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宠物医院里有很多猫狗的叫声，可徐璟然却神奇地能认出大胖猫的叫声。


    并且，在认出它声音的那一刻，她悬起的心居然有了安稳落地的感觉。


    徐璟然喜欢和小动物相处，和它们相处，她可以彻底放空自己，不用考虑别的事情。


    徐璟然抱着财财，轻松地将财财放回航空箱。


    这种轻松感让徐璟然提着航空箱往外走时，忍不住多看两眼航空箱。


    这只猫真的好奇怪，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猫。


    它不是唯一一个不挠她的猫，之前也有很多只特别信任她的猫，可这些猫只是不怕她，送来医院后仍会害怕地躲在航空箱的角落，不愿意让医护人员触碰。


    可这只猫谁也不怕，谁也不挠，生气了就扯着嗓子喊两下。


    但这种轻松感很快被打破。


    刚刚还安静待着的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扯嗓子叫起来。


    它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叫，是爪子被航空箱栅栏卡住了？


    徐璟然赶紧蹲下确认情况。


    但这大胖猫一点事也没有。


    戴上伊丽莎白圈的猫像一朵猫猫头花，惬意地趴着，航空箱放地上后，它也不扯嗓子叫了。


    留意到她，它还“喵”一声，跟打招呼似的。


    徐璟然狐疑不解，重新站起来，抬起航空箱又要往外走，刚刚安静下来的猫又嚷嚷起来。


    徐璟然试着将航空箱又放下，航空箱里又安静了。


    怎么回事？!


    徐璟然双手叉腰，匪夷所思地盯着航空箱看。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曾经在网上刷过的新闻浮现在她脑海里——进盘山路前，一头牛挡在车前赶不走，只能驱车回去，第二天，发现部分山体在司机离开不久后出现塌陷，正好会砸中司机的必经路。


    ——家里的小狗很喜欢出门溜达，某天却咬住主人裤腿不肯出去，后来发现这天电梯漏电了！


    所以大胖猫是感知到什么坏事，才一直扯着嗓子叫，不让她离开吗？


    徐璟然想，以防万一，她在这多待一会儿。


    正这么想，下一秒，她忽然发现周围的货架上全是猫粮狗粮和宠物零食。


    徐璟然忽然知道真相了。


    这种哭笑不得感若化身成人，此刻估计正抡着大锤子，将她最后一抹坏心情捶散。


    她重新蹲下，打开航空箱，指尖点在财财的鼻尖上，吐槽它说：“吃吃吃，就知道吃吃吃，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让你这么大声嚷嚷？你刚刚不是又吃了两口吗！”


    财财大声给自己辩解说：“你答应回来要给猫带好吃的！出门前你答应猫的！”


    财财的猫叫，徐璟然听不懂，她只知道这大胖猫又扯着嗓子叫，吵得徐璟然都想捂耳朵。


    “医生都说你体型偏胖了，你还想着吃，”她没好气地一把将猫抓出来，将它稳稳抱紧确保它不会从她怀里跳出去，“我带你转一圈，你想吃哪个就叫一声。”


    财财疑惑地看徐璟然。


    她是觉得猫能听懂吗？不然怎么让猫在想吃的东西前叫一声？


    不过财财的伟大计划里，确实有这么一环，于是它坦然地让徐璟然抱着，每走过一个零食都叫一声。


    徐璟然原本是想借这个确认这只猫是不是真能听懂人话，可它一直在叫，反而让她不太确定了。


    徐璟然看着篮子里越来越多的零食，总觉得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于是，看着还在叫的大胖猫，徐璟然说：“就到这了，再买我要破产了。”


    说完，徐璟然将它重新塞进航空箱，带着一篮子吃的去结账。


    徐璟然将卡拿出来，递给工作人员。


    这是金婉励的副卡，卡一刷，金婉励就知道她钱花在哪里。


    虽然她一直没告诉父母她在喂养流浪猫，家里的保姆似乎也在帮她保密。


    但徐璟然知道他们肯定心知肚明。


    毕竟家里装的监控不是摆设。


    只是，以徐璟然对父母的了解，他们应该不希望她的心思放在学习以外的事上，可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默许了她的行为。


    但因为这个话题从未摆在明面上来谈，所以徐璟然不敢轻易带帮助过的猫回家。


    这也是她一直帮助流浪猫，却没有自己的猫的原因。


    徐璟然结账完，打车带猫回去。


    另一边，徐璟然离开后，三人默默收拾起碗筷。


    空气中笼罩着沉默和压抑。


    宋知微悄悄观察着父母，意识到他们的担忧和伤心，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难得能回来，他们一家应该像以前一样高高兴兴吃饭，吃完饭一起看电视，聊聊天吃吃水果，等到八点多九点的时候，她再回那边去。


    怎么氛围变得这么糟糕了呢。


    都是徐璟然的错。


    又是她答应要来，来了又莫名其妙闹脾气，搞得现在一家人都要看她眼色。


    可是……


    宋知微想起什么，难受郁闷中，心虚却滋长开来。


    收拾好桌面，宋知微回到客厅，时不时看向厨房，如坐针毡。


    厨房里，宋用功将围裙穿上，拍拍张萍后，他下巴朝着厨房外头宋知微的方向努了努。


    “和她聊聊。”宋用功小声说。


    宋用功年轻时，确实做事不经脑子，可他一个开了大半辈子出租车的人，接过性格无数的乘客，好说话的、难缠的、想讹他钱的，早就锻炼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


