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听不清司墨德在说些什么，他的世界骤然缩小，只剩下那双铁钳般箍在颈上的手，和一股汹涌而至、淹没一切的黑暗。


    赖以生存的空气被彻底截断，他的求救只能卡在喉咙深处，化作无声的呜咽。


    求生的本能让他身体不住地抽动，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悬在空中的腿不停地猛踹、踢打，又重重落下。


    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支点，在巨大恐惧力量的驱使下，让他狠狠抓向那只箍紧自己命脉的手腕和前臂。


    他抓、抠、挠、撕！


    见此情况，陆昭昭也加入了进来，她用尽一切办法对着眼前这个恶魔发出了攻击。


    她没有被控住，所以她的攻击可以更大。


    可是，这个恶魔就像不知疼痛一般，根本不为所动。


    “他原本就该死了，你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他本就是个亡命之徒，和我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可你对他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呢。”


    陆昭昭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划破皮肤的触感，她也的确看到了他的肌肤被她挠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可是痕迹，又会在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昭昭听见从陈宣泽的喉咙里发出了可怕的、非人的咯咯声。


    这是喉骨在压力下的呻吟，是气管被彻底压扁时的哀鸣。


    “司墨德！！是他召唤出了你，你为什么要帮沈西慕杀他？！！”


    “我又不是神，只有神才会满足信徒的愿望；我已经帮过他一次，可是人总是那么贪婪，我可以帮他一次，但当他们第二次召唤我的时候……”


    “我就是来杀他们的。”


    “还有妈咪……”


    他看着她，神情温柔，“我在用他的死，交换你的自由，不值得吗？”


    陈宣泽的眼前已经彻底模糊了。


    他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只能带来更尖锐的疼痛和更深的窒息感。


    唾液不受控制的从他嘴角溢出，混着血丝的泡沫。


    他的眼泪混合着汗水，滚烫地滑过他因极度缺氧而涨得紫红、青筋暴突的脸颊。


    他的力量在迅速流失。


    双腿的蹬踹变得软弱无力，每一次抽动都带着濒死的颤抖。


    在陆昭昭的笔下，她也写过被活活掐死的人，可当这一切再次具体地在她眼前浮现时，给她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了想象。


    她以为陈宣泽必死无疑了，却不料想阻止这一切的，竟然的沈西慕的一句话——


    “我不会放过她的。”


    司墨德闻言，手微微一怔。


    “人，我可以自己来杀，我才不会和你做这种无聊的交易。”


    这话一落，司墨德的手骤然松开。


    无力的陈宣泽顺势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司墨德转身走向沈西慕，“你不是不喜欢做这些脏活吗？”


    “你不是要让你的双手永远那么干干净净吗？我伟大的，沈教授。”


    “那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一样。”


    沈西慕透过司墨德，看向陆昭昭，笑道，“因为你脏了，所以才配不上她。所以我要永远保持干净。”


    司墨德眉毛微微一抽，“脏？”


    “你自己说的，杀人是个脏活，你看看你都杀了多少人。”


    “还有，你被侵犯过，不止一次。”


    “你还和很多女人谈过恋爱，你曾想爱上她们，你曾试图去爱过别的女人，一个又一个。”


    “我请问呢？你拿什么去配昭昭？”


    面对沈西慕的字字珠玑，这一句句仿佛带着强大的杀伤力，让那个男人暴露出了最开始的，那种如同孩童般的天真、恐惧。


    他被沈西慕逼得节节败退。


    “是用你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是用你曾想去爱其他女人的心，还是你那肮脏的，被人侵犯过一次又一次的身体？”


    “你闭嘴！！！”


    司墨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随着这个声音，周围的一切又开始了颤抖，扭曲。


    “原文已经改变了，我已经不再是她笔下的反派，我是司墨德，我是这个世界上……”


    “那你这么激动干嘛？”


    “……”


    “剧情改变了，小说消失了，可记忆还在。只要你还记得，只要我们的昭昭还记得，你就永远都摆脱不了你的身份。”


    “毕竟哪怕一切都消失了，你司墨德的这个名字还是她赐予你的，而这个名字……你永远都无法摆脱。”


    “沈西慕！！你去死！！！”


    梦结束的时候，陆昭昭的耳边都还回荡着这个撕心裂肺的怒吼。


    她不知何时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握着手机。


    屏幕上是她刚才拨打的电话号码。


    所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梦境的？


    起身，她看了看四周。


    沈西慕没有在房间里。


    她想起陈宣泽，刚要给她打电话时，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诧异的发现，竟然是苏晴的号码！


    她连忙接了起来，对方传来的声音让她瞬间从噩梦里回过了神来。


    “昭昭！！！老天保佑，我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你没事吧？地震之后我一直在和你联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她觉得苏晴的声音如同天籁。


    就像是在黑暗里照来的一束光。


    电话里苏晴喋喋不休，把所有的惊恐全都化成了此时的话语，告诉给了陆昭昭。


    地震当时她还没睡。


    并且她住的民宿全是木质结构，她就住在二楼，所以她成功地从屋子里逃了出来。


    但之后她一直被困在青城山脚下。


    直到……


    “是沈先生！是沈先生派人来救出了我们！！”


    沈西慕？


    他为什么会……


    所以，从她进入这个酒店的房间，坐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后开始，后面的就全都是梦。


    她连忙起身，当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似乎已经在门口站很久了。


    房门打开时，他抬起头看向陆昭昭时，她诧异的发现，他的脸色不太正常。


    紧接着，他陡然向前倾倒。


    陆昭昭连忙伸出手，接住他沉重的身体。


    而她的手，随意地往他后背一摸，就是黏糊糊的一片。


    她的手上全是鲜血！


    “你怎么了？！”


    他无力地倒在她的怀中，或许是由于伤势过重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的。


    就像在给她撒娇一样。


    他回，“昭昭，我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