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只会让雪沾染尘埃

作品:《盗笔:我披着马甲处处骗

    “我们一起走走吧。”


    长高了许多的少年人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一直沉默的青年并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看着他,一时相顾无言。


    雪还在下,飘飘扬扬,没心没肺。


    一大片雪落在张胜远眼角,化成了一汪清澈的泪,沿着面颊的曲线流下。


    “愣着做什么,走呀。”龚玉生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只有人大腿高的小孩子。


    张胜远顺着袖子上传来的力道往前走,踩着少年人的脚印,跟了上去。


    “圆圆,我出去的这段时日,经历了很多以前不曾经历过的事。”


    龚玉生开始细数他看过的美景、吃过的美食,偶尔用诙谐的语言描述一下遇到的困难。


    他在认真的讲,张胜远在认真的听。


    “生生,”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开心吗?”


    被问的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在疑惑,这样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我当然开心。”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张胜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龚玉生仿佛什么都察觉不出来一样继续和他聊天。


    雪下的渐渐大了,落了人满头,也落在一些人心上。


    一大团雪压垮了树枝,扑簌簌的砸在龚玉生脚边,他停下了步伐。


    “哪里不一样了呢?”他喃喃自语道。


    “...”张胜远并没有回答他,沉默的像旁边那棵盛满雪的树。


    “雪太重,树枝太易折。”


    所以这脆弱的树枝托举不了这沉甸甸的雪,只会让雪从高处跌落,沾染尘埃。


    亦如现在的他,根本帮不了身为圣婴的生生什么忙。


    身份的差距有如鸿沟,他跨不过去。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张胜远。”


    张胜远不说话,他用行动默认了一切。


    龚玉生知道了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了,犟种一个,自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他快被气笑了,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对他是否亲近也无所谓。


    你特么张胜远你养了我十几年,现在跟我说你觉得你身份低微不配站在我身边?!


    你控制欲呢?你占有欲呢?咱俩的羁绊呢?都被狗吃了是吧!


    至于他圣婴的身份是谁告诉张胜远的,想也知道,就只有张瑞景那个欠抽的贱皮子。


    他带着张小官去泗水古城让老登有危机感了,觉得自己的权利越分越薄了,就暗戳戳的离间他身边的人。


    老登显然很会拿捏人心,这不就把张胜远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


    “好好好张胜远,”无名火直冲大脑,理智都稍微有点下线了。


    “有当你是真的上,你真是好样的。”


    玛德先把小官扶上位再收拾张瑞景,然后就轮到张胜远了。


    “别气...”张胜远下意识的慌张开口。


    别气,生生,都是圆圆的错。


    龚玉生才不会被张胜远这个态度拿捏到,于是他张嘴就说一声冷笑,


    “我没生气。”


    这嘴要不还是别要了吧,连话都说不好了。


    思虑再三,龚玉生还是原谅了他的嫡长嘴,抓了一把树上的雪就以雷霆般的速度塞进了张胜远的衣领——


    “你都把雪捂化了,还在这儿跟我这了那了的。”


    他头一次在张胜远面前表现出这样少年意气的模样,反倒是鲜活的不行。


    “...雪,化了?”


    哇塞他还在问!


    龚玉生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转身就往育孤堂走。


    张胜远愣了一下,慌张的跟上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哄哄家里的小孩儿。


    死嘴快说话啊!


    背过身去的龚玉生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眼里的情绪几乎不剩下什么。


    哄哄他又不会死,何必把关系搞僵呢。


    他身后,张胜远眉眼间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生生还愿意哄他,其他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两个人对这场戏心知肚明,谁都没有点破。


    等到张胜远拿着自己打的金手环把龚玉生哄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


    “你永远都能帮上我的忙,圆圆,不必妄自菲薄。”


    有时候,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就已经是最大的价值了。


    龚玉生仔细打量着手上戴着的新礼物,心情好了两个度。


    张胜远支着脸点点头,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异样,手上把屋里的炭盆烧的旺了些。


    “所以你当时到底想说什么?”


    仿佛是不经意间的询问,但张胜远拨弄炭盆的手顿住了。


    那句想说却又没能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说...你开心就好。”


    问到了一句废话,但是眼看着张胜远实在不想说,龚玉生也就放过了他。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龚玉生给张胜远倒了杯热茶,白色的雾气暖洋洋的升腾在两人间,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关于你和张胜知的事。”


    张胜知是谁?


    张胜远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那家伙是生生曾经提到过的训练场武学教习,还送了他一条护腕。


    “怎么了?”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热气熏的眼眶也带上了湿气。


    “他是你弟弟。”


    “...”


    一不小心喝下一大口滚烫茶水的张胜远瞬间说不出来话了。


    什么弟弟?他父亲在外边的私生子吗?


    龚玉生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言简意赅的交代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张胜知到现在还以为张瑞景才是真正害你们父亲死亡的人。”


    放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张胜远的身体在愤怒,可他的脑子却清醒得很。


    “我...为什么不恨他?”


    是因为他天性凉薄吗?听到这样残忍的真相,却连恨意都升不起来。


    对面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动作轻缓的掰开了他的手,


    “不,只是因为你失去了记忆,暂时无法感同身受罢了。”


    这件事龚玉生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告诉张胜远。


    最后他还是决定告诉他。


    或许知道这件事不会让张胜远好过,但他有知情权,那是他的家仇,那是他的记忆。


    假如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连龚玉生都瞒着他的话,那也太可悲了。


    张家的洗脑有办法解开,龚玉生把真相告诉他,是恢复记忆还是不恢复记忆,选择权在他自己。


    龚玉生猜张胜远会,因为龚玉生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其实龚玉生这个人本身,也是自我的要命。


    良久,张胜知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放凉的茶水,


    “这样...辛苦你了,生生。”


    嘶——


    上巴被烫掉一层皮的张胜远悄摸在心里抽凉气。


    “我不阻碍你报仇,你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你,但是圆圆,”


    少年的一双眼沉寂而理性,


    “现在不可以。”


    张显逢的价值还没有榨干,所以现在还不可以。


    “嗯,我知道。”


    有时候真的会想一件事,


    生生啊,你的心是否也像雪一样冰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