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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特级过咒怨灵斑爷》 第81章 无为转变七海VS真人
真意外……
消失三天的家伙又出现了。
宇智波斑就站在杏里的面前,像是没睡好一样,表情阴郁。
但他换了身衣服,是一套长袖黑衬衣和西装裤,领口处叠戴了几串银链子,袖子挽到手肘,又让人觉得像是刻意打扮过。
他拉开椅子,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忧太紧张兮兮地起立问好,斑一摆手,又让他坐回去。
但斑没有立即开口。
杏里侧头看他,发现这个人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眉毛和眼睛挨得很近,嘴唇紧抿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全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冰沙,像是这东西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忧太已经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紧张兮兮地看向杏里,用眼神询问: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杏里摇摇头。
她倒是没把斑的异常认为是“出了大事”,舀了一勺冰沙放在嘴里,用淡定的眼神回应忧太:不必惊慌,大事肯定没有。
说到底,宇智波斑和五条悟是一类人,都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类型。
如果是外部压力,那只会让他的“狂妄”加倍发作,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变成这幅“有口难言”的德行。
既然不是外部压力,就证明他们的计划没有出错,也就没什么好紧张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内部压力能让宇智波斑变成个样子,老实说,她也想象不出来。
前几天,她就发现了斑的异状,也询问过与他相处过数年的带土。
但带土一口咬定宇智波斑是因为“无关紧要的男性自尊心”作祟,所以才变成了这个“死样子”,她觉得不太像,却也拿不出更好的解释,便认了他的说法。
无独有偶,这些天,她都在忙着给忧太做特训,从早到晚,也没多少时间去考虑斑的事,最终只能归结为一句——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便也不再分心思考。
等了半天,斑终于开口:“特训如何?”
她很意外,斑纠结半天,最后下定决心问的,居然是乙骨忧太的特训情况?
……他原来是这么关心后辈的人吗?
看起来完全不像。
想到这里,杏里没忍住,笑了。
斑:“……”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咳嗽一声,抢过杏里碗里剩底的冰沙,像是拼酒一样,一口气喝光了。
忧太坐在一旁,也觉得有几分尴尬,偷偷看了眼满脸不爽的宇智波斑,又低头看地
下,仿佛能从地板的纹路中看出花来。
沉默片刻,斑道:“忧太,你先出去一下。”
“诶?啊,是!”
忧太立马起立,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又想起东西没拿,折回来,从座位上拿走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个用黑色布料包裹着的长条形咒具。
“打、打扰了……杏、杏里前辈……那我和里香先随便找个地方修炼……那个……之后再联系……”
宇智波斑瞪了他一眼,忧太吓得差点儿咬到舌头,鞠了个躬,一猫腰就溜了。
杏里目送他远去,心说宇智波斑到底想说什么,还得把小鬼支开?
“他手上那个是什么?”
斑的视线瞥向窗外,看着忧太挎着咒具跑过的身影,随便起了个话题。
“你是说黑布包着的那个?”
“嗯。”
“小太刀,悟送的,可以慢慢化解他的诅咒。”
“化解诅咒?”
斑的表情有几分意外。
杏里拿手指戳了戳桌面上残留的水渍,轻轻地画了一道长线:“诅咒这东西,附着在物品上是最安定的,只要忧太持续用刀吸纳里香身上的诅咒,再慢慢化为己用,长此以往,就能释放里香。”
“听起来……真是个漫长且无趣的过程。”
“会吗?”
她弹了弹指尖的水滴,笑道,“漫长的告别——听着不也挺浪漫的吗?”
“……”
斑又不说话了,单手撑脸,眼睛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冷饮店里循环播放着怀旧金曲,是昭和年代的音乐,节奏轻缓柔和,把不同乐器的灵动和迷离揉捏的恰到好处,还自带一种录音带的质感,让人仿佛一下回到了童年,暖洋洋的,惬意又舒适。
杏里随着节奏,轻晃脑袋,正思考着要不要再点一份饮料,就听见斑道——
“小太刀……是你教的?”
她从发散的思绪中抽离,愣了愣,觉得这话有点儿没头没尾,但还是点点头:“嗯,我教的。”
“从没见你用过。”
“我本来就不擅长使用武器。”
说起这个,杏里忽然就来精神了,坐直道,“所以我另辟蹊径,琢磨出了一个超方便又高效的教学方法。”
她觉得,能想出这个方法的自己简直是个天才,希望宇智波斑多少问一问。
“……什么方法?”
他居然真的问了。
“就是用幻术模拟对战——”
她的身子往后一仰,翘起腿,一本正经道,“在这个世界,特别是针对咒术师,幻术的效果会呈‘指数级’放大,所以很容易施展‘月读’级别的幻术,我利用幻术延长‘精神世界’的时间,通过脑内‘三个月’的适应性对战,让‘战斗经验’先于‘肌肉反射’储存在忧太的大脑中,再让他自己照着这份经验,跟我对练,逐渐形成‘肌肉反射’,直到完全掌握这个武器。”
“真是有够偷懒的,但是问题还没解决——你一个不使用武器的家伙,是怎么在幻术中传授小太刀的使用经验?”
“哼哼,”她得意的伸出一根手指,上下挥了挥,“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身边有个使用小太刀的高手,再在幻术中复刻他的动作就好了。”
斑似乎想到了什么人,表情微微一滞,问道:“小太刀的高手……谁?”
“止水啊。”
杏里理所当然地说出了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止水……呵呵,是啊,差点忘了,还有那小子……”
斑嘀咕着,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像是吃饭咬到了硬骨头,一下硌了牙,“你们年纪相仿,又处的很好,还是生死之交……倒是挺合适的。”
“合适什么?”
“还能合适什么?”他反问,语气不善。
“我哪知道啊……”
杏里觉得莫名其妙,“干嘛突然阴阳怪气的?”
“没什么。”
斑深吸一口气,终于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这么回事。
“算了,先说正事。”
他按了按眉心,正色道,“这段时间,咒灵那边也在试探我,但很狡猾,用的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使魔’,自己却从不现身。”
“使魔?”
“嗯,我用‘人间道’抽取过那些东西的灵魂,想提取记忆找到幕后主使,结果却发现了拙劣的改造痕迹——我顺着痕迹去修复,最后得到了人类的尸体。”
“这个能力是……”
“没错,就是那个咒灵首领——真人的能力,那家伙上钩了,却又很谨慎,不主动上门,就想通过事件引我出来。”
“……真是个品性糟糕的家伙。”
“我猜测,它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探探我的虚实。”
“那么您打算如何应对?”
“昨天晚上,我让夏油杰在我活动过的区域留下漏瑚的残秽,这样一来,它们或许就不再有‘猫戏耗子’的余韵——我只要等着它们出手,再一网打尽就好。”
“不怕它们‘狗急跳墙’吗?”
“这次来仙台的,包括你我,有四个特级,再加上带着里香的乙骨忧太,就有五个——当然,如果算上带土,还有半个。”
她忍俊不禁:“为什么忧太和里香能算‘一个’,而带土却要算‘半个’?”
“他看不到诅咒,顶多当个辅助来用,不是‘半个’是什么?”
“你这是偏见,他可以戴特制眼镜,也能看到诅咒。”
“那就六个吧。”他勉为其难道。
正说着话,商店外面的消防报警器忽然响了,门口有隐隐约约的烟味传来,店里的人们顿时骚动不安,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冷饮店的广播也不再播放音乐,而是插播了一则紧急通知——
“各位朋友请注意,本商场B1区地下车库突发大火,有毒性气体释放,请大家听从工作人员的指示,安全有序撤离……”
杏里与斑对视一眼。
她立马竖起双指,展开感知能力,没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对斑点点头。
他们同时起立,离开座位,顺着逃难的人群,往门外走去。
***
十五分钟前—— :
商场B1区,地下车库。
……好奇怪。
七海建人手持染血的武器,站在一堆奇形怪状的“咒灵”中央——这些“咒灵”已经全部死亡,但尸体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消失殆尽,依旧完完整整地留在原地。
而他的对面,则是一名鼓掌叫好的“缝合线青年”。
“哇哦!很厉害嘛,居然全部被你清理掉了——那么,你应该多少也发现了异状吧?”
青年的说话语调着实让人不快,像是深夜不睡呼朋引伴要去干坏事的“黄毛”,充斥着游手好闲的恶意。
七海握紧武器,冷冷道:“为什么尸体没有消失?”
“直接要答案啊?你这人真没意思,感觉像是教导主任在训话呢!”
青年老三老四地倚着车库承重柱,双腿交叉,双手插兜,吊顶的灯光打在它的脸上,阴测测的,让人感到压抑和不适。
——这只长的像人类的咒灵身上有一种近乎原始的、令人厌恶的气场。
七海本能地察觉到,它的实力绝对不弱。
“啊啊,对了,说起来这里面好像确实有一个是教导主任——你知道吗?我早上潜入了一个封闭式训练的备考营,你刚才杀的这些,全都是里面的师生呢!哈哈哈哈——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你杀了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未成年哦——这在人类当中是重罪吧?”
七海眉头一皱:“你是说,这些咒灵……是人类变的?”
他跳出尸堆,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持续戒备着——青年说的话不可全信,又不可不信。
“他们不是咒灵哦,从始至终都人类。”
青年再次强调,刻薄的嘴唇勾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只是被我稍微改造了一下,变成了更加适合攻击的形态——怎么样,很有创意吧?”
七海:“……”
……这东西,居然把折磨人类当成一件有创意的事?
真是不加掩饰的恶意,简直令人作呕。
“干嘛不说话?不点评一下我的作品吗?”
“如果你以为这种低劣的玩笑能让我动摇,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七海一边说话,一边往前,沉默地挑选最佳的攻击位置,打算一鼓作气,杀了这只咒灵。
“哈哈哈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青年也很精明,踩着坍塌的砖瓦,穿梭在车辆之间,与七海绕圈子,“还是说,你不敢承认自己是个杀人犯?”
“口说无凭,如果你坚持我杀的是人,那就把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这样才有可信度。”
七海挥动武器,奔跑起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
青年也随之跑动,声音随着呼啸的风声,愈发尖细,“所以我才说人类狡猾,咒术师,你的算盘打的太响了,我又不是笨蛋——”
说着,它躲开七海的一记跳劈,就地一滚,躲到另一排车辆后面,一边跑,一边继续没说完的话:“当然,如果你想见证‘无为转变’的效果,不如自己过来试一试吧,说起来,我还没有以咒术师为原料的实验品呢!对了对了,你是几级?”
“一级。”
七海挥动武器,一击掀翻了两辆车——飞出去的车辆眨眼就阻断了青年的逃跑路线。
青年脚步一顿,看着七海飞奔而来的身影,咧嘴一笑:“那太好了!你的灵魂肯定比一般人耐用——我迫不及待要拿你做实验了!”
“恕我拒绝。”
七海冲到青年面前,发动十划咒法——瓦落瓦落,抽刀就往对方的脖子砍去!
“加班已经够烦了,我就不参与这种下三滥的实验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真
有意思!”
青年猛地把脖子往后一折,像条蛇一样,整个人瞬间变得又细又长,也借此躲过了攻击,身子一扭,就从车辆的缝隙间钻出去,然后立马恢复原型,小跑两步,踩着车顶往上一跳——
这时,七海已经紧随而至,再次发动攻击——青年不得不伸手一挡,硬生生吃下了他的二段攻击!
青年当机立断,口吐三只“改造人”,瞬间缠住了七海。
它快速撤离现场,坐在一辆suv的车顶,举着断掉的手臂,晃了晃——手臂断掉的那截还连着皮肉,随着它的动作,滑稽地左右摇摆。
“啊啊,断掉了。”
它在描述一个事实,表情平淡,似乎并不介意自身的惨状,悠哉悠哉地看着被迫与改造人缠斗、却又无法下死手的七海,笑嘻嘻道:
“你看看,我早说了,人类就是这样,不知道的时候随便下死手,知道真相了,就开始犹犹豫豫——所以我才说你们虚伪嘛!”
七海很烦躁,但确实该死的被缠住了!
——他不知道这些改造人到底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甚至不知道青年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可一旦知道这些可悲的怪物有可能是人变的,他就开始束手束脚。
“咒术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认为灵魂是寄宿在肉身内,还是肉身附着在灵魂上?”
青年很闲,甚至聊起了哲学话题,在这种血腥的场合下,分外令人不爽。
“无聊的问题。”
七海避开改造人的前后夹击,踩着承重墙,跳到了一旁的车顶,再在车顶上加速跑动,企图甩开笨重的改造人。
“不回答吗?那就当我自说自话好了——答案是后者——灵魂先于肉身诞生,而肉身的形状会受到灵魂形状的影响!哈哈,很有特色的回答吧?但这就是完美无缺的真理哦!”
说着,它又吐出三只改造人,前后夹击,再次堵住了七海的去路——现在,缠住七海的就有六只改造人了,如果不杀,就只会让战况僵持不下。
“抱歉了……”
七海喃喃一句,手起刀落,不再留活口。
青年看着他大开杀戒,再次拍掌,笑眯眯道:“嗯嗯,看来你也有所觉悟了——不错不错,那我也来玩那个‘术式公开’的把戏好了,据说可以增幅术式效果!”
青年站在车顶,把断掉的手臂变成了喇叭,举在嘴边,大声道,“听好了,咒术师,我的术式——无为转变,可以触碰到灵魂并改变形状,从而达到改造肉身的效果——顺便一提,所有针对肉身的攻击于我而言都毫无意义,所以绝望吧——你是对付不了我的!”
然后,就像要证明这一点似的,它把断掉后、又变成喇叭的手,甩了甩,轻松变回原样,与之前相比,可以说是“完好无损”。
就在这时,七海也杀死了六只改造人,朝青年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道:“不杀一把,怎么知道对付不了?”
电光石火间,七海一击劈中了青年的胸口——也就是它全身长度7:3的位置。
“我的术式,”他也进行了术式公开,“可以将目标的长度等份划分,强行在敌人身上7:3的位置制造弱点,触发暴击!”
——术式条件达成,十划咒法,发动!
话音刚落,青年胸口以上的部分应声断裂,随着暴击的冲力,笔直飞了出去,紫红色的血液在空中甩出一道黏糊糊的轨迹,腥臭无比。
如果是普通咒灵,这一击就已经是致命伤了。
但是——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伤到我了吧?”
青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断裂的胸口处直接长出了两条比例失衡的腿——短短小小的,像是婴儿的腿,然后,它就像是个畸形的小人那样,手脚并用地跑起来,速度异常之快,七海追上去,竟一时没能追到。
“哈哈哈哈哈——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只要灵魂的形态不变,我就不会死,甚至连咒力都能立即恢复!谢谢你啦——真是个不错的实验,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开手脚了!”
这家伙……难不成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开手脚?
七海的额角冒出一滴冷汗。
不过也确实,它一直在用改造人进行攻击,而自己却只在一旁啰里啰嗦,又是鼓掌,又是讲哲学,都没有认真动过手。
既然如此——
七海挥动武器,加快速度,趁着与它缠斗之际,劈空的武器拐了个方向,就近砍断了地下车库的一根承重柱。
他判断,这只咒灵绝对不只是“准一级”那么简单,以它的能力和成长性,绝对算是“特级”了——甚至就危险程度而言,比那只在仙台到处散步的“特级”还要麻烦。
……冥冥前辈那边应该疏散的差不多了。
虽然临阵逃脱对不起那些枉死的人,但他还是得先撤退——只要再砍断两根承重柱,这个地下车库应该就会坍塌,而他也可以趁乱逃跑。
“喂喂喂……你往哪儿砍呢?”
青年回过头,眨了眨眼睛,不再坚持那副滑稽的外表,瞬间恢复了原本的身形,“咒术师——你该不会是想逃跑吧?”
嘁……这东西的智力也不低,实在是各种意义上的麻烦。
“逃跑可不行哦,我的实验还没开始呢,不要扫兴啊!”
话音刚落,青年的双脚忽然变成了羚羊蹄,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登时冲到七海面前,伸出手,碰到了他的腹部!
七海第一时间用咒力护住了被碰到的地方,但还是受到了宛如“剥皮割肉”般的重创!
他立即拉开距离,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腹,一言不发。
“诶,不错嘛,居然能防御住,不过我再碰个两三下,你就没办法了吧?啊,对了对了,我还可以试试看咒力的‘瞬时爆发’——那个我练了很久呢,你肯定一下都撑不住!”
七海:“……”
他暗暗苦笑一声——这个轻轻一碰造成的创伤已经远超他的预期,不需两三下,甚至也不需要加大咒力输出,只要再被碰到一下,他就没办法防御了。
果然还是先撤离……
然而,没等他规划好路线,青年忽然伸手扣了扣喉咙,一口气吐出来三十来只改造人,不过眨眼,有近一半的改造人形变成了长长的网,铺天盖地,把他的退路封住了——只留下一条通往青年方向的路,以及,余下的改造人也张牙舞爪,朝他冲了过来。
……真该死!
七海左手捂着伤口,右手抓紧武器,正准备拼死一搏,忽然,他看到青年身后刀光一闪——它的脑袋再次掉了下来!
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初中男生正气喘吁吁地抓着刀,不知何时,跑了进来,甚至不动声色地潜伏到了青年身后。
七海觉得男生很眼熟,但情况紧急,他一边与改造人缠斗,一边分神关注男生那边的情况,竟一时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对方。
男生看起来完全是个初学者,见自己杀了“人”,满脸惊恐,颤抖的手差点没握住刀——而断头的青年那边,脖颈的断面处已经伸出了细细密密的、像是海葵一样的捕食小手!
“危险——别愣着!”
七海喊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小手猛地伸长,袭向男生的视觉盲区!
