没有救下的人,那别人会选择帮你吗?恐怕不会,没准还要害你呢!那你仅仅是一只小鸟,你要怎么办呀。”
裳熵揉着翅膀,循循善诱:“我之前的女先生告诉过我,善为至宝,心作良田。”
“大家都活在一片地皮上,能帮别人就帮一把,搀扶着过日子才能不摔倒,摔倒也会有人帮忙扶起,不至于孤立无援。独行侠需要很坚强才能过得好,还要确保自己绝不会倒下,这样时刻胆战心惊,真的太难了。”
怀中怪鸟师尊总是不给反应,但裳熵知道她能听见,依然轻声道:“可是哪有人会不摔倒呀,所以有时候帮别人,也是帮自己,是在为自己谋求多一条生路呢。”
柔软绒毛刮过指腹,裳熵无意识动了动喉咙,手掌渐渐挪向某处更柔软的地方——肚皮,口中不忘说着:“跟你说这些之前,我也不太懂的,只是听别人讲道理,我就记下了,现在我交了一些朋友后,我终于弄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我并不想告诉师尊,师尊要自己去想才好,否则就会像我之前一样只是听,都不懂的。”她笑起来,低下头,目光凝聚在那尖尖嘴和脸颊的白色绒毛上,语气轻松许多:“那可是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若是师尊你当时挡住妖兽,救下人了,能积累好多德行,不仅造福子孙,也叫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的。”
慕千昙心道:‘傻东西,哪里来的上辈子下辈子,人永远都只活一次。’
与其这辈子苦难,寄希望于下辈子幸福,不如这辈子把该享的福都享了,做缺德事也没关系,有债才下辈子再还。
反正快乐开心是明确又真实的,有没有下辈子还不一定。
“还有,师尊,漠视他人者,也终究会被漠视的。”裳熵垂眸看了她一会,说完这句话,语气微微沉下来:“你肯定不想听,我也不说这些了,本意也不是要改变你什么,只是我对你失望而已。尽管如此,我说的那句话还是很过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说得郑重,最后三个字尤其沉,慕千昙意识到这大概是在为“你会遭报应的”道歉,心情飞扬几分。果然,这蠢龙最后还是要向她低头的,不管
“我想明白了,你不必在意我说的话,我不想改变你,也不该强求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这样不好。
“我还想明白另一件事,我们志向不同,绝不是一路人,我无法再认同你,也不能强迫自己跟在你身后,听你命令行事了。我会想办法偿还你付出给我的精力和宝物,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分开吧。”
“”慕千昙睁开眼,看见少女弧度清晰的下颌。她眉目较之去年成熟一些,还未脱去稚气,但认真时已颇有些凛然之意了。
李碧鸢咂摸着:‘女主说拆伙怎么说的像分手宣言一样。’
慕千昙道:‘惯的毛病,别听她放屁,到时候不还得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她说这话心里也没底,已在考虑打晕拐卖等计划了。李碧鸢提醒她:‘昙姐,你可别忘记原著中壶神副本结束后要干啥。’
自然没忘记,在红绸这位告密者将女主是龙族的消息告知瑶娥上仙后,她便开始为献祭做准备了,同时与女主打好关系,建立深厚的师徒情谊。也就是说,等女主开完所有气穴,慕千昙就要和她加深关系,最起码是以女主视角来看的单方面加深。
但现实是,女主说结束后就要散伙。
未来如此光明。
但慕千昙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总有办法解决打到面前的难题,闹脾气而已,大棒和胡萝卜都能搞定。
正为幻想中的成功得意间,温热触感不知何时从翅膀尖滑到肚子上。慕千昙微愣,感受到腹部的软肉被人揉来搓去,极为震惊的目光顺着少女小臂滑下,到达手掌,那手果然在摸她肚皮!
慕千昙大怒而起,将为非作歹的那只手啄退。裳熵护住头脸,才反应过来似的,大叫道:“啊!对不起对不起!你好软,摸着好舒服,真对不起”
该死!该死!慕千昙满身杀气,跳起飞踹,她找到了新道理!毛绒绒控就该卒于毛绒绒之手!
