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10

作品:《风月渡我

    10


    自从恋爱期,温如琢和程嘉铎的第一次争吵,以一个冷战的姿态史无前例的爆发。


    爆发的程度到最后连剧团的沈绵意都发现了。


    她向来是马大哈的个性,此时此刻却敏锐发现一丝不对劲——剧团里萦绕的那股甜蜜氛围消失,插在茶几花瓶里的那束玫瑰花已经许久没有换新。


    再加上温如琢近期愈发勤奋,几乎要24h泡在排练室的状态,沈绵意万分确认他们出现了感情危机。


    什么叫感情危机呢?


    用沈绵意的原话来说,就是情侣双方在相处过一段时间以后产生的两看生厌的状态,通常发生在甜蜜的热恋期消散以后。


    温如琢觉得她这一番话实在有些夸大其词了。


    休息的间隙,她靠在阳台栏杆上饮水,语气轻轻。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我和阿铎只是发生点矛盾,彼此需要一点冷静的空间。”


    “那需要冷静这么久?”沈绵意夸张地捂住嘴巴,“你们有一个星期没联系了吧?情侣一个星期不见面牵手kiss,那还叫情侣?”


    “而且你知道什么叫情侣的正确吵架姿势吗?”沈绵意越说越激动,她四下看了眼,踮起脚凑过来低语,“真情侣从来不冷静思考,嘴上吵架床上炒饭,炒到热火朝天,总有人先低头。”


    温如琢秒懂她的意思了。


    她脸“噌”的一下红了,别过头,忍不住吐槽,“你说话好直接。”


    沈绵意:“话糙理不糙。”


    “你不觉得你和程嘉铎状态很奇怪吗?他对你太有礼貌了,感觉你们有点相敬如宾……?”


    沈绵意终于找出一个精准词语来描述,她一拍脑袋,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们两个很登对,却没什么性张力,走在一起偶尔还像兄妹,毕竟程嘉铎永远谦谦有礼。


    温如琢抿住唇,有点不理解的想沈绵意这段话。


    她是不习惯感情出击的人,程嘉铎也是足够内敛的人,除了上次的事,一年的恋爱中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悦的争吵。


    他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甚至是在接吻的时候,也要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征得她同意。


    “不过他的确是个不错的恋爱对象,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尊重女生又有礼貌。”


    沈绵意建议道:“如果你想要和他继续恋爱,皎皎,我觉得你可以主动点。”


    温如琢没想和程嘉铎分手。


    她只是想要给他留有理清思绪的空间,同时,她知道他最近很忙,新公司的进展筹备不顺,几乎无暇顾及其他。


    作为他的女友,她只是想要表现的懂事、体贴一点。


    但这好像不是甜蜜恋爱的状态,至少在沈绵意的眼中。


    那么正常心动恋爱的状态是什么样?


    温如琢偏过头,有点疑惑的想——


    *


    周公馆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


    这座依山傍水而建的中式庭院,由周家现任掌权人周庭云40亿港币招标而建。


    当时全世界顶尖设计师蜂拥而至,拿到设计草图的时候却大失所望,周老爷子想要的不是什么精美绝伦足够在建筑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城堡宫殿。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一座略显简单的中式园林,绿竹碧波流云,檐下小扇轻摇,是来源于一场年少绮幻旧梦。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周公馆,占地逾五千平方英尺的中式园林,流水潺潺,假山林立,雕栏画栋的中式落地窗将园内景色巧妙嵌入,形成一幅浪漫无比的江南水墨图。


    周思珩穿过一道湖石造景的宋式古亭,


    “给爷爷的礼物,拿去包装一下。”


    是段梅英最经典的典藏版唱片,这东西不难搞,最难的是上面有她手抄的词本,世间几乎没有第二本。


    周思珩微微一笑,多晶莹剔透的女孩,他只是略微点了一句,“我爷爷很喜欢段教授。”


    她便立刻奉上,想要同他扯开关系。


    唐钰洲恍然大悟:“所以您最近接触她,只是为了投其所好?”


