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界限

作品:《京夜欲雪

    一顿很平淡的饭,叶蓁蓁想他也许有什么话要说,但用餐完上车了,周颂雪只是简单地和她寒暄几句。


    她觉得有点奇怪,眼神时不时瞥过去。前面有人逆行,车子刹车躲闪,后面的车撞了上来,叶蓁蓁被惯性带得往身边倒,手下意识抓着什么。


    车子停了下来。


    她歪倒在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里。


    目光停在他薄薄的唇瓣上,嘴角略带了一点淤青……她刚才错手打了他,用自己攥紧的拳头。


    “对不起……”


    司机下车和后面车主处理,周颂雪伸手让她搭着坐起来。


    “是该对不起,”他平淡地把那只还没撤回的手捉回来,手心向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叶蓁蓁错愕地看着他。


    “扯平了。”他说。


    叶蓁蓁愣了愣,说“啊?”


    车里不够亮,周颂雪脸上的笑也不像真的,叶蓁蓁觉得她该去配眼镜,要么,就是周颂雪今天心情的确很好。没有别的解释。


    等候的时间有点无聊,周颂雪说要下车买个东西。


    叶蓁蓁顾虑地看着后面神色激动的车主,却听见周颂雪说,老赵会处理。


    她想也是,下了车,牵着他下来。周颂雪顺着纤细的手腕弯下,手指扣住她的。


    风有些凉,她衣服穿得还够,只是看着周颂雪身上有些过于薄的衬衫,她有点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外套,心想,给他还是不给?


    周颂雪肯定不会要,毕竟他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但是她也是职场雷达相当敏锐的熟练牛马,晓得有些客套话说出口比明知道它是客套话而缄默不言,其实有差别。


    更何况他刚帮了她摆平一个很大的麻烦。


    她隐约回过味来,周颂雪帮她这件事情,不是真的只和雇主和员工之间的关系有关,她和周颂雪下车在就近的商场里逛。


    他长得惹眼,好些女孩侧过眼频频投来视线。


    叶蓁蓁在亮堂的大厅里兜了挺久,牵着周颂雪的手也有点儿粘腻了,她想松开一点,周颂雪没有觉察似的,握得再紧了一些。


    “二少爷,你到底想要买什么?”


    他逛了一层楼又一层楼,只是说着有东西要买,可她介绍着那家店是什么,讲得口干,对方没有一点想进去看看的。


    他其实只是想散步,不想呆在车里吧。


    叶蓁蓁心里这么想着,也没有往那方面细究。


    “我记得一楼有家珠宝店。”


    叶蓁蓁想起早上小胡闲谈说的,那位马上要回国的“唐小姐”,她牵着周颂雪的手忽然松开了。


    “怎么了?”


    她脑袋空了一下。


    “我鞋带开了。”


    她蹲在地上,把鞋带拆开重新绑了一遍。


    叶蓁蓁绝不是真正的傻子,再想刻意不在意某些微小的,界限边缘的感情,她也该知道底线。


    周颂雪在珠宝店挑选的时候,说:“你试试这个。”


    她说,“我只是个保姆,试戴这样的贵重物品,收礼物的人要介意的。”


    周颂雪脸色不变,只是凝在她的方向的视线没有及时收回,几秒钟的空档,叶蓁蓁收到了司机的短信,说事情处理好了,车子停在楼下等。


    周颂雪结了帐,没那东西径直往外走,叶蓁蓁急忙接过柜员递过来的礼盒,袋子都没顾得上拿,小跑两步跟上去。周颂雪也觉得生气似的,没有要她牵着,她微微低头,扶在他手边,轻声提醒他台阶。


    夜晚漫长。


    上车之后的气氛明显不像之前那样和谐,叶蓁蓁把盒子攥在手里,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似的,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周颂雪闭目假寐,等终于到了周家别墅,他才慢悠悠下车,叶蓁蓁把盒子揣进口袋,小步跟上。


    夜深了。


    长廊下站着的人影还像个柱子似的杵在那里,周颂雪半小时前在床头柜碰到了一个小礼盒,是他给叶蓁蓁买的那条项链,他不觉得她有什么拒绝项链的理由,只是条项链。


    但她拒绝得很干脆。


    因为什么?她讨厌自己?


    他不想要承认这个最符合常理的猜测,即使他一旦出现这个念头,内心的不安就吞没了他。


    是,她再怎么表现出对自己有好感,那又怎么样?他是个瞎子,就算不是个瞎子,整天困顿在这座房子里,和监牢之中的游魂又有什么区别?


    她讨厌他。


    否则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证明她当时的反应,一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情感,她就会松开手,后退一步,回到分明的界限之外。


    长廊的侧边对着一扇窗,他凭着记忆,看过去。


    混沌的黑暗里,什么也没有。


    过后的几天,周颂雪跟叶蓁蓁的相处多了些什么。


    老宅来了人,穿着打扮都挺正式的,用词也很专业,叶蓁蓁听得模糊,只晓得大概是医学术语。周颂雪怎么了?


    她没忍住往上凑,被一扇门堵了回来。


    不给听就算了,她往楼下走,看见了许久没见的周云起。


    她正想要打招呼,一只手拽着他往外走,她探身看过去,是季薰。


    叶蓁蓁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听见季薰近乎带着哭腔的声音:“那天晚上,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她踮着脚,跑快几步下楼,已经没瞧见人了。


    周云起跟几个狐朋狗友去了趟烟州,滑雪。


    他腿好得七七八八,但其实还是大部分运动都是不能做的,他在烟州几天,主要是为了躲郑嘉悦,还有他哥。


    那天晚上几杯酒把他神智洗得差不多,他一时没想到郑嘉悦“找个人陪着聊天”这种话,翻译过来是“找个人玩玩。”第二天在酒店醒过来,他没有犹豫,抓着东西连夜去了朋友家,正巧有个烟州的日程,他自然就去了。


    结果一听说郑嘉悦在郑家禁足,他琢磨着他哥气也该消了,谁知道一踏进门,让那小花匠给抓了个正着。


    那张委屈的,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淳朴的脸,让他有些头疼。


    “三少爷,我不是那种让人欺负了,还咬牙忍着的女孩子,我虽然很穷,但也有尊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