第82章 骚乱升级各种意义上的好多人啊
青年的偷袭没有成功。
——它被一拳头干飞了。
以及,又有一个看起来很麻烦的家伙出现了。
“不准——不准欺负忧太啊啊啊啊——”
一只巨大的过咒怨灵忽然显现,也是它揍飞了青年。
它上半身呈白色,腰部以下的位置呈黑色,眼睛和额头的部分被贝壳一样的肌肉组织覆盖,背上有很多类似头发的粗大“气管”,此时此刻,这些“气管”根根暴起,使它看起来像是炸毛的小动物,龇牙咧嘴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稳定。
这只过咒怨灵一把搂住男生的脖子,气呼呼道:“坏蛋、坏蛋、坏蛋——全是坏蛋!忧太我们回家!不跟他们玩了!”
“别这样……里香,那个叔叔受伤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叔叔?
七海扶了扶墨镜,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家伙,正想说话,改造人的攻击就紧随而至。
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其他疑问,避开扑咬的同时,压低重心,一刀砍在改造人的膝盖位置,然后脚部蓄力,横踢——踹飞扑过来的另一只改造人,再凌空翻身,趁下落之势,补刀刚才那只,并用余光搜索遭到意外攻击后就消失不见的青年。
……奇怪。
哪里都找不到。
七海拧紧眉头,心说,难道是潜伏起来了?还是已经逃走了?
如果是后者,他倒是能多少松口气,但他也知道,即便出现了变数,优势依旧在对方,逃走的可能性不大。
“那、那个……您、您没事吧?”
七海的身后传来了男生的询问。
他摇摇头,没空回应,再次闪开袭击,高高跃起,双腿夹住一只改造人的脑袋,腰部发力,整个人右转体90度,直接拧下了这颗畸形的头颅。
然后,他侧身落地,重心前移,抓住无头尸体的脚,一个横扫,把剩下五只改造人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全部砸飞!
做完这些,他丢开尸体,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胸膛起伏,差点儿喘不上气来。
该死……伤口裂开了。
他摁着血流不止的右腹,这才有空回头,看向那个已经目瞪口呆的男生。
“你要说什么?”他问。
“诶?啊,那个……您那边还有几只怪物,要、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
七海拒绝了。
一是他不想让未成年人亲手杀“人”,二是对方身边还跟了个巨大的麻烦——与其让对方帮忙,倒不如说,他更想问一问男生,需不需要帮助。
不过,想归想,他现在也腾不出手来替别人排忧解难了。
——现场还有五只改造人,本来他打算一鼓作气把它们都解决掉,但他的伤口拖了后腿,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以免露出太多破绽,被躲藏在暗处的青年见机偷袭。
“小子——”
七海一边戒备四周,一边慢慢靠近男生,“那只‘诅咒’……就是抱着你的那只,你可以控制吗?”
男生肩膀一颤,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乖乖站直,瓮声瓮气道:“我、我最近正在练习,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而、而且里香现在很乖的……不会再乱打人了……”
……也就是说原来有“乱打人”的前科是吧?
七海很想这么问,但是他憋住了。
“你注意一下,”他尽量长话短说,“那只‘缝合线咒灵’很危险,如果它再次出现,千万不要让它有碰到你的机会,它的术式能改造人的灵魂——”
话音未落,余下五只改造人又爬起来,朝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暂停说话,一脚踹飞扑过来的改造人,又抛出咒具补了一刀,一个闪避,躲开其他改造人的袭击,就地一滚,拔出咒具,一边打,一边道:“——总之,与我缠斗的怪物就是被改造过的,如果那只咒灵靠近你,你就让身边的‘诅咒’把它打飞——就像刚才那样——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可、可是……您受伤了……”
“无碍。”
其实,七海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男生,比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上的诅咒以及手里的咒具是怎么来的?
——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些次要信息了。
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
没等他解决完身边的改造人,青年捏出来的“人肉包围网”的另一头,忽然翘起了一块水泥板。
那个被揍飞后就没了身影的青年从水泥板下面爬了出来,面色不善地看向七海这边。
七海敏锐地察觉到了杀意,绷紧肌肉,穿梭在改造人之间,想要尽快清出一条路——他担心对方会继续释放改造人,得在事态恶化前,给自己留一点喘息的空间。
但青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黑着一张脸,沉默片刻,对着男生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诶、我?就是……那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训练,走到这里,忽然听见有动静……就、就进来了……”
男生居然老实回答了。
“不可能,花御怎么会让你进来?”
青年皱紧眉头,似乎有没想明白的事。
“丑八怪!不准凶巴巴地质疑忧太——”
护着男生的过咒怨灵立马龇牙,喉咙发出“嘶嘶”的威慑声,而它怀里的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紧紧抓着自己的刀,表情傻愣愣的。
过了半晌,他才道:“诶?花、花什么?”
男生显然没有听懂青年的意思。
但七海听懂了。
他杀死最后一只改造人,回过头,看了青年一眼,淡淡道:“原来如此,你还有同伴守在外面……真没想到,像你这种等级的咒灵,居然也开始成群结队了。”
不过幸运的是,那只原本应该守在门口的咒灵似乎没有遵守自己的职责,而是放了青年的鸽子。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人类不是一直都成群结队吗?”
青年往前走了两步,拍拍身上的灰,挖苦道,“同样的事情,不至于放在‘诅咒’身上就不能理解吧?”
“我们可不一样。”
“一样的,诅咒与人类——你的坚持,不过是一种‘刻板印象’。”
七海点点头,意有所指道:“这么说来倒是没错,所以无论哪种存在,都容易‘遭遇背叛’。”
青年“嘁”了一声,伸出手,比了个中指:“真是没品的挑衅,你以为这样能让我乱了手脚?”
七海知道,自己这句话戳中了对方的“肺管子”。
青年看似云淡风轻,实际却是个很容易挂脸的“孩子”,恐怕诞生的时间并不长,本身就不太擅长处理团队上的纠纷,所以它即便有同伴,也都是更为年长的“诅咒”在向下兼容,而不是它在维系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因此,一旦作为团队粘合剂的那只“诅咒”出事,它就很容易变成孤家寡人。
恐怕它自己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感到不安。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也有一种可能,它很信任自己的同伴,所以才会对同伴的“消极怠工”感到疑惑。
——这不光是“信任危机”,更有可能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它也无法掌控的事。
但这对于七海而言,却是个绝佳的机会。
“喂,小子,”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男生道,“你能破坏右手边的承重柱吗?”
他指的承重柱在距离男生差不多五米远的地方。
“里香的话……应该可以。”
男孩口中的“里香”,就是挂在他身上的过咒怨灵——这只“诅咒”很强,饶是七海也不得不承认它的咒力
已经庞大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如果把“里香”交给高专来评定,大概率又是一个“特级”。
仙台这地方……七海忍不住想,最近出现的“特级诅咒”还真多,明明五条先生不久前还来过一趟,怎么前脚刚走,后脚就冒出来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等等——
五条先生?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男生眼熟了。
方才在仙台之巅的特殊机房里,他就见过这个人!
与他一起吃冷饮的还是——
“发什么呆呢?”
青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那只“诅咒”又吐出一只改造人,两人一起朝着七海的方向猛冲过来。
……没时间纠结了!
“现在——”
七海握紧武器,对男生道,“你马上破坏那根柱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地下车库!”
“可是……那您呢?”
“不用担心,”他道,“我有自保的办法。”
“但是……”
“别磨蹭——”
没等他们说完话,青年就冲到了七海跟前,随手抓过旁边的改造人,变成一把人头长剑,一个跳劈,刺向七海的脖子——七海拿武器格挡,硬生生抗住了这一击!
“怎么,当着我的面密谋?”
青年不断加大压在剑柄上的力道,隔着武器交错的缝隙,眯了眯眼睛,低头望向七海。
七海半弓着腰,忍着腹部的剧痛,手背青筋暴起,硬是架住了对方的剑,慢慢往上用力,嘲讽回去:“不,这是阳谋!”
——这个地下车库只要再破坏两根承重柱就会倒塌,他打算让男生分摊其中一根,剩下的,就由他自己来判断破坏的时机。
诚然,按照身体状态,安排男生承担“最后一根”是最好的选择,但对方显然是个新手,无论是心智还是身体素质都不够成熟,于公于私,七海都不会把最困难的任务交给他。
“别犹豫了——快走!”
他再次催促男生。
就在这时——
他感到身后一紧,那只名为“里香”的诅咒徒手打飞了青年的剑,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衬衣后领,直接把他强行拖出了青年的攻击范围。
“你们……”
……怎么没按我说的去做?
没等问出来,他忽然听见虚空中,有发动术式的声音。
“……宇智波火焰阵!”
须臾之间,红色的火焰拔地而起,四四方方的,把咒灵青年包裹其中。
***
——虎杖香织。
说起这个人,杏里能想到的,除了五条悟调查出来的那些基本信息,以及十年前的那场偶遇,其它的,就是在“死亡预知梦”中出现过的对话。
没记错的话,她曾在梦中说过自己的野望。
这个人想亲眼见证一下万物终结的“一”是何种形态——但她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这样做了,应该会很有趣。
换句话说,她是个比大蛇丸还闲的人。
“哦呀,这还真是……原来你没死啊?”
听到声音,杏里从摊开的绘本中抬起头,捕梦网耳饰轻轻一晃,与被木遁吊在空中的虎杖香织遥遥相望。
方才——
在离开冷饮店赶往B1区的途中,她与斑意外在A1区通往A2区的安全通道转角处看到了这个女人。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们立马改变目标,转而跟踪对方。
于是,在商场A2区的“亲子活动中心”,杏里让宇智波斑藏在暗处,而自己则用木遁袭击了虎杖香织。
此时此刻,这个女人被牢牢束缚在半空中,身后是蓬勃的树木,身下是蓝白相间的海洋球——在这个“树”与“海”交相辉映的置景之下,她倒是显出了几分“殉道者”般的悲壮。
杏里就坐在虎杖香织的对面,在一个儿童阅读区,随手抓了一本外国画风的绘本,上面写着——《分成两半的脑子》。
“很失望吗?”
杏里合上绘本,拿书脊轻轻敲了敲肩膀,微微一笑。
“看来你还记得我。”
香织摇了摇头,一身黑衣长裙,加上天生携带的文雅气质,让她看起来像个教音乐的女教师,“那个时候的见死不救,还真是令人寒心呢——五条大小姐。”
“毕竟我的份额都定出去了,实在匀不出一盒给你了。”
香织笑了:“我原以为你是个不苟言笑的大小姐,性格多少带点古板,结果倒是比我预想的要活泼多了。”
“多谢夸奖。
杏里与她四目相对,说着心照不宣的场面话。
空荡荡的亲子中心弥漫着一股商场特有的廉价香薰味,紧急疏散的警报声还在持续作响,白炽灯亮堂堂的,不偏不倚地照亮这个诡异的“审判”现场。
沉默片刻,香织道:“我打探过你的消息,费了不少功夫,这才从醉酒的伏黑甚尔口中探听到你的死亡——他自称是自己杀了你,连尸体都处理掉了。”
“他是这么说的啊……”
杏里长腿微屈,斜坐在天蓝色的儿童圆桌上,捋了捋头发,将绘本置于身侧,“不过,醉汉的话你也信?”
“现在看来,确实是不折不扣的醉话,”香织无可奈何地笑了,“但女人嘛,难免会被男人的醉话骗上一两次。”
“听我一句劝,虎杖太太,甚尔可不是什么靠谱对象,你一个有家室的人,就别去泡那种小白脸了。”
“从结果来看,我确实给他花了不少钱。”
女人感慨一句,紧接着,嘴角溢出清脆的笑声——如果她的手可以活动的话,或许还会优雅地勾起一撮头发,转上几圈,“不过放心,类似的‘短命鬼’我接触过不少,全部都物尽其用了。”
物尽其用啊……
这么说来,这个女人私底下的动作还不小,类似甚尔这样的“雇佣兵”,可都是以“干脏活”著称——她到底是在忙活什么,才能把这群人都“物尽其用”呢?
不过,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虎杖太太,”杏里道,“我想问一下,‘丑宝’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在菜菜子的记忆中,虎杖香织就是拿出了丑宝,才会获得信任。
而杏里要找的东西,就在丑宝的肚子里。
现在,虎杖香织不仅行动受限,还中了她的“幻术暗示”,正是套话的时候。
“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然而,她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回答。
杏里稍微有些意外。
看来这个女人与其他术师不同,对于幻术的抗性很强。杏里只能慢慢加大输出,一点点试探对方所能承受的底线。
——不能太过,也不能太弱,否则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她道:“怎么说呢……当年有个私人物品被甚尔拿走了,现在我想取回来。”
“那么,我们就来进行一个情报交换吧,”香织笑了,“我告诉你丑宝的位置,你告诉我——你的术式是怎么回事——没记错的话,十年前,你可没有什么‘植物操控’的能力,我很好奇,你‘人间蒸发’的这些年,都在忙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从一个‘打黑工’的地方,跳槽到了另一个‘打黑工’的地方。”
“啊啊,听起来真普通。”
“确实很普通。”
香织皱起眉头,淡淡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亲子中心的天花板突然坍塌,一个穿着和尚衣服的年轻人从天而降——这家伙的头发是白色的,脑后有一圈玫粉色挑染——杏里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个诱骗校长去买咒物的“风水大师”。
不仅是这个人,左右两侧的通道还分别冲出来四个人——
左侧通道的入口处有两个人——跑在前面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莫西
干头男性,而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一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驼背老婆婆;
右侧通道的入口处也有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像“达摩不倒翁”的中年男人撞开墙壁,跳了出来,他的后面还紧跟着一名拿着奇怪刀具的黄色侧马尾青年。
看来,这些就是虎杖香织带来的帮手了。
——应该都是诅咒师。
好了,这下人齐了。
杏里轻盈地从桌子上翻下来,拍拍衣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打了个响指。
第83章 又见故人甚尔这个人,跟他的儿子一点……
那一瞬间,世界好像黑了一秒。
在场的所有诅咒师,包括羂索,都感知到了某种庞大无比的咒力包裹住了这片区域。
他们的脑袋空白了三秒,这才后知后觉,随着五条杏子的响指声出现的,是一只极端可怕的“诅咒”!
这东西长着三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全脸覆盖着类似天狗的长鼻面具,上面有三只眼睛,额头那只是红色的,双眼是淡紫色,上半身笼罩着羽毛,下半身穿着红色铠甲,外形粗野狂放,眼神凌厉,给人一种邪恶原始的暴力之感。
它就这么悬停在五条杏子的身侧,张开翅膀,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即便是活了漫长岁月的羂索,也只能说,类似的气场,她只在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身上见到过。
啊啊,运气太差了。
羂索暗叹一声,当机立断,用虎杖香织的术式——“反重力机构”挣脱了纠缠自己的树枝,然后,她踩着断裂的树枝,几个大跳,快速落地,同时也对那群被吓到胆颤的诅咒师发出“紧急撤退”的信号。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发出信号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恼人的警报声也随之消失,铺天盖地的树木忽然降临,把神尾婆婆以及她的孙子卷入树根之下,搅起一阵可怖的血雾——另一边,重面春太也不见了,羂索也说不准他是逃走了,还是被卷入了暴走的树根中——现场唯一还能站着的帮手,就只有里梅和栗坂二良。
里梅是那位穿着和尚衣服的“女人”。
当然,说他是“女人”多少带了点恶趣味,因为他过去是个男人,不过因为羂索的暗箱操作,受肉重生的他被迫用了一具女性的身体——羂索这么做,也不是出于私人恩怨,而是想看一看这个家伙大惊失色的表情,结果对方一脸平静,仿佛无事发生,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而栗坂二良则是那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粗眉毛粗胡子,长得像个“酒肉和尚”,术式名为“强弱倒置”——方才的大范围攻击触发了他的技能,也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树木的攻击还在继续。
“里梅——”
羂索震开像鞭子一样挥动的木条,一个滑铲,冲到里梅身后,也借机躲在了“冰凝咒法”制造的防御壁垒中。
与此同时,栗坂二良也逃了过来。
他应该是发现了树枝的攻击密度在不断加大,很快就会超出自己所能“倒置”的上限——现在的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缩成团,躲在里梅身后,一双丑陋的眼睛紧张兮兮地东瞥西看,像是一条被吓破胆的狗。
羂索看了他一眼,莫名的有些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虎、杖、香、织——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栗坂二良恼羞成怒,身体抖得就像加油站门口的“迎客气球”,冲着她大吼大叫,“这次任务为什么会遇到超出情报的‘特级’?真他妈害人!我要是死了绝对要拉你陪葬!”
“是吗,陪葬啊?呵呵……”
羂索皮笑肉不笑道,“您这人真有意思。”
老实说,她有个坏习惯,就是没办法讨厌一个让人发笑的蠢货——栗坂二良这个人,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头脑,都极端的下等,造物主在设计他的时候,肯定是铆足了“幽默感”,才能找到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次等品”吧?
“你他妈在笑什么?”
她摇摇头,轻掩嘴角:“我可没说过这次的任务不会碰到‘特级’。”
“这种时候推卸——”
栗坂忽然噤声了。
地面开始震颤,羂索当着他的面,直接动用术式硬生生打穿了钢筋水泥铸造的地板,然后在里梅大范围冰瀑的掩护下,一手抓住一个队友,利用“反重力”带着他们快速滑落到下一层。
“里梅——封上天花板!”
“知道!”
话音刚落,厚厚的冰层就堵住了方才被打碎的地面,顺便也对整个楼层的天花板进行了加固,木头的攻击紧随而至,敲在冰层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听着闷闷的。
“走!”
羂索一边带队撤离,一边继续对栗坂道,“我可没有推卸责任哦,栗坂先生,我的原话是——五条悟目前不在日本,要不要出来赚点小钱?”
