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01

作品:《风月渡我

    01


    周思珩抵港那日,风球系统发出八号预警。


    他无视预警,迈步向停在通道外的银灰色柯尼塞格走去。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唐钰洲走下来,恭恭敬敬开了后座的门。


    “好久不见,周总,欢迎您回归恒庭。”


    不等他开口,这位合格的助理已经呈递上一周的工作计划,骤雨将至,他斟酌着建议道,“今天天气很差,港岛大剧院那边,不如您下周再去?”


    “我没有下一周的时间来浪费。”


    周思珩薄薄的眼皮撩起,他落在唐钰洲的脸上,足够温和,却又势在必得。


    带着几分明明白白的压迫感告诉他——


    “我要的东西,今天必须得到。”


    *


    与此同时,港岛大剧院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八号预警受到冲击。


    眼看开场时间快到,台下观众寥寥,剧团众人都焦虑异常。


    “这可怎么办,这么点人根本赚不回成本。”


    “这也太倒霉了,来港岛第一个开场就遭遇八号台风预警。”


    作为剧团成员之一的沈绵意率先开口,她双手托着下巴,无限惆怅,连化妆的心情都没有。


    恰巧温如琢推门而入,她刚换好作为主演的戏服,低头拢水袖之际,忽然一道身影直直撞进怀抱。


    “师姐,你说怎么办啊。”


    “我还指望靠今天挣下来的钱预交新学期的房租呢,港岛的消费水平实在太高,鸽子笼一样的小房间,居然要我这个数。”


    沈绵意捏着手指比出一个小拇指盖的大小,神色无比惆怅。


    其实不仅仅是她,作为中央戏曲学院与港岛演艺学院联合办学的昆曲专业,他们按照规定,于大三学年赴港深造。


    港岛物价与内地天壤之别,负责他们专业的老师为了缓解他们的经济压力,特地成立了这支昆曲艺术团,一为筹措资金,减少压力,二为实战锻炼,积累舞台经验。


    此次,带领他们来港岛的是中国昆曲第六代传人,如今年逾半百的段梅英,作为中央戏曲学院的终生荣誉教授,段梅英在昆曲界无疑是大拿一样的存在。也


    作为段梅英教授的关门弟子,温如琢被大家笑称为剧团的“大师姐”。


    事实上,她温善可亲的性格也的确担得上这样的名称。


    面对大家或多或少的焦躁,她轻声开口,“我算过门票的收入,在扣除场地和宣传费用以后还有一大笔结余,应该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至于以后,演好一场是一场,焦虑未来本来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从小小南城走到如今港岛,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是啊,我还要努力留港,不辜负联合培养这个机会。”


    “就是就是,我还要拿下港籍,带我爸妈来过好日子呢。”


    大家的情绪又被激励起来,那股低迷不振的劲头消散,每个人坐回属于自己的梳妆台前,开始描摹唱好人生的一场戏。


    温如琢拍了拍沈绵意的肩头,算是安抚。


    “绵意,如果你房租有压力大话,可以过来和我合租。”


    沈绵意这几天一直烦恼找房子的事,自己一个人在港岛寸步难行,高昂的中介费又令她望而却步。


    如今听到温如琢的话,简直犹如救星下凡。


    她一把激动的抱住温如琢大喊道:“maripaz,你简直是我的女神,好想和你结婚。”


    在沈绵意眼里的温如琢,漂亮,性格好,她的那种漂亮不是世俗意义上的那种美丽,而是江南烟雨乡里那种朦胧雾色下走出的美人。


    精致流畅的鹅蛋脸庞宛若一块上好玉石,肌肤冷白如瓷,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清澈温柔,不点而红的双唇饱满明艳。


    她的目光望过来,就是一片小意柔情。


    真难以想象,日后会是怎样的男人,才堪堪匹配和她共入婚姻殿堂。


    沈绵意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渐渐被抹平,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说,“可是要是空座率太高,咱们的名声打不出去,以后的票可就难卖了。”


    “别担心,今天有段教授坐镇,她已经发话,要拿签名照必须影迷本人到场,否则千金不换。”


    作为享誉国际的老牌艺术家,段梅英曾多次赴英、美、法,日等多国进行表演,在港岛戏剧圈也享有盛名,尤其一些早年从大陆迁居过去的旧式贵族,很是捧她的场。


    这来港岛的第一场戏,就以此为噱头。


    温如琢轻声说:“不是有位姓周的先生是教授的知名影迷吗?”


