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怎么不看路

作品:《迫降雪港

    位置越来越小,虞婳主动和周尔襟贴在一起,免得他进退两难。


    他表情控制如海啸在平静海面之下,看起来仍似无事发生一样,却压低声音询问:“可以吗?”


    她小幅度点了点头,发丝在他怀里蹭了蹭。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吓人,他嘴唇就在她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对面出千,虞婳和周尔襟一直输,撤掉椅子,两个人勉强能站着打。


    直到只能站一个人的位置,陈问芸的死嘴已经快忍不住了,死死抿着才能不笑出来。


    虞婳正在思考要不要站在他脚面上,可是想到他的脚趾,她于心不忍,思考着有没有更合适的方式。


    但周尔襟似看透她想法似的,忽然俯身,直接把她公主抱起来,男人有力得轻易,像抱一个毛绒玩具一样把她突然腾空抱起来。


    但他抱得稳稳当当,毫无震荡,她不用搂住他脖子,都可以在他怀里稳定寄居,男人的脸还平静坚毅。


    她蓦然全身被裹着,身体里如浮起热浪,滚烫感觉从脚底一涌一涌往脸上窜。


    要刻意保持,才能保证表情镇定自若。


    围观的人都暗暗笑起来,陈问芸的表情都快掩饰不住,眼睛笑得一条线。


    周尔襟的声音淡定响起:


    “小陈,别笑了,你底牌都露出来了。”


    他胸膛的微微震动传到虞婳身上。


    陈问芸才发现自己出老千那张牌露了底,立刻藏住,努力憋住笑:“好好好,妈咪不笑了。”


    但败局无力回天。


    一场牌打下来,到最后年轻组输得体无完肤,老年组极其通畅。


    他把她放下的时候,虞婳差点保持不住平衡。


    站在他身侧好一会儿,呼吸都有点不畅,鼻息里全是他的味道。


    他低声道:“头晕?”


    她摇摇头,小声闷闷道:“这里有点热。”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热,但周尔襟体贴问:“要出去吹吹凉风吗?”


    她摇摇头,却伸手压在他胸口上,轻轻推他:“你回去睡觉。”


    女孩的手掌抵在他胸上,其实构不成什么威胁力,她的手小巧又温热,摁在他胸口想把他推开的样子有点像无助的老实袋熊。


    终于看出来虞婳有点难为情。


    周尔襟不多说,温和顺着她道:“好,哥哥去睡觉。”


    但他微微低头,气息又散过来,热得厉害。


    “嗯。”她不看他。


    而周仲明上楼进房间,看见妻子靠在床头看书,随口调侃道:


    “多大年纪的人了,你还爱起孩子的哄。”


    还出老千,被儿子发现。


    妻子却合上书,忽然正色道:“你记不记得儿子很喜欢一个奥地利作家?”


    周仲明很快就想到儿子的喜好:“茨威格?”


    “对,他有一本茨威格的德语原文小说集,翻了又翻。”陈问芸循循善诱。


    周仲明思索着:“我有印象,是棕色包皮的那一本?”


    她暗示:“其中有一个故事叫《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周仲明思索着:“我读过这个故事,有点印象。”


    是个暗恋的故事,主角的爱意直到死才对心爱之人袒露。


    陈问芸终于把这个保守着的秘密说出来,如同泄走防洪的大石,认真地和自己老公说:


    “儿子在上面写满了德语批注,我原本以为他是写的阅读感触,”


    “不是吗?”周仲明还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咱俩都不会德语,但前段时间我偶然开始学。”


    陈问芸细致说起,“我想重新安排一下儿子房间的布局,他也同意了,进去看的时候,那本书从他床头被碰掉,我去捡起来,一眼就看见了儿子写的批注。”


    “我才知道,尔襟在上面写的不是感触,是日记。”


    周仲明也意外:“他在上面写到小虞了?”


    陈问芸仍然记得第一次看懂那些批注时的心情:


    “其实没有明写,是他写到自己暗恋的心情,我猜到是婳婳。”


    尤其是扉页写的:二十二岁时便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像栽进一个深渊里,我爱你胜过所有人,可我只是你不熟的父母朋友的儿子,我的一生已经属于你,但你对我却一无所知。


    书上还记了些日期,她仔细回想,是虞婳长大后周尔襟和她见面的时间。


    她骤然察觉自己儿子长达八年的感情,从每一次两家聚会,他再忙都一定出现,到他细节上像是哥哥行为,对虞婳的照顾备至。


    原来都不是偶然。


    但儿子却掩饰得仿佛毫无涟漪。


    那些字句深重。


    作为母亲,作为旁观者,她都有难以自拔的遗憾,眼底有热意。


    他和小虞这样如此近在咫尺的关系,她丝毫没有察觉。


    周仲明恍然大悟:“原来你那天晚上哭成这样,不是因为我惹你生气。”


    “……”陈问芸把话题扯回来,“后来我想要不要给两个孩子牵线的时候,尔襟突然说他要和婳婳结婚,他那时说的是条件很合适,你记得吗?”


    周仲明这个时候想起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陈问芸忍不住感慨:“儿子太能忍了,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他有那么喜欢婳婳。”


    “其实他明着告诉我们也可以,怎么不说呢。”周仲明没想明白。


    “怎么会和我们说这个,儿子也会不好意思的。”陈问芸嗔怪。


    而在楼下。


    游戏玩得虞婳有些微燥热,她习惯心静的状态,主要是不想和周尔襟升温得这么快,怕催产素和多巴胺作用让人失去判断和节制。


    去前庭湖边看新绽的莲花,觉得散心散得差不多了,开始往回走。


    花廊的蕉叶蝴蝶兰紫藤花种得花影交缠,灯影不甚清晰。


    虞婳一转弯,差点撞上面前的人。


    来人微微侧脸,却下意识托握住她肩膀,一道男声惯常的若远若近到暧昧:


    “怎么不看路?”


    清冷的音色温柔玩味得就似情人,是他习惯性的口吻,对谁都能让人有这种“他是不是对我有好感”的错觉。


    她一下就听出来了,面上不显,却立刻避开他的手,周钦看似也没太大波动,把手收了回去。


    青年的轮廓清利分明,骨相鲜然,在明明暗暗的灯光里格外立体丰俊。


    曾经是虞婳最想见到的脸。


    但此刻虞婳一眼都没有看他,只觉这美好的夜间散步被画上难看的句号。


    她错身走过花廊,穿一条浅绿睡裙,布叶垂阴,灯火穿过枝蔓,花光流影,她似融在景中。


    楼上落地窗前,周尔襟一直看着虞婳一圈圈散步,直到看见周钦从另一头出现,可她已走入同路,像无可避免的一场交集。


    高大身影静静立在落地窗边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