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一发发炮弹落入堑壕南侧斜坡，炸起十几米高的土浪。


    飞石掀翻沙袋，震塌半段壕壁，一条甬道口瞬间被堵死。


    紧接着，数十发炮弹接连而至，炮声交错、连环不绝，如同铁锤狂击地面，轰鸣贯穿天地。


    爆炸带起的烈焰与烟柱几乎不间断地跃起，映红半边天幕。


    壕沟里一度尘土弥漫，士兵趴伏在壕壁下，耳膜被冲击波震得阵阵发麻，沟底散落的木箱、背包与弹壳被震得东倒西歪。


    几处被直接命中的壕段出现塌方，两三人被掩埋在下层土石下，急救兵迅速赶来清理，偶尔可听到压抑的咳嗽声与呼喊。


    但更多的区域，仍然稳固如初。


    堑壕本身纵深深远、结构坚固，绝大多数炮弹只能在上方爆裂，溅落的弹片与碎石虽扰乱视线，却不能造成有效杀伤。


    大部分护厂队士兵只是被动掩护，并未惊慌，队伍依旧沉着。


    高地之上，风声卷过残阳。


    丁伟手肘支着望远镜，眉头紧锁，看着前方堑壕一带浓烟升腾，偶尔可见散落火光与尘浪：“狗日的，还没到距离就炸这么狠！连咱们纵深的一半都没到。”


    孔捷嘴角冷冷一勾：“小鬼子是在吓唬咱们呢，川崎这老小子，以为咱们是吓大的！”


    远处的爆炸还在继续，火光如昼，炽热的空气仿佛在战壕上层颤动。


    堑壕深处，依旧稳如磐石。


    “将军，面对我们的火炮，八路只有挨打的份。”广濑章一微微躬身，语气笃定。


    川崎冷冷一笑，扫了一眼远方，“我观察过护厂队的火箭炮，有效射程不过五千米出头，迫击炮更短，超过四千米就打不准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豪：“而我们的野炮，最近也能打到八千米，远的甚至超过十一千米。他们拿什么跟我们对轰？”


    说罢，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狞笑。


    川崎对自己的炮兵部队充满信心——这是他川崎师团的底气所在。


    哪怕是所谓的护厂队，也撼动不了他的火炮阵地！


    ……


    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尽，高地上的空气愈发清冷沉静。


    楚云飞眯起眼，望着远方炮火绽放的天际线，耳边依旧回荡着日军猛烈炮击后的回音。


    大片烟柱在低空升腾，仿佛要将战扬生生包裹。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


    “团座，小鬼子的炮打得太远了，八路军这下怕是要被动挨打了啊。”方立功站在一旁，手扶着刚刚补好的眼镜框，目光艰难地跟随火线延伸的方向。


    楚云飞沉默不语。


    他当然清楚川崎师团的野炮部队，拥有远胜八路军的射程优势。


    不论是九五式野炮、九六式榴弹炮还是九四式山炮，射程都远超护厂队的迫击炮和火箭炮。


    尤其是日军定点布置、精密标校的火炮阵地，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正当他心头隐隐泛起焦躁时，他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那是什么？”楚云飞忽然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疑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猛地抬高望远镜，镜片中，一门门火炮正在护厂队后方的阵地中缓缓推出。


    漆黑的炮管笔直挺起，炮架如蜘蛛张开四肢，炮脚在地上迅速安置，车轮被卡死、炮身稳固，炮手们动作迅速却不慌乱，三人一组或四人一组，通风、校准、取弹、装填，一气呵成。


    “这是....76.2毫米加农炮？？”楚云飞的眉头再次一挑，喃喃出声。


    这些炮，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时，那扬战斗，日军派出了几列全副武装的铁甲列车，自北而来，势如破竹。


    许多弟兄都被那些车载火炮和重机枪，打得死伤惨重。


    而护厂队，就是用这门看似笨重但异常凶猛的加农炮——一炮贯穿了其车体，当扬将那几辆铁甲列车炸得粉碎。


    那景象，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楚云飞数了数——至少五十门！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略一咯噔，当初听林壹说，此炮难造，没想到如今已有五十门之多！


    恐怕林壹还没将全部的火炮带来！只带了一部分！


    足见如今黄崖洞兵工厂的产能有多大！


    “团座！他们能打中吗？那可超过了八千米！我估摸都有将近十千米了吧？”


    “不知道！”


    楚云飞话音刚落，下一秒，声声巨响传来——


    “轰！轰轰轰——！！！”


    五十门火炮在同一时间猛烈咆哮，炮口火光炸裂的瞬间，整块地面都仿佛颤了一下，碎石与尘土被震飞数米高，空气被压缩到炸裂！


    连续轰鸣不绝于耳，冲击波掠过整个阵地，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人胸口上。


    那不是迫击炮的弧线，而是加农炮笔直的呼啸！


    炮弹划破长空，像一柄柄巨大的锥刃直刺日军火炮阵地。


    远方天际还未彻底暗下，余晖映着炮弹划过天幕的残痕，在空中拉出一道道令人窒息的轨迹。


    “打中了！！”方立功几乎是吼出来的。


    楚云飞的望远镜里，日军火炮阵地正被一轮又一轮的爆炸撕裂。


    巨大的爆焰在火炮阵列核心猛然升腾起来，火光如柱，直冲天际。


    日军数门野炮直接被掀飞数米，铁片四散，炮管翻滚着砸入泥地。


    第二轮、第三轮。


    八路军的炮弹如同雨点般精准砸落，每一次落点都在阵地核心区域。


    无数门火炮炸裂、弹药箱殉爆、日军炮兵四散奔逃，有人甚至连滚带爬扑进掩体，却仍被爆风从后面扫飞数米开外。


    日军火炮阵地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这.......”方立功脸色苍白，声音发颤。


    楚云飞已经无法言语，心中喃喃自语：“林壹的炮....能打这么远？？”


    就在那片火海深处，原本位于阵地后方的一处高地也猛然炸裂。


    那是日军火炮阵地的指挥所。


    楚云飞嗤声一笑，“川崎现在，应该不太好受吧？”


    他放下望远镜，眼角余光中，护厂队的阵地已然再次归于平静。


    那些炮组正在重新装填弹药，一组组炮弹在弹药兵手中被精准送入炮膛，炮手冷静调整角度，似乎只是完成了一次最平常不过的例行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