    “周先生?哪一位?”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沈绵意就急急接过话头。


    “全港岛能称得上周先生这个名号的,也只有那一位了吧。”


    眼见沈绵意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温如琢偏了偏头,其实也不大明白这位周先生到底是谁。


    她只是知道每年固定的某一天,段梅英的窗前会出现一束最漂亮的百合花,有一回贺卡不小心掉落,她捡起来看见上面的署名。


    问段梅英:“这位Mr.zhou是谁?”


    段梅英视线轻轻:“是位很遥远的影迷。”


    温如琢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她对感情反应迟缓,也在这时候忽然想到,其实南城到港岛的距离,也算不上什么遥远。


    她在这里沉思,那边的话题却已经歪到天边。


    沈绵意作为追星少女,对娱乐八卦的掌握简直如数家珍,刚刚阴霾心情一扫而空,此时此刻,她托着腮,非常有少女情怀的举着手机里一张相片分享。


    “你们知道他吗?”


    “垄断港岛房地产的地产大鳄恒庭唯一继承人,十八岁那年自立门户一手开创周氏集团,真正成为自己的资本,前两年周家还在道上混的时候,这位可是被称作‘太子爷”的,只不过这两年转型发展正经产业,才低调了下来。”


    “一干豪门继承人里,他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直接越过老子承权,听说周老爷子对他特别满意。”


    “最关键长的特别帅,又痞又浪,颜值可以出道当港星。”沈绵意满是粉色泡泡,“你说,如果这次周老爷子来,我有机会能看见他吗?”


    “能不能看见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换服装就没有化妆的时间。”温如琢低头看了眼表,好心提醒,“绵意,如果你不想因为失误被段教授加练的话……”


    话没说完,沈绵意已经一溜烟跑到隔壁更衣室。


    至于那位地产大亨的太子爷,就像一缕轻烟一样无关紧要从她心里飘散。


    港岛是一座纸醉金迷的繁华城,在这里财富创造的速度堪比印钞厂,所有带着野心与欲望的人都渴望留在这里。


    而温如琢只想在这里演好一场风月。


    *


    离正式开场只有最后一小时,温如琢坐在梳妆台前已经换好戏服,化妆师正在为她上妆。


    戏曲的妆容略浓,这种油彩底妆很是考验皮肤状态。


    Tina做了这么多年的化妆师,还是第一次看见状态如此好的皮肤,她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夸赞道,“maripaz,我觉得你很适合当明星。”


    “你长得太漂亮了,难怪他们都说你是段老师钦点的接班人。”


    “哪有。”温如琢客气笑了笑,“只是因为老师近两年只收了我一个徒弟而已。”


    Tina夸赞道:“你是名副其实的杜丽娘。”


    港岛第一场戏,他们选了最经典的《牡丹亭》,温如琢扮演其中杜丽娘一角,这两年戏曲传承没落,她时常活跃在舞台之下,已经隐隐以小青衣之名出名。


    温如琢被打趣的有点不好意思,她是个慢热又温吞的性格,Tina无敌的e人热情令她有点难招架。


    正想着要怎样回应,只听Tina一声夸张的尖叫,将所有的人目光都吸引。


    “maripaz,你的柳梦梅来了。”


    作为她的男友,程嘉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


    他轻车熟路走进来,体贴的扶住温如琢因为站起来有点摇摇欲坠的点翠发髻,怀里捧着一束洛神玫瑰花,温柔地递到她怀中。


    然后亲了亲她脸颊。


    “预祝你港岛首演顺利。”


    看见他来,那些强撑的坚强都卸下,被勾起的一点哀愁,温如琢低着头,像小女孩一样嘟囔着和他撒娇。


    “好担心没有观众。”


    “怎么会没有观众呢?”


