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要来了么?


    叶凌眼神微眯,一夜鱼水后,此刻的他冷静得可怕。


    宇文凌月也猛地睁开双眼,所有的慵懒和娇媚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与同样瞬间眼神冰寒的叶凌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再无半分旖旎,只剩下凝重到极致的肃杀。


    “进来!”


    叶凌的声音冷硬如铁。


    黄彦踉跄着冲入内殿,甚至不敢抬头看龙榻方向,双手高举着一支尾部仍在微微震颤的狼牙箭,箭杆上绑缚着一卷染血的布帛。


    叶凌一把抓过箭矢,粗暴地扯下布帛展开。


    布帛上是用鲜血书写的狰狞大字,笔锋凌厉,杀气几乎要透帛而出:


    “叶凌小儿!三十万天兵明日午时兵临尔城!不自缚请罪,跪献苏蒹葭及宇文凌月二女,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寸草不生!曹忠手书!”


    叶凌眸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曹忠手书。


    献出苏蒹葭,献出宇文凌月,这老狗也真是敢开口。


    这二人一人是皇后,一人是镇北王之女。


    曹狗让他献出二人,看来不单单是要他跪下投降,还想往他头上撒泡尿。


    寝宫内空气瞬间凝滞如万载玄冰。


    黄彦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呵……”


    一声冰冷的轻笑从叶凌喉间溢出,带着令人心悸的嘲弄与杀意。


    他指尖发力,那染血的布帛竟被硬生生攥裂开来。


    他抬眼,目光扫过瞬间脸色铁青,眼中同样燃起滔天怒火的宇文凌月,声音平静得可怕:“备甲!擂鼓!聚将!”


    巨大的校场之上,晨曦的金光刺破薄雾,照亮了下方黑压压、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军阵。


    刀枪如林,甲胄森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水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肃杀之气。


    五万镇北铁骑、三万麒麟军、夹杂着若干新编民团,所有能战之士,皆列阵于此,鸦雀无声。


    他们望向高台之上那道玄黑绣金的身影。


    众人都已知晓,曹军三十万大军明日便到!


    听说今日还向陛下下了战书!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


    叶凌身着全套玄色龙纹明光铠,头戴金盔,猩红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扶腰间天子剑,立于高台边缘,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脸庞。


    叶凌的声音并不算高亢,却如同滚动的闷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将士们!曹贼的战书,你们想必已知!”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充满愤怒的低吼


    “他要朕自缚请罪?要朕献出皇后与朕的爱将?”


    “当真是痴心妄想!”


    叶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


    他猛地抽出腰间天子剑,剑锋在晨曦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直指苍穹:


    “明日午时!曹贼兵锋所指,便是朕金甲所向。城头一寸土,皆是我大炎军民之血所凝!朕在此立誓。”


    “怯战者,斩!”


    “退后者,斩!”


    “叛国投敌者,诛——九——族!”


    每一个斩字,每一个诛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叶凌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


    “众将士!随朕——”


    他手中长剑猛地挥下,斩裂虚空:


    “杀!贼!!”


    “杀!杀!杀——!!!”


    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如同压抑的雷霆终于炸响,校场上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数万人的声浪汇聚成一股撕裂苍穹的洪流,直冲云霄!


    好胆曹贼,谋逆造反,还妄图染指皇后娘娘和宇文将军!


    当真以为我大炎没有儿郎了!


    战意被彻底点燃,热血在每一个胸膛中沸腾燃烧,恐惧被驱散,只剩下同仇敌忾,誓死一战的决绝!


    深夜,寒风如刀,呼啸着刮过巍峨的城墙。


    城墙上火把摇曳,光影明灭,映照着一张张脸。


    叶凌披着一件厚重的玄色大氅,在黄彦及数名亲卫的簇拥下,亲自登城巡视。


    最后一夜了。


    叶凌要检查好每一处,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极致。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是静静地走过每一处垛口,每一座箭楼。


    在正阳门一段城墙上,他发现一名年轻的新兵哨卒,蜷缩在背风的垛口后,身体在寒风中不住地颤抖。


    他嘴唇冻得发紫,抱着长矛的手已经僵硬。


    叶凌脚步停下,解下自己身上的御寒大氅。


    “陛……陛下!”


    新兵看到是叶凌,惊恐地想站起来行礼。


    “坐着。”


    叶凌却按住他的肩膀,将带着自己体温的貂裘不由分说地披在新兵冻僵的身上,用力裹紧。


    “给朕守好这个垛口!曹贼若从此登城,你便是第一道铁闸!明白吗?”


    温热的裘皮裹身,如同瞬间坠入暖炉。


    新兵感受着那残留的体温,看着叶凌在寒风中依旧挺拔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冲上头顶,热泪夺眶而出!


    他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诺!陛下!小人……小人一定用命守!”


    叶凌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下一段城墙。


    在南门一段,他看到一个明显是新编入的民团青壮,紧张地握着长矛,眼神不时瞟向城外无边的黑暗,身体微微发抖。


    叶凌走到他身边。


    “怕死吗?”


    叶凌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


    那青壮吓了一跳,看清是叶凌,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最终却诚实地小声回答道:“……怕。”


    “怕就对了!”叶凌的声音陡然拔高,“朕也怕!怕这京城陷落,怕这万千百姓遭屠!”


    “但怕没用!把这份怕,给朕攥紧了,变成砍向敌人的力气。握紧你的矛,想想你身后的妻儿老小,”


    “活下来,朕赐你良田美酒,让你衣锦还乡!”


    那青壮眼中的恐惧,在叶凌的话语和目光下,渐渐被一种决绝取代。


    他用力挺直了腰杆,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长矛:“诺!陛下!小人……小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南城墙中段,寒风最烈处。


    宇文青岩如同雕像般矗立在垛口旁。


    彻夜未眠让他眼底布满血丝,脸色在火把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


    他正强打精神,厉声督促着士卒加固一处被风吹得有些松动的城头。


    “快!用木楔钉死!明日曹贼的箭雨可不会留情!”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轻响。


    宇文青岩下意识地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