正在这时,眼前洞穴内的荧光忽而涨大起来。
第99章 一切的秘密
这洞内零零散散只有矿石才散发着微弱光芒,突如其来的涨大,让人下意识望去,一眼就辨认出,原来是阵法传来的。
比起登天入地生灵宝台院子里的,此处要大而宽阔了好几倍,一大圈纯白色复杂又晃眼的咒阵走向在地面表层,像是蒸汽般蒸发出白雾,飘摇如魂。
剧情来了,慕千昙暂且放过她,一只爪在她肩上,另一只爪踩她脸颊,眯起眼打量着前方场景。裳熵被她踩的偏过脸去,这姿势多有点不适,但她没说什么,手护在肩测,免得她脚滑摔下来。
两人向前走去,视野远处极为空旷,宛如巨兽口腔,弥漫着寒冷与窒闷的气息。穹顶与地面相距几丈,一枚巨大的暗红色蛋壳扣在阵法最中心,似乎是阵眼,又像是心脏,灵力从它身下向周围泵动。外圈还绕着几十枚小一号的蛋壳,约有半人高,看外形难以辨认属于什么物种。不过大到这种程度,更有可能不是生物的蛋。
陶土小妖们见到蛋圈,既兴奋又害怕,似在为什么东西开心,又为什么东西恐惧,肩并肩围着少女往阵法深处走。裳熵四处看看,竭力寻找黑狗的痕迹,脚下踩到什么,如薄瓷般碎裂,噗呲声在洞内回荡。
她抬脚看去,是一块薄薄的蛋壳碎片,陶土材质,被她踩的更碎了,旁边还散落着不少。
裳熵再抬头望,那围在阵法边缘的巨蛋,其实有些已破成满地碎片,圈阵并不完整,仿佛生活在里头的东西已挣脱出来了。
在这种环境下,看到这番情景,难免有点让人后颈发凉。
一行人走到最中间的巨蛋前,远处看时便挺大,近距离看果真如此,足有两人高,表面纹理厚重繁复粗糙,但没有规则。慕千昙知道关键点就在这蛋内,可惜无法开口直言,只好张嘴叼住裳熵的耳朵,再抬脚隔空踹一踹,示意她把蛋打碎。
“砸碎这个蛋?”裳熵解读动作语言已熟练,想握住她空踹出去的那只爪子,被躲开了:“不太好吧,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就要打砸的那只黑狗又不可能藏在蛋里。”
原著当然是要一步步寻找线索推理出结果的,但当下哪还有时间给她慢慢摸索。身体缩小后慕千昙的耐心也岌岌可危,早知道会中招变成企鹅,她刚进壶城时就上天宰了那只五眼。现在也不想按部就班了,赶紧跳跳跳,跳到结局!
继手臂之后,慕千昙再与她的耳朵做斗争,可怜的白软耳朵,很快点缀起粉红。裳熵叹了口气,由着她了,低头问小妖:“我以为你们带我来,是想找那只黑狗的,但好像不是,那这里是何处呢?”
这话刚问出口,后颈凉意顿起,一阵极轻微的肉掌拍地声催出鸡皮疙瘩。动作比意识先行,裳熵迅速扭身躲开,森然白光刺向她方才站立之地。黑狗的大嘴猛地咬合,一噬而空,歪头又咬来。
慕千昙烦死这些关键时刻来搅局的,向前跳下时口中爆出灵力,打进黑狗嘴内,同时她也向后倒飞,如一枚炮弹砸伤裳熵胸前。少女被撞得七荤八素,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倒退几步才站稳。不忘伸手捞住胸前怪鸟,没让她掉地上。
黑狗这下被打的颇很,小半张脸破破烂烂,往下滴着粘稠的黑色液体,猩红舌头与两排牙齿露出口腔。她晃晃头,伤处不断愈合。裳熵道:“这是妖怪吗?怎么不会流血?”
