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朝歌有些惊讶的是。


    季鸣居然同意了。


    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了一辆飞行器。


    流线型的外形，机翼下垂，整体机身显得很敦实，但并不笨拙。在摆渡车上他们仰着头，阳光顺着机翼洒下，落在专用停机场旁边的薄雪上。


    裴知意哼了一声，“我们国家的更好。”


    朝歌用力戳了下他。


    他这才不说话了。


    至于季鸣，在给朝歌系衣服。


    距离近的，朝歌又可以数他睫毛了。


    那修长的手指在衣带间灵活的穿行，朝歌想说，他们要去的海洋国，其实很暖和。


    也不用穿这么厚的外套。


    但看着季鸣专注的身形，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想起之前跟季鸣缩在一起看屏幕。


    堪比电影的大屏幕，里面却在放家庭伦理剧，大概讲的是夫妻的相处日常，孩子们吵吵闹闹，朝歌看的昏昏欲睡。


    等小眯一会，才睁开眼。


    却发现旁边季鸣看得津津有味，屏幕光芒映在他俊美而冷淡的脸上，却透着几分莫名的专注。


    朝歌心里犯嘀咕。


    按理说，季鸣能把冰雕成教学楼……艺术造诣应该很高啊。


    应该喜欢那种宇宙探索，哲学类节目吧。


    看这种片真是跟他一点不搭。


    结果到今天，朝歌突然知道这家伙都看哪去了。


    给她系衣服的架势……可不是跟剧里一模一样。


    不过剧里妻子给丈夫系的是领带啊喂！


    而放在实际，她冬季外套上系个粗壮的温莎结，看起来很奇怪啊。


    显然，季鸣即使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在周围仅有少数高级贵族的送行队伍里，大家大气不敢喘，只道陛下在跟圣女说小话。


    谁知道，季鸣在试图解这个结啊！


    他眉头微蹙起，像是能夹死蚊子，好像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就连面不改色的吃下眼球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好像太紧了。”


    朝歌笑道：“没事，你怎么系都好。”


    很明显，季鸣顿了顿，但片刻间，眉头已经舒展开。朝歌决定还是不把行李里带了准备游泳带的泳衣和性感小吊带的事情说出来了。


    她只冲季鸣笑，“不过，我还以为你不会放我走呢。”


    而季鸣立刻不纠结了，他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五天，最迟一周，”朝歌说，“不管出什么事情，我会在一周内回来。”


    “大不了回来之后，跟你报个平安，再去一趟。”


    季鸣沉吟片刻，干脆点头，“好。”


    “如果你没回来，我去找你。”


    朝歌没当真，开玩笑的吧。


    她看过地图，北国到海洋国要跨越好几座山，算上绕行的距离得有几万公里。飞行器都得两天两夜。


    季鸣怎么来？他可不能飞。


    朝歌看到旁边的裴知意，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正重重的踹着刚堆的雪人。


    刚才分明堆得很认真，只是随着她和季鸣的聊天……裴知意死抿着嘴唇，用风卷来了周围的积雪，不一会就把圆滚滚的雪人砍了一半。


    而随着她随口说“大不了回来之后，跟你报个平安。”


    刷一声，雪人另一半也没了。


    此刻裴知意把机场跑道弄得乱七八糟。


    裴知意插着兜，大冷天穿着很薄的衣服，此刻瞅着这边，翠色眼眸闪着煞气，“要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


    “不就是个破章鱼么？我把它腿卸了烤串吃！”


    “啊那太好了，那你帮我解决夏因？”朝歌从善如流的转身，眼看就要挽住季鸣的手臂，“那季鸣我们回去吧。”


    裴知意似乎吸了口气：“！”


    “等等！”


    他突然大声道。


    在季鸣和朝歌两人，以及北国贵族们低敛又好奇的眉眼中，他狠狠道：“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哦这样啊。”


    朝歌装作恍然大悟，这才转身，“那我们一起吧。”


    回应她的，是裴知意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潇洒的转身，大步登机梯，把朝歌甩在身后。却因为自己吹落的薄雪，而险些滑倒。


    他当即愤怒扭头，下意识道：“季鸣你是不是暗算……”


    却又看见，并肩的两人。


    朝歌一身白色披风，胸前交叉绑带。黑发无声垂落身后，冬日的阳光洒下，她面颊如玉，笑意盎然。而旁边的季鸣也一身白，北国的冬季君主礼装在他身上，威严而肃穆。


    俩人就两个字，般配。


    裴知意低头看看自己。


    松松垮垮的灰色外套宽松，像是刚从被窝里被拽出来，连鞋都是夏天的。他们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采买冬天的鞋子。可怜的脚趾露着，冻得通红。


