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装修奢华的公寓内。


    林正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个高脚杯，杯中猩红的液体微微晃动。


    他的面前，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正播放着《爱你》专辑的评论区，那些滚动的、狂热的赞美，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得他眼睛生疼。


    经纪人王海站在一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正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去看评论，而是拿起遥控器，面无表情地点开了《如果爱忘了》。


    舒缓的钢琴声响起。


    陈倩那带着隐忍悲伤的歌声流出。


    林正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首歌的质量，超出了他的预料。


    接着是《小酒窝》。


    当那清澈干净的男声响起时，林正的手指猛地一紧，高脚杯的杯柄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声响。


    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徐乐的声音。


    那种甜蜜轻松的对唱，和他专辑里那些故作高深、拼命炫技的歌曲，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最后，他点开了《嘉宾》。


    当前奏那股无法言说的遗憾与落寞响起时，林正的身体，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僵硬。


    “分手后第几个冬季……”


    “今天终于收到你信息……”


    歌词一句一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早已摇摇欲坠的骄傲。


    他仿佛能看到无数听众，在听到这首歌时，不自觉留下泪水的画面。


    “砰！”


    一声脆响，高脚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红酒与玻璃碎片四溅。


    王海被吓得一个哆嗦，脸色瞬间煞白。


    “林哥……”


    林正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精心打造的《无敌》，在这张《爱你》专辑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半小时后，一个惊人的数据被截图爆出。


    “《爱你》专辑，上线一小时，总销量突破四十六万张！”


    当这张截图出现在微博上时，所有人都疯了。


    “四十六万？一小时？！我没眼花吧？这是数字专辑，不是大白菜啊！”


    “太恐怖了！这数据直接刷新了企鹅音乐的单小时销售记录了吧！”


    “天后发专辑都没这么猛！陈倩这是要一步登天啊！”


    “不，这不是陈倩的胜利，这是徐乐的胜利！四首歌，直接撑起了一张王炸专辑！”


    “我宣布，华语乐坛的新神，诞生了！”


    无数人为之疯狂，为之惊叹。


    这个成绩，已经不能用“火爆”来形容，这简直就是一场音乐圈的超级地震。


    翌日，零点。


    就在无数人还在为这个恐怖数据而震撼时，企鹅音乐官方微博，发布了一张红色的喜报。


    喜报的设计很简单，金色的字体在红色的背景上，显得无比醒目。


    “热烈祝贺，陈倩女士全新数字专辑《爱你》，上线28小时，总销量正式突破一百万张！成为企鹅音乐平台史上最快达成‘殿堂金钻唱片’认证的专辑！感谢大家的支持！”


    一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深夜里再次引爆了整个网络。


    如果说四十六万是恐怖，那一百万，就是神迹！


    “卧槽！我人傻了！一天！就一天！一百万张！”


    “殿堂金钻唱片？我记得上一个拿到这个认证的，还是三年前的天王周羡吧？那也用了足足一个星期啊！”


    “徐乐牛逼！除了这两个字，我已经想不到任何形容词了！”


    “羡慕陈倩，真的羡慕哭了！有这么一个老师，她未来的路，简直是一片坦途啊！”


    “不行，我下定决心了！下一季的《华夏好声音》，我一定要去参加！万一导师是乐神呢！”


    “楼上的，你怕不是在做梦，就乐神现在这身价，好声音节目组请得起吗？”


    在一片沸腾的赞美声中，终于有人想起了另一位“主角”。


    “所以……有没有人关心一下，林正的《无敌》现在卖了多少？”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导火索。


    很快，就有好事者去翻出了林正专辑的销售页面。


    那个数字，明晃晃地挂在那里。


    三十万张。


    这个成绩，放在平时，对于一个新生乐团来说，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但是塔的对手是陈倩，在《爱你》那刺眼的一百万面前，三十万这个数字，显得无比的寒酸，无比的讽刺。


    评论区里，画风瞬间转变。


    “三十万？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的，实在是忍不住。”


