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的,这是要卖的枇杷膏?”


    挨个药房推销的易大山和张淑兰,刚被药房的小厮撵出来,转脸就瞧见皮笑肉不笑的冯恒跟他们搭话。


    这冯恒,那日街道司来抓咱时,他生怕咱一家子大牢坐不稳,亲自来指控咱侵街。


    见着便是一肚子气。


    可他是福满楼少东家,咱寻常百姓招惹不起。


    夫妻俩嗯嗯唧唧应和几声便低头要走,惹不起还能躲不起了。


    “诶,不是要卖枇杷膏?”冯恒见他们灰溜溜地要溜,立即又笑着开了腔:


    “主顾上门却不招呼,是这样做生意的?”


    一听这话,张淑兰心下微微一动。


    早前这枇杷膏做出来,不就是谈好了要卖给福满楼的。


    结果福满楼从易二河那儿弄走配方之后,便冷酷无情地过河抽板,不要这批枇杷膏了。


    心想既然冯恒有买的意思,不如就卖给他,总比到处碰一鼻子灰还卖不出去强。


    “冯少爷,您早说您要枇杷膏嘛,呵呵,”张淑兰赔着笑脸跟他点头哈腰:


    “咱这批枇杷膏是货真价实的用料十足,您完全可以放心买。”


    之前公爹谈好了是一罐一两银,这里有二百罐,就是二百两!


    张淑兰心下悄悄的高兴。


    然而她还是高兴太早了。


    冯恒微笑着转头打量驴车上的一个个陶土罐:


    “这枇杷膏已不是独门秘方,我买可以,但是价钱嘛。”


    “一罐,一百文。”


    “……?”


    价码一出,易大山感受到了强烈的被凌虐感。


    从一两一罐价钱暴跌至一百文,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咱爹说了价钱不能……”


    “就是不乐意卖喽?”冯恒不等他嘟囔完便淡然地追着奚落道:


    “随便你们,只是有句话还是得说给你们听听。”


    “你们的枇杷膏,只有我收,如果我不收,不会有别人收你们的东西。”


    “不信你们就继续打听。”


    说完这话的冯恒没有扭头就走,而是笑着瞧着他们,就像在瞧有趣的猴子。


    而这话让易大山和张淑兰又气又怕。


    气的是他冯恒明摆了正仗着身份欺负他们小老百姓,怕的也是这一点。


    张淑兰急啊,枇杷膏再放下去就真要放臭了。


    一百文的凌辱价,凌辱就凌辱吧,咬咬牙也能咽下这口恶心气,寻常百姓本就没资格要啥自尊。


    “一百文……”张淑兰咬着牙:


    “行,咱卖……”


    “诶?”冯恒再次夸张着讶异笑打断,脸上恍然着神情,故作刚想起来什么:


    “啊,我这脑子,平日酒楼事忙,竟忙到说胡话了,呵呵。”


    “二位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你们的枇杷膏啊,不值一百文。”


    “十文都给多了。”


    ???


    易大山被刺得险些当场炸毛。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还是追着欺负的!


    何必这样欺负人呢!有意思吗!


    “就说卖不卖吧,十文一罐我就要,不然我已说过,如果我不要,镇上没有人会收你们的枇杷膏。”


    ……


    易家大院。


    易新近来重拾了大厨手艺,虽说食材种类贫瘠。


    但靠山吃山,也能就地取材地倒腾些好菜。


    后山的竹笋新鲜肥嫩,来个竹笋炒菇!


    山里鸟多,挖竹笋时还掏了几个鸟窝,掏来了十几颗小鸟蛋。


    锅里放油烧热,鸟蛋煎熟。


    蛮瓜炒到断生,跟煎蛋一起煮三分钟。


    期间再放树菇一起煮,最后放盐。


    一盆汤白味鲜的蛮瓜鸟蛋汤,完事!


    那朱德福不愧是逃兵,啊不对,当过兵的,倒是有些身手。


    尝过易新的鸟蛋汤之后,去后山挖树时也注意着找掏鸟窝。


    虽然没肉吃,有蛋吃也很滋润了。


    朱珠霞便帮着挖竹笋。


    眼下有人雇用,是人家的帮工,且老哥额头的逃兵刺字已经洗掉。


    帮工一段时间攒点儿钱,咱们就能在村里光明正大地定居了。


    找一片撂荒的田给伺候起来,伺候满五年就是属于自己的地,那时便是真的落地生根。


    咱能有根了,不必四处飘摇了。


    晚饭时分,易新没打算等好大儿夫妻回来,因为李寡妇也准时的带张平安过来吃饭了。


    李寡妇也是边吃边叫绝,易新做饭咋这么好吃,连焖出来的饭都比旁人焖出来的更清甜。


    要是能一辈子吃他做的饭……


    桌边围坐的人各怀高兴的心思。


    而易大山和张淑兰却是一路哭着回来的。


    一回来就哭唧唧地跟老爹诉苦,絮叨他们在镇上被冯恒欺负的事儿。


    不是欺负,而是凌辱!


    再咋没自尊心,自尊心也被冯恒碾踩到了泥尘里。


    屈辱啊。


    都是人,有的人咋就这么能欺负人,呜呜呜。


    易新听罢始末,肚子里也被搅合起了一片气怒。


    你不仁,我何必义。


    竞合多好,非要你死我活的零和是吧!


    “既然这么欺负咱!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那福满楼,别想开了!”


    听见老爹口气这么大,易大山呆萌起眼珠子:


    “人家福满楼开得好好的,爹您有啥办法能让他开不下去?”


    “哼,”易新朝易大山一个白眼珠子,手指在木桌上哐哐敲:


    “你爹我烧菜的手艺摆在这儿了,食材再少,你爹我也能烧出山珍海味的滋味儿。”


    “咱在福满楼对面赁个铺子!既卖物美价廉的快餐!也卖价值数十两的宫廷御菜!”


    “凭我的厨艺,碾塌福满楼不过时间问题!”


    听着易新的豪情万丈,易大山和张淑兰都给听燃了!


    爹烧的菜确实绝门儿了好吃!


    只要咱能赁下一间铺子,凭爹的手艺,绝对能俘虏无数食客的胃!


    “诶,咱额角已经干净了,咱也能去给主家帮工呢。”朱德福老高兴了,能给主家帮工出力,他就很高兴。


    “是啊是啊,餐馆也需要端菜上菜的小二,咱能帮主家顶上。”朱珠霞也很高兴。


    就在周边众人皆燃起来,叽叽喳喳地畅想未来时。


    “公爹……”张淑兰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咱没赁铺子的本钱。”


    “街角的清冷地段,月金最便宜也要二十两,福满楼对面的铺子,咱也打听过月金,嘶……”


    “活生生二百两。”


    话音一出,四下沉默,被这盆冷水泼成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