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岛，县银行】


    老式吊扇依旧在天花板上‘嗡嗡’转着，阳光穿过扇叶，在防弹玻璃上投下晃悠的光斑。


    尘空刚踏进营业大厅，就被一股混杂着油墨和霉味的气息裹住，和招待所的潮湿味道比起来，这里莫名的多了几分冰冷的金属感。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领结浆得硬挺，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他抬起头，雾蒙蒙的瞳孔扫过三人，声音像老式收音机的电流声，很是僵硬。


    “你好，请问你们要办理什么业务？”


    和当初天道办理储蓄时类似，眼下的营业大厅柜台工作人员，说出了和当初近乎一模一样的话。


    面对这个问题，尘空和米耀下意识对视一眼，齐刷刷看向薇薇安。


    三人里只有她办理过这里的业务，熟悉这里的‘规矩’。


    薇薇安上前一步，平静地开口道：“办理储蓄，以及兑换业务。”


    她特意加重了‘兑换’两个字，同时从战术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露出里面暗红的腐藤尸核心一角。


    听到这话，工作人员空洞的眼神瞬间亮起。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拉大，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吗？那请各位先填下表格吧。”


    说着，他就从柜台下抽出三张泛黄的申请单，将其递了出来。


    “填真实信息？”


    望着申请单上的内容，米耀眉头皱起。


    “放心，你看看那最下面的字。”


    眼见米耀似乎有所顾虑，薇薇安当即给出提醒。


    闻言，米耀和旁边的尘空，立刻朝着申请单的最下方看去。


    只见那里赫然写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标注。


    【虚假信息者，视为无效等价物】


    有了这个备注，米耀和尘空明白自己二人几乎是别无选择，当即开始填写起来。


    写完这些申请单，以及等工作人员确认他们的信息无误后。


    对方当即给他们办起了兑换业务。


    尘空地打开油纸包，把里面的腐藤尸核心倒在柜台上。


    一共五颗，都是普通级别的，表皮还沾着干涸的黏液，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这些能换多少？”


    两人虽然没能像当初的天道一样，拿出高级别的生命核心。


    可在那晚惊险的逃亡中，他们却也杀了不少的普通腐藤尸，并留下了一部分的生命核心。


    不至于用自己的寿命和记忆，当做兑换的等价物。


    工作人员拿出一个铜制的秤，小心翼翼地把核心放上去，秤砣滑动的‘咔嗒’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普通腐藤尸核心，一颗换10张毛票，五颗就是50张，加上你们要存的现有毛票，一共是72张。”


    他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崭新的毛票，每张都带着油墨的腥气。


    “那能开招待所的入住凭证吗？”


    工作人员的手顿了顿，重新把毛票推回去半沓。


    “凭证需要账户内存款满两张大团结才行，72张毛票.还差得远。”


    “可那杂物间只能再住一天，之后怎么办？”


    尘空眉头皱起，他自问没有如天道尘星等人那样的实力。


    夜晚的长生县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一旦没有了招待所的保护，光凭他们可不见得能撑过一夜。


    薇薇安看着还在思考的尘空，拍了拍他肩膀。


    “别急。”


    看着尘空投来的，疑惑的眼神，薇薇安冷静地说：“杂物间还能住一天，这一天足够我们想办法弄来足够兑换入住凭证的储蓄了。”


    同时，薇薇安还悄无声息的给尘空打了个眼色。


    得到这些信息的尘空，当即就明白过来。


    夜晚的长生县危险，难道就长生县银行就不危险了？


    这里同样不适合久待。


    想到这，尘空转头对着工作人员说：“那就先帮我们继续办理储蓄吧，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就帮二人了办好储蓄，并递来一个红色封皮，封皮硬得像块木板的存折。


    尘空接过那存折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工作人员的手。


    那手冰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走吧。”


    尘空把存折塞进怀里，和旁边同样办理好业务的米耀一同往外走。


    薇薇安跟在最后，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见工作人员把那五颗腐藤尸核心塞进一个铁盒，锁扣‘咔嗒’一声扣紧，和上次天道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三人刚走出银行大门，就被正午的阳光晃得眯起眼。


    米耀数着手里的毛票，皱眉道：“两张大团结就是200张毛票，我们还差128张……总不能再去砍13只腐藤尸吧？”


    尘空没接话，他望着银行的玻璃门，冷不丁地说：“刚才填表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灯光晃了一下？”


    对此，米要眼睛眯起，意味深长地说：“你也注意到了？”


    尘空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简单的灯光闪烁，那尘空还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在那银行中时，尘空总感觉有种莫名的不舒服。


    “应该不是你们的错觉。”


    就在尘空思考这其中的原因时，一旁的薇薇安突然开口了。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薇薇安点了点头，作为智械星使，她自然会对所处环境进行一番调查和信息收集。


    不过眼下由于还没有更多的线索，所以薇薇安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猜想，而是卖了个关子。


    “走吧，眼下的当务之急，先帮你们弄到招待所的入住凭证。”


    “我猜如果不是在招待所过夜，会弄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要的麻烦吗……


    尘空思考片刻，随后转头看向银行大门上的时间表。


    似乎是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与此同时，县银行大厅】


    刘马揉着发麻的手腕，把刚换的一沓毛票塞进怀里。


    他身后的伊莎贝尔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淡蓝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真搞不懂，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恶心的核心换钱。”


