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见人已到齐，顾沉向后招呼了一声，便领先向裂隙中走去。


    很快，众人都进去了其中，随着一道炫目的光晕闪过。


    顾沉便惊奇的发现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片原始森林，奇特的血红色参天古木高耸入云，皆在此地生长茂密，几乎形成了遮天蔽日之势。


    其下虬起的树根更是如同血色大蟒，破土而出。


    光线昏暗，气氛诡异。


    脚底下还堆积着一层厚厚的腐烂的树叶层。


    四周一片寂静。


    看着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顾沉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随机传送吗?”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


    突然，耳边传来了“沙沙”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从四面八方而来，令人听了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血色沼泽的死寂被尖锐的破空声撕裂。


    “妖女！留下罗盘！”


    三道裹在玄阴教惨绿袍服中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腐烂的泥潭，为首老者枯爪一扬，三支淬着幽蓝毒光的蚀骨钉成品字形，撕裂空气，直取前方踉跄奔逃的紫影后心！速度之快，毒气过处，连下方污浊的泥沼都发出“滋滋”腐蚀声。


    前方奔逃的紫衣女子身形猛地一滞，强行拧身，素手甩出三道粉红烟霞。“噗噗噗！”烟霞勉强阻住两支毒钉，第三支却“嗤”地一声，狠狠钉入她右肩胛骨！


    “呃啊——！”女子闷哼一声，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向下坠落。腰间仅存的几枚银铃发出破碎的哀鸣。她正是合欢宗圣女，柳馨月。


    眼看就要坠入那冒着毒泡的污秽泥沼，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倏然从旁侧虬结如怪蟒的树根阴影中探出，稳稳揽住了她纤细却柔韧的腰肢。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煞气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柳馨月惊魂未定地抬头，撞入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眸，那眼底深处，却沉淀着她无比熟悉的、属于魔道血髓宗血子的冰冷与掌控。


    “顾…顾沉？！”她失声，媚态天成的脸上交织着惊愕、痛楚，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希冀。


    顾沉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几分慵懒邪气的弧度，目光在她肩胛处兀自颤动的毒钉上扫过，眼底寒意微凝。他没有说话，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用力，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数丈，稳稳落在一根较为粗壮干燥的血色虬根之上。同时，右手随意地向后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三道凝练到极致的黑白剑气自他指尖无声迸发，细若游丝，快逾闪电！


    “噗！噗！噗！”


    三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牛油。后方紧追不舍、脸上狞笑尚未完全展开的三名玄阴教修士，身形猛地僵在半空。眉心处，一点极细小的红痕渗出，随即他们的眼神瞬间涣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三截朽木般直挺挺地栽落进下方污浊的沼泽，“咕嘟”几声，被翻涌的泥浆和隐藏的毒物吞噬。


    “血髓宗…顾沉！”低沉而隐含怒意的声音自不远处一株巨大的葬血木阴影下传来。手持惨白骨伞的叶轻尘缓步走出，伞沿滴滴答答落下碧绿的毒液，将脚下的腐叶蚀出一个个小洞。他阴鸷的目光死死盯住顾沉，尤其是顾沉揽在柳馨月腰间的手。


    “叶少宗主，好兴致。”顾沉将柳馨月小心放在虬根上，让她背靠树干。摄魂幡不知何时已握在左手，“嗡”地一声插在两人身前的泥地上，漆黑的幡面无风自动，散发出无形的阴煞力场，将周围蠢蠢欲动的沼泽毒气暂时逼退。他这才慢条斯理地看向叶轻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追着我血髓宗的盟友喊打喊杀，是嫌命太长？”


    柳馨月忍着剧痛，急促喘息，闻言诧异地看向顾沉的侧脸。盟友？他竟在玄阴教少宗主面前如此宣称合欢宗？她心中念头急转，却不敢出声。


    “盟友？”叶轻尘嗤笑一声，骨伞微微转动，伞面上浮现出扭曲的鬼脸纹路，“顾血子说笑了。这妖女柳馨月，趁我教与守护凶兽缠斗之际，盗取我教志在必得之物！此乃我玄阴教与合欢宗的私怨，血髓宗也要插手？”他目光锐利如毒蛇，锁定了柳馨月紧紧捂住的染血袖袋。


    顾沉仿佛没听见他的质问，修长的手指探出，动作看似随意，却快得柳馨月来不及反应，已轻轻拂过她紧捂的袖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带着古老冰凉气息的物件边缘。


    柳馨月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屈辱，却在对上顾沉那双深邃平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时，最终颓然松开了手。


    顾沉的手指灵巧地探入袖袋，夹出了半块青铜罗盘。罗盘只有巴掌大小，边缘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只是完整罗盘的一部分。盘面上蚀刻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星辰轨迹和古老符文，那纹路流转间，竟隐隐与天地间紊乱的灵气产生微弱的共鸣。顾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罗盘中央缺失部分的星图走向，竟与师尊沈悠澜密室深处，那幅连他都只匆匆瞥过一眼、被重重禁制守护的残破星图，有七分神似！


