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御驾亲征

作品:《昭昭如月

    昭阳将一切都想得妥善,但徐言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这几日徐言都住在值房,但每日上朝都会先到太极殿,他看到昭阳走路极不自然,似乎还在隐忍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昭阳却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他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握成拳头放下来。


    “待会儿若有人骂你记得隐忍些,莫要逞一时威风。”


    “……”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你听我安排就行。”


    “……”


    “你听到了吗?”


    后面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昭阳回头,见徐言正立在她身后看着前方,目不斜视,不悲不喜。


    昭阳脸色一僵,拂袖而去。


    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战事,朝堂上照旧谈论了一番,兵部尚书道。


    “援兵已经准备好,即日便可起程。”


    昭阳点头道。


    “越早越好,明日便出发,就由你领兵。”


    兵部尚书应是,退回队伍里,正等着下一件事,徐言突然走到了大殿中间,在昭阳与众大臣诧异的目光中跪下身,道。


    “陛下,臣愿做监军,与兵部尚书袁大人一同前往。”


    现场寂静无声。


    战场无情残酷,从来都是能推则推,还从未有人自荐的,更何况徐言从未有过作战的经验。


    昭阳更是被他这一行为惊得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要去监军?”


    徐言头也不抬,扬声道。


    “是,臣去意坚定,还请陛下成全。”


    昭阳感觉心凉了半截,她起身,忍着下身的剧痛往下走。


    “给朕一个理由。”


    徐言伏在地上的背影明显一滞,道。


    “臣想为朝廷出一份力,不想待在宫里虚度年华。”


    昭阳只听到了几个字。


    不想待在宫里。


    她心底狠狠一痛,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当真不想待在宫里?”    “……是,还请陛下成全。”


    昭阳忽然冷笑一声,猛地一甩衣袖,回到龙椅上坐下,讽笑着道。


    “好,既然徐掌印去意已决,那朕便成全你,明日一早你便跟着袁爱卿一同出发。”


    徐言以额触地。


    “谢陛下。”


    昭阳冷着一张脸问道。


    “还有何事要走?”


    所有人都看出她心情不好,自然也没人敢再多言,本来要参徐言的几个官员听说他要去监禁,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观皇帝脸色,更不敢多言。


    昭阳见无事可奏随即便散了朝。


    徐言下朝后先是去太极殿看霁安,抱着他逗弄了一会儿,又向奶奶娘交代了几句。


    奶娘一头雾水看着他,麻木地点着头,末了感慨一句。


    “看来掌印大人也对小殿下产生感情了。”


    徐言摸着霁安嫩嫩的脸蛋笑了一下,转身出了宫。


    昭阳就一直在议政殿坐到天亮,听到王瑞安在门口道。


    “陛下,大军已经出了城门了。”


    昭阳闭了闭眼,起身走了出气。


    “可有交代什么?”


    王瑞安递上一个锦盒。


    “干爹让我把这个给您。”


    昭阳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不甚完美的同心结。


    “呵……”


    昭阳冷笑一声,将同心结扔回去,道。


    “扔了吧。”


    王瑞安也被这个同心结吓了一大跳,这不是陛下送的吗?干爹怎么还还回来了?


    虽然徐言没有明说,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守在御前也看得清清楚楚。


    小殿下就是干爹与陛下的孩子。虽然假太监这件事听着匪夷所思,但以徐言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


    而现在徐言把陛下送他的同心结都还了,这不就是说,他要与陛下断了吗?


    王瑞安急得直跺脚,他那个看似心高气傲,实则自卑到骨子里的干爹,肯定是又犯轴了,肯定是以为陛下厌弃了他,不想让自己太难堪,所以主动要与陛下断了。


    不行,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断了,王瑞安一咬牙,赶紧追了上去。昭阳已经进了内殿,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喊。


    “陛下,奴才有话要对您说。”    他是徐言的干儿子,昭阳现在自然也不想见到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王瑞安心急如焚,又道。


    “陛下,您与干爹之间有多不容易您心里清楚,难道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断了吗?”


    昭阳听着头疼,让阿玉出去把他赶走。也不知是王瑞安力气太大,还是阿玉成心放他进来,昭阳再抬头时,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陛下,奴才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昭阳扶额道。


    “长话短说。”


    “是。”


    “干爹这个人吧,您看着他挺自信,挺体面的,其实他骨子里自卑又敏感。”


    “……”


    “您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先是被有心之人介绍到先皇后的宫中去了,相必您也对先皇后与干爹的事有所耳闻,但这些都是被逼的,都是遭受了无数次毒打与责罚,为了保命不得已才妥协的。后来先帝看中了他,才将他拉出泥潭。”


    “……”


    “干爹这个人骨子里倔强又骄傲,先皇后那些年碾碎了他所有的骄傲,逼他吃泔水,不给他饭吃,看着他与野狗抢食,撕碎他的衣裳让他大半身子裸露在外面供下人观赏。鞭打更是家常便饭,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违心伺候先皇后。”