事实并非如此。
栗坂二良想,这个女人的原话煽动性更强,不然他也不会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
但他惊魂未定,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他刚刚见到了这个女人的真正实力,吓得半死,只能机械地跟着跑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为什么不说话了?”
羂索一边跑,一边调侃道,“栗坂先生,您还是说话的时候比较有趣。”
听到这话,栗坂二良的八字胡悲伤地蜷曲起来,像是烧焦一样,几乎能和他的眉毛连到一起,形成一个完美的“8”字。
这副滑稽的模样,让羂索的心情好转不少。
过了一会儿,栗坂才支支吾吾道:“现、现在这种情况,五条悟不在其实更糟糕吧?那种等级的‘诅咒’,除了他以外,几乎没人能对付的了……”
羂索再次笑出声来:“怎么,栗坂先生,你居然还怀念起五条悟了?是想缩到他的怀里求安慰吗?”
栗坂愣了愣,随之青筋暴起,恼羞成怒道:“别拿我取乐!”
“抱歉,但我还是想说,您现在这张脸所能缔造的‘艺术价值’,就是五条悟都无法企及呢——啊拉,这么说来,我倒是很想看一看他抱着你的样子,那场面想必能让我回味一整年!”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里梅插话道:“你才发现啊?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早就没治了。”
羂索笑够了,拍了拍脸,这才正色道:“里梅,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我的身心都很健康。”
“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
里梅根本不吃他这套,加快脚步,质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们要怎么甩掉那个‘诅咒’?”
“放宽心,你没发现那只过咒怨灵都没有追来吗?”
“——什么?”
里梅猛地刹住车,回头一看,后面确实空空如也,只有琳琅满目的货架和亮着的广告牌还有几分人气。
奇怪……
他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有东西追在后面,直到羂索提醒了,这才有了甩脱的实感。
“怎么了?”
“……没什么。”里梅摇摇头。
他把这一切归咎为神经过敏。
羂索和栗坂也跟着停了下来。
特别是栗坂,发现那只“诅咒”没跟过来,直接跪在地上,像是劫后余生那般,嚎啕大哭。
“好了,我不跟你们走了……”
他擦了一把鼻涕眼睛,摆手道,“一会儿分开逃,尾款我也不要了,咱们就此两清,以后有事也别来烦我。”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羂索道。
“什么?”
“五条杏子的术式——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是会通过许愿召唤‘过咒怨灵’,以自身性命为代价,驱使‘过咒怨灵’为自己实现愿望。”
羂索顿
了顿,继续道,“如果她方才许的愿望是‘杀掉在场的所有人’,那么我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甩不掉她的追杀。”
“……那要怎么办?”
“杀了施术者,就可以‘将军’了。”
“哈?你杀一个给我看看!”
栗坂也不管要不要命了,一把揪住羂索的衣领,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没有人能绕过那只‘诅咒’杀死五条杏子!”
“可是已经有人去了。”
“什么?”
“不然那只‘诅咒’是怎么被绊住了手脚?”
“……谁有这个能耐?”
“神尾婆婆。”
“就她?”
栗坂一副“你别开玩笑了”的狰狞表情,甩开娟索的衣领,瞪大眼道,“她应该已经死翘翘了吧?”
“还没死。”
羂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我都看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她发动了‘降灵术式’,召唤了一个厉害的家伙。”
“……谁?”
“一个曾经杀死过五条杏子的人。”
***
A2区,三层,亲子活动中心。
“呵……原来如此,你就是禅院甚尔啊?”
这个亲子活动中心已经成了废墟,目之所及,全是断裂的水泥块,以及飞扬的尘土。
宇智波斑撑开翅膀,闪开了仿佛万箭齐发的碎石攻击,猛地一个俯冲,在对方刻意搅起的烟尘中,不偏不倚地抓住了肇事者的脖子,像是拍蚊子一样,把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不过如此。”
此时此刻,名为“禅院甚尔”的男人被抓住要害,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手脚都被树根牢牢捆住,只能无力地张着大嘴,勉强维持着呼吸。
“他不是甚尔。”
杏里从后面走了过来,一手拖着一个人。
她先是把右手边那个脑袋被砸了个大包、已经昏迷过去的老太婆抛到了斑的跟前,解释道:“这个是神尾婆婆,她的‘降灵术式’很出名,就是那个——‘秽土转生’你知道吧?类似这样的术式,可以借用死者的力量。”
斑笑了一声:“知道,我看那个缝合线女人说的言之凿凿,还以为是本人过来了。”
“缝合线女人……你知道那边的情况?”
她歪了歪头,“你的影分身还跟着他们吧?”
“自然。”
“那你怎么知道楼下发生的事?”
按理说,只有影分身消失了,施术者才能获取分身的记忆
杏里一边说,一边把左手上的人往地上一丢——那是一名黄发侧马尾的青年,方才,她见他想逃,便操控一根木条,把人敲晕了。
斑如实回答:“在‘过咒怨灵’的状态下,我可以和影分身互通五感。”
她了然地点点头:“大概是轮回眼的力量被强化了,我的术式有这种效果。”
说着,她找了块没有被冰霜冻住的树根,坐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锤了锤肩膀。
斑看着她,心说,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能坐着就不站着,简直懒到家了。
正想说几句,他忽然感知到,那个被压制住的男人气息变了——
神尾婆婆的同伴就像换了一个人,骤然挣开了被木头捆绑的手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腿交叉,倒立夹住斑的一侧翅膀,与此同时,双手反绞,死死抓住斑的手腕,一点点向上用劲。
“怎么回事?”
斑微微挑眉,手臂纹丝不动,却也起了一丝兴致。
对方反抗了一会儿,发现是无用功,表情瞬间变得很不耐烦:“搞什么啊?翅膀居然不是弱点……类似的‘诅咒’可是稍微用点劲就会松手呢——你这家伙是神经坏死吗?”
“我是不是坏死不重要,”斑冷笑道,“你若是想尝一尝‘神经坏死’的滋味,我倒是不介意帮你一把。”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躺平的杏里居然站了起来,往他这里走了两步,在斑的肩膀上探出头,思考片刻,试探道:“……甚尔?”
男人一边与斑暗暗较劲,一边用余光瞥向她,过了片刻,终于道:“是你啊……你染头发了?”
见杏里愣住,他又接了一句:“倒也挺适合你。”
斑拧起眉头,手上的力道加大。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男人应该就是真正的“禅院甚尔”了——该说不说,这个人不愧是公认的小白脸,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撩拨女人——杀掉算了。
“你是怎么回事?”
杏里把下巴搭在斑的肩膀上,蓬松的羽毛随着说话声,刮擦着脸颊和嘴唇,痒痒的。
甚尔咬牙抵抗着斑的利爪,几乎快要说不上话。杏里拍了拍斑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松开一点。
斑“切”了一声,松开手,站了起来,顺便把咒力全开后覆盖全脸的“天狗面具”捏碎一半,漏出自己的脸。
“我还想问你呢……”
甚尔缓过气来,决定无视那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奇怪家伙,“没记错的话,你已经死了。”
“托你的福,还有一口气在,现在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我们又活着见面了——躺在这里的人,本来应该是神尾婆婆的同伴,他承受了降灵术,以自己为容器,召唤了你。”
“我不认识什么老太婆,也不认识什么狗屁同伴,总之——是他们把我复活了?”
“是也不是,这种术式,为了避免失控,应该只会提取‘肉身信息’,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顶号的?”
“谁知道,我的体质很特殊,提取我的‘肉身信息’,大概跟直接召唤灵魂没什么区别吧。”
杏里点点头:“有道理,天与咒缚的力量,果然很神奇。”
“现在不是站着聊天的时候吧?”
甚尔伸出手,指了指杀气腾腾的宇智波斑,“前面的这只鸟人是怎么回事?”
听见这话,斑很想给他来上一脚——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杏里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咚”的一声,地面多了一个人形坑——宇智波斑瞬间爆发咒力,直接把甚尔碾压进水泥地里。
杏里:“……弄死了?”
“还有一口气,大概。”
杏里绕过宇智波斑,走上前,发现甚尔就躺在坑底发呆,也不起身,像是喝了不少酒,一副宿醉未醒、毫无斗志的颓废模样。
“怎么了?”
“没意思,反正是个乌龙,把我杀了吧。”
“既然都活过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忙。”
甚尔笑了,像是在挖苦,又像是在自嘲:“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
“嗯……钱?”
“呵呵,拿钱利诱一个死人?”
“不然我把钱给你儿子?”
“……”
甚尔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用。”
但他终于从坑底爬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坐着,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掉灰的天花板,看的很是认真,就好像那上面有什么纠正人生闹剧的秘籍似的。
杏里摇摇头,看向斑 :“虎杖香织那边是什么情况?”
斑道:“他们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还以为把我甩脱了。”
“有对他们下暗示吗?”
“自然。”
“他们聊了什么?”
“在吵架。”
“吵架?”
“似乎是关于‘两面宿傩’的复活问题。”
第84章 商场追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羂索有一点说谎了。
在过咒怨灵显现之前,五条杏子就使出了“木系咒术”,所以那只黑漆漆的家伙不可能是为了杀他们才被召唤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跑的够快,完全可以存活下来。
但她不光知情不报,还煽动其他人往回走,这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当然,如果有人追问,她一定会说,自己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想探一探五条杏子的底细。
直觉告诉她,对方消失的这些年一定闷声干了什么大事,这才解决了“必死”的束缚,还得到了一只强力式神。
这让她十分好奇且蠢蠢欲动。
说实话,当年挑选“备用身体”的时候,羂索并没有看上五条杏子。
虽然“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个不可多得的强力术式,但它有一个无法调和的“缺陷”,就是会造成施术者的死亡——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羂索将它束之高阁了。
所以,她最初的计划是先除掉术式特殊、且会影响战局的五条杏子,然后再将“咒灵操术+狱门疆”的“稳健型”组合定为“PlanA”。
只可惜,这个“PlanA”因为夏油杰的意外死亡废掉了。
于是,她又定下了“PlanB”,就是“真人+规则系咒具”的“进取型”组合。
但真人那里迟迟没有进展,她等了又等,终于决定探索“PlanC”的可能性。
现在,这个最有可能替代“PlanA”的“PlanC”就摆在面前。
对于羂索而言,五条杏子的定位其实和夏油杰差不多——他们都是五条悟为数不多的亲友,同样也离开高专、失联多年。
而且五条杏子的术式也是“操控诅咒”的类型,按照已知情报,只要咒力足够,她就可以召唤出比肩五条悟的超规格“诅咒”。
换句话说,如果能解决“必死”的局面,那么五条杏子就是个比夏油杰还要理想的“完美肉身”。
所以,羂索现在还不能离开。
她必须得在五条杏子二度消失之前,弄清楚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她突然现身此处的目的——运气好的话,她那停滞不前的“大业”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羂索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制作的结界,确认了不会被敌方术师发现后,倚着大厅中岛店的展示柜,姿态优雅地将手揣进衣袖,看着宛如惊弓之鸟的栗坂二良,煽动道: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如果不想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就得想办法把恐惧扼杀在摇篮里。”
但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
“别玩笑了!”
栗坂二良跺了跺脚,指着方才逃跑的方向,粗声大气道,“那东西是什么等级?而我又是什么等级?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反正是不会再——”
没等他说完,羂索忽然抽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尖一动,弹出了什么黑色的东西,仿佛夏天夜晚的“蟑螂”,直直蹿进他张开的嘴里。
“呕……”
没等他把那个苦味的东西吐出来,羂索猛的向前一步,单手按住他的嘴,腰腹发力,直接把人按倒在地,并用“重力”钳制住对方的四肢,逼迫他把东西咽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
栗坂二良满脸惊恐,拼命挣扎,却无力抵抗,最后被迫吞下了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东西。
“喂……”
里梅皱起眉头,但没有制止,而是抱怨道,“别把那位大人的‘手指’当补品一样乱喂啊!”
“死马当活马医。”
羂索说着,松开手,站起身,低头观察四肢抽搐的栗坂二良,淡淡道,“我们现在没有对付那只‘诅咒’的手段,就只能试着唤醒宿傩,让他帮忙探探虚实了。”
对于她而言,如果宿傩可以受肉成功,说不定就能与伏黑甚尔联手,加大杀死五条杏子的概率——若能弄到杏子的尸体,她无需费力,就能通过“换脑术式”知晓对方的全部秘密。
但里梅并不知道她的小算盘,还在生气对方乱用“手指”的无礼行为。
他忿忿不平道:“如果随便一个人就能成为宿傩大人的受肉对象,那我也不用干等这么多年了!”
“别生气啊,”羂索不紧不慢道,“‘栗坂二良的术式特殊,说不定能顶得住’手指‘的毒性。”
“就凭那个‘强弱倒置’?”
里梅冷哼一声,“恕我直言,宿傩大人的‘毒’,是所有毒物中最强的——这种垃圾术式根本就不可能抵抗得住!”
“是是是……他什么都强。”
羂索极其敷衍地给他顺毛,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所以你到底是想见到宿傩,还是不想见?”
如果栗坂二良被毒死了,那就等于受肉失败,宿傩也回不来,里梅还在那里较真“天下第一毒”有什么意义?
“——不准质疑我的忠心!”里梅恼羞成怒道。
“我也没质疑呀?”
“你旁边就有镜子,麻烦照照自己的表情,在我发怒之前,把那种冒犯人的蠢相收一收!”
羂索侧头看了一眼——她方才倚着的展示柜就是一家化妆品商店的窗口,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口红,以及色号不一的粉底液。镜子也有很多,其中有一面正好映着她的脸。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还伸手摸了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嗯,这脸挺好看的,就连嘴角弯起的幅度都那么完美。以及,天底下居然真有不懂欣赏的傻子。
不过,她懒得跟对方理论。因为里梅这个人,用现代点的术语介绍,就是两面宿傩的“毒唯”,所以跟他吵架,是吵不出结果的。
这个人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两种——
一是跟宿傩有关的事,那就无脑站边;
二是跟宿傩无关的事,那就进行无端联想,再拿宿傩进行类比,最后还是无脑站边,也不管逻辑站不站的住脚。
换句话说,跟这个人讨论问题,无异于吃屎。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他好像快不行了。”里梅忽然开口。
羂索回过头,发现栗坂二良的皮肤逐渐变得惨白,很快,他的眼、耳、口、鼻等处流出了乌黑的脓血,肚子也离奇地瘪了下去,就像里面的内脏全部都被融化掉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尸斑。这些尸斑汇聚成片,在栗坂二良的脸上形成特定纹路,像是两面宿傩的纹身,但很快又连成了胎记一样的大块淤青,看上去像腐烂发臭的泥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黏腻感,能唤起人最原始的“秽物恐惧”。
“哎呀,看来是失败了。”
羂索耸耸肩,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所以我才说嘛——”
里梅拧起眉头,越说越来气,“你若是能加快速度,早几年培育出虎杖悠仁,宿傩大人说不定现在就能受肉了!”
“实验也是有过程的,别把人家的辛苦说的那么一文不值啊……”
羂索叹口气,又蹲下来,徒手剖开栗坂二良的肚子,在一滩稀稀拉拉又腥臭无比的“脏器八宝粥”中,取出了宿傩的“手指”,捏在手里,嫌弃地甩了甩。
“我培育‘九相图’的时候,你也在场,‘加茂宪伦’的大失败闹得人尽皆知,从那以后,我也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研究,才培育出悠仁这样拥有特殊‘毒抗体质’的完成品。”
“你还好意思提那时候的事?”
“诶?那时候怎么了吗?”
里梅气不打一处来:“果然你都忘了!距今一百四十六年前,你附身‘加茂宪伦’,占着年轻健康的身体作威作福,而给我找的受肉对象,却是个半死不活的痨病鬼,简直晦气透了!”
“你这人真奇怪,”羂索一脸无辜,“变成女人倒是一点意见没有,变成痨病鬼就骂骂咧咧,好歹那是个男人,真是搞不懂你的重点。”
“我才是搞不懂你的重点!有本事就交换——我用‘加茂宪伦’的身体,你去用痨病鬼的!”
“好了,别在这种时候翻旧账,都过去多少年了,成熟一点。”
羂索并不把里梅突如其来的脾气当回事,但她也确实理亏,于是理直气壮地换了话题,伸出双手,像哄孩子那样,好声好气道,“时间宝贵,我们别耗在这里了,还是回去看一看情况吧。”
“与其回去送死,倒不如把虎杖悠仁绑过来,让他直接成为宿傩大人的容器!”
“不着急,他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受肉的程度。”
里梅听了,更加不爽:“‘毒抗体质’不是天生的吗?你屡次三番地拖延宿傩大人的受肉时间,莫不是在心疼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儿子?”
“这倒是个世俗化的解读,听着挺像回事,但事实并非如此。”
羂索微微一笑,干脆在展示柜上坐了下来,顺手推开一整排的口红和粉底液,把腿也搭在上面,然后取出一瓶大容量的卸妆水,一边给自己洗手,一边冲洗宿傩的“手指”。
“里梅,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想必也不想让最为关键的容器受到损伤吧?”
“损伤?”
说起这个,里梅就更来气了,“如果你真的不想
容器受到损伤,就应该把虎杖悠仁圈养起来——再怎么说,那也是宿傩大人的‘专供肉身’,每一寸肌肤都很宝贵——结果你居然丢在一边不管,任由他打架玩泥巴,把宿傩大人的身体弄的脏兮兮的!”
“行啦行啦,你今天怎么老讲过去的事?这可不像你啊,生理期吗?”
“谁让你先对宿傩大人不敬的!”
“我有吗?”
“你也好意思问!”
里梅气的来回走动,路过尸体的时候,还踢了一脚,停下来,指着他道,“那这是什么?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你方才从他肚子里取出来的又是什么?”
“梅干菜吧。”
“——你找死!”