    她的靴底还沾着腐藤尸的黏液，踩在地板上留下黏腻的脚印。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和尘空他们遇到的是同一个人，此刻却对着刘马露出‘和善’的笑容。


    “两位的生命核心等级不低，除了毛票，还能送你们一张招待所的临时凭证。”


    “临时的？能管多久？”


    刘马皱眉。


    “三天。”


    工作人员递过一张硬卡纸，上面的画像正是刘马，笔触粗糙却精准。


    “这三天，足够你们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伊莎贝尔接过凭证，突然注意到柜台玻璃上的反光。


    大厅里明明空无一人，玻璃上却反射出三个熟悉的背影，其中一个穿着战术服的身影，和她在登岛时见过的尘空一模一样。


    她顿时面露惊喜猛地回头，可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她错愕当场。


    只见大厅外却眼下哪有什么熟人，只有晃悠的阳光，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且等她再转回头，玻璃上三个熟悉的背影也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模糊的脸。


    “怎么了？”


    注意到伊莎贝尔的异样，刘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干净的玻璃，好奇地询问道。


    “被这地方逼出幻觉了？”


    “可能是吧。”


    伊莎贝尔揉了揉太阳穴，把凭证塞进口袋，心里却泛起嘀咕。


    刚刚那三个背影太真实了，不可能是幻觉。


    所以，这究竟是幻觉，还是.


    伊莎贝尔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种，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搪塞过去。


    “没事，可能只是我眼花了，不用想太多。”


    “？？？”


    看着皱眉思索的伊莎贝尔，刘马总感觉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可既然她不想说，那自己也没必要多问。


    于是，两人很快就一同走出了县城银行。


    而和尘空他们前后只有五分钟时间差的二人，一直到出了银行都没有遇到尘空一行人。


    这奇怪的地方，当即就被上帝视角的次元观众捕捉到了。


    ‘奇怪，刘马他们怎么会没遇到牢空等人？’


    ‘刚好错过了？’


    ‘不太像，貌似是什么特殊的伏笔。’


    而就在两人离开后，银行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用镊子夹起一张新的申请单，整齐地放在台面上，仿佛刚才的两拨客人从未出现过。


    吊扇依旧‘嗡嗡’转动，阳光依旧划出相同的光斑，整个大厅又恢复了亘古不变的寂静。


    【长生县，招待所】


    “天道还没回来？”


    镜琉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发梢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她看向客厅里的卡洛琳，对方正站在房间里唯一的挂历前，眉头拧得很紧，连她的问话都没听见。


    带着些许好奇，镜琉璃走了过去，才发现卡洛琳正用红笔在挂历上圈画。


    那被红笔圈住的日期全是6月15日，而挂历的边缘，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圈痕，显然是之前画过又擦掉的。


    “卡洛琳，你在看什么？这挂历都旧得掉页了。”


    这一次，卡洛琳终于回过神。


    她看向镜琉璃，沉思片刻后说：“琉璃，你还记得我们登岛的时间吗？”


    “7月15号啊，星期日，我记着呢。”


    镜琉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的记忆力很好。


    “你看看这个。”


    卡洛琳把挂历往她面前推了推，挂历最下面的月份显示是6月，被红笔圈住的6月15日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蔷薇符号。


    看到这，镜琉璃瞬间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一个月前？”


    卡洛琳点了点头：“不止，而且”


    “而且什么？”


    “你真觉得我们的时间在‘前进’吗？”


    时间前进


    如果是在正常的地方，那镜琉璃会觉得卡洛琳说的话，很不正常。


    毕竟时间不前进还能怎么样？


    停滞或者后退？


    卡洛琳没有过多解释，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我没猜错，这整个岛屿就像一座巨大的树干，岛屿上的每一天都像一层树的年轮。”


    “除非我们能找到去往下一层的通道，否则我们就会困在同一天中。”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来到这里快两天了，除了我们之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其他人。”


    “这不是因为他们迷路了，而是因为他们和我们.并不在一个时空。”


    卡洛琳的话如一道惊雷，瞬间在镜琉璃脑袋中炸开。


    “怎么确定的？”


    卡洛琳想了想后说：“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街对面的小吃摊。


    摊主还是那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正和昨天一样，把阳春面端给一个穿着蓝布褂的村民。


    在让镜琉璃看完这些后，卡洛琳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挡住外面刺眼的阳光。


    “若我没猜错，天道昨天应该是去寻找打破循环的通道了。”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这循环的规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


    镜琉璃跑去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纸条，落在门槛上。


    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是天道的手笔。


    【找到时间节点了，来县城银行。】


    镜琉璃和卡洛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定。


    她们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快步走出招待所。


    街对面的小吃摊前，山羊胡老汉正把一碗阳春面端给穿蓝布褂的村民，动作和卡洛琳昨天看到的，分毫不差。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昨日来过的县城银行。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本以为天道会在门口等自己。


    可银行门口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人。


    “怎么办？”


    面对镜琉璃的询问，卡洛琳思考片刻后说：“等。”


    “等到什么时候？”


    “晚上。”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没猜错，夜晚就是那关键的‘通道’了。”


    “如果我没猜错，除了我们之外，今天遇到的一切，肯定和昨天.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镜琉璃瞬间来了精神。


    随后，她想起从昨夜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的天道，询问到：“那天道昨晚的离开，是否和你的猜测有关？”


    卡洛琳点了点头。


    “应该是，天道的眼睛很特殊，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在昨晚出去寻找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