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道家阴阳转命术

作品:《镇妖师

    救我…他不是李凌峰…我才是…”


    这虚弱而诡异的求救声,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僵住。


    两名镇妖师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抓住地上那人的前襟,猛地向两边撕开!


    清冷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李凌峰鼓胀的胸膛。


    在那皮肤之下,竟诡异地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那张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正无声地发出痛苦狰狞的嘶吼。


    与此同时,李凌峰本人,或者说占据着这具躯壳的存在,抱住头颅,凄厉的惨嚎撕裂了夜空。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仿佛正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酷刑,与胸膛上那张挣扎的人脸形成了骇人的呼应。


    罗安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直冲头顶。他与此人打交道时日不短,竟从未察觉出半分端倪!


    练仁杰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手掌重重按在李凌峰疯狂扭动的头颅上


    掌心绿光乍现,丝丝缕缕渗入其颅骨。


    片刻后,他撤回手掌,绿芒消散,脸色凝重:“不是夺舍。但这躯壳里……竟锁着两道魂魄!其中一道长久沉眠,深藏不露,故而平日与常人无异。”


    “一体双魂?”楚怀正目光如电,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意味,“当初在帝京,与大司主清谈论道时,曾听他老人家提及此等秘术!此乃道家法门中极为阴邪的一支,有损天和,鲜少有人敢用。”


    他说话时,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罗安,仿佛在确认对方是否留意到他话语中的大司主和清谈这几个份量十足的字眼。


    陈见波在一旁冷眼瞧着,心底嗤笑一声:


    呸!您一介武夫懂个锤子清谈!不就是仗着闺女拜入了大司主门下,逮着机会就要显摆两句,给自己脸上贴金么?


    自打看出这位上司存了心要绕过流程挖罗安的墙角,陈见波对楚怀正的不满就蹭蹭往上涨。


    此刻他干脆把脸一偏,嘴角绷得死紧,权当没听见上司这故作高深的科普,更别说接茬了。


    “确实是道家的路数,不过嘛……我们巫医对此道,倒也并非全无涉猎。”


    他目光戳向了旁边的罗安。


    你看我干吗?!


    罗安心头警铃大作,一股熟悉的、读书时被夫子当堂点名的酸爽感瞬间涌遍全身。


    那是一种混合着心虚、无奈和被迫营业的复杂滋味。


    他对总部这种能者多劳,不懂就问的甩锅风气简直深恶痛绝!


    喉咙里憋着的气终于化作一声倒抽冷气的痛哼:“嘶——!”


    这声痛呼恰到好处。陈见波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抢上前稳稳扶住罗安微微摇晃的身体,焦急道:“罗安!怎么样?撑得住吗?”


    他看也不看练仁杰那充满暗示的眼神,直接扭头对着楚怀正,语气急促地追问:“总司长!这邪门法道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您快给说道说道!”


    楚怀正发出一声冷哼:“大司主当日并未深谈,只言此术类似胎中借命,须是双生之胎方能施展…至于具体如何?把正主儿弄出来,一问便知!”


    话音未落,他指尖一弹,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寒芒真炁激射而出,精准没入李凌峰眉心!


    地上剧烈抽搐的身影猛地一僵,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狂乱的力气,渐渐平息下来。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充斥的不再是狰狞,而是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悲伤与绝望。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不似人声、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出来的哀嚎从真正的李凌峰喉咙里滚出。    他涕泪横流,枯枝般的手指徒劳地抓着地面,声音嘶哑破碎,反复念叨着:“造孽啊…天大的造孽…!”


