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木筏
作品:《春鹿无虞》 陶杞抬头,发现眼前一幕如离开小毛驴时一样。
陈霁再次朝她伸出手。
她心情恍惚,愣愣地将手放在陈霁摊开的掌心,被拉起来,朝一旁鼓起的沙丘走去。
走出一段路,她才发现陈霁另一只手拿着东西,是用石滩上的枯树枝做成的,像是小型的木筏。
应该是她走开那段时间,在石滩上捡树枝做的。
不知道要用来干嘛。
沙丘看着近,走起来不近。
他们走了一刻钟仍未到沙丘下,陶杞回过神,将手抽出来,停下问道:“你要干嘛?”
陈霁也停下,将手中的小木筏举起来给她看。
“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说着,想再次拉起她的手,被她躲开。
她转身打算回去篝火旁,身后传来陈霁清冽的声音。
“玄姑娘今晚,很好看。”
陶杞脚步停下,嘴角压不住笑意,又恼自己为何如此轻易便被哄好了,她转身扬起下巴:
“所以你不敢看我,对不对?”
话音刚落,撞进陈霁幽深的眼眸,刚拿捏的小气势瞬间灭了一半,她感觉像被阴狠的猛兽盯着般,下午在水潭快要睡着时的朦胧记忆浮现。
她瞌睡的垂着脑袋,刚好磕在陈霁胸前,水凉,而后是温热的体温和硬实的触感;她和睡意对抗,眨眨眼睛想要清醒,便看到陈霁垂眸看她的眼神,幽深晦暗,让人忍不住颤栗。
相接触的身体温暖踏实,她很快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刺眼的阳光让她转醒片刻,她感觉到自己正被抱着,肩膀和腿弯处的手宽大有力,搁着湿透的衣衫传来过高的灼热。
半梦半醒间,她看到抱着他的人紧绷下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蔓延到耳后,似在强忍什么。
一滴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她胸前,和抱着她的体温一样发烫,她再次睡沉过去。
眼前陈霁的眼神,和她半睡半醒时看到的一样,只是少了些克制,更加外露。
陶杞被陈霁盯得瘆得慌,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她被心中离谱的比喻惊到,慌乱地绕过陈霁往沙丘走。
陈霁在她身后,沉默不语,但陶杞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身上。
若是往常,她要回头问他为何一直盯着她,现在回头问的话,她又要对上他的眼睛。
于是提起衣摆,埋头往前走,要离身后的目光远远的。
又走半刻钟,终于到了沙丘脚下。
沙地行走很耗费体力,陶杞坐下休息。
“到了,我可以知道要干什么了吗?”
“没到。”
陈霁绕过她,继续往沙丘顶上而去。
陶杞捶捶酸痛的腿,不干了,陈霁不是让她,是在耍她。
这次陈霁不再劝她,径直往上很快到了沙丘顶。
她坐在原地,看着身形挺拔的陈霁慢慢变成小黑点,最后站在山顶,好像朝她招了招手,然后飞快向她靠近。
很快,迎面而来。
风扬起他单薄的衣角,微乱的头发尽数扬起。
他坐在小木筏上滑下来,转眼间已能看清他的脸,已经直直看向她,脸上是少见的肆意锐气。
仿佛他坐的不是木筏,而是万兵阵前的领军战马。
木筏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即将撞向陶杞时,陈霁侧舟而过,相遇的一瞬间他转头看向她,是一抹少见的亮色笑意。
她回眸,视线跟着他的身影看过去。
木筏渐渐停下,陈霁起身拿起木筏朝她走过来,脸上残留笑意余韵,温声问道:
“要试试吗?”
“试试!”
陶杞来了兴趣,眼睛发亮,干劲满满往沙丘顶爬去。
到了山顶,她拿过小木筏,照着陈霁的样子坐在木筏上,脚一蹬地出发…
…摔在原地……
陶杞兴致盎然,马上爬起来再试。
终于划出去一丈远……再次侧翻。
她反复尝试多次,皆滑不远,沮丧地拎着木筏站在山顶,晚风吹得心拔凉,没了兴致。
难不成要功夫好的人才行吗?