    “不是号称《无敌》吗？怎么被人家一张专辑里的四首歌打得找不到北了？”


    “笑死，我愿称之为《无名》。无敌的对手，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林正：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徐乐：不客气，顺便让你见证一下我的神迹。”


    “杀人诛心！杀人还要诛心啊！网友们也太笋了！”


    “笋？”


    林正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这他妈是笋吗？


    这是在用刀子刮他的骨头！


    他想用《无敌》宣告王者归来。


    他想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乐坛霸主。


    可现在，他成了什么？


    垫脚石。


    一块又滑稽又可悲的垫脚石。


    他能想象到徐乐现在的样子，他或许正悠闲地品着红酒，看着屏幕上对自己的赞美，以及对他的无情嘲讽。


    “啊！”


    林正再也无法抑制，一声嘶吼冲破喉咙，他猛地扬手，将最新款的手机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


    手机在白色的墙壁上撞得四分五裂，屏幕瞬间熄灭，零件散落一地。


    世界安静了。


    可他脑子里的声音却更大了。


    “垫脚石！”


    “失败者！”


    “《无名》！”


    “神迹！”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得模糊。


    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一软，从沙发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毯上。


    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


    林正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他动了动手，感觉手背上一阵冰凉的刺痛。


    转过头，看到了挂在旁边的输液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而坚定地落下来。


    “醒了？”


    经纪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林正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转动眼球，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医生说你是急火攻心，加上劳累过度，引发了急性心肌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经纪人叹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角。


    “你啊你，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去看那些网上的评论，你就是不听！”


    “那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跟他们置什么气？”


    林正沉默着，眼神空洞。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经纪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


    林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距，他缓缓抬起手，接过了手机。


    #林正气到住院#


    一个刺眼的话题，高高挂在热搜榜的第一位。


    点进去，是铺天盖地的议论。


    “卧槽！现实比小说还魔幻啊！真就气到住院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输不起就别玩啊！”


    “有一说一，这事儿确实挺打击人的。准备了那么久，号称《无敌》，结果被人家四首歌吊打，换我我也得破防。”


    “破防归破防，直接进医院就有点离谱了。心眼也太小了点。”


    “我宣布，周瑜在世！一时瑜亮，奈何乐神的光芒太耀眼了啊！”


    “公瑾，何故发笑？哦，原来是看见林正了。”


    “楼上的，你他妈是想笑死我！”


    ……


    他成了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的代名词。


    林正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手机的边框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继续往下滑。


    一些粉丝还在为他辩解。


    “哥哥只是太累了！你们这些黑子不要太过分！”


    “正哥已经很努力了，三十万的销量也很棒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著名乐评人“耳朵会怀孕”发文评论道：


    “林正的《无敌》对上徐乐的《爱你》，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而是一场降维打击。”


    “林正还在用传统的工业流水线模式打造专辑，追求的是‘好’。而徐乐，他带来的每一首歌，都是‘神’。当神迹降临，一切凡人的努力，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正的失败，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他的对手，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理解范畴。至于他住院一事，我只能说，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面对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任何人的内心，恐怕都会崩塌。”


    另一位毒舌影评人“电影榨汁机”也罕见地跨界锐评：


    “我很少听歌，但这件事太有趣了。这简直是一出完美的戏剧。一个想要证明自己‘无敌’的王者，被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击碎了王冠，踩塌了神座。”


    “最精彩的一笔，是王者自己气到住进了医院。这一下，戏剧的冲突感、讽刺感、宿命感，全部拉满！徐乐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林正就用自己的倒下，为他的封神之路，献上了最华丽的祭品。我愿称之为——行为艺术。”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林正口中喷出，溅在雪白的被单上，触目惊心。


    “林正！”


    经纪人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医生！”


    林正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行为艺术”那四个字，意识再一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病房里顿时乱作一团。


    经纪人被护士请到了门外，他焦急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新闻。


    那些评论，那些大V的文章，像一把把刀子，不仅扎在林正的心上，也扎在他的心上。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林正的口碑彻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