    唐钰洲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爱上她了。”


    周思珩扬了扬眉毛,反问她,“爱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别人,会以为轻狂,但如果是周思珩,却不让人这么觉得。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被财富滋养长大的权贵,爱是最不缺的东西,他招招手,世界所有的爱都像海浪一样涌来。


    可这不是真的爱,唐钰洲在心里说。


    可是他的身边哪里有真心实意的爱情?施鸿敏嫁给周同天,并不是因为爱,而是来源于一场对潜力股的加码。


    最后的结果也的确尽如人意,周同光获得妻子在事业上的鼎力支撑,与此同时,施鸿敏也生下周思珩,稳坐周家夫人地位,只是谈起爱情,她总要变个脸色。


    “我不需要明白什么是爱。”


    周思珩还记得母亲裹着披肩,高抬下巴说出这句话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手搭在黑桃木扶手上,略有慵懒地交叠双腿,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分外倨傲地说——


    “我只需要得到我的东西,你不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吗?像宝石一样。”


    唐钰洲挑了下眉毛,的确,比起爱情,华尔街上的股票涨势显然更有趣的多,做空一家公司的股票,像玩游戏一眼冷眼看一场虚荣经济泡沫的幻灭,比男女之情上的荷尔蒙更加令人兴奋。


    这也是唐钰洲欣赏周思珩的一点,他总是顶着一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皮囊,做出点出人意料的成就。


    却又很擅长隐藏,总让人觉得在玩,活脱脱一副败家二世祖的样子。


    追求这位昆曲新晋花旦,应当也是伪装的一部分吧?


    咚咚咚——门铃被敲响,周思珩说了一声“进来。”


    统一穿着蓝灰色制服的佣人弯着腰走进来,这老套的制服颜色还是施鸿敏亲自订下来的,谁让周同天好色,是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就能看上。


    “太太请您下去。”佣人姿态谦卑而又恭顺地说,“说去晚了怕老爷子不高兴,其他几位少爷小姐已经到了。”


    佣人说完这话,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正忐忑着偷偷抬头打量,冷不丁却瞥到男人扶手旁边沙发上的一只破旧小狗。


    惊呼声立起,佣人赶忙上前收走,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太太一早就让我扔掉,下午我忙着去布置宴席,忘记了,现在就扔。”


    “等一下——”


    周思珩喊住了她,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只突兀出现在他房间的玩偶,乱糟糟的炸毛发型,有点怪诞的造型,出现在他这间一尘不染的卧室里十足突兀。


    他想了很久,突然恍然大悟地想到了这件物品的归属之地——是他衣帽间最下一格保险箱旁的柜子缝隙。


    那里塞了一个窄小的箱子,放的东西却很简单,一些书、旧版的游戏机,还有这只小狗玩偶。


    原来他也曾经有过自己的“珍妮”,像温如琢一样,不经意又想到这个名字,周思珩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只是隐匿在暗色中的脸庞晦暗阴沉。


    那时候,施鸿敏不允许他留下这个玩偶。


    她蹲下身抚摸着他的脸颊,宛若慈母的语气说,“不可以,爷爷不喜欢你这样。”


    “爷爷喜欢有男子气概的阿珩,周家理想的继承人,不可以有柔软的心肠和脆弱的情感,也不要把感情寄托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玩偶身上。”


    连一只玩偶归属都没有权利决定,是他的过去。


    长大以后,周思珩信奉的人生信条很简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他笑了笑,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任由佣人拿下去处理。


    一层的欢声笑语渐渐传至楼上,不用下楼也能想到这是怎样一副阖家欢乐的幸福场景,在这样的催促声里,周思珩反倒慢慢点了一根烟。


    烟雾袅袅升起,他偏过头,打量着双手交叠,略弓身站立在一旁的唐钰洲。


    “你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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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入我的阵营了吧?”