“好啦,不要再纠结这些问题了,”羂索耸耸肩,“如果你很在意‘手指’的事,我跟你道歉,所以——现在可以先折回去看一下情况吗?”
“我拒绝,理由和栗坂一样,话说回来,你是真的不怕——”
里梅忽然噤声,浑身颤了颤。而羂索也抬起头,脸色瞬间变了。
“……居然追过来了吗?”
***
“我早说了,一开始就这么做,能省很多事——”
宇智波斑单手抱着杏里,蓄力片刻,一拳打穿了横贯在A2区二层和三层之间的冰封区域。
然后,他张开翅膀,护住杏里的脸,随着碎裂的钢筋和水泥块,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反派二人组的面前。
杏里缩在他的怀里,一边偷偷用他的羽毛过滤灰尘,一边小声道:“本来是想讲‘程序正义’的,所以磨蹭了点,但现在没有必要了——直接用‘人间道’吧!”
“所以是判了死刑?”
“死刑,‘受肉复活’是重罪,没有留手的必要。”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灵魂受到的创伤是无法靠“反转术式”治愈的,而“人间道”读取记忆的“心层潜”就是灵魂层面的操作,过程简单粗暴,很容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以免麻烦,她一般避免直接对人类使用这个术。
但现在,她通过宇智波斑的转述,确认了这两个人都是通过禁术复活的“诅咒师”。
这么一来,即便他们在提取记忆的过程中造成了什么严重的后遗症,杏里都不担心“量刑过重”的问题了。
“正好,我早就觉得无聊了!”
斑说罢,单手结印,吐出滔天大火,袭向对面二人。
里梅高高跃起,避开热浪的同时,也使出“冰凝咒法”,吹出冻结万物的“白霜”,与骇人的火焰巨浪相互对撞、抵消。
冰与火的碰撞,形成了弥天大雾,眨眼之间,覆盖了二层大厅,也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他们连近在咫尺的同伴都看不清楚。
斑低低地笑了一声。
杏里感知到他在翅膀上蓄积了不少查克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张开翅膀,轻轻一扇,掀起极其夸张的风压——
“风遁——驱澜连波!”
只一瞬间,就像台风过境,商场内部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碎玻璃声,恍惚中,还能听见钢筋被连根拔起的嘎吱声、装饰品气球爆炸的砰砰声、服装店的塑料模特被拦腰截断的咔嚓声……
杏里闭着眼睛,这些大大小小,重量不一的声音飞翔在空中,互相碰撞、撕裂,发出难以言喻的可怕动静。
没一会儿,狂风消停了,雾也散了,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这才抬起头,往外一看——反派二人组像是被海啸拍过一样,撞墙的撞墙,摔下连廊的摔下连廊,东倒西歪,惨的很难一言概括。
不过他们都还活着,特别是那个披着“虎杖香织”的外皮——真名应该叫作“羂索”的诅咒师,还能站起来。
而里梅已经跟着碎掉的防御冰墙,一起摔下了连廊,掉到了一楼大厅的金牛雕塑上——黄铜铸造的金牛也翻了个底朝天,牛角被压断了一截。里梅一动不动,趴在断角上面,看起来像是昏了过去。
斑慢慢降落在二楼走道,放下杏里,看向娟索,勾起嘴角,评价道:“还不赖。”
羂索扶着墙,咳出一口血,强颜欢笑:“多谢夸奖。”
“那么——就继续吧。”
斑按了按脖子,一个瞬身,来到羂索身边,压根没给她反应时间,转身,抬腿,飞起一记横踢直击对方面部!
羂索来不及动作,只能拼命运转术式,用“反重力”挡下这个仿佛能踢断钢筋的一击。
“哦?原来如此,跟重力有关啊……那么这样如何?”
忽然之间,羂索的“真空墙”消失了,斑的踢击扎扎实实地踢到了她的面部——她那柔弱的身子像是突然松开扎带的气球,炸开血花,突的飞了出去,撞进被飓风吹垮的中岛店的废墟堆中,远远的,还能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应该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杏里抄近路,从旁边的门店穿出来,踩着碎玻璃渣,一路小跑到斑的旁边。
才刚到,她就听见斑道:“这家伙的‘重力’还算有意思,但严格来说,不过是阉割版的‘神罗天征’,创意是有,但我也差不多看腻了。”
“所以你是用‘神罗天征’抵消了她的‘重力操作’?”
“差不多,还叠加了一点‘饿鬼道’的封印吸术——我本来是想尝试用‘饿鬼道’瓦解术式的,但效果并不理想,最后还是用了‘天道’。”
杏里点点头,毕竟两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差别不小,直接针对力量的吸收,效率肯定大打折扣。
那一头,羂索又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杏里看过去,发现她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
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她想,连这么严重的伤都能瞬间修复,单论反转术式的效率,都超过五条悟了,就她知道的人当中,治疗效率能压她一头的,也就只有初代火影的“无印治愈”。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再重伤个一两次,羂索也会陷入咒力亏空的境地,即便她的“反转术式”再厉害,只要使不出来,一切都白搭。
对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打算用全力给自己拼出一条生路了。
“我应该是抹掉了所有残秽,还搭建了反侦查的结界……”
她擦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鲜血,维持着浮于表面的假笑,默默蓄积咒力,“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锁定过来的,但确实是我托大了。”
“不,你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斑伸出手,再次捏碎了只要大量发动咒力、就会自动修复的天狗面具,露出了一半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戏谑,“从一开始,你就被我瓮中捉鳖了。”
羂索看着他的脸,眼睛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道:“是我没见过的长相呢,我很好奇,您究竟是哪位大人物?拥有如此夸张的咒力,以及复杂多变的咒术……我可从来没有在历史上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遗言就这些了吗?”
“不想回答啊,我知道了。”
羂索遗憾地摇摇头,扯出一抹诡异的假笑,“我的遗言其实还有一句,麻烦替我记一记!”
说着,她把两只手背对背,交叠在一起,举到胸口,虚伪的笑容加深——
“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第85章 失控现在要怎么办?
领域展开——
其本质是一种用咒力将“生得领域”具现化到现实的类结界术,同时给予领域内术式发动必中的效果。
但羂索的领域并不简单,它并没有在一定范围内形成封闭结界。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开放型领域”。
在这个世界,拥有“开放型领域”的人不多,历史上比较出名的,杏里目前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从刚才吵架的信息可以得出,这伙人在收集宿傩的手指,并且培育了虎杖悠仁作为容器,试图在现代复活这位
“诅咒之王”。
如果他们与宿傩相识,少说也得是千年前的人了。
但奇怪的是,这位名为“羂索”的家伙,以及她那独特的“开放型领域”,并没有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什么痕迹。
——真是个谜一样的家伙。
“哦?落花之情……”
羂索的目光落在了杏里身上,感慨道,“不愧是御三家出身的人,即便很少参与战斗,面对领域,还是第一时间用了这个招式防御,但是——并没有效果吧?”
杏里微微一笑,看着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暗暗骂了一句。
这个人的领域与重力有关,所以在领域展开的一瞬间,杏里就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重压,就像是背了一架飞机,整个人瞬间被压趴在地,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而斑也不太好受。
他应该是想效仿刚才用“神罗天征”抵消重力,但似乎起了反效果,状态比杏里还要糟糕,若要类比的话,就像背了一架航空母舰,承受的压力是杏里的几十倍。
杏里看向斑,用眼神询问:要不要用我的领域冲出去?
斑挑了一下眉,眼底翻涌着狂热的战斗欲:不要!
杏里:……行吧。
她知道再怎么劝也没用了。
——宇智波斑就像是在友谊赛上坐了一下午冷板凳的王牌,临近赛点,终于有了热身上场的机会,巴不得对方再认真八个度,好让自己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回,想劝他临时撤退是不可能的。
“我的领域,胎藏遍野——”
杏里闻声,回过头,看见羂索在进行术式公开。
“——是在三百米范围内对所有拥有咒力的存在施加‘超重力’,无论是人类、诅咒还是注入咒力的物品,都会遭受重力的禁锢,而且咒力越多,承受的重力也越多——顺便一提,在我的领域内发动术式只会导致一种结果,就是根据输出咒力的大小,承受呈‘指数倍’增加的重力。”
此话一出,“术式公开”的束缚达成,杏里感觉身上的“飞机”更重了,像是从“普通民航机”升级成了“大型运输机”。
……还真是一种麻烦的能力呢。
像杏里这种天生咒力多的,对上这种领域,就很吃亏了。但如果是甚尔那种“零咒力”的天与咒缚,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
但是甚尔……
想到这里,杏里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算了,那家伙还在楼上思考人生,根本就没有下来帮忙的打算。而且就算他下来了,正在兴头上的斑也不会让他出手的。
羂索的视线扫向杏里,也扫向斑,最后还是落在杏里身上,慢悠悠道:“所以,无论是你的‘落花之情’,还是那位‘诅咒’先生的‘多重术式’,从结果而言,都坑了你们自己,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继续动用术式——如果不想被重力碾碎的话。”
嗯嗯,有道理。
听完对面的话,杏里已经是完全躺平的状态了。
但她并没有解开缠绕周身的“落花之情”,因为谁也说不准羂索是不是故意诱导他们解开防御,好让真正的必中效果取人性命。
斑其实也在维持着“神罗天征”的斥力,与杏里不同,他没有完全趴在地上,而是半蹲着,单手撑地,头还是昂着的。
他从容不迫地盯着羂索,忽然笑出声来:“啰啰嗦嗦那么多,你自己却一步也不动,紧挨着后面那棵品味糟糕的‘巨婴鬼树’——容我猜猜看,这个领域对你也有影响吧?”
斑口中的“巨婴鬼树”,就是羂索领域中心的标志物——那是一个看着就像“南美密林部落”出品的克系图腾柱,中心是一棵由“人脸”叠加构成的参天大树,每张“人脸”长相不一,但表情都无一例外,凝固在了惊恐万状的时刻,鬼里鬼气的,看上去非常的怪核。鬼树外围,有六个巨型婴儿雕塑抱膝蹲坐,面纹繁复,双目紧闭,头大身子细,身上淌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水。
杏里很难描述自己初次见到这个领域标志物的感觉,只能说,这与某种压抑、可怕、欲望蔓延、邪神崇拜、文明的法度荡然无存的原始而向下的无序感十分相近。
羂索撇撇嘴,过薄的嘴唇这么一抿,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故作委屈:“你的观察力不错,我确实因为束缚,无法离开领域中心,但这并不代表我无法攻击你们。”
“别在这儿咬文嚼字了。”
斑漫不经心地撑开翅膀,身子随之晃了晃,挺的更直了,“如果能攻击,你早就做了,何必像个被罚站的傻子,皮笑肉不笑地跟人玩‘术式公开’的把戏?”
“真是位急性子的先生。”
她低头笑了,捏起手指,轻轻摩擦着指腹,“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我需要达成某些条件,才能解禁这具身体的全部力量,所以我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那个’的公开。”
“呵呵,那你要如何?就这么跟我们耗着?”
斑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来,像是要抚去灰尘那般,轻轻拍了拍腰间朱红的铠甲,“若是那样,可就没意思了。”
羂索:“……!!”
她的面部肌肉发生了一瞬的扭曲,虽然不至于到目瞪口呆的地步,但内心的地震估计也不小。
杏里在心里给斑点了个赞。
斑不给羂索犹豫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羂索,就是一记上勾拳!
“不用咒力——那就用体术好了,没意见吧?”
羂索用右臂格挡,堪堪拦截斑的袭击,但斑的速度更快,另一只手五指并拢成刃,劈向她的太阳穴——如果这招能成,羂索的脑袋就得被打烂了!
说时迟那时快,羂索往后歪倒,但还是迟了一步,于是,她的脑壳直接沿着缝合线裂开,飞了起来,凌空旋转180度,直接在脑袋和手刀之间,强行制造了一个空隙,也让斑的攻击落空了。
杏里见状,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大蛇丸第二。
斑收回手,吹了声口哨:“这还真是没有想到,你也是个行为艺术家。 ”
他压低重心,正想追加攻击,忽然——身子一重,再次被突如其来的“超重力”压倒在地。
羂索一个后滚翻,狼狈的抓住自己飞出去的脑壳,而那颗雪白的脑子,就这么暴露在外面,看上去湿漉漉、汗涔涔的。
她开口了,但这次说话的,不仅是常理意义上的嘴,就连那个白花花的脑子都长了一张“嘴”——两张嘴,一上一下,同频率地一开一合:
“该死——你是怎么动起来的?”
“我还想问呢,你的领域输出怎么突然变大……”
斑顿了顿,了然地笑了,“原来如此,你离开了领域标志物,却没有受到术式影响——所以你最后的术式公开,就是当众展示你那‘发育畸形’的大脑吗?”
“是又如何?托你的福,我的力量完全解禁了!”
她站起来,低头看着倒地不起的斑,冷笑道,“有种术师可以通过移植大脑来交换身体,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虎杖香织的肉身,也得到了她的生得术式——反重力机构——而你,马上就要被这个力量碾碎了!”
“是吗?”
斑把手撑在地上,肌肉绷紧,黑色的羽毛也根根膨起,翅展将近五米,看起来像是胖了一整圈。
羂索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想要攻击,却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了。
斑就这么凭着气势,重新站了起来,语气愉悦道:“那就继续方才的战斗吧……嗯?你怎么不动作了?莫不是刚才那股输出,已经是极限了吧?”
羂索彻底呆在原地,就连脑壳都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咚咚”滚了两圈。
她喃喃道:“你怎么……”
“我怎么还能动是吗?很简单,如果咒力太多不方便行动,那就把它分出去——现在我的咒力只有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虽然还是重的碍事,但揍你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不可能!怎么会突然把咒力分出去?难道说——”
羂索猛地看向杏里,“你把咒力都分给了她?那么多的‘超重力’叠加,她应该早就变成了一摊烂泥才是!”
真抱歉呢……没有变成烂泥。
杏里看着情绪失控的羂索,打了个哈欠。
她知道斑是怎么回事。
他用了轮回眼的天赋技能——轮墓边狱。
这个力量可以通过“轮墓”分裂出自己的“影子”,发动的过程并不耗蓝,但分出去的影子却能像影分身那样,分走本体的“蓝条”。
这些影子,一般人无法看到,也无法感知,所以在羂索的眼中,宇智波斑就像是凭空完成了瘦身的减肥达人,充满着不切实际的营销气息,让人很难信以为真。
但杏里却可以看到——斑分出去的四个影子,有三个分走了最多的“蓝条”,已经不堪重负,卧倒在地,剩下的一个与斑差不多,承受了最少的“蓝条”,此时此刻,走到了领域标志物的后面,一边忍受着重力的压迫,一边结印,打算用个大招测试一下直接攻击中心会有什么效果。
斑的“轮墓分身”有时间限制,大概过不到一分钟就会消失,他应该是打算在这一分钟之内决定胜负了。
就在这时,羂索也动了。
领域中心的“巨婴鬼树”忽然生长起来,树根和枝干向外扩张,而她也随着快速伸长的枝叶,朝杏里的方向冲了过来——很显然,她想杀死杏里,中断斑的留存在现世的契约。
杏里看着她跑近,还是躺着没动——
一是她真的动不了;二是她的“落花之情”还能稍微挡一下攻击;三是斑已经行动了。
在领域内有速度加成的羂索,居然比遭到重力压迫的斑还慢了一步,但她借着“鬼树”叠加的buff,终于在体术方面占了上风。
而斑因为用了瞬身之术——无奈被重力debuff包圆了。
他们二度交手。
羂索势头大好——踢、撞、挡、出拳、侧踹、挣脱、借势——就在她抽回右臂,打算借转体之势,给斑的太阳穴来一记膝击的时候,突然之间,她的领域崩塌了。
——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情况!
但没等她想明白,她的脸就挨了一记横踢,巨大的力道,让她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瞬间飞出去,撞进一间装潢简约的咖啡厅,砸断了里面的承重柱。
轰隆一声巨响,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像是下了一阵急雨。
房子没塌,但垮了半面墙。羂索咳出一口血,艰难地爬起身,还有一口气在。
……这家伙简直比蟑螂还耐活呢!
杏里在心里感慨一句,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斑走到了杏里旁边。
他的轮墓分身都消失了——方才,其中一个分身破坏了羂索的领域标志物,也借此破坏了整个领域。
“还好吗?”他问。
“稍微有点肌肉酸痛。”
杏里伸出一只手按了按肩膀,然后指着羂索道,“这家伙跟大蛇丸是一类人,可以说是‘传奇耐活王’了,还是尽快用‘人间道’抽掉灵魂,免得夜长梦多。”
“知道了。”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羂索忽然呕出一颗肉球——这颗肉球落地后见风长,瞬间变成了一只紫红色的长条虫——也就是杏里心心念念的“丑宝”。
就在杏里惊讶的档口,丑宝张开嘴,吐出数不尽的蝇头,铺天盖地,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就是它——”
杏里正打算告诉斑那只咒灵很重要,忽然之间,她感到有东西在摸自己——那是一种离奇恶心的触感,穿透皮肤,直接贴着灵魂,还有奇怪的电流顺着神经的脉络入侵,奇痒无比,简直比蟑螂顺着鼻孔爬进脑浆的感觉还要糟糕!
啊……
啊啊……
“——啊啊啊啊!!!”
她的咒力突然失控,像是枪炸膛一样,直接把周围的一切卷入暴走的咒力流中!
***
——真人的手被炸掉了。
不光是手,还包括手臂,以及连着手臂的半边胸膛,都被炸的血肉模糊。
这是它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断掉的手没能第一时间被“反转术式”修复。
它知道,这场爆炸已经伤到了根本,给它的灵魂带来了不可忽视的重创!
