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柒，蒙，空战女皇


    东三区时间，2049-08-24，13:12，周二，近地轨道，北方联邦普拉捷夫海上空，九十二千米高空


    “为什么？”刘星宇的语气中透着焦急与不可置信。


    白梦晗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是用它来逃生的，她是用它来搏命的。她应该想利用那三十分钟的时间，和敌人拼命。灵天系统已经给你的战机加速了，还有一分钟，你将抵达她的附近，你有四分钟时间，必须帮她在四分钟内解决战斗，否则，她将错过将血液置换回来的最晚时间。然后，必须保证她的后续飞行平稳，用你的机械臂，将她收进鲲鹏战机。”


    东三区时间，2049-08-24，13:14，周二，北方联邦，东希里亚海上空，六十二千米高空


    超级风暴消灭后十四分钟。


    如果只是飞出大气层，只要以八倍重力加速度完成爬升，就足以甩开那十三枚导弹了。但黎惠英想的却是必须要消灭那个能够驾驶并遥控战机的机器人。一方面，她不能将郭悦琪的后背暴露给敌人，哪怕敌人追上她的可能性极低；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这名敌人，在今后的空战中成为祖国的隐患。


    黎惠英的战机没有持续爬升，只是用起伏或转弯来躲避导弹。发动机功率全开，她竟带着这十三枚导弹一同向东驶去，很快亚历山大所在的c-54已进入了她的视野。即然你的机动能力那么强，我的导弹也不一定就能命中你，但你的导弹总比你的飞机快吧，那就一起玩躲避球吧。


    亚历山大十分郁闷，他没有想到对方也可以以十二倍重力加速度以上进行机动，并且对方战机的速度还要快过自己。是该好好抱怨一下马洛公司了，这款只有两年历史的最新型战斗机的发动机，竟然仍在使用四十多年前的技术。好吧，凭借坚固的机体，速度慢点也就忍了。只见神龙战机从自己的右侧超过，一个甩尾再从自己左侧折返，划出一个完美的双曲线。过程中，还不忘向着自己的驾驶仓照射一瞬激光，亚历山大又暂时失明了。这是一个有心算无心的结果，黎惠英在做出这个动作前，就已经编辑了通过激光攻击的程序，由神龙战机自动执行，这才能准确命中；而当亚历山大看到神龙战机的动作时，他虽然通过意识用中微子通讯也操作了c-54的矢量激光发射器，但那东西调整角度还是需要时间的，于是便吃了一个闷亏。不仅如此，追逐黎惠英的十三枚导弹中的六枚的轨迹，在这一刻竟与c-54的路径重合。aim-187当然具有可见光智能识别能力，见到c-54挡住去路，纷纷全力绕行，其中的三枚为此竟然降低了速度，但其中的一枚终究没有绕开，结结实实地击中了c-54驾驶仓后部机背的位置，这一下虽然没对c-54造成什么伤害，却也产生了强烈的震动。


    阳谋，这就是阳谋。如果亚历山大的长机全速前进，是勉强可以在郭悦琪的神龙战机与两架c-54僚机的导弹双双耗尽后，凭借自己的六发aim-187击落塔莉娅的逃生仓飞机的。但这样的话，黎惠英就会凭借速度优势持续地袭扰他，一个不小心，死的就可能是自己，毕竟自己要想追上塔莉娅，飞行路径基本上只能是直线，对方可以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而如果失去了自己这个长机，那两架僚机就没有了指令来源，也会失去作用。如果亚历山大与黎惠英缠斗，郭悦琪几乎百分之百可以在保住塔莉娅的前提下，击落那两架僚机的，而自己再无追上塔莉娅的机会。这其中的关键便是，黎惠英也能以十二倍重力加速度以上进行机动，这正是在之前亚历山大万万想不到的。他还没有想到的是，黎惠英趁着他再次失明的短暂空当，又发射了两枚暴动-37，它们的目标却不是亚历山大，而是东边的两架c-54僚机。先将它们向着大致的方向发射出去，当接近郭悦琪后，再由郭悦琪的神龙战机接管，用以击毁两架c-54僚机。黎惠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那么必须要压缩对手的应对时间，