她瞪一眼旁边的陈霁,此人抱臂目睹全程,好像心情很好的亚子。
“我来吧。”
陈霁放下胳膊去拿木筏。
陶杞紧紧抓着不放手:“我要滑。”
“我带你滑。”
她没懂如何带她滑,但有陈霁大抵是能滑下去的,她很快点点头,松开木筏。
便看到陈霁拿起木筏放在沙子上,坐下去后往后挪了挪,这木筏做的长度刚好,他坐下后前面刚好空出来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
陈霁面色如常,朝她伸出手:“来吧。”
“我…我、这…”
陶杞磕巴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你既已知道我是姑娘,也应知道男女有别。”
她明明有理有据,却说得气势全无。
未等到陈霁的回答,被他的手握住手腕,扯进怀中,固定在木筏上。
猝不及防间,木筏已经开始下滑,陶杞很快忘了口中的“男女有别”。
木筏的速度越来越快,飞一般掠过沙子。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夜晚的清凉扫去白天的燥热。
她迎风张开双臂,心情舒畅,肆意而笑。
身后的陈霁凑在她耳后,好像说了什么,被风全部吹散,只留温热的鼻息,洒在耳廓上。
她被风吹得眯起眼睛,双手比作喇叭状放在嘴前,喊到:“陈霁,你说什么!”
陈霁的鼻息再次洒在耳后。
“什么!”
陶杞仍未听清,只能感受到呼啸刮着的凉风,和他说话时一瞬的温热气息。
“喜欢吗!”
陈霁的声音一贯低沉清冽,如今吼出来,像是狂风大作的竹林。
“喜欢!”
陶杞双手比成喇叭,大声回到。
“很喜欢!”
两人的喊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大漠,飘扬远去,似震动远处山顶几寸积雪。
转瞬已到沙丘半山腰,木筏快到出现细微的摆动,陶杞抓紧身侧陈霁的腿,担心侧翻。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整个人坐在陈霁曲起的两腿间,在她抓住陈霁时,陈霁仿佛也感受到她的忐忑,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
晃动很快停止,木筏也达到最快的速度,滑至山脚下,逐渐缓慢。
正当陶杞以为会渐渐停下时,刚变缓的木筏忽然侧翻,她一头扎进沙子中。
身子没扎进沙子,因为有陈霁的腿垫着。
陈霁应该比她更狼狈。
陶杞撑起脑袋朝后看去,发现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陈霁并不狼狈。
他坐在沙子上,单手侧撑稳住上半身,没有像她一样扑进沙子中;一腿曲起,另一只手刚好松松的支在膝盖上。
身子尚未坐直,斜斜地看向她。
陶杞扭头看到这样闲散的陈霁,他背后一半银白沙丘、一半繁星点点的深蓝天空,天地纯洁简单,更衬出此人浓墨般的俊厉。
她对陈霁的样貌愈加肯定,这样有能力有样貌有地位的京中贵人,怎得到现在未曾听闻迎娶新妇?
看来陈指挥使“路过条狗也要砍一刀的罗刹”凶名,对他影响很大,以致没有哪家敢将姑娘许给他。
陶杞在心中得出猜测的结论,甚为认可的点点头,将目光从陈霁脸上移开,起身拿起木筏重新爬上沙丘。
待她爬上山顶朝下望,看到陈霁已经站起来,随手拍去衣服上的沙尘,站在沙丘和水潭之间,仰头看向她。
他们升起的火堆刚好在陈霁背后,他背后一片明亮,脸在阴影中看不到。
陶杞招招手:“我再试一次。”
说完,放下木筏,像模像样坐上去,尝试往下滑。
几次失败后她终于成功,木筏载着她一个人,更加轻快,轻盈如月上飞舟,朝山脚下的陈霁飞去。
木筏速度起来,进入平稳。
陶杞松开抓着的手,再次张开双臂,她缓缓闭上双眼,尽情感受沙漠的夜晚和风。
在木筏开始减速时,她睁开眼睛,一直静立看着她的陈霁近在咫尺,她擦着陈霁的衣摆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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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杞兴致正旺,不知疲倦地再次爬上沙丘,她没有再着急滑下来,站在山顶眺望整个沙漠。
无边无际的银白,月光照射下闪烁细碎光芒,看不到尽头。
猛然间,远处一片波光粼粼的银色跃进视线,和沙子斑驳的碎光不同,那片波光平缓光滑。
像是水面。
“陈大人!我发现白河了!快来!”