太痛了……甚至于它的心脏都被爆炸的威力所波及,停跳了片刻。
那个炸掉它整只右手的咒具飞了出去,圆滚滚的,在地上连跳两下,然后被人捡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在你的身上。”
——捡起咒具的人是五条悟。
啊啊……真是祸不单行,这个人又是怎么出现的?
真人有气无力地想,五条悟是一开始就藏在暗处,还是刚刚才过来?
但老实说,此时此刻,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无论出现谁它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最开始闯入它与“七三分”术师对战现场的是个“豢养过咒怨灵”的初中生。
紧接着,又冒出来一个戴眼镜的伤疤脸男人——这个人想用火焰结界把它困住,但这种只能困住肉身的结界,都耐他不何。
所以,它又开始了第三场车轮战。
但它也拿“伤疤脸”没办法,因为这个人的术式似乎与“空间”有关,它的所有攻击,都被对方躲开了。
这种无聊的消耗战打了一会儿,本该死掉的夏油杰又冒了出来。
这个时候,它惊讶地发现,失踪的漏瑚,以及本该守在地库外面的花御,全都变成了夏油杰的奴隶,而且失去了个体意识。
见此情景,它悲从中来,想为同伴报仇。无奈的是,它虽然没法被杀死,却也打不过这些人,持续不断的车轮战,也让它难以继续消耗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它想起了虎杖香织给的咒具。
——那个据说可以在一定时空间范围内修改“规则”的特级咒具。
它相信,只要能成功启动,说不定就可以救回同伴。
正是怀抱着这种信念,它终于成功把咒力注入进去。
然而,这东西炸膛了。
不仅没有一点用处,还对它打出了堪比“黑闪”的暴击伤!
——简直莫名其妙!
它若是能活着碰到虎杖香织,绝对要她好看!
***
“……麻烦解释一下,五条先生。”
对于七海建人而言,今天一天的遭遇,已经可以刷新他过去一整年的三观了。
不仅是死而复活的夏油杰,就是本该在埃及铲土的五条悟都突然出现在了仙台——这怎么看,都是大写的不正常。
“就是那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们联手了,但这背后其实有很深奥的逻辑联系,说起来很复杂,等之后有机会,我们再慢慢说。”
五条悟双手食指对在一起,微微低头,蓝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无辜。
“这很重
要,请不要敷衍了事!”
七海放重了语气,气的连伤口都崩开了。
——如果五条悟真的跟“百鬼夜行”、以及造成这一恶行的诅咒师团伙有联系,那这就是个足以震撼咒术界的大事了!
正在给七海包扎的忧太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翻起医疗箱,想找一块干净的纱布。
里香给他递了一块,但她递的是退烧贴。忧太无奈地摇摇头。
五条悟像只被吓到的猫,整个人抖了一下,回过头,委屈巴巴地找夏油杰抱怨:“怎么办啊——杰,快点想个办法,七海要生气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
夏油杰并没有给五条悟撑腰,甚至连头也没回,径直走到了真人面前,伸出手,一边施展咒灵操术,一边道,“我是除了七海和忧太以外,知道情报最少的人。”
“……”
七海坐在地上,看着那两个不靠谱的前辈,转头对忧太道,“你知道些什么吗?什么都可以说。”
“诶?说、说什么?”
忧太缠绷带的手一顿,“我认识他们也就……只有不到三天。”
七海:“……”
他极其不赞成地瞪了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咳嗽一声:“总而言之,七海愿意加入我们吗?只有成了共犯,才能共享情报哦!”
“我能拒绝吗?”
“不能呢。”
七海推了推墨镜,“如果我坚持,你打算怎么做,杀人灭口吗?”
“你为什么总想那么危险的事呢?相信我吧,七海。”
“我这是——”
没等他说完话,忽然有个堪称特级的庞大“诅咒”抱着一个女人冲了进来!
第86章 幕间事件慢慢尘埃落定。
伏黑甚尔没想到,自己也有替人善后的一天。
他从后面摸过去,轻轻一刀,就捅穿了前面那个女人的脑袋,稍微使劲,没有拴紧的脑壳就被撬开了,然后像是挑蟹肉一样,那颗白花花的脑子就被串在刀上,挑了出来。
女人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就在距离安全出口一步之遥的地方。
脱线的脑壳也飞了出去,翻滚两下,底朝天,露出肉粉色的内里。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女人的尸体上,尘埃飘扬在空中,金灿灿的,给她套了一层迷离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像个死不瞑目的殉道者。
甚尔收回视线,抬起头,看向那颗被长刀串在刀尖的脑子。
“真是个丑东西,”他道,“可惜了那副好看的皮相。”
刀刺入的位置,正好在脑子自带的嘴巴上面,如果按人类的五官分布,这里应该是它的眼睛和额头,不过,这颗脑子除了嘴以外,没有分化出其它器官。
“伏黑……甚尔?”
脑花开口了,声音中性,听不出男女。
“认识我啊?”
“你……怎么……”
“如果你是还是刚才那位美丽的小姐,我倒还乐意解释,不过现在的你——就算了吧。”
他挥动长刀,直接把这颗会说话的脑子砍成两半。
啪嗒两声,一分为二的脑子就这么掉在地上,像豆腐一样,摔了个稀烂。
甚尔甩了甩刀尖上的血,收刀入鞘。
——这把刀是杏里下楼前给的,据说是什么小鬼放在她这里的备用咒具,他记不住那个名字,但刀用起来倒还算顺手。
一只酱紫色的虫形咒灵爬上了他的脚面。
“哟,好久不见了,小东西。”
甚尔伸出手,而那只咒灵也像见到主人的狗一样,上半身直立起来,拿头拱了拱他的手心。
“把现场收拾一下,跟我再抓几个人。”
甚尔拍拍咒灵的脑袋,理所当然地下了命令。
咒灵乖乖去做了。
它吞掉了掉在地上的脑子,以及倒在门前的尸体,然后被甚尔抱起来,缠在腰上,往一楼大厅走去。
***
这还真是……
不可思议的再会。
夏油杰刹住了脚步,狭长的眼睛睁圆了,不可置信道:“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就坐在二楼连廊的扶手上,单手抓着一把长刀,身上缠着酱紫色的咒灵,像是在思考什么,单手撑脸,望着簌簌落灰的天花板。
他盯着的地方破了个大洞,钢筋混凝土的断面十足狰狞,直径也很夸张,就是拆迁办的挖掘机都整不出这阵仗。
过了一会儿,他才懒洋洋地把目光移开,看向站在楼下的夏油杰,慢悠悠道:“刚才好像也有一个人用过这种语气叫我,不过我把它杀了。”
夏油杰:“……”
“啊啊,我想起来了!”
甚尔打了个响指,翘起腿,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德行,“你是那个……高专的那什么‘咒灵操使’——叫什么来着?”
……他现在已经不是高专的人了。
但夏油杰并没有纠正,于公于私,现在都不是自我介绍时候。
他道:“你怎么在这里?或者说,你怎么复活了?”
“那只过咒怨灵没跟你说吗?”
“他只说情况紧急,随便找了个人帮忙善后。”
“那他也是有够随便的。”
“我看出来了。”
说句实话,夏油杰也没想到宇智波斑那么“随便”,不仅找了个穷凶恶极的“死人”帮忙,甚至叫人过来对接的时候,也不另外说明一下。
“五条杏子怎么样?”甚尔问。
“悟带她去找医生了。”
“刚才她闹的那一下动静可不小。”
说着,甚尔直接从连廊跳了下来,踩着半空中歪斜的广告牌一蹬,直接落在了夏油杰面前。
然后他拍了拍丑宝的脑袋。
这只咒灵乖顺地爬到地上,昂起头,吐出一个、两个、三个……总共五个人,确切说,是三个活人,两个死人。
活着的人里面,有夏油杰认识的诅咒师——神尾婆婆和重面春太。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是个穿和尚服的白发女性。不过,这幅装扮他知道,就是悟之前拿来打趣过他的“风水大师”。他们的手脚都被咒具拷着,人也没有醒过来。
另外还有两具尸体,一个是栗坂二良,也是他曾经接触过的诅咒师——这个人的死相极其诡异,浑身的肤色都变成了一种斑驳的青紫色;另一个人他不认识,但这个女人死的更诡异,头盖骨平平整整地掉在一边,脑袋空空如也,脑子被另外砍成两半,被甚尔拿了个容器装着。
丑宝邀功似的地抬起头,见甚尔不摸它,便往夏油杰这边爬,希望这位前任……又或是前前任主人可以摸摸它。
夏油杰习惯性地把手搭在了它的脑袋上,敷衍地拍了拍。
甚尔吹了声口哨,对着丑宝,调侃道:“怎么,你很喜欢他?”
丑宝听懂了。它发出猪叫一样的声音,很兴奋,又很快乐,还有些难为情。
“要你选,你跟哪边?”甚尔纯粹是在没事找事。
丑宝沉默了。
面对甚尔和夏油杰,它像是听到了“你更喜欢妈妈还是爸爸”的孩童,一颗不聪明的脑袋歪来倒去,希望有人能替它做出选择。
夏油杰:“……”
……为什么要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他脑子坏掉了吗?
甚尔被丑宝的模样逗乐了,踢了踢这家伙肥厚的身躯,轻率地做了决定:“算了,你还是跟他走吧,就算我把东西都带到了。”
“你想走?要去做什么?”
“死的时候太匆忙,还有一些私事没处理。”
“等处理完呢?”
“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恕我直言,你这种情况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甚尔根本没听他说话,留了个利索的背影,也不理会难过得“嗷嗷”直叫的丑宝,潇洒得让人很想给他的后脑勺上来一拳。
夏油杰盯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但没有追上去。
***
家入硝子刚铺好床,正准备睡午觉,就听见客厅有重物砸地的巨大动静。
她一把推开卧室的门,发现世界变样了。
换句话说,她的客厅出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有她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甚至还有一只巨大的“诅咒”,黑色的翅膀展开将近五米,几乎把单身公寓的客厅挤满了。
……或许是我开门的姿势不对。
硝子合上门。
但没成功。
五条悟一把把门给推开了,力气之大,门撞在墙上,连带着她的房间都抖了三抖。
饶是一贯冷静的硝子也吓了一跳。
“硝子!十万火急——麻烦帮我治疗一个人!”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她看着五条悟焦急的脸,还是认命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边抓抓头发,一边道,“但还是算了,之后再问吧。”
“感谢理解!”
五条悟侧过身,让出了去往客厅的路。
硝子踩着青蛙拖鞋,穿着宽松的睡衣,走进客厅,被迫与一大帮男人面面相觑。
硝子:“……”
哇,好尴尬……之后得找五条讨要精神损失
费。
她视线一扫,从左到右,分别是七海建人(男)、不认识的伤疤脸怪人(男)、不认识的过咒怨灵(男)。
再加上窜来窜去的五条悟(男),她的屋子莫名多了四个男人。
“所以呢,要治谁?”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七海身上。
——这位学弟受了重伤。
他抓着纱布,单手按着右腹的伤口,半倚着沙发,努力不让自己的血弄脏硝子的沙发垫。
“不是我……”
七海摇摇头,指了指过咒怨灵那边。
“我看你也挺需要治疗的。”
“不急。”
既然七海这么说了,应该就是那边更急了。
硝子把目光移向了过咒怨灵那边——
这只“诅咒”浑身散发着暴躁阴鸷的气息,整张脸包裹在白骨化的天狗面具里面,三只眼睛都充血泛红,看上去相当的不好惹。硝子想,就是他忽然发疯把周围人都杀了,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紧接着,她才注意到那只半人半鸟的“诅咒”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因为羽毛的遮挡,再加上他本身的气场过于强大,以至于硝子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第五人”的存在。
没等她询问对方的情况,五条悟已经熟门熟路地把她工作室里面的应急医疗箱搬了出来,顺便还把充气护理垫和一次性医用垫给铺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工作室里面有这些的?”硝子挑了挑眉毛。
“这不都是你敲竹杠从我这边薅的吗?就是上个月的事!东西还是我给你搬进去的,你甚至都没有重新收拾过!”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们把那个人放了上去。
硝子这才发现那是一位女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介于高中和大学之间,一头黑色长卷发,穿着深灰色针织上衣和黑色裤裙,外表看起来无伤,但双目紧闭,像是昏了过去。
“硝子,麻烦你了。”
五条悟站了起来,给她腾出位置。而黑色的过咒怨灵还是守在女人的旁边,沉默着,没有挪窝。
“她是谁?”
硝子虽有疑问,但还是挽起袖子,打开医疗箱,顶着过咒怨灵吓人的目光,给她做起了检查。
“我的姐姐。”
“第一次听说。”
她把咒力注入特殊咒具,带上护目镜一样的东西,像是在操作CT,用反转术式给她进行初步的身体扫描,“她看起来比你小多了。”
“我们家的人都显小。”
五条悟还是老样子,满嘴跑火车,一本正经地说着老不正经的话,“我有提到过她,原来读书的时候。”
“我只听说你有个失踪的堂姐。”
“就是她。”
“她?跟照片上的不太一样,染头发了?”
“女人嘛,太正常了,刚见面那会儿,我也吓了一跳呢!”
“那倒也是,”硝子放下咒具,又拿起了自带针头的真空分装管,问道,“可以采一点血样吗?”
这一回,五条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眼过咒怨灵。
“请便。”
硝子侧过头,看了一眼说话的“诅咒”。
这只过咒怨灵第一次对她说话,声音低沉而自带威压,一听就是个生前长期处于掌权者地位的存在。
……这样的人是怎么变成“过咒怨灵”的?
与五条杏子的能力有关吗?
硝子曾经听说过一点五条杏子的传闻,知道她的能力与“咒灵操术”有几分相似,但操作对象仅限于“过咒怨灵”,而且使用的代价很大。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硝子不想在已经就很复杂的情况下,再做复杂的思考。
于是话题戛然而止,她专注于身体检查和尝试性治疗,没有人再说话了。
期间,那个不跟人说话、看起来也很不好相处的伤疤脸男人接了个电话,“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说了句“我去接人”,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硝子分神看了一眼他方才停留的地方,然后就被过咒怨灵催促了。
“别走神。”
“抱歉。”
硝子捏了捏眉心,再次集中注意力。
老实说,她的治疗也陷入瓶颈,不光检查不出毛病,甚至连反转术式都用了,也没办法唤醒对方。
她决定升级一下检查工具,把分析“咒力波动”的仪器拿出来,从头到尾,再排查一遍病因。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有所发现,喃喃自语道:“好奇怪……”
***
两小时后。
“——术式自闭?”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症。
他一手抓着一听啤酒,跨过台阶,把其中一听抛给硝子。
硝子接住啤酒,但被甩了一脸水。
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也擦了擦易拉罐外壁的水珠,吐槽道:“你这酒是刚从水井里捞出来的吗?”
“冰啤酒,热天都这样,要怪就怪冰箱温度太低了。”
硝子咔嚓一声,单手开酒,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口。
他们现在更换阵地,跑到了五条家建于东京郊外的某座别墅。此时此刻,她与夏油杰并排坐在别墅的台阶上乘凉,没有进去。
夏油杰也打开啤酒,但没有喝,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呢,这个病症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是一种罕见病,仅发作于术师——‘过敏’这个词你听过吧?”
他点点头:“就是那个,机体的免疫强度超出了正常范围,转而攻击自身的疾病吧。”
“真意外,你居然知道。”
“别把人看的那么不学无术啊……这是高中知识吧?”
“可你在高专也没有认真读书啊。”
“喂喂……”
虽然他的文化课成绩在三个人当中垫底,但不代表他不读书,而是另外两个人太会读了,所以才被比下去了。
——他自认为在校期间的成绩还算拿得出手。
“简而言之,”硝子不再打趣夏油杰,指腹划过易拉罐边缘粘上的口红,认真道,“杏子前辈的情况就是这么回事——她的术式为了抵御外部入侵的‘过敏源’——也就是真人的咒力,发生了‘强免疫应答’,最终造成术式对于自体的攻击。”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她的术式自
带的防御机制在情急之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没错。”
“难怪你说没办法用真人的力量唤醒她。”
“她的术式太活跃了,别让那东西碰她,会造成反效果的。”
夏油杰点点头,把啤酒举到嘴边,喝了一口。
“所以,她能醒过来吗?”
“对于这种病症,我也没有太多经验,不过以医生的直觉来说,这种‘过敏’基本是一过性的,而且她的身体没有损伤,只是精神受了点影响,等术式的活跃度降低,大概率会醒来。”
“要多久?”
“不好说,快则三四天,慢则三四十年吧。”
“……”
夏油杰摇摇头,哭笑不得道,“这个时间跨度也太大了,就是黑诊所的庸医都不敢这么诊断。”
“喂喂,这位逃犯小哥,你这样质疑我的医术,小心我把你举报哦!”
他喝了一口酒,像是叹气,又像是饮酒后的习惯性吐气,眉头微微扬起,表情却很放松:“你还是老样子,硝子,但也是这一点最让人安心。”
“这位小哥,没有哪个女生喜欢被人评价为‘一成不变’,特别是她觉得自己进步很大的时候。”
硝子晃了晃手中的啤酒,另一只手撑脸,眼睛带着微醺的迷离,侧头看着老同学,抓啤酒的那只手伸出一食指,指着对方,“夏油,你这话彻底得罪我了哦——决定了,等喝完这瓶酒我就去打举报热线。”
“你这酒还是我给的,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把我卖了?”
“酒又不是你买的。”
“这倒也是。”
啤酒是从悟的别墅里拿的,也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都快过赏味期了。悟平时是不喝酒的,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该找五条家的哪个人赊账。
硝子笑了。她其实不怎么喝醉酒,算是高专里面“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大酒豪。但今天却是难得的微醺。啊啊,区区一听啤酒。
她又喝了好几口,直到酒瓶见底了,这才吐出一口气,继续道:“说起来……你们最近可真是胡来,我光是听五条颠三倒四的描述,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不要说你了,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到就问了,你不会还没想过吧。”
“……我也不知道。”夏油杰是真心不知道。
“五条有说什么吗?”
