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几乎第一反应就朝景湛看去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见到的是面色苍白的女子穿着一身青竹绿衫，虚弱地靠在门边。


    一双杏眼写满了失望与决然。


    “裴珩，你不喜我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这般污蔑景公子，景公子不过是好心帮我罢了。”


    “沈素，你与他不过认识了几日，就要这般帮着他说话吗？”


    沈素没有再搭理裴珩，而是慢慢地走到了景湛的面前：“景公子，是我的错，让你遭受了莫名的污蔑。”


    “沈姑娘，我没有关系，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咳咳咳。”


    看着沈素摇摇欲坠的身子，景湛下意识就要去扶，但是裴珩抢先一步，将沈素抱到了怀里。


    “原来你没有骗我，竟然真的中了绝命散。是我不对，不信你的话。”


    “不重要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信的，咳咳咳——”


    一口黑血又吐了出来，落在沈素的衣裳上。


    “行之，她的毒还未散尽，不能长时间站立，需要回到药桶里头去。”


    裴珩听了祁丹的话，二话不说，双臂穿过沈素的肩膀，将她拦腰抱起。


    当沈素进了药桶之后，裴珩才走出门，拱手对着祁丹道谢：“多谢祁先生伸出援手。”


    祁丹摆了摆手，视线却落在一边的景湛身上：“你与阿湛好好谈谈吧。”


    他把手放在裴珩身上拍了拍，便走了出去。


    景湛与裴珩面面相觑，二人站在一起。


    明明是多年的好友，但是此时却是无言相对。


    终究是景湛先开了口：“我与沈姑娘相识不过是偶然，你不要对她过多的苛责。”


    裴珩看着景湛，他自己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看向自己心悦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眼神。


    “阿湛，你喜欢她？”


    景湛眸中跃起几分震惊，但很快又平息下去。


    他抿了抿嘴，点点头：“我不愿骗你，我确实喜欢沈姑娘。但她是你的夫人，我不会越线，而且我命不久矣。”


    “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但是倘若你对她不好，我不介意带她离开——”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裴珩看似信誓旦旦地扔下了这句话，实则在他说出口后，他的心中便有些发虚。


    她爱自己的，一定不会离开的。


    男人这么安慰自己，却不知药桶里的女子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侯府。


    沈素想等这毒解干净了，便与裴珩谈和离。


    裴珩公务繁忙，并不能在祁丹这里待很久。


    所以没多久就离开了。


    走之前他对沈素说：“等你解完毒，我便带你回家。”


    沈素闭着眼，双手搭在药桶边缘，没有回话。


    她觉得男子的这句话甚是可笑。


    带我回家？


    回哪个家？


    何处为我的家？


    侯府难道不是他与谢淑因的家吗？


    许是心已经被伤得不成样子，此时的沈素已经感受不到难受的情绪。


    只为自己看错人感到凄惨。


    两天后。


    祁丹把着沈素的脉，点了点头：“毒素基本已清，只要记得将这药每日服用三次，连着三日后，这毒素就能清干净了。”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沈素撩起裙摆就要跪在祁丹的面前。却被祁丹阻止了。


    “沈姑娘也是付了我银子的，我这样做，这笔银子才能拿得安心。”


    “景公子呢？”


    沈素环顾四周，分明这几日常常能看见景湛的身影，偏偏今儿自己从房门出来后，便没再见过他。


    祁丹听了沈素的话，敛了笑意，背过身整理着针包。


    “阿湛，他.......”


    “劳烦先生告诉我，景公子怎么了？”


    想到方才男子恳求自己隐瞒他病情的模样，祁丹住了声，抬脚就往外走。


    “先生——”


    祁丹手指了个方向，嘴上却说：“我答应了阿湛，不同你说的。”


    沈素瞬间了然，朝祁丹拱了拱手：“多谢先生，我不会说漏嘴的。”


    跑到祁丹手指的屋子门口时，沈素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看到的却是男子唇色苍白的虚弱模样。


    床边还有染着血色的丝帕。


    景湛的睡眠向来就浅，但这次许是因为病情加重的缘故，睡得尤其深。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刚从外头捧来热粥的女子。


    碗壁有些烫手，沈素一端到桌子上，就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此时的沈素才有几分姑娘家应有的娇俏与活泼。


    景湛看着这一幕，不禁莞尔一笑，


    恰逢这时，沈素也转过了头，就看到男子嘴角还来不及藏匿的笑意。


    “景公子，你醒啦！”


    “咳咳咳。”


    景湛借着咳嗽隐藏自己的羞意，但是沈素仍然眼尖地看到了男子发红的耳朵。


    她没有想到景湛会这般容易红脸，也不禁弯了弯嘴角。


    “景公子可要喝些粥？”


    景湛接过女子盛的粥，看着其上的红枣果肉，不禁皱了皱眉。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沈素还是意识到了。


    “可有景公子不喜的食材？若是有，我将它挑了便是。”


    “并无。”


    看着男子大口喝下自己熬的粥，沈素便也没多想。


    却在一刻钟后，发现男子的脸变得潮红，浑身的体温热得灼人。


    沈素连忙跑到门外去找祁丹。


    祁丹将手搭在景湛手上，就冷了声音：“你吃了红枣？你难道你不知道你红枣过敏，吃了会死的吗！”


    “是我，是我不好，我熬的粥里放了红枣，我不知道景公子不能吃红枣的，这可怎么办，祁先生——”


    “先生莫要迁怒沈姑娘，是在下自己犯了馋瘾想吃罢了，与沈姑娘没有关系。”


    祁丹看着将手按在自己手背的男子，明白他眼中流露“不要责怪”的意思，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走出门去抓药。


    “景公子，我是不是害了你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不能吃这红枣。”


    看着女子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景湛牵了牵发白的嘴唇，笑着道：“我也相信沈姑娘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我这个身子不争气，娇气得不行。沈姑娘的毒既然已经解了，就赶快回府去，行之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但你的身子怎么办——”


    “沈姑娘在这，也不过是徒增在下的烦恼罢了。”


    “......”


    景湛目送着女子离开，直到看着她上了马车。


    “阿湛，你亲手将她推给了行之，你会后悔吗？”


    祁丹看向披着外衣站在窗边的消瘦的男人，问道。


    半晌之后，只听男子问：“先生，我的命，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