    他不是真的傻，早看出来姐妹俩相处时存在的问题了。


    张萍也心知肚明，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这样真的行吗？直接跟她说会不会伤到她心？”


    “你忘了刚知道这事，她整天哭的样子吗？”


    张萍眼前已经浮现出宋知微眼睛哭肿的模样了。


    多残忍，她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初中辛苦学习三年，总算迎来一个可以好好休息享受的长假，却得知自己不是父母的女儿的崩天消息。


    张萍心疼哭泣的女儿，但每每想到宋知微怎么也不愿意回去那边，只把他们当做父母，又觉得感动窝心。


    这样的她，怎么能和懂事的、爱他们的女儿说出会让她再一次伤心的话呢？


    宋用功定定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跟打哑谜一样说：“两边都是我们的女儿。”


    张萍盯着宋用功看，盯了好半晌，她一把将宋用功身上的围裙扯下来给自己穿上。


    “要说你去说！坏人你去做！我才不说，说了影响我和知微的关系怎么办！”


    张萍背过身假装要洗碗，手背不住往眼睛抹。


    知微不愿意回去，可是有天，她一边忍着眼泪一边跟他们说，爸爸妈妈肯定很想见见自己的女儿，我这样太自私了，爸爸妈妈你联系那边吧，我没关系的。


    她说这话的前一天晚上，张萍和宋用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最后打开灯说起了亲生女儿的话题。


    一定是被知微听到了。


    张萍肩膀颤抖起来。


    宋用功看着张萍伤心的背影，假装抱怨地嘟嘟囔囔：“这都被你发现了。”


    然后拖着慢吞吞的脚步往外走，走前，将厨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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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合上。


    张萍出神地看着洗手池泡泡，回想今天的事。


    是，她是看出来每次他们和徐璟然说话时，没说几句宋知微就要插进话题里。


    宋知微是作为独生女在他们爱护下长大的，会因为父母关心另一个女儿而吃醋，抢夺父母注意力无比正常。


    是，她也知道每次宋知微插入话题，她注意力就转移到宋知微身上，可能会伤到徐璟然的心。


    可徐璟然拥有很多东西，无忧无虑长大，而宋知微从小跟着她干各种杂活，哪怕吃再多苦被再多同龄人瞧不起，还被不懂事的同学说她身上总是有臭味是因为她妈整天给人搞卫生时，仍会大大方方跟同学们介绍自己为“这是我妈妈，我最喜欢的妈妈”。


    她又怎么能因为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减少对她的疼爱呢？


    而且，而且……


    张萍想到徐璟然冷漠地将手抽出的场景。


    可能徐璟然并不在意有没有他们这对父母。


    她不一定会因为这个伤心啊。


    想到这，张萍又犹豫起来。


    真的不会吗？


    张萍拿出手机，想跟她道个歉。


    却想起，她和宋用功都没有徐璟然的联系方式。


    宋用功走出厨房，发现宋知微正闷闷不乐地躺在沙发上，柔软的抱枕搭在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微。”宋用功坐下后，喊她。


    宋知微将抱枕拿开，坐起来，盘腿面向宋用功，低落地叫了声“爸爸”。


    宋用功定定地看着宋知微。


    她从小小一个，小到他抱着都不敢用力，长成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模样。


    他和张萍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教这个女儿才是对的，摸摸索索就这么将她拉扯长大。


    不管她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都是他和张萍心中最优秀的女儿。


    “知微，爸爸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宋用功轻声道。


    一句话，让宋知微眼睛立马浮出泪光，她低头不想被看到，可控制不住瘪起的嘴巴暴露了她的情绪。


    “没有，我没有不好受，是我太不懂事了，爸爸妈妈肯定很希望和徐璟然能多说说话。”宋知微控制不住泪意，很慢很艰难才说完这句话。


    “爸爸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能猜到你是怎么想的。你听爸爸说几句，不过，你所处的时代和爸爸不一样了，爸爸是被社会淘汰的人，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宋知微刚想说“爸爸才不是被淘汰的人”，肩膀就落下一只沉沉的宽厚的手掌。


    那只手掌拍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慰，像是鼓励。


    “你现在在最敏|感的青春期，发生这种事，不安是正常的，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也是正常的。”


    “是爸爸妈妈做得不够好，没有给足你安全感，你才会担心害怕。”


    话语刚落，宋知微的眼泪藏不住了，顺着脸颊簌簌往下落。


    宋用功和宋知微说了好久好久，久到厨房里已经没了洗碗的水声水声，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没有其他人知道。


    宋知微回到徐家，在徐璟然的房门前站了很久。


    一只手悬起在房门前又放下，始终敲不下去。


    宋知微耳边回想起宋用功说的。


    “不管发生什么，做出什么决定，爸爸妈妈对你的爱都是不变的，你要相信这一点。”


    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静静向下看，一扇门之隔的少女都有着无数的心事，也有着放不下的自尊，跳动的血液、红润的脸颊、柔韧的皮肤，都是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