“他说我死罪不可免,活罪也难逃。”
硝子愣了愣,笑道:“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他很缺人手,所以给我判了死缓,让我在正式死掉之前,帮他完成咒术界的改革计划。”
“他不是温和派吗?现在决定走暴力路线了?”
“谁知道,或许是看到了什么机会,想要抓住吧。”
“所以你是打算跟着他走,想看看这条路行不行得通?”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如果真的能找到,我也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是种很狡猾的说法。”
说到这里,硝子放下啤酒,掏了掏口袋,摸出一盒烟,抖出两根,往夏油杰那里送了送,但对方摆摆手,拒绝了。
硝子给自己点上一根,吸了一口,继续道:“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只要还活着,就免不了贪心,‘死而无憾’是圣人才有的殊荣,而你根本就不是当圣人的那块料。”
“……很犀利的评价呢。”
正说着话,身后的大门咯吱一声,开了——有人走了出来。
——是七海。
“伤口如何?”硝子吐出一口烟。
他客气地一鞠躬:“托您的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板一眼呢,”硝子抖抖烟灰,“里面的人怎么样了?那位斑先生还在散发着吓死人的杀气吗?”
“我正是来说这个的,”七海道,“斑先生似乎打算直接唤醒杏子前辈。”
“要怎么做?”
“用她的术式反转——‘神龛’。”
第87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她遇到了一个恐……
好像哪里怪怪的。
五条杏子的手中有一张小卡片,不知是谁夹在她书本里的,烫金的边缘看着很精致,但内容却匪夷所思,像是弟弟的恶作剧。
前排的止水正在朗读室町时代的俳句,教室很安静,只能听见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
下课铃响了,他刚好读完最后一句——
“……疑是落花返枝头,原来是蝴蝶。”
这是荒木田守武的俳句,按书本上的介绍,他是“俳谐摇篮时代”真正的开拓者,被尊为“俳谐的鼻祖”。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混在喧嚣的下课铃中,像是乐队里的贝斯,存在感近乎于无。
平凡的一天又过了一半。
五条杏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课桌,正好听到夜蛾老师在喊“下课起立”。
教室里的人齐刷刷站起来,不大的空间顿时响起了桌椅拖拽的声音,还有充满着困意和饥饿感的“老师再见”。
夜蛾老师走了。
杏子也打算往外走。
止水转过头,见她一反往常的举动,问了一句:“你要出去吃饭?”
她不得已刹住脚步:“是。”
“食堂还是小卖部?”
“小卖部吧。”
“怎么不去食堂?”
“人太多,不想排队。”
其实这个点,小卖部也需要排队,但那地方买完就能走,也不用被迫和熟或不熟的人拼桌,对于她而言,是个最轻松的去处了。
不过,这话在她的心里转了一圈,没敢说出来。
一是她不想听止水的说教;二是她更怕止水会自作主张把自己的便当塞给她,然后不嫌麻烦地去食堂吃饭——这是他这个没有分寸感的家伙会做出来的事。
杏子是个“便当党”,一直自带伙食。但今天因为种种原因,午饭需要自行解决。她打算去小卖部随便买个炒面面包对付一下。
“小卖部?算我一个!”
坐在后座的九十九由基站起来,一把勾住杏子的肩膀,大踏步往前,“走走走——”
“……你不是‘食堂党’吗?”
“我中午要练球,得挤时间。”
“吃完饭就练?”
“当然。”
“小心阑尾炎。”
“那就练完再吃。”
九十九由基并不觉得这很重要,大手一挥,一边揽着杏子往外走,一边道:“‘凰轮杯’可是我一手筹办的校际足球大赛,从高一到高三,从不假他人之手,这次要跟‘姐妹校’PK,绝对不能输!”
“那边也没有很厉害的人吧?”
“怎么没有?羂索可不弱,那女人一肚子坏水,据说跟天元老师还有交情,我打算实战的时候,全力把球踢她肚子上——若是能借此将她‘腰斩’,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球场战术。”
“我感觉像是‘杀人计划’。”
“哈哈哈哈——‘杀人计划’吗?听着也很酷,我的人生信条就是活成天底下最酷的人!”
“……我以为你的人生信条是问出每个‘高人气男性’的理想型。”
“这是个人爱好,”九十九一本正经地打了个响指,“你难道不会好奇吗?顺带一提,你知道止水喜欢什么类型——”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杏子摆摆手,打断了她的发言。
“嘁——无聊,你近水楼台,却不捞一捞月亮,人生过的太压抑了。”
“我倒觉得挺自由的,而且我对月亮不感兴趣。”
“那你就是‘六便士’党?你喜欢务实的类型?像是七海学弟那种?”
“也没兴趣。”
“我就知道——所以话都说到这儿了,不如也聊一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杏子加快了脚步,试图甩掉九十九。但这女人是个一米八的大高个,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就追了上来。
“我猜猜看,”九十九贴过来,“你是个怕麻烦的类型,还是个虚无主义者,看似一视同仁,实则对谁都不感兴趣,而且你讨厌笨蛋,只愿意跟聪明人说话——嗯嗯,所以你需要一个性格强势有边界感还能在智力上被你高看一眼的人。”
“我确实厌蠢,但也不喜欢强势的人。”
“不,你就需要这种类型。”
九十九伸出一根手指,上下挥了挥,“像止水这种‘老妈子属性’是行不通的,因为你怕麻烦,这种人的关怀只会让你压力倍增,所以——”
她自作聪明地点了点头,一手按着杏子的肩膀,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比起千哄万哄甚至不惜牺牲自我利益也要把便当喂给你的人,你更喜欢直接把便当砸你脸上然后用命令的口吻说‘女人你给我吃’的类型!”
“……你是霸道总裁的小说看多了吧?”
杏子拍开九十九的手,嫌弃地拧起眉毛,“如果我碰上这种傻子,只会把便当扣他头上——顺便一提,会编纂这种段子来取笑我的人也是傻子。”
九十九哈哈大笑。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一楼。
在这里,她们碰上了学生会的宇智波鼬。
这个人是小她们一届的学弟,也是止水的亲戚,据说两人住的很近,从小玩到大,关系特别铁。
不过他们两人的性格完全相反,比起止水,鼬的性格更加一板一眼,跟人说话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让人很想吐槽。
他叫住了九十九,说是想讨论一下“凰轮杯”的场地问题。
九十九停下来,吹了声口哨,眼波流转,对鼬抛了个飞吻。
“啊呀,宇智波副会长——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鼬:“……”
杏子:“……”
哇,真的好丢人……而且
画面好糟糕。
前面说过,九十九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高个,身材发育也早,再加上混不吝的性格,活像个延毕多年的女混混。而鼬这个人,跟九十九一比,个子小,肩膀窄,看着就像个初中生。九十九这么一调戏,活像个嗜好糟糕的怪阿姨。
嗯?奇怪,杏子没由的,忽然产生了一丝违和感——怎么总觉得,鼬本来就该是个初中生?
……他有超过十三岁吗?
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鼬就注意到了杏子,决定无视言语骚扰的九十九,先把话题转移到别人身上。
“五条学姐,”他道,“您的弟弟……就是悟君,今天又跟人打架了,学生会给他下了处分,但他似乎完全没当回事。”
俗话说得好——尴尬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不知为何,杏子总觉得鼬这小子是故意的。他似乎跟她不太对付。虽然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杏子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了解情况的。”
被鼬这一打岔,她也懒得再去纠结对方身上的违和感。毕竟这家伙虽然看着稚嫩,但又有很深的泪沟——向下一直延伸到鼻翼两侧,这么一对冲,好像也没那么像初中生了。
接下来就是九十九和鼬两个人的事了。
杏子也没有留下来的旁听的想法,打了声招呼,打算自己先走。
九十九正在介绍自己的场地安排,期间还报了几串数字,听到杏子的话,背对着她,大手一挥,表示自己知道了。
杏子不再逗留,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想鼬刚才说的事。
……打架?
倒也是悟那小子会干出来的事。
她的弟弟——五条悟,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比她小一岁,和鼬在同一个年级。
与老成持重的鼬不同,悟这小子成天招猫逗狗,游手好闲,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问题儿童。
他曾经就揍过禅院家的嫡子,因为对方听不懂拒绝的话,纠缠过他,他不堪其扰,最后用拳头进行了“高效沟通”——当然,他事后也挨了不小的教训。毕竟禅院家和五条家也算共事多年的同行,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总不会是禅院家的小子又“旧情复燃”了吧?
早知道,刚才就多问一嘴了。
她顺着人潮,走在长长的教学楼走廊之中,悠长的正午阳光照了进来,在地面上映出一格一格的窗框。
窗外传来了“一二、一二……”的吆喝声,或许是田径社,或许是网球社,甚至是排球社也有可能,居然已经开始训练了。
真是可怕的毅力,他们是不吃中饭吗?
对于杏子而言,能在运动社团挥洒汗水还甘之如饴的人,都是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人才,以后想必也会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吧。
——向你们的青春致敬!
她一边感慨青春,一边坚定了自己作为“归宅社社员”的决心,朝校园仅有的一家小卖部进发。
***
杏子就读的这所高中,是位于东京都的一所公立学校——开神木大学附属高校。
这是全日本偏差值最高的一所学校,升学压力大的超乎想象。不过奇怪的是,这所高中无论是在学生数量还是占地面积方面,都不算大型学校。
仔细一想,这里给她的感觉不像个万众瞩目的重点高中,反而更像是招不到生源的宗教类高专,又或是村子里的那种“师生总数不过百”的中心小学。
啊……说起来。
她走出了教学楼,站在阳光笼罩的树荫之下,掏了掏口袋,再次拿出了那张卡牌。
这张卡牌的背面画了“笼中鸟和缸中鱼”的插画,鸟笼是正,鱼缸是反,底部拼接在一起,形成上下颠倒的造型。
“笼中鸟”的部分,笼子是黑色的,鸟是白色的,鸟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也正是因为这双眼睛,让她觉得这只鸟在隐射自己。
“缸中鱼”的部分,缸是白色的,鱼是黑色的,鱼尾巴又长又卷,像蕾丝一样飘散开来,鱼有一双红眼睛,不知为何,她也觉得这只鱼在隐射自己——虽然这鱼的身上,没有一点与她相似的元素。
图片底下,还写了一行字——
“孤独是你灵魂的底色,你知晓真相,却甘愿活在遗忘的世界。”
再翻过来,又是一段意义不明的文字:
这里是东京都开神木大学附属高校,如你所愿,是个平凡普通、没有任何轻幻想元素、安全性NO.1的现实世界——请在这里体验你梦寐以求的校园生活,请记住,若想过上平凡可贵的人生,规则只有一条:
远离犯罪者!远离犯罪者!远离犯罪者!
“……远离犯罪者?”
她念出了这条信息,心说:我可不认识什么犯罪者。
这张卡牌太奇怪了,她本想丢掉,却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留了下来。
“五条同学——”
就在这时,大蛇丸老师走了过来。
杏子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把卡牌往制服袖口一塞,弯腰问好:“……大蛇丸老师。”
这个人是全校生物教的最好的老师,也是一个穿着奇怪、举止诡异的老师。杏子上过他的公开课,除了神神叨叨、阴晴不定和只教超纲内容以外,没有其他缺点了。
“帮我个忙吧,五条同学,我这儿有一叠材料,替我送去校长室吧。”
不是……我们很熟吗?
杏子十分疑惑。
——她甚至都不是他班上的学生。
“那个……大蛇丸老师,我约了朋友吃饭,快迟到了。”
她怕这个人听不懂,编了个很明确的拒绝理由——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卖对方面子。
“那个不重要。”
“……”
听听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大蛇丸翻了翻他那“黑匣子”一样的公文包,神奇地从里面掏出一份炒面面包,递到她面前:“给你了。”
不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想买这东西的?感觉好恶心。而且这个人递的食物,她可不敢接,更不用说吃了。
“老师,那个……”
“别客气。”
“……”
大蛇丸不由分说,把炒面面包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吃吧,吃完了就去办事。”
杏子盯着手里的炒面面包,感觉像是举着一根8kg的哑铃。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方才九十九调侃的话,更加确信了她在胡扯八道。
现在,她只想把这根哑铃……啊,不对,是炒面面包拍到这位“霸总”的脑袋上!
“……我今天不是很想吃面包。”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你就去食堂吧。”
杏子松了一口气,没等她跟对方“Saygoodbye”,大蛇丸就不由分说,把文件袋也一并塞进了她的怀里。
“反正不急,等吃完了顺路去一趟也行。”
“……”
既然不急,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不是她窝囊,而是大蛇丸这货一旦铁了心要折腾人,没人能从他的魔爪底下逃走。她暂时还没办法套他麻袋,所以应付他的最佳方法,就是不反驳——这样比较省事。
诶?奇怪……
她忽然陷入沉思: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大蛇丸?仔细想想,我也就上过对方一节公开课吧?
——违和感。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校长室在哪里?”她问。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大蛇丸指了指隔壁那栋楼——是学校的特别大楼,图书馆、校史馆都在里面,“往那边走,走到顶层就是了。”
***
她还是很在意卡牌上的文字。
上面说,这里是个“平凡普通的现实世界”——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
现实世界又不是幻想小说,怎么可能会出现超出常识的东西呢?
但其中有一点说对了,她渴望过上平凡的生活。
又或者说,平凡是一种万物共通的保护色,她需要这样一层保护,才能真正地做自己。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更有安全感?又或是有更多的选择权?
……总觉得有点矛盾。
特别大楼一共有四层,一层是校史馆、二层和三层是图书馆、四层是校长室。
走进特别大楼,乍一眼见到这一整层的超大面积,她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穷奢极侈的校长会一个人霸着一层楼作为办公室?这是公立高中吧?真的不怕被上级调查吗?
她穿过校史馆,特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历代校长。
初代校长是个长头发的男人,底下的介绍写着“千手柱间”,名字听起来像是盖房子的。第二任也姓千手,也是个与房子结构有关的名字。介绍写着他们是兄弟,但长得一点都不像。
剩下的十来任校长,都是一听就会让人想到“烂橘子”的名字,个个古板守旧,好没意思。
校史馆一直走到尽头,在接近电梯的地方,她看到了最新一任校长。
……嗯?
她眉头微蹙。
这个校长看起来不像人类,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个乌漆嘛黑的东西。它有一双黄色的豆豆眼,其余五官全是一团黑,也不知是本身就没有,还是全部融进了皮肤里。
杏子思索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告诉自己——应该也有长得特别黑的人吧?
她进了电梯,直达四楼,走到了校长室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想来也是,这个点校长说不定都回家休息了。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了下门把手——咔哒一声,门居然开了。
“……”
既来之则安之。
她推开门,喊了声“打扰了”,往前走了两步,打算放下东西就走。
然后,她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校长室的厚重窗帘只开了一条缝,阳光只能微微照亮不足一平方的地方,昏暗的室内,已经有人在了。
那个人转过头,看向她,猩红的眼睛倒映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唯一一道光束。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他俯身趴在校长的办公桌旁边,左手按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右手抓着一个沾了血的牛角雕塑,眼睛盯着她,命令道:
“进来,把门锁上。”
第88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二)世界变得奇怪起……
校长室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五条杏子是目击者,也是第一发现人。死者是他们高中的校长,而杀人犯是个陌生男人。
很显然,这个男人用桌上的黄铜牛角雕塑把校长捅死了。
啊啊,运气太差了。
杏子想,如果现在转身就跑……逃脱成功的概率有多少?会有百分之五十吗?
“进来。”男人再次命令道。
总之先试一试吧——她转身,脚尖都还没探出去,“咚”的一声巨响,方才还在男人手里的牛角就飞过来,瞬间扎进了没关紧的大门,直接把门捅了个对穿,连带着把门也给“焊”死了。
杏子:“……”
男人收回手,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命令道:“把灯打开。”
她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去摸电灯开关。开关的位置一般都在门边。她摸索了一会儿,“咔哒”一声,灯亮了。
这个地方很大,但也很空,除了一张巨大的桌子,就是形形色色的奇怪艺术品,以及整整两面墙的书柜。那些艺术品雕刻丑陋,像是中世纪的石像鬼,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凌乱的不像话。
现在,她彻底看清了男人。
她发现,对方的眼睛并不是如血般的红色,而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纯黑。他的头发很长,像圣诞树一样有规律地炸开。
男人盯着死去的校长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杏子,问道:“这家伙是谁?”
“……诶?”
杏子觉得匪夷所思——你都不认识,还杀人?
“说话。”
“开神木高中……的校长。”
男人点点头,走到办公桌的另一头,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手上的血,继续道:“所以,这里是哪里?”
“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居然是学校吗……那你又是谁?”
“……跑腿送东西的学生。”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这样啊。”
男人陷入沉默,食指弯曲,抵着鼻梁一侧,表情深沉,像是在进行着什么大思考。
紧接着,他说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我失忆了。”
“哈?”
“不过这不重要,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等完成了,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哇……可喜可贺。”
她敷衍地鼓掌,心想这个人的精神状态真的没有问题吗?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闪着银光的小物件——那是一只耳饰,捕梦网的外形,通体银白,很是漂亮。
杏子看愣了,然后条件反射地摸了一把耳垂,那里空空如也。
“这是一只耳坠,我要找到另一半,你知道谁会有吗?”
“我们学校是不让学生佩戴首饰的,”她道,“如果要找的话,应该只有老师会有。”
男人点点头:“很好,那你列一串名单,我们待会儿一个一个找。”
杏子微微皱眉,觉得大事不妙:“等会儿……‘我们’是几个意思?”
