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悦和蒋鹤鸣在丫鬟带领下，前往姜萱萱所在的天香阁。


    两人并排走着，无人言语。梁悦更像是小鸡仔被人拎住了脖颈一样，乖乖地缩着脖子一句话不说。她还不知道今日这蒋鹤鸣弄这一出究竟所谓何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安静点为好。


    就这么两人沉默了半路，终于还是蒋鹤鸣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这几日倒不曾见你跟踪我了。”


    这蒋鹤鸣好生奇怪，当初不是他要求的让她别再跟着他了吗？现在倒问起梁悦为何不再跟踪他了。梁悦咽了咽口水，清清嗓子小心揣度着蒋鹤鸣的意思开口回道：“那次在暗巷中，蒋公子所说的规劝之言，我回家之后思来想去惊觉全是金玉良言呢。确实是小女行事冒昧、不知礼数，冒犯了公子。现下我已经痛定思痛了，决意再也不去追逐蒋公子的踪迹了。”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蒋鹤鸣的神情。怎么是她眼拙看错了吗？为何觉得听完这话的蒋鹤鸣的脸色怪怪的，既不是高兴也不是释然，倒是阴沉下去几分。她这不是在夸他吗？而且她都做出承诺，以后再也不去搞跟踪了，他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呢？


    这男人也太难伺候了吧！梁悦在心中腹诽。


    听闻这话蒋鹤鸣脸色有些不虞。这女人变心怎么比翻书还快？不对，这女子是汴京轶事报的探子，不可再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差一点又被她糊弄过去了。


    他冷眼看着梁悦，低声道：“我已知晓梁娘子你是汴京轶事报的探子，之前那番行径也不过是为了引我分神，好伺机逃走。想必之前在汴京轶事报上有关我的事情都是出自梁娘子你的手笔吧？梁娘子还真是杜撰的一把好手啊！”


    嘿，瞧蒋鹤鸣这话说的，这怎么能叫杜撰呢？这是对她一个职业狗仔专业素养赤裸裸的污蔑啊。她每次都是小心求证，大胆开麦的好吧？


    蒋鹤鸣言语带刺，梁悦也收起了讨好的神情，警惕地打量对方。这人既然知晓了她的身份，今夜还特意抢走了她的魁首与他并列进入天香阁，他究竟想做什么？该不是想把她扭送去报官吧？


    这个，北宋也有侵犯名誉权的吗？改天她得好好研究研究。


    看着眼前这女子收起了刚刚小心翼翼谄媚的神情，忽而眼神警惕起来，蒋鹤鸣知道他全说中了。


    “我猜，你今日来这欢楼又争夺诗会的魁首进了天香阁，怕是也与汴京轶事报有关吧？是要挖掘新的小报人选？”蒋鹤鸣继续猜测。


    这蒋鹤鸣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精明起来了？


    梁悦收起自己刚刚严肃的神情，笑着打着哈哈：“梁公子可真是思维活跃呀，不过是凑巧得了这魁首，想来见识见识花魁娘子的风华绝代罢了。”


    她又来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迷惑他了，他蒋鹤鸣这次可不会上当！这一次她休想在在小报上胡说八道，他会好好盯住她的。


    看着蒋鹤鸣来者不善的样子，梁悦思索着，该怎么甩掉这个难缠的包袱，单独向姜娘子去询问八卦呢？


    两人的暗流涌动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天香阁的门口。


    领头的丫鬟恭敬地敲了敲门，柔声禀道：“娘子，今日诗会魁首到了。”


    接着她向梁悦两人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既然丫头刚刚已经禀告过了，让梁悦也没多想，“吱呀”一声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那雕花门正对着是屋子里的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一只精巧的熏香炉。熏香缭绕间，她看到一貌美女子一袭红衣正立在一七尺有余的雕花黄梨木柜子前，双手扶着柜门，像是正在关门。


    姜萱萱忽然听到身后开门声，慌忙地转过身子，抵在门前，头上的玛瑙步摇也因身体幅度摆动太大，叮呤咣啷的响作一团。


    待她看清来人之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这位娘子，您是那首《雨霖铃》的作词者？”