    “到底怎么回事?”楚怀正的声音沉冷如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刀柄。


    身为金陵总司长,他对这些凡尘俗世的悲欢离合提不起半分兴趣。


    但嫁衣骷髅高踞通缉榜第二十位,若能洞悉其恶变根源,日后应对同类邪祟便有了至关重要的参考。


    这份价值,值得他浪费一点时间,但也仅此而已。他的耐心像绷紧的弦,李凌峰再哭下去,他不介意用点手段。


    或许是感受到了那无声的威压,李凌峰终于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浑浊的泪水混着泥土。他像一滩彻底失去支撑的烂泥,颓然瘫坐在地,声音空洞得如同来自坟墓:


    “刚刚…那个李凌云……她…她是我的…妹妹。”


    石耕元的话,让周围瞬间陷入死寂。


    饶是这群见惯了妖魔诡事的镇妖师,也被这匪夷所思的真相砸得一时失语。短暂的空白里,只剩下山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原谅我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武夫,还有我这只…的蝼蚁。


    罗安察觉到不对劲。


    这他丫的为什么都看着自己?


    自己不懂难道不知道自己开口问吗?


    罗安心中无语却还是开口:“解释一下。”


    李凌峰嘴唇翕动,吐出的字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一切…都源于道家的阴阳转命术。”


    四周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


    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他身上。


    李凌峰也没有卖关,出声解释道:“从我十岁那年起……身体…就不再完全属于自己。时常精神恍惚,魂不守舍。最可怕的是夜里……睡着后,身体会自己动起来…醒来时,总是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起初,都以为是寻常的梦游症,遍访名医,用尽了法子…却毫无用处…”


    “不过随着我年岁越来越长,这种症状发生得少了,慢慢地也就不在意了。”


    石耕元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中。


    “直到十年前…燕城大疫…尸骸蔽野,十室九空…我与肖丽萍途经此地,见惨状不忍离去,遂留下悬壶…妄图救民于水火…”


    “药石未成…我…却先染了那瘟毒…命悬一线…”


    “我拖着残躯…在灯下翻遍医典…只求一线生机…终于…在找到药方的那晚…我强撑着…挪到铜镜前…想看看自己…还有几分人形…”就在那镜面里…我仿佛看见了第二张脸。”


    “那张脸…与我如出一辙,可…可那神情…那嘴角的弧度…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妖异妩媚!”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知道了我妹妹的存在…她跟我说她叫李诗诗,当时母亲怀孕的是双胞胎,不过因为母体孱弱,导致腹中胎儿不稳,有流产征兆。”


    “当时有位道长路过,得知我家世代行医积德造福,便用了一种秘法,让腹中的两个孩子合而为一,这样养分便足够了…”


    石耕元很虚弱,每说几句便要歇息一会,但他的故事还是清楚明白地摊开在了众人面前。


    有了那位道长的帮助,李凌峰活了下来。


    这诡异的阴阳转命术,既非夺舍,也非寻常邪祟作乱。


    以秘法扭曲了双生胎的自然法则,让李凌峰胎儿,强行汲取了本该属于李诗诗的生机养分。    阴差阳错之下,李诗诗那本应消散的魂魄,竟被硬生生禁锢,与李诗诗的魂魄在这同一具躯壳深处,形成了某种扭曲的共生。


    平日里,这共生之态深藏不露,如同沉眠于骨髓深处的影子,连最精妙的探查也难觅其踪,外人看来,李诗诗与常人无异。若硬要类比,倒似一个被强行压制、永不见天日的第二人格。


    李凌峰儿时那些被误诊为梦游症的离魂经历,真相残酷得多。


    那是李凌峰不甘被囚的魂魄,在黑暗中一次次尝试撕裂枷锁,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只是随着李凌峰年岁渐长,体魄强健,魂魄也日益稳固,李诗诗的反扑才渐渐被压制下去。


    直到十年前宛城那场几乎夺走李凌峰性命的瘟疫!


    李凌峰被瘟毒侵蚀,命悬一线,魂魄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这千载难逢的虚弱,终于给了李诗诗苦苦等待的机会。她积蓄多年的怨毒与渴望瞬间爆发,精准地噬咬住那摇摇欲坠的灵魂壁垒。


    她成功地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占据主导的李诗诗,因其魂魄与李凌峰共生数十载,竟也继承了他全部的医术知识,甚至因其扭曲的执念,在某些方面更为偏执和高超。


    然而,李凌峰那平庸的行医之路,在她眼中简直是对这身医术的亵渎!


    她心中燃烧着更为疯狂的目标,她要成为巫医!