有她做肉垫,慕千昙总算没被后坐力折腾的太狠,又放心打了第二下,第三下。这机会难得,她每下都灌注了不少灵力,在身体能承受的前提下轰击,最后一下终于炸掉了那黑狗的头颅。
只剩四肢与躯干的黑狗还站立着,绷直身体,并*未跌倒。慕千昙挥舞着翅膀,打开心了,想再来一下,可身后肉垫不乐意了,咳嗽两声才道:“师尊,我收回我刚刚的话,其实你也不太软。”
慕千昙才不理她,一只手从后头伸来,捏住了她的嘴巴:“不能这样打,谭雀还在她肚子里,误伤就糟糕了。”
慕千昙甩头躲开她的手,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谭雀,翻了个白眼,停嘴了。此般形态下只是普通攻击也会过度消耗灵力,且就算有肉垫,撞太久也难受,加上本来就有骨折,很不舒服,还是让她自己上吧。
裳熵两手抄进她翅膀下方,把怪鸟抱起来,放到眼前凝视着:“师尊,你这样在这里太危险了。”
企鹅昙被她抱着,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平静回望她。心道:不然呢?你先把我送出去?求之不得!
黑狗黑花般的断颈处颤动着,新肉如花瓣般向内合并,拥挤着生出一个新头来,简直是打不烂的黑泥捏成的。裳熵看了眼黑狗,又看回来,思量须臾,把她放在其中一位小妖头上,叮嘱道:“你带她躲远些,你们都是,多谢了。”
一只小妖顶着铃铛,一只小妖顶着企鹅昙,两只一起迈动着小腿跑远了,躲到外圈一枚巨蛋上,观看战况。
黑狗已完全恢复,爪子摩擦地面,再次俯冲过来!裳熵瞥了眼那两只小妖跑远,这才迎面冲上去,矮身躲过一爪,攥起拳头打上黑狗下巴,听见牙齿咬住舌头发出咕叽声,再双手爬地翻身闪开她接下来的爪影。
从她脸下滚出后,裳熵两手相握,提到脑后,暴呵了声,跳起猛锤在黑狗脑门。这一下又准又很,黑狗被打麻了,愣了片刻,趁此机会,裳熵掰开她的嘴巴,按下舌头钻了进去,顺着食道滑入。
“”观看全过程的慕千昙缓缓睁大眼,她记得原著是以比较温和的方式慢慢进行的,怎么突然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极端方式了?
裳熵着急了?因为担心好友吗?
黑狗狂甩脑袋,显然也诧异于她这种举动,焦躁刨起地面。肚子里大概是在翻江倒海,她张开口干呕,跳来跳去,满地打滚,汪汪狂叫,而后忽而剧烈挣扎,肚皮鼓起圆弧,从中爆开!
炸开的并非黑色肉块,而是与碎裂头颅差不多的液体,裳熵自液体中破水而出,横抱着谭雀,直接撞破她肚皮,黑色流光和浅金色灵力交织在一起,缀在她眼角眉梢,显出眸中不可撼动的坚定。
她在黑雨中落地,蹲下来。放平谭雀,仔细检查。少女并未受伤,呼吸正常,只有衣服略凌乱,微黑的肤色上沾染着部分黑汁,似是晕倒了,才没有醒。裳熵一颗心终于放平了,自己还是满脸脏污却没看见,只慢慢用手擦干净谭雀的脸。
铃铛见她出来,张大嘴巴,从小妖头上跳下,如一片粉色纸张急速飘到谭雀身前,舌头点在她脖颈和胸前的位置,侧耳认真听着。
慕千昙心道:舌头还能当听诊器来用吗?修仙世界多神奇啊。
确定主人没事,铃铛脸上的腮红更红几分,她跳上谭雀胸前趴着,用肚皮感受她心跳,张口叫起来,犹如婴孩的哭泣声,仿佛在后怕。裳熵摸摸她脑袋,笑道:“没事了,别害怕,就算是更深的地狱,我也能把她带回来的。”
安抚完铃铛,裳熵起身望向某个蛋壳顶部,看到那抹灰色小不点,见她也无事,才转身看向黑狗。
这只头爆炸了还能重生的怪家伙,不知为何居然在被开膛破肚后就无法愈合了,仿佛就被挖去了最核心的东西。躯体融化为黑色液体渗入泥土,露出一具苍白的裸露尸体。
本来还以为她会再次重生爬起,没想到就这么消散了,裳熵还在思考这算不算死于她手,一枚绿色东西忽而掉在脚边。
裳熵低头,发现这是枚玉佩,弯腰捡起在掌心翻看,与丘水那枚很相似,应当可以拼凑在一起。
这是丘陵的吗?