    记不得看了多少场《牡丹亭》,这出最经典的戏码,程嘉铎只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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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温如琢相恋后,她演过多少场,他就在台下陪她看过多少场。


    他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钗环,已经足够熟悉应该佩戴的位置。


    程嘉铎低着头哄着她:“就算大家都不来,台下也有我是你唯一的观众。”


    他举了举手上的相机,扬起的笑容像阳光。


    “我会记录你每时每刻的漂亮。”


    温如琢又不好意思起来,这种不好意思和面对Tina时候的无所适从还不一样,这会儿她脸上火辣辣的烧,四面八方的目光看过来,大家都有点习惯他们这对模范情侣撒狗粮的时候,又还是忍不住,发出点戏谑的笑意。


    她推了一把程嘉铎的胸膛,嗔怪道,“还有别人在呢。”


    Tina恰好在旁边收拾剩余的化妆品,她动作又慢又轻,听到温如琢的话,一把把东西都扫进怀里,非常有眼力见地说,“ok,我这儿工作都结束了,走了,你们继续。”


    这是温如琢在港岛这片土地的第一次登台亮相。


    临上台之前,段梅英抱住她,给她最大的鼓励。


    温如琢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台。


    如她所想,受这场恶劣天气影响,台下观众寥寥,大片空落落的座位,零星坐着几位老人家的面孔。


    戏曲是个已经落寞了的行当,然而台下有人,这戏就要唱下去。


    温如琢一抬水袖,将将要唱,目光却猝不及防和首席贵宾座的人对视。


    此刻台上灯光未亮,伴奏未起,在一片昏沉冷调的黑暗里,高坐在明台上的男人宛若天生的主角,天窗缝隙里漏出一盏半明半暗的光线,恰好打在他锋利分明的侧脸。


    黑暗里,温如琢看不太清他的面孔,只依稀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搭靠在扶手上,正漫不经心把玩一只老式怀表。


    倏忽,他抬起头,掌心朝上扬了扬,向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也是在这一霎那,属于舞台的那束光打下,将他们的身份颠倒,温如琢敛下心神,婉转唱腔,身段窈窕。


    一曲唱罢,台下满堂喝彩。


    温如琢却紧张的心跳砰砰,她深深舒了一口气,恰好看见台下的程嘉铎,他对她报以赞扬的热烈掌声,大红色的地毯和观众席上的红色椅背融为一体,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的眼睛发花。


    致谢完下台时不慎踩上裙摆,头上的珠钗繁重,压得她身子忍不住往前倾,几乎就要跌倒。


    慌乱间,一只手扶住她腰身。


    她心跳顿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蓦然与一双狭长眼眸对视,这是一张好浪荡的脸,眼眸深邃,鼻梁硬挺,略玩世不恭地笑着,好似在招惹人。


    温如琢心跳错了一拍,呼吸急促起来,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头上坠着流苏的珠钗此刻却不听话,就这样勾着她的青丝,与他手中相握的那块镶嵌着帝王托帕石的怀表链条勾缠在一起。


    温如琢惊慌失措的抬起眼,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令她一时无措,抬起手的堪堪抵在男人的胸膛,下意识拉开的距离,令头皮生出一阵钻心扯痛。


    “别动。”


    一道清沉平和的嗓音落下,与此同时,温如琢感到下巴被压了一道力,她的视野之中渐渐出现男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她心跳的更厉害,不安地抬起头,也恰好与他一双凉薄寡淡的眼眸对视。


    男人的动作很缓,甚至称得上是慢条斯理,下一场好戏开演,所有的灯光汇聚中心,在这个堪称隐秘的离场席,温如琢却总担心有别人经过,频频侧望的目光,她听见耳畔落了一声轻轻的笑。


    他的动作似乎更慢,好像存心戏弄她。


    终于,那缕勾缠不断的发丝被解开,温如琢已经感觉周遭的呼吸逼仄,她想也不想又往后退,却忘掉了男人扶住她腰上的手掌。


    指尖的触感在此刻格外分明,温如琢飞快说了声“谢谢”,仓皇的抱着袖子就要走。


    腰上的桎梏却并没有消失,这滚烫的存在感极强的,连同目光一起,一寸寸抚过她瘦削突出的蝴蝶骨,再往上——


    温如琢目光一凛,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双眼睛,那股冷颤颤的寒意似乎从骨缝里钻出来,她感受到这道目光之下的审视与玩味。


    就好像一张网,将她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