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沈西慕的脚步，一群人全都簇拥了上来，跟在他的身后。


    他那边灯光通明，似乎没有看到黑暗角落里的陆昭昭，他径直去了停尸房，在里面待了没多久后，又出来了。


    这一次，他站在停尸房的门口，倒是远远的看见了站在走道另一边的陆昭昭。


    彼此，隔着距离，隔着黑暗，看不真切。


    只是，他感觉到了什么。


    轻轻地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在看着我？”


    旁边的凌景抬起头来，迅速朝陆昭昭的方向扫了一眼后，又立即垂下头，回道，“是的。”


    “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凌景蹙起眉头，又忍不住悄然抬眸，再次看向那一边。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哪里能看到她的眼神，但确实能感觉到什么。


    他挖空心思想，不知该作何回答。


    忽然又听闻沈西慕传来一阵嘲讽的笑意，和更加轻蔑的话语，“她该不会以为这事儿又是我做的吧？”


    凌景灵光一闪，突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起上一次他们不小心让怀孕的罗微摔倒，不小心背上那个锅的情景。


    和现在是有点像。


    只是，后果更加严重了。


    “沈先生没有动机啊？”


    “是么。”顿了顿，“我倒觉得，我动机最大。”


    他无语摇头，双手插兜，迈开脚步。


    与此同时，走道的另一头，陆昭昭也迈步向他走了过来。


    两人走到光明处，距离不近不远，站定。


    头顶上方有一盏冰冷的白炽灯，将气氛烘托得是触目惊心。


    沈清舒也走了过来，刚要说什么，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与凌景二人相视一眼，被他用眼神叫走了。


    慢慢地，在凌景悄无声息的疏散下，人们都离开了。


    只剩下对站在走道上的二人，以及停尸房里那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陆小姐，节哀顺变。”


    “她们也是你的亲人，你也该节哀。”


    沈西慕毫不避讳地笑，丝毫没有隐藏他对于姐姐和周星漫死亡的无所谓。


    “沈先生愿意把觅觅交给我么？”


    “哦？具体说说怎么个交法？”


    “我想带走觅觅，由我来把她抚养长大。”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些兄弟姐妹，又为什么……”


    “在不在乎是一回事，陆小姐不妨看看，就算我再不在乎，我沈家的血脉，有一个是养在外面的吗？”


    的确。


    不管是哪房姨太太生的种，不管是不是私生子，他们都留在了沈家，都过着衣食无忧的公子小姐般的生活。


    “且不说这关乎到我们沈家的名声、威望；也不提我们沈家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陆小姐你明明很清楚，我们沈家的基因里流淌着什么，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病，你觉得我能让他们离开我的掌控吗？”


    是的。


    她想到了。


    对于这一点，沈西慕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陆昭昭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道，“所以沈先生，我可以回蓝血庭照顾觅觅吗？”


    此话一出，沈西慕笑了。


    他笑得是毫不避讳，肆意得很。


    笑得是得意，得意到最后是对她的蔑视。


    “如果陆小姐求我，我可以考虑一下。”就连他的话里都满是笑意、得意。


    比他之前在陆昭昭和司墨德面前，赢了一局时，都还要得意。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毕竟陆小姐向来喜欢以小人之心度我之腹，但没关系，你越这样想，我还偏偏就要把这件事我能得到的所有利益最大化。”


    “否则，我不白白背了这个锅么？”


    陆昭昭的笑容却是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绷不住了，她不停地点头，她往后退了退，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好、好，可以，想让我怎么求你，跪下来？就像之前在你的书房，跪下来求你放过我姐姐那样？”


    说着，她屈膝，就要跪下。


    却又在最后一刻，男人陡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


    可她却仍然往下跪，很用力，沈西慕没有想到她如此倔强，手中一滑，紧接着“噗通”一声，陆昭昭跪下了。


    他重新拽住她的手，把她往上拉，可却在这个时候，眼下女人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沈西慕，你可以救她吗？！我姐姐还没死，她还没死的！她绝对不会就这样死了！！你这么厉害，你是生命科学家，你能创造永生，你是天才，你什么都会，你什么都懂，你一定可以救她的，是吗？！！”


    “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姐姐，她还没死，她还等着我去救她呢！！！”


    这次，不仅仅是跪下了，她甚至想要给他磕头，好在他第一时间用手掌捂住了她的额头。


    冰冷坚硬的地面砸在他的手背，疼得他咬紧了牙关。


    可见，陆昭昭是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她对自己都下了这么狠的心，用了这么大的力。


    “昭昭！你冷静一点！！”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将这个失控的女人一把拥入了怀中，死死地控制着她，不让她再做任何过激的事。


    可她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不停地祈求，“上次，我都快要死了，你不是也把我救回来了吗？！你可以的，沈西慕，你可以的，对不对？！！”


    “你不是研发出了什么永生的药，实验不是已经快要成功了吗？！我姐姐有救了，她会活过来的，对吗？！我求求你……你救救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研究我，我给你做实验，你把我解剖了也好，分解了也罢，我不怪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我……昭昭……我……对不起……”


    他真想回答她，好。


    可是，他又不是神。


    他怎么可能把已经死硬了，身体都摧毁成那样的女人给救回来？


    陆昭昭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不过片刻他胸口衣襟就已经被她的泪水彻底浸湿。


    他们两人都瘫坐在地上，他紧紧抱着她，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说的每一句话懊恼不已。


    陆昭昭由于悲伤过度，在他的怀中晕了过去。


    他长长出了口气，垂下头，轻轻吻着她的发顶。


    “昭昭，回来吧，回蓝血庭，我们一起照顾觅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