陶杞对山下的陈霁呼喊,激动地跳起来挥舞双臂。
山脚下的陈霁仍在闲散中,周身血腥阴翳的戾气被沙漠的银光掩藏,看起来像是世家大族的倜傥二公子。
听到陶杞的呼声,抬腿往山顶走,步子不疾不徐,风吹起的衣衫弧度飘逸的刚好。
这一幕若是被京城仰慕陈霁的闺阁贵女看了,定是要催管家再多送些拜帖,或央父亲寻人上门说媒。
眼下陶杞只看得心急,跳起来又喊一次:“快来!我找到出去沙漠的路了。”
她不再等待,沿着沙脊往水面的方向跑去,扬起的道袍月光下清白如雪,衣摆翻飞过后,露出光滑沙脊背上的一双脚印。
离得越近,她越确定这就是羌府门前的白河。
从河流方向判断,顺游而下,便能到羌府。
水面和他们所在的沙丘之间,隔着附近目之所及最大的沙丘,正是河边石潭后面的那座,刚好挡住视线,所以他们在水潭边看不到白河。
陶杞很快跑到边缘,站在沙丘尖尖的尽头,背靠银月,清影孤白。
风拂过,发尾和衣摆被吹出一样的弧度,蔓延到脚下,沙面也泛起层层涟漪。
她回头看陈霁抄近路斜穿沙坡而来,也快到了,于是站定等他。
陈霁不疾不徐,全靠腿长才走得快。
陶杞瞧他身形修长,走得很是赏心悦目,按下心中无奈的催促。
待她终于等到陈大人,欣喜地指给他看:“看那片碎光,是水面。”
她的手指顺着水面一路蜿蜒往东,又指出一片颇大的水面:“还有那里,也是。”
“这些水面都是流动的,和水潭静止的水面不一样,很可能是白河。”
沿着河流走,就能回到羌府;而且河里有水有鱼虾,不用担心沙漠脱水和食物的问题。
“走吧,去看看。”
陈霁认真看着陶杞盈盈亮的眸子。
陶杞感觉陈霁不太走心,似乎对能离开沙漠不够关心,她抬手在陈霁眼前晃晃。
“陈大人,我们能出去啦!”
陈霁随意点头。
陶杞哽住,指指木筏。
陈霁:“我知道。”
陶杞反应过来,他在装傻。
两人坐木筏下去更快,他明白她的意思,但要她主动说出来。
一个白眼翻到一半,她想起来什么,眼中怒气变成委屈,眼含碎光巴巴地望着他。
“不是说好要让让我吗?”
陈霁撇开眼睛,踟躇后坐在木筏上朝她伸出手,语气些许无奈:“走吧,下去。”
陶杞眼中委屈马上荡然无存,闪着计谋得逞的精光,将手放在陈霁掌心。
再次被陈霁包裹,初次滑沙的兴奋过去,她这次更加清晰的感受到陈霁的形体,宽大温暖,硬实有力,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
陶杞莫名的紧张,能听到胸腔中猛烈的跳动,她突然想问陈霁为何一直不娶妻,开口时被风吹散,她噤声回头看去。
入目是陈霁近在咫尺的下颌,骨骼分明,线条利落,苍白皮肤下胡茬隐现。
她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凸起的喉结上,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喉结滚动,牵扯青筋。
陈霁忽然低头,她一眼望进那双眼睛。
陈霁一直能感受到陶杞的目光,他想知道她是用怎样一种目光看着他。
他低头,她的脸近在咫尺,月光下暖白如玉,眸中含着一丝别样的情绪,撞进他的视线,忘记躲闪,明晃晃的展露无疑。
是他一直期望有的、和寻常不同的一丝丝心绪,出现在她看他的目光中。
像纯白谪仙,遗落人间沾染了世俗。
陈霁眸光中淬着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