    以亚历山大的目力，他当然早就看到神龙战机的飞行员是黎惠英了。在他看来，既然黎惠英也能进行十二倍重力加速度以上的机动，那么，她必然也是人工智能体。亚历山大当然不可能知道，黎惠英是不可能坚持太久的，他只知道留给自己的应对时间不多了，毕竟aim-187也无法追上暴动-37，他已无法救援两架c-54僚机。自己还剩下六枚aim-187，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用两架c-54僚机的八枚aim-187兑耗掉郭悦琪的八枚暴动-37，再用两架c-54僚机兑耗掉黎惠英的两枚暴动-37。自己还剩六枚未发射的aim-187加上十二枚已发射的aim-187，想要凭借它们消灭两架神龙战机，再加上黎惠英尚未发射的两枚暴动-37，以及塔莉娅的逃生仓飞机，甚至还必须在塔莉娅弹射跳伞后再对其进行一次打击，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行，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死局，那么最后的底牌必须翻开了。


    西五区夏令时，2049-08-24，06:12，周二，西北合众国，首都，国防部，某房间


    超级风暴消灭后十二分钟。


    “可以确认那些爆炸是来自龙腾的氢弹吗？”艾尔玛向c4系统问道。


    “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c4回复道。


    “评估一下效果。”


    “从星链影像分析，超级风暴已经消失，仅剩几十个小型低压气旋，也将在几天内完全消失。不过，旋风行动已经对北方联邦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破坏程度，难于言表。”说着c4播放了几张由星链拍摄的照片。凄惨到什么程度呢，总之比遭受了核打击要严重得多。


    “亚历山大的情况怎么样了？”艾尔玛问道。


    “与他的无线电通讯已完全中断，从星链影像可知，我们已损失了二十八架c-54战机。现在，面对龙腾的两架神龙战机，处境相当被动。”c4回道。


    “龙腾阻止超级风暴的动机，可以理解。只是他们的能力也着实令人震惊。”艾尔玛道。


    “估算一下那两颗最大的氢弹的当量以及他们此次投放的氢弹总当量。”雅各布道。


    “嗯，那两颗最大的氢弹的当量，大约是三千万吨硝基苯当量。他们投放的氢弹总当量大约是七至十亿吨硝基苯当量。”c4回道。


    “可是，龙腾救援塔莉娅的动机呢？”艾尔玛不解道。


    “通过一些细节，我推断出这样一个结论。在龙腾西疆，龙腾与北方联邦虽然投入的总兵力达到了十余万，但除了北方联邦主动进攻阶段，遇到少量龙腾军人外，双方的对峙及交火全部发生在无人武器之间。而且，没有丝毫证据显示，双方在冲突中出现过任何伤亡。也就是说，很可能以上的情况，都是他们那联合军事演习的一部分。”c4立刻道，这表明它并不是等到有人提问时，它才开始分析，而是早就完成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也就是骗我们出兵西东大洋。”艾尔玛道。


    “那高丽的统一战争呢？”雅各布追问道。


    c4再次立刻回道“从之前高丽的进攻手段来看，高丽早就有能力完成统一战争，他们在这个时机出手，非常有可能就是要配合龙腾与北方联邦的行动。在我们即将与我军基地以及升阳、新罗等国联军汇合时，他们同时打掉了我们两个重要力量。更重要的是，在高丽袭击我军基地时，八个基地中只有十二名新罗人，其中军衔最高的只是一名少校。至于为什么只有十二名新罗人，是因为之前新罗表示为了更好地配合联合军演，他们要更换驻防部队。那时恰好是旧部队已撤出，新部队未进入的时机。”


