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绝境之下,最朴实无华的一击。
作品:《镇妖师》 刺目的血光骤然炸裂,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罗安眉心激射而出!那光芒炽烈如熔岩,瞬间在半空凝聚,竟化作一道仅有巴掌大小、却神韵宛然的人形虚影。
赫然是他识海中沉浮的元神!
半透明的元神悬浮旋转,核心处透出的灿灿金辉如同冰冷的清泉当头浇下,将罗安被煞气冲击得昏沉的意识猛地拉回现实。
“我的...元神?”
罗安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这绝无可能!
以他区区炼体境的修为,元神脆弱如风中残烛,别说离体显化、参与争斗,便是稳固识海都需小心翼翼!更何况,他这境界,本就不该凝练出如此清晰的元神雏形……
荒谬!这简直比眼前这具披着嫁衣的森白骷髅还要荒谬!
转瞬间,惊骇如潮水般汹涌,但罗安握刀的手却稳得出奇。
冰冷坚硬的刀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罗安来不及多想,他抽出来自己的剔骨刀,冷静地看着嫁衣骷髅…或者说,肖丽萍。
眼下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罗安瞬间决断,由他自身吸引肖丽萍全部的凶戾杀意,而那道悬于半空的元神,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无比清楚,这意外离体的元神,恐怕只有倾力一击的机会。
一击不中,他与元神,皆将万劫不复!
“咔嚓咔嚓——咔!”
肖丽萍周身凶气轰然暴涨!凄厉的鬼哭狼嚎声骤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那是被祂强行拘来的无数孤魂野鬼在发出绝望的悲鸣。
与此同时,肖丽萍那只刚刚生出些许腐烂血肉的左手猛地向前探出!
“噗嗤!”
血肉瞬间被暴涨的骨骼撑裂、剥离!那只手在眨眼间膨胀、延伸至数米之长,化作一只纯粹由森白巨大骨节构成的恐怖利爪!
骨爪撕裂空气,带着令人窒息的阴风与浓重尸臭,无视了罗安的存在,直直朝着半空中那散发着神圣金辉的巴掌大元神狠狠抓去!
目标明确,要将这威胁彻底捏碎!
就是现在!
“嗤啦!”
罗安拼尽全力掷出的剔骨刀,刚脱手便被狂暴的阴风绞得粉碎!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声响中,一根根粗壮、滑腻、覆盖着粘稠黑色液体的触手,猛地从那恶心的肉瘤深处探出!
它们如同来自深渊的魔爪,翻滚着、扭曲着,无视了空间距离,带着浓烈的腐臭和毁灭气息,直扑半空中那散发着微弱金辉的元神!
那金辉,此刻在这片污秽的猩红与黑暗里,渺小得如同风中残烛!
轰隆——!
整座仁德医馆在这恐怖煞气的碾压下,如同纸糊般彻底崩塌!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碎石尘土飞扬。
本就重伤的罗安,被这狂暴到实质化的气息死死摁在地上!胸腔仿佛被万斤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骨骼发出呻吟,身体像被钉死在地面,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祂根本不屑看我一眼……元神!祂的目标只有元神!
冷静!必须冷静!越慌死得越快!
罗安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和浓郁的铁锈味让他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吸引祂的注意力……怎么吸引?我这点力量,在祂眼中自己纯纯垃圾……
像刚刚那样抱一下?亲一下?你妈的,可我动不了…望着那团越滚越大的肉瘤,罗安突然眼睛一亮,大喊道:“肖丽萍!汝母俾也!”
肖丽萍有瞬间的停顿。
就是现在!
“砰!”
一声沉闷到近乎平庸的轻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玄奥莫测的符印,那道半透明的元神虚影,竟采用了最为原始、最为粗犷的方式。
它那巴掌大的身躯,似是平凡的板砖,狠狠拍向肖丽萍那由恶念与血肉堆砌而成的巨大肉瘤脑门!
“咔嚓!咔嚓!咔嚓——!!!”
下一瞬!
刹那间,血色华光直冲霄汉,恐怖的力量自元神爆发而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阴风悄悄散去,天空再次浮现出皎洁明月。
废墟里徒留破碎的骨骸,一团团黑气自骨骸升起。
肖丽萍,或者说那曾名为肖丽萍的恐怖存在,死得异常安详。
祂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并非愤怒或痛苦,而是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那空洞的眼眶,如果还有的话,仿佛还在无声地质问。
为什么一个区区巫医,会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这不……合理……
……
月光无声,废墟死寂。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落。
那巴掌大的元神虚影,它并未消散,反而盘膝悬罗安眉心之前,缓缓旋转。
随着它的转动,废墟中肖丽萍残骸上升腾起的最后几缕稀薄黑气,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丝丝缕缕地汇入那半透明的身躯。
待最后一丝煞气消弭,元神周身流转的光芒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分,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罗安的眉心识海深处,归于沉寂。
“呼……”
识海中元神归位带来的轻微胀痛感,让罗安猛地喘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但比身体感受更清晰的是脑海中炸开的明悟!
