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痕的眼神，骤然冷了。


    萧筱雅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下，她脸上带着温婉柔顺的笑容，却像是面具，试图驱散她极力隐藏的慌乱。


    “小痕，你回来了？晚上有个重要的茶会，大长老特意嘱咐要穿得体面些。”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微微闪躲，不敢直视叶痕的眼睛，落在自己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翠绿上。


    叶痕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她这拙劣的开场白。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那清冷的发油香气：“这镯子？是萧家逼你去的？”


    萧筱雅被他看得心头发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那无形的压力钉在原地。


    她试图解释：“小痕，你别多想，只是今晚帝豪苑有个很重要的茶叙，大长老特意交代要庄重些。王牧先生身份尊贵，我们萧家不能失了礼数。”


    叶痕嗤笑一声：“嫂子，让你用你母亲留下的最后念想，用这所谓的体面，去给王家那条老狗献媚？这就是萧家的礼数？”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剐在萧筱雅心上。


    萧筱雅的脸血色褪尽，变得惨白：“我没有献媚，小痕！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叶痕截断她的话，说道：“为了替我向王牧求情？为了用你这张脸，这副身子，换王家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冷笑道：“嫂子，在你眼里，我叶痕就这么不堪一击？需要靠牺牲你来苟延残喘？”


    每一个字都砸在萧筱雅的心上。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刻意的柔顺。


    萧筱雅绝望说道：“不然呢？小痕，你告诉我还能怎么办？那是王牧，是津海战神！整个沧海市都在巴结他，都想踩着我们叶家的尸骨去讨好他！杨家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你告诉我，除了去求他给你留一条生路，我还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你死在他手里吗？”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身体发抖。


    那份不顾一切想要保护他的心意，此刻被叶痕的质问撕扯得很痛。


    叶痕伸出手，并非去碰那玉镯，而是扶住了她冰凉颤抖的肩膀。


    他强行将萧筱雅崩溃的目光锁定在自己脸上：“嫂子，你听好了，王牧，他算个什么东西？津海战神？不过是他自封的名号罢了，在我眼里，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萧筱雅怔住了，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似乎听不懂这狂妄到极点的话语。


    叶痕眼神平静，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你以为他为何亲自来这小小的沧海？为那个废物王烈报仇？他是一条闻着腥味就想扑上来的鬣狗罢了。”


    他手指微微用力，稳住萧筱雅的身形：“所以，安心待在家里，哪里都不用去，什么茶叙，什么王牧，不必理会，萧家那边自有我去料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这沧海的天，还轮不到他王牧来翻！”


    然而，这份自信在萧筱雅听来，却更像是少年意气用事的托大，是绝境中不愿连累她的倔强。


    她看着叶痕的侧脸，很是感动，可对手的名字是王牧！是压在整个北方地下世界头顶的巨擘！


    她摇了摇头，挣脱了叶痕的手，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决绝。


    “小痕，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什么都不肯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我卷进去，可是，我做不到。”


    她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痕，重新挺直了背脊：“我是你嫂子，叶家现在只有我们了，我不能看着你去死，不能看着叶家最后一点骨血被他们碾碎！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要我跪在王牧面前求他。”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是声音却异常清晰：“我都要去试一试！，为了你，为了爸妈留下的这个家，我萧筱雅不怕丢这个人！”    说完，她不再看叶痕的脸色，猛地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带上，隔绝了内外。


    叶痕站在原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


    萧家老宅，气氛却截然相反，充斥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喜。


    萧家家主萧远峰，对坐在下手、同样兴奋的大长老萧远山说道：“成了，既然筱雅那丫头答应了，就好好准备！”


    萧远山抚着山羊须，说道：“哼，算她识相！也不枉家族这些年在她身上的投入。只要她能讨得王牧先生几分欢心，哪怕只是让他多看一眼，我萧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萧远峰兴奋地搓着手，说道：“王牧先生何等人物？他指缝里漏一点，就够我们萧家吃几辈子！把家里值钱的都找出来，务必让筱雅带上！这些都是敲门砖！”


    没有人关心萧筱雅是否愿意，更没有人去想，将她当作一件精心包装的礼物送出去是何等的屈辱与不堪。


    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交易，而萧筱雅，就是那枚最关键的筹码。


    另一间静室内，萧筱雅坐在叶老爷子对面，眼圈依旧泛红，低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叶老爷子静静地听着，在听到“王牧”、“津海战神”几个字时，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直到萧筱雅说完，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老人缓缓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好像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筱雅，难为你了。”


    只有这四个字，再无其他。


    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也没有对叶痕那番狂言的评价。


    萧筱雅看着爷爷如此反应，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连爷爷都默许了吗？


    三日后。


    沧海市国际机场的贵宾通道前，气氛肃杀到了极点，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狂热。


    往日里空旷的停机坪边缘，此刻停满了清一色的顶级豪车。


    劳斯莱斯幻影、宾利慕尚、迈巴赫齐柏林排列着，每一辆车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车旁，站满了沧海市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


    杨家家主杨震天站在最前方，似乎在接受最高检阅。


    他身旁的杨凯、杨轩两兄弟竭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发抖的腿肚子，表明了他们内心的激动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