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们啊,在黄爷爷我还小的时候,咱们祖祖辈辈居住的王国突然有一日遭到敌国入侵,那时王国境内是战火四起!”


    “别的不说,就光咱们这村里,近半的男丁都被征兵官强抓去了,余下的苛捐杂税都不知道逼死了村上多少老弱!足足十税…”


    “十税九呗,哎!我说黄老头,你那几十年前的破故事都快讲了一辈子了,我从小就听你讲,耳朵都要磨出茧来了,现在可好,又来祸害我儿子的耳朵。”


    约莫壮年,身着一席布衣,刚从水井打完水的牛壮一手扶着扁担,一手不屑地抠了抠耳朵。


    “嗯?好你个兔崽子,我讲的可是咱们村子的一段历史,想当初你小的时候,天还没亮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敲我的门,嚷嚷着要听我讲,现在听够了,反倒嫌弃起我来了。”


    黄老说着说着,就从土堆上坐起来,一手去抹鞋底,另一只手指着牛壮。


    “哎呀!黄老,哪有的事?我这不就是跟你打个哈哈吗?”牛壮看见黄老抄起鞋底子就感觉屁股隐隐作痛。


    “我其实是来叫我家牛二回家的,这不刚打了两桶水,准备回家做饭嘛!”


    牛壮扯着嗓子对准坐在小土堆上听故事的一个孩子。“走,牛二,回家!以后有空再来听你黄爷爷讲故事。”


    牛二听闻连忙从小土丘上站起来,向着牛壮跑去,边跑边给黄爷爷打招呼:“黄爷爷,我先回家啦,下次我再来听你讲故事。”


    “哼,果真是大兔崽子生个小兔崽子!”黄老满脸堆笑,将鞋重新穿在脚上,在土丘上坐下来。


    “黄爷爷,然后呢?然后呢?”


    黄老对着眼前土丘上坐着的一群孩子扫视一番,一个看起来身材瘦弱,但长相略带清秀的少年摇晃着高举着的手臂。


    太阳西斜,一抹落日的余晖洒在吉晨的脸上,槐树的阴影也被逐渐拉长,与微红的夕阳相互交映,将土丘上的一群孩子们笼罩其中。


    黄老捋了捋胡子,望着西斜的落日,故意卖了个关子:“天色也不早了,孩子们都快回家去吧。瞧!人家牛二都回家吃饭了,咱们下次有空再讲。”


    “别呀,黄爷爷,我们还没听够呢!”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耍起赖皮:“黄爷爷不讲完故事,我们就不回家吃饭!”


    “哎哟,你们不吃饭,黄爷爷还要吃饭呢?都走,快回家去!”


    说罢,黄老故作凶狠的样子,瞪着眉毛,摆摆双手驱赶着面前的一群孩子们,但眼底下的宠溺丝毫不减。


    孩子们仿佛真的被黄老的凶眉怒样吓到了,互相推搡着一哄而散。三两成群,向着回家的小道一路小跑而去。


    树叶微黄的槐树下,黄老望着孩子们离开的背影,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杆旱烟枪来,扯下别在腰间的烟叶袋,点着火,烟气在旱烟斗里袅袅升起。


    将烟枪塞进嘴中,黄老望着西边残存的余晖,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农业经验,喃喃自语:“最近的天景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嘭嘭嘭~”


    “娘,快开门,是我,我回来了!”吉晨边拍打着低矮暗灰色木门,边呼喊着。


    从外望去,干裂腐朽的木门和两旁仅仅一人高,用藤条绑着的破木栅栏构成了房屋的外围主体,这里便是少年的家。


    “来了来了。”门内响起一道急切的脚步声。


    “吱呀~”


    一位同样身着布衣的妇女将木门缓缓推开,个子不算高,相貌也平平,但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慈母的温柔气息。半扶着吉晨跨过门槛的双手上有着明显的茧皱。


    “回来啦,娘刚把饭做熟,就听见你这个小馋猫在敲门,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嘞!”正在从木桶里舀水洗手的吉晨半躬着腰,脑袋四处张望着:“娘,我爹呢,怎么从进门就没见到他?”


    “我爹他往日去镇里卖竹篮,每次天还没黑,就听您的话往家里赶了,可现在…”


    “晨儿,你爹他今天去镇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比平日回来的晚一些,你就别担心你爹了,他那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儿?而且一会儿等你爹回来,还要带给你一个惊喜呢!”


    刚刚在木桌前坐下的吉晨,听到娘亲说的话,内心的担忧和疑惑很快被打消,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的喜悦和激动。


    “惊喜!什么惊喜?我爹他要给我带什么礼物吗?可我记得今天好像也不是什么节日呀?”


    想着想着,吉晨内心的喜意涌上脸庞,在微弱的烛光照映下仿佛凝成了一道实线,倒映在面前的木桌子上。”


    要知道,吉晨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偶尔收到礼物。甚至有一年发生蝗灾,不仅地里庄稼收成糟糕,连母亲编的竹篮也卖不出去,以至于到年底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年夜饭可吃,更别提什么礼物了。


    吉晨扒着碗里稀薄的小米粥,就着面前的野菜叶,时不时往已经隐藏在夜幕之下的大门方向望去,仿佛要把门望个洞来才肯罢休。


    坐在对面的娘亲,将吉晨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里感到五味杂陈。


    甜的是看见自己的儿子此刻如此开心,苦的是这么多年来都没能给自己孩子提供一个好的生活条件。


    吉晨和同龄孩子虽然有着同等的身高,但瘦削的身体明显是营养不良所导致。


    想到这里,她这个做娘的便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在隐隐作痛,但这也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某个抉择。


    突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呼喊和敲门声打破了此刻夜晚的宁静。


    “孩子他妈,我回来了,快来开门!”


    “太好了,爹终于回来了。”不等他人回应,吉晨便急忙三步做两步地往大门口窜去。


    “哗啦啦~”


    随着木门前的横木被拉开,一道背着竹筐的佝偻身影在夜幕中显得亲切又瘆人。


    “爹,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吉晨给了面前的中年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是男人短而硬的胡须扎得吉晨脸上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