    核心钥匙！这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顾沉脑海。难怪叶轻尘像疯狗一样紧追不舍！


    “哦？私怨？”顾沉把玩着半块沾血的青铜罗盘，指尖感受着其上冰凉而古老的纹路，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叶少宗主指的，是这半块‘天机引’？”


    叶轻尘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顾沉！放下罗盘，交出柳馨月！念在血髓宗面上，我可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否则……”他手中骨伞微微抬起，伞尖指向顾沉，碧绿的毒芒吞吐不定，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否则如何？”顾沉笑了，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实质的冰锥刺向叶轻尘，“用你的项上人头，来抵这惊扰之罪如何？”


    话音落下的刹那，顾沉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他足下所踏的虬根连同周围丈许方圆的沼泽泥地，骤然向下塌陷！并非自然塌陷，而是被一股狂暴绝伦的力量硬生生压垮、撕裂！


    轰——！


    仿佛沉睡的巨兽翻身，整片血色沼泽如同沸腾的油锅般剧烈翻涌！粘稠腥臭的淤泥冲天而起，化作无数道污浊的泥浪，劈头盖脸地砸向叶轻尘！泥浪之中，更夹杂着无数潜藏其中的毒虫、骸骨，以及被惊醒的、浑身覆盖着血色鳞片、獠牙狰狞的沼泽毒蟒！它们被这股恐怖的力场搅动，狂乱地嘶鸣着，本能地扑向场中唯一散发着巨大威胁的目标——叶轻尘！


    “混账！”叶轻尘又惊又怒，没料到顾沉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一出手便是搅动整片地域的雷霆之势！他厉喝一声，手中惨白骨伞猛地撑开，急速旋转！伞面上那扭曲的鬼脸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张开巨口，喷吐出浓稠如墨的惨绿毒雾！


    “万毒瘴！”


    嗤嗤嗤——！


    毒雾与泥浪、毒虫、骸骨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泥浆被毒雾消融，毒虫骸骨瞬间化为脓水，但泥浪裹挟的冲击力和源源不断的污秽之物，依旧让那层惨绿的毒雾屏障剧烈波动，摇摇欲坠。


    就在这混乱的泥浪毒雾遮蔽视线的瞬间，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鬼魅，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叶轻尘侧后方！正是顾沉！


    他左手依旧稳稳揽着因剧痛和震惊而有些脱力的柳馨月，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缠绕着凝练到极致的黑白二气，形成一道吞吐不定的螺旋剑芒，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直刺叶轻尘后心要害！速度之快，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生死关头，叶轻尘身为玄阴教少宗主的底蕴瞬间爆发！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扭转，同时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猛地抬起，掌心一枚漆黑如墨、刻满诡异符文的骨符瞬间爆开！


    “玄阴替死符！”


    砰！


    一声闷响，如同朽木断裂。顾沉的螺旋剑芒狠狠刺穿了叶轻尘仓促间凝聚在背后的一个由浓烈毒雾和冤魂厉魄组成的扭曲虚影！虚影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啸，瞬间崩散。


    而真正的叶轻尘，借着替死符争取的刹那机会，身形化作一道惨绿的流光，狼狈无比地倒射而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绝杀一剑。他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显然催动替死符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怨毒无比地瞪了顾沉一眼，又忌惮地扫过那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摄魂幡，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捏碎腰间一枚玉牌！


    嗡！


    空间一阵扭曲，叶轻尘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声充满恨意的厉啸在沼泽上空回荡：“顾沉！柳馨月！此仇不报，我叶轻尘誓不为人！遗迹核心，我们再见分晓！”


    顾沉缓缓收回剑指，指尖的黑白剑芒悄然散去。他看着叶轻尘消失的地方，眼神淡漠，并无多少意外。能成为玄阴教少宗主，保命的手段自然不会少。他刚才那一击，本就存了试探和逼退之意，真要在此地全力搏杀叶轻尘，代价不小，且容易引来更多变数，尤其是在这诡异莫测的血林之中。


    “咳…咳咳…”怀中的柳馨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肩胛处的伤口因刚才的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黑紫色的毒血汩汩涌出，染透了半边紫衣。她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迅速萎靡下去，蚀骨钉上的剧毒正在疯狂侵蚀她的经脉和金丹。


    顾沉低头，看着怀中女子痛苦蹙眉的绝美容颜，眼神复杂了一瞬。他扶着柳馨月在虬根上坐稳，沉声道：“别动。”随即并指如刀，快如闪电地在柳馨月肩胛周围的几处大穴点下，暂时封住毒素蔓延。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握住那枚深深嵌入骨肉的蚀骨钉尾部。