——这个人该不会要拉她下水吧?
“我需要人手。”他言简意赅。
他走到办公桌后面,不知从哪个抽屉翻出一个麻袋,重新走到尸体旁边,利落一套,打了个死结,就踢到了一边。
他拍了拍手,问道:“有吃的吗?”
——这话题的跳
跃度也太大了吧?
不过,吃的啊……她低头,视线落在手里拎着的炒面面包上,往上提了提,试探道:“这个要吗?”
——这是大蛇丸友情提供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有毒说不定更好。她会感谢大蛇丸的。
“你不会在里面下了毒吧?”
男人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有惊人的洞察力,一开口,就是让人冷汗直冒的话。
她立马摇头,指天发誓:“我肯定没有。”
——至于大蛇丸有没有,她就不知道了。不知者无罪嘛。
男人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步步相逼。杏子也随之后退,不自觉把面包抱到胸前,一直退到墙边。男人的手就这么撑在了墙上,俯下身,来了个壁咚。
他的眼神带了一丝玩味,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拥有很强的侵略性。杏子心跳加快,也说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像是忽然炸开的烟花,让人产生了一丝恍惚。
……见过?
她并不认为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人——就是“一面之缘”或者“擦身而过”都不可能,因为此人浑身散发着极端危险的气息,除非她的脑袋被车轧过,否则是不可能轻易遗忘的。
“为什么要想这么久?”
“诶?啊……我确定是没有……”
没等她说完话,办公室角落——方才被踢到一边的裹尸麻袋,突然像充气一样,膨胀起来。
杏子见此情景,震惊的无以复加,也不管壁咚不壁咚了,猛拍男人的胳膊,提醒道:
“后面——后面后面!”
但对方的肌肉就像铁打的,硬的不像话,她拍了半天,双手都用上了,费了半天劲,愣是没能推动。
男人保持着单手撑墙的姿势,回过头,眉头一皱:“那是什么?”
“……不知道。”
那个诡异的“麻袋”慢慢立起来,像个“开业大酬宾”的迎宾气球,脖子以下的部分慢慢收缩,勾勒出人形,脖子以上的部分继续膨大,变成了一朵绽开的蘑菇,与“可食用”无缘,眼瞅着就有毒。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了片刻,试探着下了个结论:“地缚灵?”
“……麻烦科学一点,”她道,“这个世界可没有怪力乱神的东西。”
“谁说‘怪力乱神’的东西就不科学?”
“那倒也是。”
——仔细一想,这种说法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学术观点。她想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一番,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而且有一件事她很在意:“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按理说,就是胆子再大,看到这东西的第一反应,也应该像她这样,不说瞠目结舌,也少不了惊慌失措。但男人除了感到疑惑之外,表现的太过平淡了。
“你不也是?”
“……我明明吓得要死好吗!”
“看不出来,”男人微微侧头,往手边看了一眼,调侃道,“说起来,你还要在我的胳膊上挂多久?”
“诶?”
杏子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没能推动男人,但手也忘了收回,就像树懒一样,死死地箍住对方。
她猛的松开手,尴尬地东瞧西看——然后,她就看到死掉的校长彻底跟麻袋融为一体,双手张开,像只魔鬼鱼一样,手脚之间连着麻袋构成的“蹼”,朝男人扑过来。
“——小心!”
“知道了。”
男人单手搂住杏子的腰,踩着墙面借力,平地起飞,从上方错身,躲开了“麻袋校长”的猪突猛进。
然后,他把杏子打横抱起,凌空扭转身体,一脚踩在对方的腰上,狠狠一踹,“咔嚓”一声,怪物发出一声惨叫,歪倒在地。
杏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男人已经退到了办公桌旁边,随手拿起一个尖锐的黄铜工艺品。
这次他拿的,是一只独角兽摆件,大约有钓鱼用的折叠椅么大,看起来沉甸甸的。但他的手很稳,抓着这玩意,肩膀一点儿没歪。
“麻袋校长”趴在墙边,背部一挺,“咔咔咔”……发出骨头生长的诡异动静,紧贴着墙壁,又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室内灯光仿佛电压不稳一般,闪烁片刻,忽然变成了诡异的粉紫色,把整个空间照的像是某个光怪陆离的里世界。
杏子还搂着男人的脖子,而对方的一只手也托着她的大腿。
但她已经顾不上尴尬了,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太过在意。”
男人放下杏子,拍拍她的头,掂了掂临时被用作武器的“独角兽”,淡淡道,“反正这里就跟梦境一样,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梦境?
他到底在说什么?
“经过刚才的一顿折腾,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男人望着天花板,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应该是在做梦。”
***
这里的电梯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停用了。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往楼梯跑去。
“麻袋校长”还在后面追,不仅是它,四楼的很多艺术品都变成了活物,要么张开翅膀,要么扭动着像是“四肢”一样的凸起物,跟在他们身后,
杏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不留神,一脚踏空,差点儿摔下去!
男人单手捞起她,夹在腋下,另一只手往栏杆上一撑,直接翻到下一层,加快了下行的速度。
她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维持平衡,大口喘气,心脏突突地跳,剧烈的呼吸牵扯着肺都疼了。
如此真实的痛感,让她再次肯定了这个世界不是假的——男人的“做梦”言论不攻自破。
“现在怎么办?”她问。
“不怎么办,那些东西杀不死,断头也没用,我决定弄点东西来把它们炸了。”
“弄什么东西?”
“这附近有车库吗?”
……我就知道。她想,回答道:“没有单独的车库,但车都集中停在操场附近的空地,离这边有点儿远。”
“多远?”
“全力跑过去要十分钟……按你的速度,或许只要五分钟。”
“那就过去一趟。”
“我建议是,比起花力气收拾它们,不如直接撬一辆车开走,这里情况特殊,找专业人士来处理会比较好。”
“专业人士?”
男人不置可否,再一次跳跃,直接来到了一楼大厅。
穿过校史馆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旁边的校长照片,忽然停下来,指着其中一张道:“这个家伙,我好像认识。”
拜托……现在是停下来跟照片叙旧的时候吗?
杏子斜了他一眼,看到照片,愣了愣。
他指的是初代校长的照片。
“千手柱间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了,”她问,“你真的认识?”
“直觉。”
“虽然很想吐槽……但你这个人处处都是古怪,也不是没可能,先记下来当线索吧。”
“记下来?怎么,你是真心想给我找记忆?”
“反正都靠你救命了,总得还人情……”
说到这里,她把视线移到一边,小声道,“虽然总觉得,如果不是碰到你,我也不会遇上这些怪事。”
“说不定是我碰到你——”
他笑了,随手卸下旁边二代校长的相框,砸向冲过来的“现任校长”,再飞起一脚,将其踹飞,让它像个保龄球一样翻滚出去,连带着撞翻后面一连串的怪物,继续道,“——才会遭此大难!”
“贼喊捉贼,你一个犯罪分子还好意思……啊!”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手上没劲,男人忽然松开了揽住她腰的手,杏子惊叫一声,收紧手臂,差点儿从他的怀里滑下去。
他轻笑一声,托了杏子一把,转身,加快速度,朝紧锁的大门跑去。
他道:“犯罪分子?这是先入为主,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杀人。”
“那你是为什么杀人?终于想起来了吗?”
“我只想起来了一件事。”
“什么?”
“我看它不顺眼。”
“……”
还真是个“别出心裁”的杀人理由,但也不能说不合逻辑。
虽然她早就想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所以你这是‘激情杀人’?”
“如果你一睁眼就看到那种晦气家伙,也会把它杀了的。”
杏子:“……”
嗯,确定了,这个男人果然精神不太正常。
男人加快速度,一口气冲到了特别大楼的门口,伸出手,正欲把门推开,忽然之间,灯光再次闪烁,从粉紫色变成了更加具有荧光感的亮粉色,门也发生了异变,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咬断他的手!
他一个急刹车,为了卸去惯性,身子一歪,护着杏子的头,直接来了个侧滚翻。
后面,那些怪物又追了上来。
男人立马起身,把杏子往肩上一抗,一边跑,一边让她再指一条出路。
她指了指墙对面的落地窗——不过那个地方此刻窗帘合拢,不漏一丝光线,在颜色古怪的灯
光照耀下,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很容易被人忽视。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光怪陆离的场景,她又想起了那张不可思议的卡牌。
上面写道——
若想过上平凡可贵的人生,规则只有一条:远离犯罪者!远离犯罪者!远离犯罪者!
犯罪者……
指的是这个人吗?
男人没有给她细想的时间,穿梭在怪物之中,横踢、侧踹、借力打力——几乎无伤地冲出包围圈,顺带推翻两排书架一样的巨型展览架,挡住了怪物的去路,往落地窗的方向跑去。
他一把拉开窗帘,却发现窗户被防盗网焊死了,只留了一个狭小的逃生窗,对身材要求极高,就是杏子想爬出去,都得费老半天劲,更不要说男人了。
窗外的天空也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荧光粉,像是叠加了品味糟糕的滤镜,明明是阳光普照的正午,却像提前进入了逢魔时刻。
男人放下杏子,踢碎玻璃,双手搭在防盗网上,用力拽了拽,纹丝不动。
一时间,杏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先出去。”男人直接下了判断。
“那你呢?”
“如果你还有良心,就找人过来帮忙,没有就算了。”
“……你的要求这么低吗?”
“我本来就不是求人的性格,护你一程就当缘分了,当然,如果你想还债,记得带个靠谱的人,若是只有你自己,就别来添乱了。”
喂喂喂……这种说法也太打击自尊心了吧?
而且你是那么“大公无私、不求回报”的类型吗?
虽然跟男人不熟,但直觉告诉杏子,这个人绝对是“小心眼”的那类人——欠了他的人情,无论大小,他死了都得爬回来收债,而且还得带个计算器,把利息也算的“明明白白”。
事出反常必有妖,杏子在其它地方可以不精明,但在“人情债”这一方面,谁都别想占她的便宜!
思及此处,她双手叉腰,莫名有些来气,很想给他一拳头:“耍帅的时候能不能先看看场合?”
“我心里有数。”
“行,那就给我等着!”
杏子也不啰嗦,直接爬上了防盗网,还不忘回头放狠话,“记得找个掩体藏好,我一会儿就把这里炸了!”
男人挽起袖子,笑了:“拭目以待。”
他往前一步,踹碎了陈列柜的玻璃,拿出里面有“百年历史”的武士刀,单手拔出,看到上面的斑斑锈迹,嫌弃地“啧”了一声,直接掰断了锈迹最多的刀头,让它变成了一把小打刀,就着不远处的大理石柱磨了起来,力道之大,速度之快,顿时火星四溅。
杏子抓着防盗网,看呆了。
“出去。”他停下磨刀,挽了个刀花,言简意赅道。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们冲破了展览架的临时防御,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他挥刀,再次与怪物缠斗起来。
***
用“从悬崖坠落”来形容她的感觉或许有点夸张,但她确实感觉自己下落了很久。
——明明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恍惚中,她后背着地,皮肤产生了一阵刺挠,应该是草坪——她接触到了盛夏繁茂的草坪,一切实感又回归了。
……诶?
她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天空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了,蓝的一如既往、平庸无奇,云朵也没有几片,空气中带着一丝夏日特有的草木清香。
与此同时,防盗网消失,窗户没碎,窗帘又拉上了。她试图去推落地窗,但这东西从里面被锁死了。
……很不对劲!
情急之下,她捡起一块石头,试图把窗户砸开,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破坏公物是不对的哦——杏子。”
——有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回过头,喃喃道:“……止水?”
第89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三)怪事连篇。……
——时间慢得像蜗牛在爬。
下午第一节课,枯燥的让人想把书本塞进讲师的嘴里。
团藏老师还在孜孜不倦地讲政治,唾沫横飞。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明明断了一只手,却还是能在写字的时候把胳膊舞出残影。
他写字的力道极大,黑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仿佛不要一会儿,他就会把这东西像蛋糕一样切开,逼着大家吃进去,好把知识点消化进脑子,让他的综合评分在接下来的年级考试中胜过隔壁班的猿飞老师。
我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杏子想,我得查清楚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坐立不安,烦躁地按起自动铅笔,咔嚓咔嚓,按完又推回去,继续按。
前排的止水回过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往后一靠,小声道:“……还在纠结那件事?”
“嗯。”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那其实是你的幻觉?”
“……”
沉默片刻,她摇了摇头,“我感觉不是。”
“可是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杏子不说话了。她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止水继续道:“你让我跟你去救人,结果校史馆里面没有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们去了四楼,还撬锁进了校长室,也是一无所获……你确定有人被怪物追逐,还被困在了特别大楼?”
……这么描述,确实像是她得了癔症,又或是睡迷糊了,一不小心把梦境与现实混淆了。
“我应该不会弄错。”
她按了按自己淤青的腰,闷闷地疼,若是撩起来一看,说不定还能看到五根清晰的手指印——那是在逃难过程中,对方留下的痕迹。
“可是……杏子,”止水道,“即便那是真的,你说的那个人,以及你所遭遇的世界,都很危险吧?若能就此逃脱不是很好吗?”
“……”
她确实这么想过,但前提是‘两不相欠’——如果那个男人死了,还是在她答应回援的情况下,那会让她莫名担了一份愧疚。她不喜欢这么消耗情绪的事。
止水看穿了她的想法,摇摇头:“还是不想‘欠人情’?”
“嗯。”
“你总是在这种地方特别固执。”
他哭笑不得,是那种略带安抚性质的笑,似乎还是觉得她是睡迷糊了,带着哄孩子的口吻道,“不过固执并非坏事,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才会与你做朋友——行啦,别纠结了,一会儿下课,我再陪你找找吧。”
杏子搓了搓胳膊,身子往桌角一挪:“……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肉麻死了。”
“诶?肉麻?哪里?”
“哪里都。”
他低低地笑了:“你还是那么容易害羞,有时候我真的——”
没等止水说完话,一根粉笔突然飞过来,砸中了他的脑袋。
“止水——别以为成绩好就可以在课堂上放肆了!”
团藏老师发火了,操起黑板擦重重摔在讲台上,粉笔灰“噗”的散开,像是在拍惊堂木,“还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给我站起来!”
止水被抓了个现行,苦笑一声,说了声“抱歉”,站了起来。
杏子在他身后,震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回收,又听见团藏道:“还有你——五条杏子,你也给我站起来!没规矩的东西,成天开小差,跟你的弟弟一样没个正形,你们家族的生意早晚会败在你们这一代手上!”
她眉头一皱,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心说,我听不听课跟家里的生意有什么关系?真是个喜欢上纲上线的家伙。
团藏见他们不吭声,似乎来劲了,来来回回地踱步,对着他们,开始阴阳怪气地翻旧账,已经从正常的小惩小戒,上升到了全是偏见的挖苦。
“我早就知道你们没什么出息,一个仗着成绩好就高傲自满,另一个仗着有点家底就不思进取!”
他站定在讲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抓起戒尺敲了敲桌边:“止水——我本以为你会进学生会,结果你跑去了剑道部,真是没有远见,若要进社团,也应该是棒球部、足球部这类
热门社团——只有这种社团的全国奖项才有加分的可能,其余的都是在浪费时间!”
“还有你——五条杏子,你偏科太严重了,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特别是政治课,也好意思拿那么低的分数?真是蠢的令人发指!你的父母我都有接触,个个是人中龙凤——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杏子:“……”
她可以打人吗?或者拿个什么东西堵上对方的嘴?
——结论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要说学生打老师会闹出多大动静,单就战斗力而言,她也不是团藏的对手。
这个老东西做过日本自卫队的“师团长”,级别还不低,据说能以一敌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退役后来开到神木高中教书,但杏子知道自己惹不起这尊大佛。
啊啊……想想还是很不爽!
她站在椅子边,思绪飘远,畅想着找个靠谱帮手,抗上麻袋,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给他点教训。
至于找谁……
她抬起头,看着前面那个男生“不争辩”的背影,眉头一跳,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就实力而言,止水完全可以胜任打手的位置。
但止水是个死脑筋,比起一时痛快,他更在意长幼尊卑、以及人际关系的和谐,甚至愿意“牺牲小我成全大局”——换句话说,只要不踩底线,他对傻逼拥有奇高的容忍度。
她并不想听止水说教,更不想与他深入讨论关于“反抗权威”的意义。
——跟他讨论这类问题是没有结果的,因为他是个很典型的“集体主义者”,还拥有极高的道德感,虽然不盲信权威,却也秉持着“非必要不惹事”的原则。
而杏子则相反,是个强调权力与自由的“个人主义者”,抵触权威,讨厌教条主义,道德感不能说没有,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简言之,他们是两类人。
遗憾的是,日本是个“集体主义”盛行的国度,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止水的选择才是最正确且普遍的。
——如果不找止水,那又能找谁呢?
找悟倒是可以,但那家伙最近因为打架的事,已经被学生会重点关注了,再找他干坏事,实在是顶风作案,暴露的风险极大。
而九十九也一样,她最近在忙球赛的事,若是不幸被抓到小辫子,她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杏子就是再自私,也干不出这么损人利己的事。
……还有谁呢?
啊——是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如果是他的话,倒是可以把团藏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那家伙教训团藏的画面,她就很想笑,原本糟透了的心情也莫名变好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讲台上,团藏还在喋喋不休,已经从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品格”,推测出来他们未来会有多么“不幸”了。
杏子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爱彰显自己贫瘠的想象力?这就像穿了“开裆裤”出门,还要到处撩开给人看——她并不想知道对方底裤的颜色。
她继续思考着“套麻袋”的可行性。
这个老东西很记仇,只要吃了亏,就会挖空心思地寻找罪魁祸首——若是杀了,倒是能一劳永逸。但这就是犯罪了,而且以对方的实力,她也没法一个人得手。
她需要一个共犯,如果那个男人能来这里,就再合适不过了,无论是夸张的战斗力,还是低下的道德水平,都是“犯罪搭子”的不二人选。
等等……犯罪?