裳熵走到那苍白少女面前,蹲下。身细致端详那张脸,清秀面容,微微瘦的脸颊,与丘水至少有七分相似,只不过要年轻很多,至少十多年,可以确定是丘陵无误了。
她一手握住玉佩,另一手检查着丘陵的身体,可惜,她的的确确是死掉了。
裳熵心中微沉。
如果她猜的没错,丘陵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年轻样貌,很大可能是当年随着齐潇潇推翻三尊时,就被投放到这处“地狱”了。而她能以黑狗妖物形态存活到现在,还没被潇仙处理,有这种程度的纵容与忽视,已经说明了始作俑者就是潇仙本人!
这种事情,如果出现一位受害者,就代表着不止一个了。也许当年那一同登天的几十位修者,都并非死于三尊之手,而是被那位齐潇潇害的!
想到这点,后面的内容就不难猜了。潇仙把他们养在地狱,变成这种东西,每个一段时间便叫上来一位去祸害壶城,自己再以拯救者与保护者的身份出现,杀了他们,获得壶城之人的崇敬与膜拜,她是自己给自己造了神。
那些修者,原本是为了拯救壶城之人,才选择去闯天宫的,可现在,却变成了被迫祸乱家乡的怪物!
裳熵眼睫微颤,抬头看着周遭几十尊巨蛋。
她原本还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可这会大概想明白了。恐怕里面孕育的,就是丘陵那种怪物,而已然碎裂的,是曾经祸乱过壶城的那些。他们破坏壶城时,恐怕没人能想到,那恐怖的外表下是壶城百姓都崇敬的五目潇仙的追随者,也是曾经最有勇气挑战三尊的一批人,这实在讽刺!
裳熵沉默须臾,把丘陵尸体抱到谭雀身边,准备待会一起带出去。
衣摆被拉了几下,她垂眸望去,是站在小妖头顶的怪鸟,不知何时回来了。
慕千昙再次用翅膀指了指阵法中间那枚巨蛋,又做了几下挥动敲碎的手势。这次不光她,满地陶土小妖也学着做,裳熵知道了她们带自己过来这边的目的,不再犹豫,站到那巨蛋面前。
这壶城与那潇仙一切的秘密,应当就在这蛋壳之中。
第100章 我弑神的愿望,从未改变。
裳熵深吸口气,徐徐吐出,提掌到胸前,凝神聚力,一掌轰上蛋壳,细碎纹路自轰击处向周围蔓延,逐渐剥离,掉落,破碎。
看似厚重的蛋壳,实际上只有薄薄一层,内里是大片空洞,在破处变大时,阵法的光芒进入其中,以冷腻笔触勾勒出那位端坐着的女人。
碎片跌落地面,女人微微低着头,阖上双眼,手叠放在腿上,穿着身手肘磨破的灰旧袍子。额头是已熟悉的弑神两字,眉心与眼下处没有多余的眼睛。比起白日里在天宫见到的那位潇仙,她年轻几岁。比起瓶子里的小光头,又要年长许多。
她也是齐潇潇吗?看年纪,应当时刚闯入天宫时那会,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
这次没用陶土小妖们提醒,裳熵摸出那个装有小光头的瓶子。细密瓷器表面也被磕碰出了蛛网般的纹路,和蛋壳最开始碎裂的形状似乎差不离。她正要叫小光头出来,就在这时,裂纹忽而扩大,接着碎开,小光头飘出瓶口,惊慌失措:“怎么了呀。”
企鹅昙眼神凌厉,见准时机,迈动爪子,蹦上陶土小妖的大头,借力翻身踩住沉睡中的齐潇潇肩膀,一爪一蹬,就一屁股坐在她头顶。
虽然不能说话,但慕千昙的手语已炉火纯青,冲着小光头招手,两只翅膀尖都指指屁股下的女人,示意她赶紧过来把这家伙唤醒。
剧情给我推进!加速加速!