    “忍着点。”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发力！


    “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肉撕裂声和柳馨月压抑不住的痛哼，那枚幽蓝的蚀骨钉被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大块发黑的皮肉和丝丝缕缕被毒素侵蚀的骨屑。剧痛让柳馨月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顾沉看也不看那枚毒钉，随手将其甩入沼泽。紧接着，他取出一颗不久前在葬血木上摘取的血菩提。金红色的果实在他掌心散发出浓郁的生命精气和纯净的血元之力。他指尖用力，将血菩提捏碎，赤红如岩浆般的粘稠汁液滴落在柳馨月肩胛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上。


    “滋……”


    如同滚油浇在寒冰上，伤口处残余的幽蓝毒气与赤红汁液猛烈反应，冒出阵阵刺鼻的青烟。柳馨月痛得浑身痉挛，贝齿深深陷入下唇，渗出血丝。但很快，一股灼热而磅礴的生命力涌入伤口，驱散阴寒剧毒，迅速修复着受损的筋骨血肉。那令人绝望的侵蚀感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生机。


    顾沉又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几粒清香扑鼻的雪白丹药，不由分说地塞入柳馨月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清凉的药力迅速游走全身，抚平她因剧痛和毒素而翻腾的气血。


    做完这一切，顾沉才退后一步，看着柳馨月肩胛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虽然依旧狰狞，但毒气尽去，生机勃勃。她惨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柳馨月喘息稍定，抬起因疼痛和虚弱而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顾沉。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顾沉及时出手的感激，有对他强大实力的敬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过往纠葛的幽怨和一丝不甘的媚惑。


    “为什么救我？”她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依旧有种勾人心魄的酥软，“顾血子不是最讨厌麻烦，尤其是我这种…‘麻烦’吗？”她刻意加重了“麻烦”二字，带着一丝自嘲。


    顾沉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出手救人的不是他。“讨厌麻烦是真的。”他淡淡道，目光扫过柳馨月依旧紧握在手中的那半块青铜罗盘，“不过，你手里的东西，对我有点用。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柳馨月无比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玩味的弧度：“你死了，谁还欠着本血子三年前在醉月楼那顿价值三千上品灵石的‘花酒’？”


    柳馨月先是一愣，随即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抹异样的红晕，不知是羞是怒。三年前醉月楼那一夜…那是他们之间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起始。她没想到顾沉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提起。


    “你…无耻！”柳馨月啐了一口，但紧绷的心弦却莫名松了一丝。至少，他还记得。


    顾沉却已收起那点玩味，眼神重新变得深邃：“好了，旧账稍后再算。说说吧，柳圣女，这‘天机引’是怎么回事？叶轻尘为何对此物志在必得？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南方血林？”


    柳馨月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知道此刻不是纠缠旧怨的时候。她定了定神，快速说道：“这罗盘是我合欢宗一位长老百年前探索筱山遗迹外围时偶然所得，一直不知其用，只当是古物收藏。直到此次遗迹核心异动，灵气潮汐引动这罗盘产生共鸣，才知它名‘天机引’，是开启遗迹核心某处关键禁制的钥匙之一。”


    “我们一行本在西方鬼蜮边缘探索，遭遇空间乱流，我被单独传送到了这血林边缘。刚落地不久，就撞见了玄阴教的人，他们似乎有秘法能感应到这罗盘的气息。”柳馨月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叶轻尘带着几个长老正在围攻一头守护在血潭边的化神期‘腐血鳄王’，那鳄王巢穴深处有空间波动异常。他们看到我手中的罗盘异动，立刻就断定是开启那处空间的关键，直接对我出手抢夺！我拼死突围，还是被一路追杀至此……”


    “空间波动异常？”顾沉眼神微凝，立刻联想到之前感应到的、血林脉络汇聚的方向，以及那片诡异的白骨血潭。“那血潭在何处？”


    “就在东北方向，大约百里之外的一片巨大白骨坑中！”柳馨月指向一个方向，“我逃出来时，他们似乎快要解决那头鳄王了！顾沉，我们必须赶过去！那处空间里散逸出的气息极其古老强大，很可能藏着遗迹核心最大的秘密！而且……”她咬了咬唇，“完整的‘天机引’应该不止一半！我感应到另一股同源的气息，就在那片空间附近！”


    顾沉眼神锐利如电。核心秘密…另一半钥匙…还有师尊密室星图的关联…这血潭，必须去！


    “还能走吗？”他看向柳馨月。


    柳馨月试着运转灵力，虽然虚弱，但剧毒已祛，伤势在血菩提和丹药作用下稳定下来。她点点头，强撑着站起身：“可以！”


    “那就走。”顾沉不再废话，一把抓起插在地上的摄魂幡。黑幡入手，阴风骤起。他目光扫过这片危机四伏的血色沼泽，最后落在柳馨月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紧我。若再拖后腿，就把你扔在这里喂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