    唐钰洲讶然地抬起头,这话太直白,像是挑明了一切。施鸿敏把他送过来只给了一个要求:不必事无巨细,只捡重要的汇报。


    他一直谨慎而又圆滑的游离在这个灰色地带里。


    然而此时此刻,周思珩似笑非笑的眼眸,以一个强势无比的姿态将全部看透。


    他漫不经心扬起下巴,似乎对一切笃定——


    “那么——给你看看我的底牌。”


    *


    周家饭局永远不缺暗潮涌动。


    将近六米长的长桌依次落座,正中央的位置以周庭云为首,按照辈分依次排开,右边是长子周同光,携妻梁明疏以及女儿。


    从旋转扶梯上款款而下,周思珩单手插兜想了下,终于认出来坐在末端的是刚从美国学成回来的周暄妍。


    周家似乎情缘天生浅薄,连子嗣也不兴旺,被周思珩唤作伯父的周同光与梁明疏也是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两个人坐在一起堪堪能维持着脸上微笑已经是极致。


    再看坐在对面的施鸿敏,脸上隐隐有未散怒容,周思珩兴味地笑了声,估摸着席前刚同周同天吵过架。


    他扬起下巴,大步朝主位上的人走过去。


    周庭云一眼就看见了他,高高兴兴唤了声“仔仔”,不管多少年过去,老爷子总是用这样亲呢的称呼唤他。


    这也是特属于周思珩的独一份宠爱。


    “你坐这儿干什么?往后面挪一个去。”老爷子瞥了一眼下首的周同天,没好气地赶他走,欢欢喜喜拉着周思珩坐下来。


    周思珩不客气,大大方方坐下来,他招招手,让佣人把备好的礼物送上来。


    果不其然,老爷子表情变了一下,浮上了点旧年的伤感,夸他用心。


    施鸿敏见缝插针说:“阿珩为了这份礼物可是亲自跑了好几趟港岛大剧院,回国那天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赶过去了,连我这个做妈咪的,都没来得及和他打照面。”


    作为当事人的周思珩微微一笑,侧耳倾听周庭云和他谈论公司近况发展。


    坐在对面的梁明疏不屑地勾起唇角,和坐在旁边的女儿低声,“他送什么东西老爷子都会当个宝贝,这母子两个轮流一来一回可真有意思。”


    周暄妍面色变了一下,对自己母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梁明疏心不甘情不愿闭上嘴,拿起刀叉切面前菲力牛排的时候不小心接收到来自周思珩居高临下的一瞥——那是属于上位者的目光,是一种饱含深意的对望。


    她心跳错了一拍,手里的刀具一偏,在光滑盘面上发出刺耳一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梁明疏脸上一下燥得不行,连声说“抱歉”。


    周思珩抬起手,倒是很体贴把切好的牛排让佣人递过去,抬手间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姿态,而真正的掌权人也默许。


    不知道为什么,梁明疏在这盘端来的佳肴里读出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意思。


    她的心一下胆颤。


    席开到尾声,周思珩提议要留下一副全家福,他请了港岛最有名的写实派画师,四米长的巨幅油画,挂在会客厅正中央的那块空白墙壁上刚刚好。


    周庭云上了年纪,就喜欢这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他欣然同意,命人搀扶着他换了一身中式唐装,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一起画一幅三世同堂。


    等候的间隙,周思珩有点儿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忽然叮咛一声,是刚刚派出的唐钰洲传来消息——一条简短讯息,附上一张照片,风格简单,内容却不是如此。


    唐钰洲:「温小姐正在和程嘉铎约会,他们看样子和好了。」


    照片比文字传的要慢几秒钟,周思珩盯着逐渐加载清晰的照片,温如琢眉目温和,似乎有几分醉意,昏沉地躺在男人的肩膀上。


    看上去如此登对的一幕。


    周思珩忽然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他才消失了这么一会儿,他的珍妮就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