“淦…搞了半天,我踏马真是个挂壁…”
这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荒谬感和尘埃落定的笃定。 传统修炼之路,元神需温养至浑圆饱满、宛若实质的境界,方能尝试离体,遨游天地。那是一个需要漫长岁月打磨的水到渠成的过程。
“但我的元神…它就是个天赋异禀的怪胎!”
罗安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思维却异常活跃。
“丫的还没成年呢,就能强行离家出走打架了!代价就是打完直接断电休眠,消耗大得离谱。”
他内视着识海中那陷入深沉睡眠、光芒黯淡的元神雏形,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如果不选择这种透支性的离体攻击,它老老实实待在识海里,威力虽然没刚才那板砖一拍那么离谱…
但也绝对远超我这个境界该有的水平!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劫波渡尽,月色如霜。
罗安躺在冰冷的瓦砾堆里,感受着身体撕裂般的痛楚和识海中的一片死寂,嘴角却扯出一个带着血丝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这,大概是他今夜差点把命搭进去后,收获的唯一、也是最有用的战利品
对自己体内这个超级外挂运行机制的初步认知。
当初处理县令千金撞邪案时,罗安就隐隐察觉自己不太对劲,知道体内藏了个挂逼。
但直到今夜这场生死搏杀,他才真正、彻底地明白,这挂开得何止是彻底,简直是丧心病狂!
说到底,还是实战经验太匮乏,没能早些摸清这挂逼的极限和代价。
不过…值了!
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
从今往后,这“未成年就能离家出走打架”的元神,就是他罗安压箱底的保命绝技!只要运用得当,别浪过头…造化境以下?杀之如屠狗!
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却让劫后余生的他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剧烈的疼痛如同迟来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思绪。
他躺在冰冷的瓦砾上,望着天穹那轮皎洁得近乎讽刺的明月,劫后余生的庆幸、对自身力量的恍然、还有这该死的、无处不在的痛楚,混杂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
这一切,从元神离体到肖丽萍化作枯骨,不过发生在分秒之间。
可在罗安的感受里,却漫长得如同熬过了一个轮回。
此刻强敌灰飞烟灭,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溶溶月色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抚慰的意味,让他只想瘫在这里,让每一块骨头都歇一歇。
“嘶…疼死老子了。”
失去了那股拼死求生的意志强撑,排山倒海的剧痛瞬间接管了身体。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破烂的衣衫,连带着说话都因疼痛而扭曲变形,带着漏风的嘶气声。
体内的真炁早已被榨得点滴不剩,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抽痛。就在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被疼痛吞噬时。
前方废墟的阴影里,人影憧憧,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呼喊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摇来的那两车人,终于…赶到了。
仁德医馆的废墟之外。
陈见波在收到罗安发出的紧急求援信号后,几乎是火烧屁股般带着二十名镇妖师而来。 此刻,他紧握着腰间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混杂着焦急与凝重。
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冷峻如铁、周身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中年男人,正是坐镇武安的镇妖司总司长,楚怀正!
楚怀正目光扫过前方那片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废墟。
月光下,断壁残垣如同狰狞的巨口,浓重的邪煞之气虽已消散大半,但残留的阴冷和毁灭气息依然令人心悸。
他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恐怖能量波动,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陈见波,看这情形…你那两个手下,怕是凶多吉少,没救了。让弟兄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结阵!准备迎敌!此地邪气虽弱,但能造成如此破坏,那东西绝非善类,随时可能暴起!”
陈见波的心猛地一沉,但还是忍不住嘶声道:“司长!陈见波他…他可是玄妙境初期!”
“可那是嫁衣骷髅是玄妙境后期,甚至触摸到了造化境门槛的凶物!我接到你的紧急传讯符,就马不停蹄赶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这邪祟当年在燕城,一夜之间血祭了整整八千七百口人!怨气冲天,凶威滔天!它一直高踞镇妖司通缉榜第二十位!只是…这等丑闻,为了不引起恐慌、维护司衙形象,高层一直严密封锁,你们这些地方分司的指挥使,权限不够,自然无从知晓!”
陈见波听闻此言,心中万马奔腾!
都是一家人还搞信息壁垒!藏着掖着顶个屁用!害老子白白折损两个过命的兄弟!其中一个还是稀罕的巫医!你知道现在一个能奶、能扛、脑子还不算太轴的巫医有多金贵吗?比大熊猫都稀少!操!
陈见波低着头,心底的怒火和憋屈翻涌,几乎要破口大骂。
但面上,他只能死死压住情绪,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句沉闷的:“…是,司长。属下…明白。”
“哼!”
楚怀正没再理会陈见波那低垂头颅下隐藏的情绪,他眼中厉色一闪,周身狂暴的真炁轰然爆发!
原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激荡的气流!下一刹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仁德医馆废墟的最核心处。
“弟兄们听令!”
“待会儿若是撞见那狗日的邪祟,都给老子豁出命去!什么压箱底的绝活、保命的符箓,统统别藏着掖着!跟它拼了!不死不休!给刘煜和罗安报仇雪恨!”