裳熵大惊失色,赶紧把她抱下来:“师尊,你不要坐在别人头上!太不礼貌了!”
不要?怎么不要?慕千昙不满,拍开她手,又踩了她一脚,顺着肩膀爬上,转而坐到她头顶。头上顶着个毛绒绒的重物,裳熵默然少顷,伸手把她扶正了,决定暂时不要点头或摇头。
小光头初到此地,见满室阴光,暗红铺天,未免有些怯弱,但再一转头,瞧见那位站在旁边的,穿着破破烂烂乞丐装还满身血污且笑容明丽的少女,又多少放心了。
两手相握捂在唇前,小光头小心翼翼靠近那个闭上双眼的,与自己长相相似的女人。眼珠微微滑动,一寸寸细致辨认着女人的面容,她嘴唇微动:“难道”
小光头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点在女人额头,沿着弑神二字描摹:“难道你就是那位,和我约定要上天宫弑神的朋友吗?”
她话音飘落,女人猝然睁开眼!
这一番动作突然,小光头并未被吓跑,反而被那双眼吸引。一只正常转动着,另一只居然是空空荡荡的,露出血丝遍布的鲜红眼窝,仿佛被人残忍挖了去。
裳熵略微警惕起来,唯恐她突然发难。但女人并未动作,只是仅剩的那只眼望着飘荡到眼前的小光头,嗓音沙哑到仿佛许多年未曾开口:“你是来履行诺言的吗?”
小光头道:“是。”
分明没有说更多话,两人却像是在眼神间弄懂了所有。女人垂眸笑了笑,嗓音颤抖:“终于等到你了。”
亲眼目睹家人被三尊的天罚雷电毁灭,齐潇潇痛苦欲死,几次想要随着他们一同去了。
尝试过喝药,吐了半宿没死成。又去上吊,绳子断了。想要割腕,被烧焦的家中只能找出一把锈刀。某天夜里她爬到河边,洗干净脸后准备投河,却在河水的倒影中看见壶城被圈起的一方天幕。
星星一闪一闪,夜空是那么美丽,一如过往几百几千个夜晚中壶城百姓与齐家抬头就能看到的一样。
她们明明是生活在祖辈传下来的土地上,却被他们自己引进来的神明逼到这种地步,如此战战兢兢而活,那三尊享尽富贵,还手掌生杀大权,这凭什么?