    昭阳越听越觉得震惊,单看着徐言那张清高冷淡的脸,绝对想不到他以前竟然遇到过这些。


    难怪呀,他一提起先皇后周身温度骤降,眼神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正因为如此,他才慢慢变得敏感起来。您身份尊贵,生活在骄阳下,从未染过污秽,他跟您在一起本来就有些自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您。此番他一定也是因为觉得您厌恶他,不想让自己太难看,才会主动离开。哎呀他这个人就是轴的很,凡事又容易多想,所以呀,才会误会了您的意思。”


    昭阳捏着那那枚小小的同心结,想着他请命做监军时决绝的样子,竟是因为觉得自己厌弃他了吗?


    她是有些生气的,说好了商议事情,他却不分场合地欺负自己,看着她痛得哭也不停下,只顾着自己发泄。但也仅限于此,她从未厌恶过他,更没想过要与他断了。


    她从未想到过徐言竟然这么敏感,她仍旧有些生气,她还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坚不可摧,没想到还是生了嫌隙,她站起身看着宫门口的方向,恨恨道。


    “让他自己去猜,去想,非得让他急上一急才好。”


    徐言走了这一段时间,昭阳日日担惊受怕,前线战事一直焦灼着,宣王对他恨之入骨,云夏王也恨极了他,他此番前去风险极大。昭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强硬一点,直接拒绝他,再把他关在司礼监的值房里看着。当时也是被气糊涂了,糊里糊涂的就允了他,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一日上朝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此战告捷,大梁的军队终于收复了幽州,宣王慌乱中逃到了湖广。


    昭阳还没来得及高兴,噩耗便传了来。


    监军身负重伤,下落不明!


    昭阳只觉指尖冰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冻结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


    “监禁大人受命引一队人马偷袭,却反被敌军大队人马偷袭,身负重伤,眼下已经下落不明。”


    她几度站立不稳,是一旁的王瑞安紧紧扶住了。


    战场瞬移万变,本就难以控制,但昭阳却察觉出一丝异样,一般情况下,监禁只负责监视,怎么会临危受命?还是偷袭这么大的事。那些大部队的敌军,真的是巧合吗?


    昭阳好不容易才缓了下来,坐回龙椅道。    “传令下去,朕要御驾亲征!”


    大殿中突然静默了一瞬,随后大臣纷纷跪了下来。


    “陛下不可,你万金之躯,不可涉嫌!”


    “是呀,战场危险,您万万不可冒险。”


    ……


    昭阳置若罔闻,一边往下走,一边道。


    “宣王与湖广总督不过地方恶霸,云夏国宵小之辈,为何能让我们战事如此焦灼?孤要亲自去看,亲自去灭了他们!”


    朝臣还在极力反对,昭阳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瑞安,衷心不二,睿智聪慧,今特擢升为秉笔,与内阁,锦衣卫指挥使常林共同理政,所有政务皆由几人全都签字方可下发,下发的指令,朕回宫后逐一查看,若有徇私,削首!”


    王瑞安惊讶得合不拢嘴,昭阳瞪了他一眼。


    “怎么,你不愿意?”


    他立刻跪在地上。


    “臣,遵旨!”


    内阁与常林也跪在地上。


    “臣,遵旨!”


    ……


    昭阳安排了阿玉和厉昭陪自己出宫,阿珠和景桢则是留下来照看霁安。


    她抱着霁安,越看越心疼,那么小小的一团,才刚满三个月就要与父母分别,抱着抱着,昭阳湿了眼眶,她心有多痛,这会儿就有多不舍。


    但她必须要去,徐言生死未知,她必须要去,为了徐言,也为了大梁。


    她把孩子交给景桢,握住她的手,郑重道。


    “朕今日就把太子托付给你了,朕此去凶险万分,万一……就让常林与内阁辅政,王瑞安是个靠得住的,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找他。”


    景桢泪眼婆娑。


    “陛下。”


    “还有,提防皇后,东厂不是有毒药,且只有徐言有解药吗?朕让厉昭给你,必要时喂她吃下,一定不能让她作乱。”


    “……奴婢知道了。”


    昭阳起身将景桢与霁安一同抱住。


    “景桢,对不起,朕本来还想让你择一个夫婿出宫去过安稳日子的,是朕自私,对不起。”


    景桢埋在昭阳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奴婢只是担心你。”


    昭阳抱着她道。    “你跟王瑞安要注意提防常林,若朕回不来,皇后也必不能再有子嗣,大梁朝只能有一位太子,你明白吗?”


    景桢郑重地点头。


    “奴婢明白的,皇后也始终只有太子这一个依靠。”


    景桢睿智,昭阳自不必多说,趁着夜色便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