    “这么说……”艾尔玛后面的话卡在喉咙中，显示着她想到了，但不愿意相信的事情。


    “这么说，至少可以说明高丽是知道新罗甚至是我军动向的。”大卫帮助她完成了想表达的内容。


    “甚至……”但艾尔玛显然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但她依然不愿意相信。


    “甚至，新罗也知道高丽的意图。”雅各布的话，破灭了这位女总统最后的希望。


    “是的，”c4肯定道：“从多方面的信息汇总分析，这次是他们联合坑了我们，他们双方早就有和平统一的意愿了。毕竟他们的全面经济合作，已经持续了八年，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成果，而新罗却不肯将增加的gdp用于增加军费，甚至大幅削减了用于我军基地的费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能抵挡住他们的火箭弹袭击的原因。毕竟八个基地，都只部署了第三代陆基宙斯盾系统。他们显然背着我们进行了旷日持久地谈判，无非就是在和平统一后利益分配上的博弈，但却因为我们要拉新罗加入对龙腾的战争，而使新罗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这些是从崔忠焕的讲话中分析出来的。那篇稿件所涉及的各方面利益权衡绝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出的。新罗在所有选项中，选择了损失最小而利益最大的一个，即不会因为被卷入对龙腾的战争而成为炮灰，又不会直接因夺取我军基地而发生短兵相接，如果不是因为保密的需要，他们甚至可以做到不损失哪怕一名士兵。包括高丽进攻时的零星抵抗也只是做做样子。他们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如果龙腾与北方联邦获胜，他们就是重要助力；如果我军获胜，他们就会摆出一幅受害者，而非背叛者的样子。”c4停顿了一下，“嗯！有新的情况。”


    东三区时间，2049-08-24，13:15，周二，北方联邦，东希里亚海上空，六十二千米高空


    超级风暴消灭后十五分钟。


    亚历山大怎肯再吃同样的亏，他立刻令十二枚aim-187中的十枚发散出去，仅留两枚追击着黎惠英。同时，发动机转向，借着aim-187爆炸产生的推力，c-54转瞬完成了水平甩尾，这令他在瞬间承受了二十四倍的重力，他感到自己的颈椎关节出现了大约百分之五的损伤。但这个损伤是值得的，c-54已然面对了神龙战机的机尾。机会不容错过，激光武器向着神龙战机照射过去。激光武器在这个距离内，威力与距离关系不大，又是无法躲避的，亚历山大终于找回了一点便宜。神龙战机在有aim-187追击的情况下，必须全速飞行，随着与c-54距离的拉开，c-54的激光武器反而更容易对其瞄准，并且另外十枚aim-187也更容易对其围攻，而不会伤到c-54。在亚历山大看来，反杀之局终于形成，只是自己与塔莉娅的距离大大增加了——没事，自己并没指望自己还能消灭塔莉娅，在完成了对黎惠英的击杀，自己刚好还有逃离的时间，塔莉娅就交给那个东西消灭吧。


    导弹在具有可见光目标识别功能后，便可不依赖于雷达，这也就导致被其追踪的目标无法知道自己已被导弹锁定，毕竟敌人没有发射任何电磁波，自己也不可能将一切可见光的照射都视为被锁定。在aim-187和激光武器双重制约下，黎惠英已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虽然尾随而来的两枚aim-187与激光攻击并不会在短时间内令神龙战机受损，但另外十枚aim-187在不被雷达感知的情况下，仅依靠可见光对目标识别是极难规避的。它们就像隐藏在暗夜中的幽灵般，正伺机撕碎它们的猎物，时间拖得越久，对黎惠英便愈发不利。


    两机的距离已拉开到了约两千米，而神龙战机的视野中，那十枚aim-187也像一只长有十根手指的手掌般向着黎惠英抓握过来，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五秒钟。而黎惠英的俏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五秒。神龙战机机首稍稍上扬，力矩控制陀螺全力向下旋转，发动机熄火，两个激光武器分别瞄准后方两枚aim-187的引信。


    四秒。两枚aim-187在距离神龙战机机尾十六米处爆炸，襟翼展开，充分接受着爆炸产生的冲击，机尾被迅速推向了前进的方向，战机转瞬被向上翻转了一百二十度。这一招式名为“神龙摆尾”，是空战中极其罕见的极近肉博战招式，借助敌机尾随导弹的爆炸冲击转向，而使自己面对敌机，具体翻转角度视情形而定。与亚历山大之前的快速转向不同，神龙战机未被导弹击中，只是承受了冲击波。