齐潇潇再次洗了把脸,摇摇晃晃回到家中。被天雷劈过的家宅,早已是一片废墟,从里面只能挖出家人破破烂烂不分你我的骨灰。
齐潇潇徒手挖了两天,借了笔钱把他们妥帖下葬。再把原本用来自杀的刀子在河边石上磨利,对着星夜河水,剃掉了所有头发,一笔一划于额头上刻下弑神二字。
眼泪与血水混合,沿着脸颊滑下,滴入水中,涟漪一圈圈扩散,波动河面,从此星夜再不完整。
额上伤口愈合之后,她开始全身心投入那惨无人道的苦修,没有前辈经验,所有都只能慢慢摸索。握刀的手掌磨出老茧,寒冬腊月也泡在雪地修行,饭菜只有揣在怀里干硬的馒头和两节咸菜,她埋骨亲人欠下的钱依然要还。
在三尊统治下,很多人过不下去,但更多的是咬咬牙就能活下的普通百姓。他们无法与她共情,也不相信这么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而那些也想要登天的修者,没有与她差不多的经历,心里那股气没有强烈到能豁出命来,便难以与她的步调共同修炼。
在长久压力与孤苦之下,齐潇潇难以排解痛苦,只能对着河水上的倒影自言自语,发泄那些憎恨与埋怨。
日复一日之下,她看见那倒影越来越陌生,枯瘦,狰狞,越来越与记忆中童年的自己相去甚远。她总是无法忍受,一掌打破水面,继而做着家人都还在世的幻梦。
某一次击破水面后,重新平静下来的河水倒映出一个新的影子,天真活泼,开朗纯粹,那是她还没经历过家破人亡灾难的自己,那个虽然头上也有着弑神二字,却在家人保护下还无忧无虑的少女。
她太过于思念那个时候,已无心纠结这是否是幻影,便趴在岸边,十足恳切的与水中少女对话。没想到,少女也给与了回应。
齐潇潇心中甚慰,捂脸痛哭,在寂静夜晚中终于有了能回应她心情的人。
她修行到疲惫时,常常会过来,与少女攀谈,坐下一聊就是一宿。她的神思渐渐模糊,以为那湖中倒影是另一个人。听那少女叽叽喳喳说起小时候的爱好,说起在肚子疼时喜欢喝椒汤,必须是街上陈家卖的。又说起家人,说起慈爱的母亲与宽厚的父亲,听着真让人神往,让齐潇潇更坚定了要弑神的想法。
她要保护这个孩子的纯真,不让三尊有机会伤害她与她的家人。
某日,她注意到少女头上的弑神刻字,认为她们愿望相同,便在星空下与之约定,一齐去天宫。
就这样,齐潇潇在倒影的陪伴下度过了十年,走完了这条孤苦艰辛的道路。
这十年间雷声十年来从未中断,还有谁被害?她的目光穿透那层层叠叠的岩层射向三尊,额头的伤痕总在深夜时跳动,杀了他们将是她毕生的愿望,而如今,完成这愿望的时刻到了。
比起那数百位修者结伴成群的浩浩荡荡,齐潇潇打算只与朋友前往,磨了整夜刀,再寻到河边时,却无法在水中倒影中看到那位女孩了。
清透水面上剩下的,只有那位提着刀满面戾气的成熟女人。
隔着十年,她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脸,已认不出来了。
即使约定没得到履行,齐潇潇还是翻上了天宫,打了三尊措手不及。但那场战斗依然格外惨烈,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在无人知晓的天幕角落中,血与灵光一同飞溅,到最后她重伤倒地,付出了一只眼与一只手臂的代价,得到了胜利。
微风徐徐吹来,齐潇潇满身伤痕,跪在地上,身下是流淌不尽的血河。她用仅剩的那只眼,从一个圆形洞中看到了下方的壶城全貌。
就在那一瞬间,她忽而理解了三尊,以这样的视角俯视脚下蝼蚁般的生灵,他们的生死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拥有的全部都可以拿为己用,如何才能不傲慢呢?
另外,她不想死。
她修行的道路是自己摸索过来的,与所谓正道自然不一样,在即将死亡之际,强烈的求生欲使她望向那三具修者灵力还未散尽的尸体。
等她意识恢复时,她已重新站起,满手满身鲜血,口腔中有黏腻感。她伸手指到口中,摸到齿间的肉丝,与几块还未吞咽的碎肉。
她活下来了。
她的眉心眼下,睁开不属于她的三只眼。她的心中升起贪婪,和无法填补的欲望。她爱上了站在高处俯瞰人间的感觉,她也渴望着被敬拜与供奉。
迟来的数百位修者终于杀上天宫,试图推翻三尊。潇仙望着他们,看到一个带着绿色玉佩的少女,如此年轻,如此有勇气,怀揣着弑神的愿望来到这里,和她有几分相似,可惜都只是徒劳罢了。
潇仙叹息一声,三指陷入眼窝,扣出自己仅剩的那只眼,与这百位修者一齐丢到地下——她新造出的地狱里。
有天宫,就要有地狱。有神仙,就要有妖魔。
那只眼是她力量的一部分,可承载着她十年来受到的苦难折磨,异化为了诅咒,使得那些修者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听她调令。潇仙带着所有人战死的噩耗下了人间,编造出谎言,亲手送自己成为俗神,自此格局稳定。
裳熵听完,震惊不已。她无法理解这个故事里每个人的做法,但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遇到问题习惯性望向师尊,侧首时头上的沉重感让她想起,现在她师尊正坐在她头上,且不能说话呢。
慕千昙听完之后只想翻白眼,然而小企鹅的身体不太适合做这种动作,多翻几下眼睛便有些疼痛。她揉揉眼,望向那漂浮的小光头,心道:‘仅仅是执念也可以有实体吗?’
