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河上游一处狭窄的河道旁边，无数的人潮正聚集在岸边上，满脸好奇的对着河道中间指指点点。


    除了玉山上的义军家眷之外，附近依靠灞河吃饭的百姓，也都聚集在此处。


    粗略看去，至少也有两三千人。


    “是石龟，真是石龟啊。”


    “石龟背上还有碑呢，这就是传说中的赑屃吧，赑屃驮碑，这是祥瑞啊。”


    “星序乱，天枢隐，灞河断，苍梧倾，紫薇南移，赵氏当兴！”


    “星序乱，所以紫薇南移，那岂不是说，俺们大首领，是紫微星君降世？”


    “屁的紫薇星君，你不懂就不要乱说，紫薇星那是帝星，这是说俺们大首领将要带领俺们推翻鞑子朝廷，重开日月啊。”


    “有救了，有救了，上天都给了俺们启示，要俺们奉大首领为新帝啊。”


    看见石碑上的字，一群义军将士顿时陷入了癫狂之中。


    那些不识字的女眷和附近的百姓，听见识字的人对这句谶言的解释之后，更是满脸热切地望着赵序。


    按照谶言上的解释，岂不是说大首领就是未来的皇帝，未来的天下之主？


    甚至，就连跟在人群中的李川与张兴怀，在看见赑屃驮碑上的碑文之后，都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难道说，赵序真的是皇帝命？


    不然，为何这样的神兽会出现在灞河里，甚至造成灞河断流？


    这莫非是上天在警告他们，不可与赵序为敌，否则就要收走他们赖以生存的河水？


    唯独洪光明，在看清河道中间那明显是近日新雕刻出来的石龟之后，表情一寸寸皲裂。


    他是读书人，自然知道所谓的谶言是怎么回事。


    但他着实没想到，赵序会用这一招来对付他啊！


    而且，谁能告诉他，赵序到底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弄着这么大一个石龟的？


    又是怎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让灞河断流的？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啊。


    “赵序，你竟敢用这等腌臜手段糊弄百姓，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急得须发皆张，忍不住上蹿下跳，指着人群中的赵序破口大骂：“你这是不敬鬼神，你会遭报应的。”


    但此时此刻，已经无人再去理会洪光明。


    洪光明的声音，也穿不透嘈杂的人群。


    “这是谣言，这是赵序的鬼把戏，这是骗人的啊，你们别信，千万别信啊！”


    洪光明急得快要哭了，整个人手足无措，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


    就连他花钱雇来的六个保镖，都不禁嫌弃的后退了一步。


    赵序躲在人群之中，笑呵呵的看着洪光明着急的样子。


    王三不知何时挤到了他的身侧，笑吟吟地问道：“如何，某的手段，还可以吧？”


    “不错！”


    赵序收回看洪光明的目光，很是心悦诚服的夸赞了王三一句。


    没错，这所谓的赑屃驮碑，天降祥瑞，乃至于灞河断流，皆是出自王三之手。


    自洪光明上山当日，赵序与王三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便是利用洪光明这个读书人，来替玉山建立新秩序，等到王三替玉山建立起新的秩序和军队之后，再用谶言彻底收服玉山义军之心。


    至于弄死王三，反而只是顺便。


    因为这个时代，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刘神通和韩童儿还是北方白莲教首呢，最后也得依靠一只眼的石人来打天下。


    赵序用一尊石龟，很合理。


    “你们别信啊，这都是赵序的手段，这是骗子把戏，灞河的水是他弄没的，石龟也是他放进去的，这是谣谶啊。”


    人群边上，洪光明双目赤红，还在嘶吼着不断的劝说众人不要信赵序。


    但就在这时，漫山遍野的人却是忽然朝赵序跪了下来。


    甚至连带着李川和张兴怀，还有洪光明的六个保镖，都忍不住下意识的跟着跪了下去。


    “见过大首领，大首领万岁，星君万岁。”


    “请大首领带领俺们推翻鞑子官府，重新日月新朝。”


    “还请大首领救救俺们，俺们愿意跟着大首领，为大首领鞍前马后！”


    人群呼啦啦的朝赵序跪了下去，朝着赵序大吼出声。


    他们的喊声并不整齐，喊什么的都有，但这并不影响如今的玉山义军从上到下都成了一条心。


    望着跪伏在地的众人，赵序的表情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他运用谣谶，确实收复了玉山义军的心，但这也意味着，从此之后，他将背负起一份沉重的责任。


    他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也不敢保证他能走多远，多久。


    但至少此刻，他愿意，愿意为他自己，为这些人，去尝试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他沉吟一瞬，忽地拔高音量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赵序的声音传出老远，成功盖过了人群中的嘈杂。


    众人下意识噤声，抬起头看向赵序。


    赵序沉声道：“而今神启世人，赵某不得不将解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一肩挑之，于我而言，这是一个重担，于诸位而言，这也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但我承诺，有生之年，我赵序定将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为己任，以天下清平，百姓安乐为己志，今此立誓，至死方休。”


    听见赵序的承诺，一众义军将士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不知道是谁先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人群的吼声逐渐趋于整齐。


    其他的声音再听不见，唯余一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响彻寰宇。


    洪光明听见众人的吼声，连带着他的保镖都已经朝赵序跪了下去，终于满脸绝望的闭上了嘴巴。


    随后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三魂七魄一般，一屁股跌坐下去，呢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赵序喊完了口号，再次环视一圈激动的人群，随即伸手虚按。


    刹那间，天地寂静，再无一丝声响。


    所有人都只是满眼崇敬的望着人群那位年轻的首领。


    赵序的目光意向人群边缘的洪光明，李川，张兴怀三人。


    忽然厉声喝道：“李川，张兴怀何在？”


    跪在人群边上的两人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急忙起身朝赵序拱手：“属下......末将在！”


    赵序喝道：“将二首领洪光明给我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