    “姜娘子好，那《雨霖铃》正是小女所作。”梁悦回答道。


    是一位小娘子？那小娘子好呀，那今日便好办了。


    梁悦敏锐地捕捉到姜萱萱脸上一闪而过的放松，她甚至还听到隐隐的从姜萱萱那边传来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看到梁悦疑惑地看向她的身后，姜萱萱紧忙邀她来到放置香炉的小桌子旁坐下。


    然而梁悦刚一闪身进来，她的身后忽而又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怎么还有一个？姜萱萱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当时确定完诗会最佳后，便先行一步到了天香阁，静待着魁首的到来。对这楼下大堂上演起双魁首争夺的大戏一事，她是毫不知情的。本来魁首是位女子，她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


    看到姜萱萱脸上不知情的惊讶神情，梁悦开口解释道：“欢楼管事的认为我与蒋公子诗词并佳，难以取舍，于是将我们并列为双魁。”


    姜萱萱冷静下来，脸上挂上了职业微笑：“既如此，蒋公子和梁娘子今日并为魁首，都可找我践行一个许诺。”


    三人落了座。这蒋鹤鸣在场，梁悦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八卦了，只好开口和姜萱萱先热络起来，套套近乎。于是她首先从桌子上这香炉开始夸起：“姜娘子这熏香好生清雅，这香气我竟从未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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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萱萱的笑容越发柔和，热情介绍道：“这香是我令人特制的，以柏子仁、甘松蕊、白檀香为主，我还加了一些其余的东西，梁娘子仔细闻闻，看看能否闻出来什么？”


    梁悦作势伸过去脸更凑近香炉，深吸一口气，打算开启夸夸团模式：“确实这香味里有……”


    “咚”的一声，梁悦夸奖模式还未开启，便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蒋鹤鸣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即站了起来，用袖子捂住鼻子远离香炉，激动地质问姜萱萱：“你在香炉里放了什么！”


    姜萱萱满脸歉意：“蒋公子实在抱歉，情势所迫，并非有意加害两位。这香炉里只是有一些迷香，于身体无碍，过半天二位就会醒来。”


    蒋鹤鸣节节后退，姜萱萱一身红衣在他的眼中越发模糊，直到最后，他还没来得及摸到房门便眼前一片漆黑，失去意识，软软倒下。


    ————


    “萱萱，今夜我好不容易买通了欢楼里的小厮混了进来，你随我一道走吧。”男声恳求道，语气焦急。


    “于郎，欢楼不是那么容易逃出的，趁现在他们还没有人发现，他俩还没醒，你快些离开吧。”女声无可奈何。


    “我若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应付今日之事？”


    “我自会向万老板请罪，今日之事我会一力承担。”


    梁悦在一阵男女急促的交谈声中渐渐地清醒过来。


    是谁在讲话？刚刚她为何突然晕倒了？


    她一边活动着酸软的四肢从地上爬起，一边揉了揉刚刚脸先着地被坚硬的地面痛击的右脸。啊，这脸着地可真痛啊，不会肿成半扇猪头吧？


    刚刚还在那里郎情妾意、泪水涟涟的姜萱萱和于子昂，震惊地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直愣愣地站在他们面前的梁悦。


    那卖迷香的江湖术士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地保证一头成年公猪闻到都得迷晕半天的，怎么这女子才一炷香就醒了！


    而梁悦看着眼前这一对苦鸳鸯依依作别的情形，愣在原地。


    她是不是醒来的不是时候，现在躺下还来得及吗？


    眼看眼前的两人迈开步子，向她逼近。


    “唉唉唉，做什么啊？我可以什么都没看见的！”梁悦扶着墙壁后退，刚醒来，这迷香劲还没过，两腿有点不听使唤啊。


    这俩人不会要杀人灭口吧？她不要再死一次啊！


    “咚”地一声，两人手牵手依偎着跪在了梁悦的面前，苦苦哀求道：“求梁娘子发发善心，不要将我二人的事情说出去。”


    啊，她好像要吃到什么不得了的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