李碧鸢道:‘能够修仙的人,都有点灵气。齐潇潇她天天修行完之后去河边照影,久而久之影子就有了灵性,被她塑造为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算是一种怀念和投射吧。’
十年间,不停受灵力滋养,小光头拥有了生命,成为一片像是魂魄的影。可惜她是残缺的,她没有完整的记忆,她甚至只记得有个与朋友一同登天弑神的约定,但无法履行。
她想找人帮她,找到朋友,践行诺言,但被邪物祸害了多年的壶城,对于所有奇怪生物都敬而远之,只是看到她就要害怕逃跑了,怎会有耐心替她找寻呢?
于是,十几年来她只能游荡人间,去辛苦寻一个寻不到的人。而被齐潇潇丢进地狱的独眼,也随着时间流逝,而生长出**。她也是不完整的,只保留了那十年苦修的片段记忆,记得自己与一位朋友约定了要去天宫。
她想找到那位朋友,却被困缚在这种地方,不得已,只能捏出许许多多的陶土小妖去人间。大部分小妖被驱妖小仙毁掉了,还有部分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因为无法表达而产生了误会,使得小光头在恐惧之下钻进瓶子里逃离。两人始终没能相认。
壶上天宫,壶里人间,壶底地狱,都有一个齐潇潇。她们是一个人,却又处于人生不同阶段,被奇妙的分成三块,各自活跃着。
慕千昙心道:‘那陶土小妖都是独眼,怪不得呢,捏她们也是个独眼。’
李碧鸢吸了口泡面:‘还没完呢,我看看哈,设定好多’
‘对了,壶城百姓会表演节目,是因为齐潇潇的强行要求,她是害怕苦难的环境下,会塑造出下一位胆敢登上天的齐潇潇,所以就用这种方法,迫使壶城人民展现出幸福欢快安居乐业的模样,若是不遵从命令就不会再驱退妖魔,以此来麻痹百姓,但没想到’
慕千昙道:‘但没想到,壶城火了。’
‘你这么说倒也对,搁现在壶城就是个旅游景点啊,大力发展文娱表演行业,吸引游客,误打误撞不小心搞火了,还搞成景点了,’李碧鸢吸溜吸溜喝汤,拆了瓶酸奶:‘这是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吗?反正这种成功,反而佐证了齐潇潇是正确的,所以大家更加疯狂了,神奇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表演还没什么,书中有提到,是必须全城每一个角落都要有欢声笑语传递到天上,被潇仙听到才行。
这不分昼夜,所以就算在大半夜,也完全不能休息,得有人轮换着表演,且潇仙对表演质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简直就是把人往累死的路上逼。
听她吸面条,慕千昙也有点饿了,揉着肚子:‘就是神经病而已,齐潇潇是神经病,壶城百姓也是神经病,从送三尊升天时就开始脑抽了,把主动权交到外人手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能搞到这种境地纯粹是他们作死。’
李碧鸢道:‘昙姐,何以见得。’
慕千昙道:‘吃一堑,长一智。瓷壶三尊已证实了俗神不可靠,他们还能接受潇仙蛮横无理的统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没错,比起三尊,潇仙要善良多了,就只是表演一下而已,都没在明面上害人,也没要供奉,多好啊。可他们也不仔细想想,明明连表演都不用的。’
‘又不是缺钱,去雇佣其他宗门的仙人来用用不就行了?去他大爷的潇仙,不驱妖就不驱妖,天下难道只有她有能力做到?壶城百姓本来可以当甲方,却把自己整成了卑微乙方,还得给自己找个主子,另一种斯德哥尔摩?’