    狗日的季鸣，贵为君主，也不知道给他整点新衣服。


    而朝歌……算了。


    他其实看的明白。


    朝歌本可以在北国享受安逸生活，却大老远去海洋国。


    其实对方，是在帮他才对。


    毕竟通过了解，他也明白了夏因是个祸害，寄生了世界上的很多人，有着邪恶计划。似乎还伤害过朝歌。


    而他，差点就上了夏因的当。


    这么看来，都是朝歌在替他解决问题。


    他似乎没什么理由，跟她生气。


    除了，对方跟季鸣……如此亲近这件事之外。


    上了飞行器之后，裴知意重重坐下。


    周围风景飞速掠过，他无声用风力给飞行器加速。


    打定主意了，这一路都不跟朝歌说话。


    到地方，他用风在那些贵族们的皮肤上制造细小伤痕，朝歌负责把夏因的小触手拽出来，然后，送她走人。


    她要说再留宿，他就给她准备住的地方。


    说要吃饭，他就给她准备最好的饭菜。


    除此之外，她不提，他坚决不多做！


    尤其是走的那天，他要潇洒转身，让朝歌只能失魂落魄的看着他高大而毫不留恋的背影。


    要的就是一种态度。完美！


    但却没想到，上飞行器后。


    一共有六个座位，朝歌偏偏选择坐在他的对面，还笑眯眯的。


    像是没体察到他的情绪。


    可恶，之前在伊甸园，朝歌同学，不是很聪明吗？


    现在怎么这么笨！


    简直是笨蛋！


    直到朝歌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什么。裴知意撑着下颌凝视窗外，坚决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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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透过舷窗的反光，他还是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双靴子。


    准确的说，是一双崭新的，厚重的，边缘还带着翻毛的雪地靴，扎实得像个矮墩墩的堡垒。


    看着就让人想踩进雪地里。


    憨实，可靠。


    裴知意倏地把看风景的脸转过来。


    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他的手摸上了那结实的雪地靴，连鞋底纹路都摸了个遍。爱不释手。


    他咽着口水。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之前在伊甸园，因为他总是不安分，利维坦几乎从未在外给他带回来过什么东西。


    原来收到礼物，是这种心情吗？


    一下子，窗外托举飞行器的风也不吹了。


    裴知意有些眼热，突然只希望这一刻，停留的时间再久一些。


    “虽然你可能在海洋国用不上啦，但是，还是送给你。”


    朝歌把鞋盒放在他手里，轻声道：“有空来北国玩，可以穿。”


    裴知意原本拿鞋的动作一僵，他垂下头，又默不作声的拿出鞋，在手中掂量一下，视线从未离开过这双雪地靴。


    声音听上去，也像雪地靴底一样硬，“你会一直，待在那家伙身边么。”


    “哦，你说季鸣。”朝歌笑了，“谁知道呢。”


    “……”裴知意沉默一阵。


    原本有些平静甚至灰败的心，似乎又喧闹起来。


    他不再理会朝歌，而是飞快把靴子里的填充物拿出，认真的放回鞋盒里，穿上雪地靴后，又把旧拖鞋甩到一边。


    很合脚，而且，外表皮层摸着很硬。


    但穿着，却是不可思议的柔软。


    如果朝歌知道他在想啥，一定会帮忙补充这叫“踩屎感。”


    两人沉浸在无声，却有点暖洋洋的氛围中。


    正午的阳光映着舷窗透进，有些暖绒的金色，旁边是连绵不见终点的雪山，近处分不清是雪山还是云层。


    不知不觉，裴知意也放松了身体。


    没再像原来那样紧绷，即使现在朝歌的腿跟他离的很近，他的心半放在这个女孩身上，而有一半，放在外面壮阔的风景上。


    一种情感油然而生。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她一起去遍这世界的每个地方。


    “朝歌。”裴知意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朝歌应了一声。


    “朝歌。”裴知意又道。


    “怎么？”


    “没事，就叫叫你。”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想来想去，季鸣那狗东西和女孩并肩而立的画面，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可以去质问，可以强硬的按着她肩膀，逼她改口。


    朝歌不会反抗。


    但裴知意，莫名不想破坏现在的氛围。


    他只是转过头，眨着泛起热意的眼睛，他注视着女孩明亮的眼睛，阳光拂过女孩侧脸，细微的绒毛都镀上淡淡的金光。一如她的名字那样，干净，漂亮。


    他轻声说：“我喜欢你。”


    万米高空之上，女孩冲他笑笑，毫无阴霾，“我知道啊。”


    那一刻，裴知意意识到一件事。


    似乎无论朝歌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不会怪她。


    只要她健康快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