二十名镇妖师齐声怒吼,声浪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
他们瞬间化作二十道流光,真炁波动连成一片,形成压抑的力场。
陈见波强紧跟在楚怀正身后,强大的神识仔细地扫过每一块残砖断瓦、每一缕残留的气息。
突然,他神识猛地一顿,在后院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活人的气息!
虽然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
“司长!”陈见波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有活口!后院!情况…情况或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糟!”
难道…难道是刘煜?!玄妙境到底还是硬气?!
“哼,别高兴得太早!”楚怀正脸色依旧凝重。
周身真炁并未放松分毫,“也可能是邪祟设下的陷阱。跟紧我,小心探查!”
两人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掠向后院。
楚怀正的手掌已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足以摧金断玉的罡气,随时准备雷霆一击! 就在他们刚刚踏入后院范围的瞬间。
“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沉重的喘息声,一道浑身浴血、步履蹒跚的身影,艰难地从一堆倒塌的药柜后面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
那人影低着头,几乎被血污和尘土覆盖,气息奄奄,如同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楚怀正眼神一厉,掌中罡气瞬间凝聚,恐怖的杀意就要锁定目标!
“住手!司长!是罗安!是罗安!!!”
陈见波那如同炸雷般的狂喜吼声,带着破音的尖锐,猛地撕裂了后院紧绷的空气!
看到那道血葫芦般、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踉跄出现,陈见波差点当场老泪纵横!
“好小子!好小子!你没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老天开眼啊!那…那刘煜呢?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殉职了!”
“等等!陈见波!别过去!”
楚怀正声音冰冷如铁!
他身形未动,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柄古朴长剑,剑尖虽未抬起,但那森然的杀意已牢牢锁定了罗安!
“嫁衣骷髅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幻化形态!这东西出现在此地,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收起你的怜悯之心,保持最高戒备!”楚怀正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罗安从里到外剖开审视。
被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死死压住,本就重伤濒死的罗安只觉眼前发黑,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酷刑,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剧痛。
相比于陈见波那几乎要将他揉进骨子里的关切,这位总司长身上散发出的,是纯粹的上位者威仪和冰冷的、如同审视物品般的疏离感,令人骨髓生寒。
罗安知道,任何多余的解释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住陈见波扶着他的那只粗糙大手,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漏风、却无比清晰的字眼:
“你上次……兰榭坊…花……”
还没等罗安将剩下的字眼说完,陈见波便大声叫喊着,不愿罗安继续说下去。
“这绝对是罗安!如假包换的罗安!”
陈见波对着楚怀正大声疾呼,随即又猛地转向罗安,急切地追问:“好孩子!快告诉我!刘煜呢?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英勇战死了?!”
“莫…莫晃…呕——!”
被陈见波这么一晃,罗安猛地喷出两大口污血,刺骨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瞬间扎遍全身,连带着舌头都麻木得打结,说话更是含混不清。
“嫁衣骷髅…朝哪个方向逃了?!”那位散发着上位者威压的总司长楚怀正出声询问道。
罗安眼前阵阵发黑,强忍着眩晕和剧痛,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石…石乐…”
“石乐村?!”
楚怀正不再言语,他大手猛地一挥,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废墟上空。
“目标石乐村!甲字队随我全速追击!乙字队留守此地,救治伤员,封锁现场!绝不能让那孽障再祸害一方!”
话音未落,原地只留下一圈激荡的烟尘,楚怀正的身影已然如同瞬移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凛冽的杀意余波。
“咳…咳咳…屎乐…!架、架乙苦卤…屎乐!!” 罗安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死死抓住陈见波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想喊清楚,却因为剧痛和伤势,发出的声音更加扭曲漏风,像破风箱在抽气。
“好了好了,罗安,别激动!别激动!”
陈见波看着罗安急赤白脸、满嘴是血还要说话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连忙放柔了声音,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司长大人已经亲自带人去石乐村追了!那可是咱们武安总司长,造化境的大高手!那嫁衣骷髅就是插翅也难飞!放心,必然手到擒来,为你和刘兄弟报仇雪恨!”
陈见波无奈叹口气:“唉,真是苦了你了…谁能想到啊,镇妖司通缉榜上排名前二十、手上沾了上千条人命的绝世凶魔,竟然会悄无声息地摸到咱江宁这小地方来…来,别说话了,我先用真炁帮你稳住伤势,咱们得赶紧找到刘兄弟…”
陈见波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渡入温和的真炁,试图帮陈见波梳理混乱的气息,脸上满是担忧和庆幸。
浑然不知他口中那插翅难飞的嫁衣骷髅,此刻正化作一地碎骨和袅袅黑烟,安详地躺在他们身后的废墟里,思考着板砖的不合理性。
而罗安,感受着体内陈见波渡来的、聊胜于无的微弱真炁,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安慰和对楚怀正实力的盲目信任,再想到总司长大人正带着精锐风驰电掣地扑向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石乐村…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没上来,彻底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