吸管刺进奶瓶,李碧鸢狂吸一口:‘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齐潇潇是有点拯救者色彩的,大家都会迷恋那种有人性光辉的人。只不过最后,屠龙者终成恶龙了。’
慕千昙道:‘虚假的故事,虚假的神仙,虚假的光辉,还有百姓们虚假的快乐,以及真实的痛苦。这本来是个很好分辨的选择啊。’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了,捂着肚子长长吐出口气。等待会解决完潇仙之后,她得赶紧变为人身,真的太饿了。另外还得揍这蠢龙一顿,先记着。
不,揍两顿吧。还说想分道扬镳,搞得慕千昙多想带她在身边似的。该教训了,敢叛逆就得压制,棍棒底下才出孝子。
屁股底下有点痒,慕千昙抬起一爪,看到抹红色,以为自己流血了,差点翻身倒下去,被裳熵眼疾手快扶稳了。
定睛一看,是红绸觉得闷想要头发丝爬出来,害得企鹅昙被吓到,不由得看了她几眼,准确用嘴叼住她七寸,把她当绳甩了出去,扔到铃铛头顶。
心善的铃铛公主接受了被突然赶出家门的红绸,独霸女主头顶位置的企鹅昙睥睨众生。
听完故事,想不明白这些,裳熵抓抓头发,在大脑宕机前干脆道:“我不懂,但你需要我帮助吗?”
齐潇潇轻笑:“我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可否请您帮我杀死潇仙?”
这轻飘飘说出来的委托,实在难以完成,裳熵耿直道:“我可能打不过她,我师尊本来可以,但是我师尊出了点意外。”
齐潇潇抬头看来:“那位是你师尊吗?”
裳熵道:“是,你有办法帮她变回去吗?”
齐潇潇摇摇头:“抱歉,我做不到,这是潇仙的能力。”
想到被异化为妖魔的修者们,裳熵发现她师尊仅仅是变成这种长相可爱的怪鸟,已是一种幸运了,便道:“我很想帮你,但对不起,其实我对付那只黑狗,都有点费劲的。”
齐潇潇沉默须臾,温和道:“我身上还有潇仙的一部分力量,就送给您吧,也许足够了。”
裳熵道:“力量?”
慕千昙咬牙:‘力量,白送?真该死啊这些人’差点忘记了,这里就是躯干气穴解锁的地方。
齐潇潇点头道:“没错。”
她伸出三指插入眼窝,把仅剩的那只眼慢慢掏出来:“请您过来。”
裳熵将师尊抱下,抵在胸前,自己则弯了腰。齐潇潇睁着那双鲜红的空洞眼窝,分明没有眼球,却仿佛投射出灼热的视线来:“请您务必帮我杀掉壶神。”
她握着那枚眼球抵到少女眉心,眼球底部融入肌肤之中,巨量灵力充盈身体,游走一圈后,瞬间打通了躯干处全部气穴,引起了连锁反应。少女周身沐浴起浅金色灵力光晕,所有气穴都活跃起来,至此气脉畅通,血液从下一秒开始逐渐沸腾!
裳熵微微睁大眼,感受到体内变化,松开手又握紧,神奇不已。眼球已嵌入她眉心,成了她的第三只眼,这东西大概要在齐潇潇本体死亡后才会消失。
她最后确认道:“杀掉壶神,就是杀掉你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
“无论是谁站在天宫之上,我都会杀了她。”失去眼球,齐潇潇的身体崩裂破碎,在彻底化为飞灰后,她的声音回荡于洞穴中。
“我弑神的愿望,从未改变。”【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