    不仅要彻底掌控这具身体,更要彻底驱逐、甚至碾碎李凌峰那残留的魂魄,成为唯一的主宰!


    而要叩开巫医那境界的大门,仅凭继承的医术远远不够。


    李诗诗偏执地认为,世间最深奥的医道真谛,就藏在人体本身那无穷的奥秘之中。


    还有什么研究对象,能比活生生的人体,这精妙绝伦又脆弱不堪的造物,更能让她洞悉生命的终极法则?


    当李凌峰深爱的妻子肖丽萍,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灵魂深处的剧变时,李诗诗的癫狂终于找到了最残酷的宣泄口。


    在肖丽萍惊骇的目光中,李凌峰的脸上露出了李诗诗那妖异而冰冷的笑容。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她选择了最直接、最有效的研究方式:亲手解剖了肖丽萍!


    她将这惨绝人寰的行径,视作迈向医道巅峰的必经祭礼,妄图在那极致痛苦与生命流逝的瞬间,捕捉到凡人难以企及的医学真谛。


    遗憾的是,这疯狂的血祭并未让她一步登天,成为真正的夜医。


    这也是李诗诗接二连三的赎身花魁的真正原因,一是为了解决身为男人的生理需求,她喜欢漂亮的。


    二是青楼女子是贱籍,就算是赎身后成了良家,也跟真的良家女子不同,死了也没人在意。


    这些年她一直在用青楼女子做“人体解剖实验”,妄图突破自己的极限,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医,然则巫医不是你想成,想成就能成。


    若非是这次受了重伤,真正的李凌峰还没机会求救。


    罗安刚到这个世界不久,但却深深地被这个世界刷新了世界观…原来连这种法门都有,道家真会玩。


    还好刘煜还在昏迷中,否则听到李诗诗如此浪费花魁资源,估计要痛心疾首。


    “书房里面有处密室,这些年被她残害的花魁遗骸都在里面。”李凌峰双眼逐渐空洞,他望着不远处的红嫁衣,喃喃道:“福祸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凌峰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


    他毫无征兆地,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那颗承载了无尽痛苦的头颅,狠狠撞向身后冰冷的岩石!    砰!


    一声闷响,敲碎了死寂。没有惊呼,没有阻拦。


    在场的都是见惯生死的镇妖师,他们清晰地看到了李凌峰眼底早已熄灭的生气,那是一种连魂魄都枯竭的绝望。


    方才他拼死呼救,不过是为了将这浸透血泪的真相带到人间,求一个彻底的解脱。此刻的自我了断,才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通往安宁的路。


    殷红的鲜血从他额头的伤口涌出,最终与石板上肖丽萍仅存的那一捧灰烬,无声地交融在了一起。


    血与灰,生与死,这对苦命夫妻,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在这方冰冷的石板上,完成了最后的团聚。


    良久,陈见波才像是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打破了死寂:“真他娘的邪门…道家的法门路子也太野了…硬生生把俩胎儿搓成一个…这…这跟造孽有啥区别?这些个臭道士…”


    他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茫然。


    话音刚落,楚怀正冷冷瞪着他


    一个激灵,这才猛地想起自家顶头上司那层不便明说的关系网,忙不迭地缩了缩脖子,飞快地找补道:“呃…那个…大司主跟楚小姐…自然…自然是除外的!除外的!”


    罗安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当今天下,虽号称百家争鸣,术法纷呈,但论及传承之深、底蕴之厚、道法之玄奥莫测,终究还是道家首屈一指。


    许多邪教也大都是道教功法。


    “收队。”楚怀正的声音打破寂静。


    他目光扫过现场,迅速下令:练仁杰,带人处理善后,务必稳妥。”


    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被陈见波搀扶着的、脸色苍白的罗安身上,补充道:“罗安,待你伤势痊愈后,记得拟一份详尽的奏议呈报上来。此案牵连甚广,手段诡谲,需即刻上报帝京总部。”


    罗安:“……?”


    奏…奏议?!


    苍天在上!没人告诉老子穿越过来当镇妖师,除了砍妖除魔、出生入死,他娘的还要写工作报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