    三秒。激光武器再度向着c-54的驾驶仓照射，同时，仅有的两枚暴动-37激射而出。发动机的喷口转向机腹，全力喷射着蓝色的火焰，力矩控制陀螺全力向上旋转。


    两秒。第三度失明的亚历山大，迅速向上拉升，电磁波探测和中微子探测全开，感知着暴动-37的位置和内部结构。他知道仅凭c-54自身，无论如何也无法躲避，于是急忙调动十枚aim-187中的四枚向着暴动-37包围而来，同时尝试着从电路上破坏暴动-37。用于救架的四枚aim-187当然是距离他最近的，于是正握向黎惠英的那只巨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神龙战机此时恰好垂直，c-54正在它的上方。发动机点火加速，向上爬升，而战机内的黎惠英只感到五内如焚，还是出现了黑视，就在刚刚，黎惠英瞬间承受了十九倍的重力，这大大超过了血氧剂作用的极限。但黎惠英没有昏迷，不止如此，神龙战机在之前的四秒内，忠诚并准确地完成了她的一切预设。


    一秒。神龙战机在最后一瞬摆脱了aim-187的包围并再次绕到了c-54的背后。不仅如此，激光武器又摧毁了两枚aim-187。


    几经辗转，黎惠英终于从黑视中恢复过来。而两架战机、十枚导弹再次搅作一团。亚历山大为了躲避暴动-37，甚至两次主动冲入aim-187的包围，在再次被一枚aim-187击中后，一枚暴动-37终于被兑掉了。c-54在主体材质上，是强于神龙战机的，两枚aim-187在没有击中发动机和机翼关节的情况下，c-54安然无恙。至少黎惠英不敢保证在承受一枚aim-187后，飞机有多大的概率还能操作自如。但aim-187还是对c-54造成了一些损伤，至少被击中位置周围的表层隐身及防激光涂层已是荡然无存。黎惠英再次衔尾追来，亚历山大向左翻转机身九十度再做拉升动作，c-54迅速向左躲避。仿佛足球比赛中门将对点球的预判般，黎惠英同时将机身向右翻转了九十度，她预判错了方向。没有慌张，黎惠英做出了左转的动作，神龙战机疾速向上爬升，再次调整姿态，神龙战机从高处向着c-54俯冲而去。这个位置，无论c-54再做任何动作，黎惠英至少能看到一处之前被aim-187击中的位置。能看到，就是激光可以照射到，两个矢量激光发射器，那总计一点六兆瓦的激光束，同时照在了c-54机背，正是之前被第一枚aim-187击中而失去防激光涂层的部位。“亢龙有悔”，那个曾经有机会以黎惠英命名的动作，那个能够在爬升时再次迅速做出其它动作而不失去升力的招式，终于在实战中发威。


    第二代阿喀琉斯材料转瞬烧穿，c-54遭受重创，机动性全失，暴动-37随后命中。全部六枚aim-187在c-54的最后时刻被发射出去，与之同时进行的，还有座舱盖的抛飞，亚历山大连同座椅被弹射出仓。但两枚aim-187以及亚历山大的双脚，还是连同c-54一起，被暴动-37爆炸所产生的巨大火球吞没。


    黎惠英，当今人类空战第一人，尽管是借助了血氧剂才获得了承受十九倍重力的能力，她毕竟战胜了由人工智能控制的战斗机，她是当之无愧的——空战女皇。


    处变不惊，亚历山大意念全开，电磁波通讯先令远处两架c-54将aim-187全部发射向塔莉娅，并且战机自身也全速撞向塔莉娅的逃生仓飞机，中微子通讯正要控制着这边剩余的十枚aim-187向着宿敌全面包抄，突然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寒意从身后袭来，之前的六枚aim-187被一个强大的存在先后撞击，再被一起带动着直奔自己而来。他最后的意识，在那瞬间超过五十倍重力的冲击下骤然停止，全身除骨骼外转瞬齑粉。在他被弹射出驾驶仓尚未被五百毫米口径冷冻空气炮弹击中之间，是他速度最低的时刻，他的相貌终于被鲲鹏战机和神龙战机同时捕捉到了。黎惠英事后才据此知道，她再次战胜了她的老对手。


    亚历山大·布莱克——羽。本该成为守护者的他，却因为毁灭他人，而终被毁灭。他那刚刚觉醒的人格，那不惜一切击败对手的不屈意志，只换得抱恨终生。就连最后的四枚aim-187也没有来得及控制，它们纷纷原地盘旋等待着新的指令，即使不发生接下来的事件，它们最终也是燃料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