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现在穿什么？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连同陈桂花在内的女工们和孙石头也都愣住了。


    这种问题，说简单也简单，但说复杂也复杂，难不成还要去城里一个逮着一个衣服看，或者去工厂实地调研？孙石头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苦于小满屯也是刚刚做起来服装厂生意，别的厂不说帮忙给点资料，那更是态度上是防不胜防。


    大家纷纷坐在长凳上，全都围了上来，而许泽锋就站在正中心，背后是小黑板，就像小老师一样。


    “现在的市场，确实是瞬息万变，我们要取到第一手的资料，最简单的，比方说要拿到附近县城里面的百货公司进货单——只要拿到最新的货单，那么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时，也有人抱怨道：“这种货单，哪里那么容易搞到手？以前孙支书也有这样给我们出过主意，但是实在难弄到手啊！咱们生意才开始做，但是最近囤货囤的这么多，十里八乡都知道咱们现在都滞销了，实在是难办啊！”


    孙石头也忍不住发愁：“对啊，拿到进货单还能有救，但是……”


    许泽锋看着黑板上自己画的示意图，思考了一会，又露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好了，这次大家相信我，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就让我带着大家亲自去那边要进货单吧，我记得好像那边厂子离这边也不远吧？”


    陈桂花连连点头，走出厂子门外，指向对面一个遥远的方向：“对，就是那边，当时就是为了从那边县里的厂子进货方便，所以才把咱们村的厂子驻扎在这里呢，没多少里就到了。”


    “事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出发吧！”许泽锋收拾了一下挎包，就向大家保证道，“这一趟肯定会有收获的，咱们只要一个对症下药就可以了！”


    对症下药？


    这个词，女工们不懂，孙石头也一知半解。但是，许泽锋身上沉稳老成的气质却深深吸引了他们，让他们发自内心相信这个小伙子，真的能够干出什么实事来。


    “那行，咱们待会就去，我现在去找村里人去修一下电话，稍等我一下！”这么说着，孙石头先闪了一步，“一会去那边厂子，人不用太多，就几个核心成员跟我一起去，剩下的大家继续和这边干事对接，把厂子里的具体情况跟人家核对清楚！”


    “好！”这下有了主心骨，任务目标也有了具体着落，大家点点头应下来，等着孙支书把任务再分派下去，回来继续对接。


    此刻，在另一边的江家，气氛依然压抑到了极点。


    胡兰芝每天的生活本来是一个标准的全职家庭主妇，每天给大家按时准备三餐，偶尔还会有吩咐佣人的活计。


    江家大宅是很大，一楼二楼三楼，前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花花草草什么的种的也有。光靠她一个家庭妇女是收拾不过来的，大部分的清扫工作是定点来清理的佣人。


    然而，和往常开始新的一天不同，这次胡兰芝一早就忙着泡早茶，但等热气腾腾的茶水泡好了，她想敲开那个房间，但敲响了第一声，随即而来的就是一个冷冷的声音。


    “别进来。”


    还是这句回答。自从昨天晚上江书民进了这间书房，然后又走出来后，胡兰芝就再不见江威从这间房里走出来。


    作为与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伴侣，胡兰芝是能感受到他的一些情绪波动的。但是，毕竟是伴侣，所以内心也是十分着急的。


    早饭也不吃，早茶也不喝，什么都拒绝了接收，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不知道烟是不是抽了一根接着一根。


    可是，偏偏自己好心好意来关心他，竟然也丝毫没有什么改善。


    甚至昨天晚上睡觉，他也没有过来，直接自己在书房里呆了一夜。


    怎么了，这日子不过了？！


    胡兰芝现在也有些恼怒，干脆直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就不信了，这老头能一直干坐着，不吃也不喝？果然，到了快上班的时候，临近八点的时候，那扇一直被紧紧关着的门被打开了。


    江威果然是一脸憔悴，但仍然强撑着精神，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制服，但眉眼间都是说不出来的疲惫。


    “吃点早饭啊，老江？就这么出去上班了？别说你不饿！”胡兰芝斜了一眼看他。


    “不饿。”江威就撂下了这么一句话，连饭桌上新鲜的早饭也看不见，或者是故意不想看到，直接走出了门，招呼司机立刻开车过来接他。


    “你！……”胡兰芝听到这回答，当然是更气了，但是还没发作，那倔强的老头就已经走出了门，然后就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只剩下饭桌上的饭菜，还热乎乎的，但已经没人动了。


    真是的，脑子到底在想着什么呢？真可气！


    而在已经开动的车上，江威让司机摇下来窗户，又点上了一根烟。


    明明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早，已经抽了不少烟了，但现在烟瘾依然大。说不清是什么愁绪和情绪在内心里翻涌，如同一片无法休止的海洋，明明已经是什么都见过的年纪了，但现在还是为了这些事情在烦恼。


    “你说，这件事是不是看起来就挺荒谬？”


    面对江威突然的发问，司机现在感觉汗流浃背。


    他已经为江家服务工作快十几年了，一些基本的家事都很清楚，但一向都秉持着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多说的尽职尽责的原则，所以才能一直干这么久。


    他当然也知道最近江威的不对劲来源于何处，就是他们家那个女婿那回事。


    许泽锋这个人自己也有一些印象，那次来江家吃饭时有见过，是一个看起来就胸有成竹的小伙子。之前在他还没来龙城的时候其实也见过，但那会的模样和现在可是大相径庭了，不仅形象气质有很大的出入，绝对不可能谈吐那么好，和身边这些老油条周旋地滴水不露。


    听江书民抱怨的时候，司机也知道了是许泽锋高考成绩这么一回事。


    所以很显然，现在江威是后悔了，还是……？


    江威现在在后座上依然自言自语。


    “我本来以为，我们江家一直以来做的都挑不出来刺，本来就是我一直在牢牢把关，他们家就那个样子，那我们家多做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还是我老眼昏花了，认不出来人才了？


    “谁知道啊，偏偏那个许泽锋，根本不需要咱们江家的什么帮扶，你看看那小子，多争气啊，竟然能靠自己考上全国高考状元！这是老天的玩笑吗？我江威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这事倒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更沉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咱们江家丢了丑！以为自己做的已经没错了，但谁稀罕你给的这点东西啊！靠着这个成绩，以后已经是无法预料的好前途了，什么房子户口，人家还缺这点东西吗？肯定有大把的人上去拍拍马屁，献宝一样献给他！谁不稀罕人才？”


    司机沉默不语，只是一昧打方向盘。


    “真丑啊，真让我江威颜面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