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听着，紧紧的捏住了拳头，亏待得还少吗？


    丈夫在时她做牛做马，嫁进来一年便老了十岁，丈夫不得公婆喜爱，被逼着去煤矿做工意外死了，却怪她克死夫君……


    平日里不但非打即骂，现在更是要她和小叔子借种……把她当什么了！


    现在她没有丈夫，没有娘家人，符合自立女户的条件，是不是也可以……小小的一个镇上就已经有两个人成功了，万一她也可以呢？


    她心下一动，低低应声后进了灶屋里去。


    镇上另一处，张灯结彩的家里气氛却是死气沉沉，女子看着自己眼前的嫁衣思绪早已经飘远，她也是被家里人逼婚不想嫁的，她也能有机会逃掉吗？


    门就在眼前，外面也没有人在守着，如果要跑……可是……


    她犹豫不决，这时，她的大嫂进来了，“小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着跑，想着有人立女户成功了你也蠢蠢欲动，但我告诉你，你不可以！”


    “因为家里宁愿你死都不会把你逐出族谱，所以你没有退路，听话好好嫁人吧。那寡妇和那小姑娘天真，年轻气盛不知道分寸，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再说了，你跑了你怎么养活自己，你会什么？街坊邻居谁会接纳你，你有房产吗……”


    姑娘又默默坐了回去，叹了口气，认命了，可她心里还是难受，涌动着莫名的冲劲儿。


    ……


    傍晚时分，街坊邻居路过的都少了，花娘这才提起篮子杵着根棍子往半里外的菜地里去，那片菜地种出来的菜味道鲜甜，可得给大丫尝尝。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欣赏四周的景色，是她从没见过的美好。


    突然，后脑勺一阵猛烈撞击剧痛，她眼前一黑，径直倒向地面，重重地溅起无数灰尘。


    花娘惊恐，努力挪动脑袋回头看，却只看到更多棍棒的残影向她袭来。


    “一个寡妇不老实守寡，居然还要立女户，肯定是还想再嫁人生子，不要脸。”


    “你要是老老实实守一辈子寡该多好啊，贞节牌坊还差三年就到手了，真是丢脸，晦气。鼓动得不少女子那眼神都在变了，实在是罪人一个，该死。”


    “好像死了，大哥，不是说教训一下，不让她去官府报案对付我们就行了吗，这怎么办！”


    “死就死了，一个女人而已，没有夫家没有娘家也没有后代，谁还能为她做主，咱们快走。”


    ……


    花娘仿若一个破布娃娃被扔在地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流出血泪，嘴里大口大口的涌出鲜血，浸湿了面前的土地。


    她整个人逐渐了无生息，只有眼神定格：无助，期盼又悲痛。


    一老农晚归，见此情此景，吓得不行，当即报官，不一会儿，官府就来人将花娘遗体收走了。


    消息又风一样的传了出去。


    林大丫在建州城刚典当完所有东西，一共得了一千一百两白银，换成了十一张银票揣在兜里，她走出门就看到了“着了火”的弹幕:


    【花娘死了，活生生被群殴打死了！】


    【那些人是害怕，愤怒花娘的反抗让其他女子也动了反抗的心，又怕花娘去官府告他们之前的调戏才痛下杀手的。】


    【花娘今天好高兴的，她还打算去摘最好吃的菜做了等大丫姐回去吃呢，人还没走到菜地……新生活就在眼前了，她该有多不甘心，多绝望啊。】


    ……


    林大丫脚下趔趄，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会呢……


    建州城距离镇上路途并不短，加上即将天黑，车夫不肯冒险行路，次日晨光微露马车才上路，紧赶慢赶，也是将要午时她才回到家中。


    院门是打开的，里面声音嘈杂。


    “没想到这寡妇还给自己置办了不少东西，可惜大多不值钱，丢给那些乞丐算了，也算是做善事了。”


    “这还有肚兜，你们看，鸳鸯戏水哈哈哈，她这是自己想汉子呢。”


    “隔壁那个疯女人没有回来吧，那女人不得了，那眼神跟小豹子似的，听说前今天还扒了几个男人的裤子，也不害臊。”


    ……


    林大丫走进院子里，满院子的整洁如今又被不断从花娘屋里扔出来的东西堆满了，什么都有，那一块红艳艳的肚兜尤为显眼。


    院外又不少乞丐往里冲，拿走自己需要的东西。


    林大丫快步上前把肚兜拿在自己手里，再想拿花娘的其他遗物收敛起来，那些乞丐却已经全部跑没影儿了。


    地上独余几双破旧却干净的绣鞋。


    花娘屋里骂骂咧咧的几人走了出来，林大丫认出来是花娘之前夫家的人，其中一人她在花娘被押送去过三关的队伍里见过。


    几人打了照面，那几人瞧着林大丫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林姑娘回来了啊，花娘因你而死，你面上竟无一丝愧疚悔恨之心，着实是蛇蝎心肠。”


    其中唯一的一名妇人语气阴阳怪气，眼神睥睨蔑视着她手里的肚兜。


    “假惺惺！如今花娘死了，这宅子我们也要卖出去，不过我们绝不会卖与你这样不孝的女子，你要自立门户，那我就看看遇到那凶神恶煞的邻家人你是否还能这般欢悦。”


    恶言恶语林大丫从小到大听得多了，心中并无半分波澜，只是……


    “花娘因我而起？”林大丫追问，她不太理解她的意思，难道这件事里还有其他隐情？


    “怎地，你还认为置身事外了？”那妇人更加鄙夷了，“花娘一向温良恭俭，虽说寡居后泼辣却也安分守己，可自打你一来，她便鬼迷心窍的跟着要去自立门户。”


    “若不是你挑拨怂恿，她又怎么会如此，又怎么会被人嫉恨寻仇殴打致死，还要我们这个前夫家为她敛尸。如果没有你，只怕她现在依旧过着安生快活的日子。”


    附近邻居们在墙头，院门口都听着，指指点点。


    林大丫气笑了，脑子里是花娘每天晚上，白日都面临的没有尽头的外男骚扰，邻居谩骂鄙视。


    男人爱她、恨她、瞧不起她，女人厌她、恶她、排挤她。


    这是“安生快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