她忽然想起了那张神秘的卡牌上面的提示性文字——远离犯罪者。
如果说,那个男人所处的世界,是与这个世界相近却不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那么诱发两个世界重叠的因素是什么呢?
是了。
——是犯罪行为。
她进入校长室的时候,也是那个男人实施犯罪的时候——他杀了校长,触发了“重叠条件”,让两个世界产生了短暂的交汇,也让他们相遇了。
虽然不知道她回来的契机是什么,但怎么看,都与“脱离了犯罪分子”有关。
如果想再进入那个世界,就必须复刻当时的情境——也就是让自己成为“犯罪者”,制造交汇点。
……要不要大胆一回呢?
其实这种行为很欠考虑,一是她无法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成立,二是无论成功与否,她都将面临着“得罪团藏”的既定事实。
但她还是跃跃欲试。
这种感觉,就像陷入僵局的科研人员,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课题的突破口,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实验室验证答案。
而且……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迷一样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与此同时,她也想弄清楚两个世界的形成原因。不知为何,她莫名的笃定,若能让男人找回记忆,这些问题就能得到解答。
至于后果……等之后再说吧!
她深吸一口气——就在这时,后桌的九十九由基突然戳了戳她的腰,把某个东西递给了她。
这个是……
她疑惑地接过那个黑色的东西,在九十九的无声坚持下,悄悄塞进了口袋。
团藏骂痛快了,终于想起了正事,看了眼时间,距离下课就剩十分钟了。他整了整桌面的教案,大手一挥,命令止水和杏子到教室外面罚站。
上课时间,后门一直是锁着的。止水往前门走去,杏子跟在他后面,路过讲台的时候,她忽然暴起,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情况下,挥出拳头,对着团藏的脸,狠狠来了一记上勾拳——把他的鼻血都揍了出来!
扑通——
教室里静的落针可闻,团藏重心不稳,一头撞在黑板上,教室忽然灯光闪烁,瞬间变成了恼人的亮粉色!
这时,杏子听到身后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又见面了,不守信的逃兵小姐。”
***
教室很安静。
多余的人都不见了。
看来,“穿越”的机制确实是“犯罪”,但判定范围又与她预想的不太一样——按理说,世界重叠的时候,“无罪之人”也会误入“平行世界”,不然就无法解释她之前的遭遇。
但最后到达这里的只有她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但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暗示。
“怎么不说话?”
男人抱着刀,屈起一只腿,坐在无人的课桌上,噙着笑,侧头看向她。
杏子甩了甩因为“力的相互作用”而发疼的手,故作镇静地倚着讲台,问道:“你逃出来了?”
“自然。”
“所以那些怪物呢?你都解决了?”
“炸死了。”
“你去了停车场?”
男人点点头,似乎还有些得意:“是啊。”
“你是怎么从特别大楼出来的?”
“很简单,既然大门无法打开,就把门拆了,一劳永逸——我早该想到的,也不至于磨蹭那么半天。”
“……”
不错,有够暴力的,这一言不合就拆家的精神状态,
是她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你呢——跑哪玩了?消失了这么久?”男人道。
“没玩,我也是有在努力的。”
“比如?”
“用拳头狠击了某个麻烦的家伙,”她举了举右手,作为“有在努力”的证据,“——重新创造了见你的条件。”
“怪不得你的手脏了。”
男人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提起来,看了看指节处沾着的血,戏谑道,“破了点皮,但骨头没事,基本功还算扎实。”
杏子抽回手,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总之,先想办法出去吧。”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男人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第90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四)神仙难断寸玉。……
室内灯光渐渐从刺眼的亮粉色,转变为暗淡的玫粉色,周围墙壁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霉味,像是水泥未干。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在说话。
听了杏子的解释,男人沉默片刻,笑道:“所以你顺利回到了‘现实世界’,然后发现我所处的时空可能是个‘平行世界’,于是趁机报复……好吧,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施展了‘犯罪行为’,特地回来了?”
她拉开了第一排中间的椅子,坐了下来,点点头:“是的。”
“真是意外,你居然不嫌麻烦,专门跑一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男人习惯性地找了个高处,此时正倚着讲台,勾起嘴角,低头看她。那副得意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受困人员,倒像个闲看戏的。
她顿感不爽,身子往椅背一靠,翘起腿,伸出一根手,强调道:“这是事实,感恩戴德吧!”
“行,我会牢记于心的。”
男人双手抱臂,嘴角微扬,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一点儿也没有被杏子的“携恩图报”所影响,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幸灾乐祸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早说了,这里是做梦,那家伙不会报复你的。”
“说是做梦也太牵强了吧?”
她摇摇头,按了按侧腰,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不仅如此,她的手也是,“我还是坚持这里是两个‘平行世界’,用时下流行的说法,可以用‘里世界’和‘表世界’来表示。”
“如果你所认知的‘表世界’——也是‘里世界’的一部分呢?”男人语出惊人。
“有什么依据吗?”
“直觉。严格来说,我只接触过‘里世界’,想要发现二者之间的关联,还得靠你。”
这个人不愧是效率至上的“行动之王”。她感到震惊:“……这么快就把锅甩给别人了?”
他笑了,把身子转过来,胳膊肘搭着讲台,一双眼睛在玫粉色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因为我相信你。”他道。
男人的年纪介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绷着脸的时候显老,放松笑起来的时候,又年轻的不像话。
她突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他的眉眼一旦放柔了线条,就会减弱那种“生杀予夺”的气场,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被赌石商人开了“窗”,露出淡紫色的“冰种”内里,让人见之不忘,甚至心痒痒地想做出什么可能会赔的“倾家荡产”的事。
冷静——
她告诉自己,赌石有风险,神仙难断寸玉,这露出来的“种水”或许就是这块石头唯一的变数了,一刀下去,出了“砖头料”,她也就完蛋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心跳加快,口舌发干,像是刚刚结束了八百米长跑。
“怎么突然激动起来?”
男人好整以暇地歪歪头,笑容沾染了这个世界的玫粉色,多了几分妖异妩媚,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一丝错觉——这个人或许很适合粉色。
“你是想到了什么突破口吗?”男人问。
“……算是有一点吧。”
她镇定心神,咳嗽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滑过桌沿,然后半捂着嘴,垂眸做思考状。
好了,现在不是想七想八的时候。
仔细往下想,她的世界确实充斥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鼬的年龄问题,还有自己对大蛇丸的熟悉感,以及那张奇怪的卡牌。
不知为何,越往下想,她就越会被一种奇怪的眩晕感包裹,像是遭遇了来势凶猛的“夏季流感”,昏昏沉沉的同时,还能听见世间喧嚣一瞬爆发、又一瞬静止的奇怪气泡音。
“你没事吧?”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男人终于舍得离开了他的高处,拍了拍杏子的肩膀,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对了!
她福至心灵,把手伸向口袋,掏出了九十九之前给的东西——那是一根黑色羽毛,上面有红色纹路,仔细一瞧,还是眼睛的形状。
“这是什么?”男人抽走了她手里的东西,捏在指尖,转了转。
“……我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感到无比疲惫,“把东西给我的人,或许也不是我以为的人……像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我还有一个。”
她掏了掏另一边的口袋,拿出卡牌。
卡牌的信息还是如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她这次看的更仔细,意外发现这张卡的烫金边框是“捕梦网”的变体——与男人手中的耳饰有着近乎一致的细节。
太奇怪了……
这到底暗示了什么呢?
她把卡牌放在桌子上,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男人也看了卡牌一眼,大致浏览了一下上面的信息,把手里的羽毛也放在桌上,好奇道:“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她摇摇头:“我也说不清。”
——羽毛是九十九由基强塞的,目的不明,但现在看来,对方的身份也不简单。而卡牌是夹在她书本里的,不知是谁放的——她推测很有可能是弟弟,因为白天出门的时候,他有动过她的书包,不过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当回事。
早知道就多问一嘴了。她想。
男人直接往桌上一坐,掏出耳饰,把这三样东西依次排开,盯了片刻,又把卡牌翻至背面,见到“鸟”和“鱼”的图案,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抽象画?”
她摇摇头:“我还指望你能给点说法呢……”
“我?”
他笑的倒是从容,压根没把这一连串的怪异放在心上,身子往前一倾,直接占了大半张桌子,差点儿挤着亮晶晶的耳饰。
他低下头,靠近杏子的耳畔,轻声道:“我就算了,从来就不是搞研究的料,但你不一样,你有这个能力——研究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是你的特长吗?”
她不自在地往后一缩,与男人拉开距离。
不能被影响,她想,人都有鬼迷日眼的时候,这就跟发烧感冒一样,这很正常,也是能恢复的。
她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第一印象吧,我总觉得你是个行家。”
“……”行家?我吗?
她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也不是随便来个“非日常事件”都能立马说的头头是道——在她看来,那已经脱离了“爱好者”的范畴,成为神棍了。
不过,如果把目前得到的线索汇总整理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盯着上面的三样东西,双手抱臂,沉吟片刻。
——直觉告诉她,离开此地的线索就在里面。
但具体是什么呢?
男人坐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过了一会儿,杏子抽出卡牌,指了指上面的图案。
“塔罗牌——你有听说过吗?”
“没有。”
“那是一种用来‘占卜’的道具,我们先把那些关于‘灵感’和‘玄学’的部分拿掉,通俗易懂地说,这种‘卡牌类占卜’的本质是一种直觉‘联想’,占卜师会针对图案给出的意象,做出一种似是而非的解读,从而引导被占卜者自己得出答案。”
“听起来真不靠谱。”
“确实,但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心理疏导’,而且每个占卜师都有自己的解读习惯。”
“所以呢,我们需要‘心理疏导’?”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张卡牌的大小和外形都与塔罗牌很接近,所以想用塔罗牌的方式进行‘意象解读’——你看,这张卡牌的背面画了‘笼中鸟’和‘缸中鱼’,而与之紧密关联的两个实物——羽毛和耳饰,在造型上也有所指代——你不觉得它们一个代表着‘鸟’,一个代表着‘鱼’吗?”
“不觉得,那个耳饰比起鱼,更像是水母,而鸟的翅膀是白色的,但羽毛却是黑的。”
“确实,它们就连颜色都颠倒了——但转换一下思路,或许‘颠倒’就是最关键的意象。”
“没懂。”
“这不重要,总之,我先按自己的理解试试看。”
然后,她捏起羽毛,身子微微向后,像做实验那样,先是交换了羽毛和耳饰的前后位置—
—就像卡牌图案提示的顺序那样,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观察片刻,又拿起羽毛,放在耳饰上面。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回羽毛飘起来了,就飘在耳饰上面,轻轻地旋转,像是装了个磁极。
最后,羽毛晃晃悠悠,停在了某个角度。
“真神奇,”男人点评道,“为什么你胡来的解读可以成功?若真按你说的,每个占卜师都有自己的‘解读习惯’,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设置这个谜面的人很了解你?”
“……”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真是个让人不安的巧合。
“算了,先不想这些问题了,”男人轻轻拨弄羽毛,这东西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方才所指的方向,“感觉像是指南针——羽片和羽根的部分应该看哪边?”
“看翘起来的长柄就行,古代最早的‘指南针’就是这么看的,对应过来的话……嗯,是羽根的部位,在四点钟方向。”
“哦?看来那里会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说起这个,男人就来劲了,随手抓起从特别大楼顺过来的长刀,对着光弹了弹上面的锈迹。
“我更希望是出口,”她提醒道,“又或者是另一只耳饰的位置——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目的吧?”
男人顿了顿,放下长刀,勾起嘴角,欲盖弥彰道:“当然没忘。”
杏子失笑,这个家伙……就连“心虚”都这么理直气壮。
***
他们走出了教学楼,往四点钟方向——也就是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天空还是过饱和的粉色,让校内的其他色彩都近乎失真,也让人无法通过环境来判断现在的时刻。
路过操场和宿舍楼的时候,杏子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她总觉得这场景有几分眼熟,像是不久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似乎就与梦境有关。但她想不起来细节了。
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来,她没留神,差点儿一头撞上去。
“怎么了?”
她堪堪护住脸,推了推对方的后背。
“总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道。
“……你也?”
男人转过头,挑起眉毛:“哦?听你的口气,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
她点点头:“对于这种感觉,还有一种更科学的说法,叫作‘既视感’。”
关于“既视感”,她还想更通俗易懂地解释一下,但对方打断道:“名词不过是一种‘定义现象’的工具,既然体验了现象本身,就没有再解释的必要了。”
“不求甚解。”
“人生本来也没有什么‘甚解’,”他道,“比起‘名词解释’,我更想要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你可以做到吗?”
“诶?”
“若是做出来了,我会夸你的。”
杏子:“……”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一个常识崩坏的世界,还有KPI要赶。这家伙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指挥别人干活吗?真是一点儿也不内耗。怪羡慕的。
她道:“我试试看吧。”
他们继续往前,从操场后面绕过去,再抄近路穿过社团活动大楼,只要走出这条小道,外面就是体育馆了。而四点钟方向的位置,只有一座建筑——就是体育馆。
快到小道出口的时候,杏子捧在手里的“司南”忽然不转了,羽根直挺挺地指着一墙之隔的体育馆,黑色羽毛上面的红纹逐渐燃烧,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红宝石色,一度压制住了这个世界过饱和的粉色光源。
“看来你的占卜没错。”男人道。
杏子碰了碰黑色羽毛,还是冰冰凉凉的触感,所谓的“燃烧”不过是一种视觉效果,并没有真的发生耗氧放热的“化学反应”。
她收起手,淡淡道:“那不是占卜,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尝试——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着话,他们终于走出了小道,抬起头,仔细打量体育馆。
——这里已经不能说是体育馆了,称其为“烂尾楼”也不为过。
这个体育馆与杏子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巨大的场馆根本就没有建完,只搭好了两层楼,生锈的钢筋和水泥都裸露在外面,灰扑扑的,还有一堆暂未处理的建筑废材堆弃在里面,杂乱无章。
外头倒是干净,没有沙土堆积,却也看不到挖掘机和货车,看样子这里是不打算完工了。
除此之外,这块废弃工地处处都是警示标志,有缠在树上的警戒线,有扎在地上的木牌,甚至还有古老的草绳横在工地的入口处,走近一看,是神社才会用到的那种“注连绳”,上面还绑了“纸垂”。
“有意思,”男人走了过来,站在杏子旁边,摸了摸下巴,“‘注连绳’——在神道教中象徵着神界和外界的分隔,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神界’,还是里面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是‘神界’呢?”
杏子没有回答他。她正在看自己左手边的警示标语——那是一块插在地上的木牌。
这个方向有很多木牌,像是雨后春笋,挨挨挤挤地竖起来。它们新旧不一,有的已经被风化的看不清文字了,有的还很新。粉色的太阳把这些文字照成一种奇怪的灰黑色,像是死亡的颜色。
那些警示牌无一例外,提醒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罪行深重者勿往下走。”她读了出来。
……往下走?
从哪走?
她侧过身,踮起脚,试图从“注连绳”拦住的简易大门处往里望。
但她还什么都没看到,就听见男人道:“一楼中间的位置,有个向下的通道,方形的,有光照的地方能看到水泥砌的楼梯,再往下就不知道了。”
“这还真是……”
杏子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男人就掀开“注连绳”进去了。
她愣了愣,赶忙道:“等等,你……”
……没看警示牌吗?
“我看了警示牌,”他就像知道杏子要问什么一样,回答道,“不过直觉告诉我,越是警告的东西,越要反着来,不然就得在这个鬼地方呆一辈子——我反正是不会这么浪费时间的。”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在恐怖电影里面,这种不听警告、第一个“吃螃蟹”、还因为乱走落单的——可都是第一个退场的。
“我也没说不进去,只是建议多观察一会儿。”
“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男人点点头,赞同了杏子的观点,倚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墙,打了个哈欠,“观察好了跟我说一声。”
杏子好气又好笑道:“行,领导,需要给您搬张椅子吗?”
***
杏子观察了一圈。
她发现洞底下有声音,不大,有点儿像风声,又有点儿像野兽的喘息,哼哧哼哧的,若有似无。光透不进里面,只能看到水泥台阶越往下越模糊,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距离地下入口大约二十米远的一个水泥隔间里面,出现了大量的黑色羽毛,看那掉毛程度 ,像是有人在这里杀了一头鸡。
就在杏子靠近的时候,羽毛堆积最厚的位置,忽然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最上面的几片羽毛都被震落了。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正好撞到了被吸引过来的男人身上。他的手里提着一盏复古煤油灯,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好像还能用。
“这是什么?掉了一地毛,野味烧烤?”
男人一边调侃,一边把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像拄着一根“人形拐杖”。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是烧烤的?”她道。
“我们野外生存的时候,都是这么打一只肥鸟下来,拔了干净了整只烤。”
“你找回记忆了?”
“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片段,只要火候掌握到位,即便缺乏调味品,也能很美味。”
说到这里,男人拍了拍杏子的肩膀,鼓励道:“速战速决吧,我饿了。”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游刃有余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但她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在这里会感到饿吗?”
最开始遇到的时候,他也在跟她讨吃的,虽然她提供了炒面面包,但那个东西最后并没有进任何人的肚子,而是遗落在了校长室。
“会啊,消耗那么大,你难道不饿?”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剥开这个羽毛堆成的“小土包”,捡起了被埋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架手机,银白色的老式翻盖,下边拴着一串佛珠挂绳,以白玉菩提为主,黄杨木莲花和橄榄核隔片为点缀,看样式,还是女孩子的款式。
不知为何,杏子对这架手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手机的盖面小屏幕亮了。
——上面提示有新邮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