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练字

作品:《小伴读

    杜老夫子是个狠人!


    下学的时候,他觑着老眼过来检查徐菀音的练字成果。


    那小郎君正跪在字纸堆里挥汗如雨。


    抄一百遍《荐季直表》,也亏那瞎老头开得了那个口!


    若说她一开始那十几二十遍还能一字一字认真写,夫子帮她分析过的字形笔锋,那处处关节,她也还记得住,落笔时甚至能念念有词地,一边将夫子的话放嘴边,一边诉诸笔端。


    可是写到下午,尤其快到下学点那时,小女郎数了数那堆字纸,发现自己抄得手都快断了,竟不过抄了三十几遍。按这速度下去,今晚怕是离不开这里了,觉也别想睡了。


    对那瞎眼夫子的恨意便弥漫开来,心想这蠢笨任务,于我究竟有何益?不是成心要折磨拿捏我的么!


    一有了这般想法,那写字的手,便再也不得安分,竟兴之所至地挥洒起来。


    那瞎眼杜夫子下了学,和宇文世子一道过来隔壁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在杜夫子眼里,那一片虚影倒不算突兀。可宇文世子看到的,却令他倒吸了口凉气,心道“这可惨了!”


    桌案上摆放的那些,显是之前所抄,字迹还算工整有序。


    可是满地拉扯的那些纸张,却是写的什么啊?说是笔走龙蛇也可,是鬼画符也不为过!


    等到杜夫子认真取了一沓字纸,贴到眼睛跟前细细看过后,他是看一页、恨一页、扔一页,眼看着怒火就腾得越来越高。


    最后,他往那地板上顿着拐杖,几乎是咆哮着训斥道:“徐晚庭!你今日所抄,一、张、也、不、作、数!全部重新抄!每个字都须按老夫的要求,抄满一百遍,明日交了这课业,才能继续上课。否则,老夫教不了你,必得将你囫囵个儿地退回去!”


    那拐棍在地板上杵得山响,将缩在外头听墙根儿的若兮,惊吓得头大如斗。心想小姐已经抄了一天,辛苦得快要死过去了,竟一张也不作数,要全部重来!怕是再死一遍,也抄不完了啊!


    眼睁睁看着瞎老头儿气呼呼地吹着胡须,被侍仆扶着,踉踉跄跄地出了漱玉轩。忙抢进那满地字纸的惩罚屋,便见本是跪在地上的徐菀音,已经呆若木鸡地瘫倒在地。


    宇文世子站立一旁,叹着气,神情悲悯地看着她。


    若兮心道,这可倒好,自家公子本是来给世子爷做伴读的,该当伴着他、帮衬着他读书的,却显是颠倒过来了。


    便对着宇文贽嗫嚅道:“世子爷,您若不帮公子,公子怕是就没有活路了……”


    ——


    暮色四合时分,镇国公府,如夫人何氏的倚霞院里已点起了琉璃宫灯。


    表侄小姐刘清纨立在廊下,瞧着丫鬟们将一张酸枝木小圆桌摆在院中的桂花树下。


    和早晨的淡黄衫子不一样,此刻的刘清纨换了身藕荷色绣玉兰的衫裙,发间簪一支银丝缠枝钗,既不失闺秀体统,又透着几分江南女儿的灵秀。


    冯太夫人在如夫人何氏的陪伴下,缓步而来。刘清纨忙上前行礼,搀着她二人在铺了软垫的藤椅上坐下。


    “听说清丫头要请老身吃夜宵,是专门带过来的姑苏时令点心?”冯太夫人眯着眼笑道,“我就贪这一口新鲜。”


    何氏适时地夸赞自家表侄女:“清纨实在有心,这回过来带的几味水八仙,真真是不好保存的。先前我去厨房看了一眼,那鸡头米和菱角、莲藕,竟如刚从塘里捞过来的一般。我是多年没得着吃了,今日跟着太夫人一道享用,光是想想都觉着惬意。”


    冯太夫人如何不知那姑侄两位的心思,淡淡笑着,问:“去请过贽儿了么?”


    刘清纨正要答话,却见去请世子的小丫鬟匆匆回来,福身道:“世子爷说……今日乃是首日开课,夫子给的课业繁重,今夜怕是要写通宵。只能改日再来给太夫人和如夫人请安了。”


    冯太夫人看一眼刘清纨与何氏,叹口气责道:“怎的写那课业,便连走几步过来吃口夜宵,也不能么?”


    何氏:“世子爷一向忙碌,先前偶有府中小聚时,也从未请动过他。”口气里满是对表侄女的安慰之意。


    那刘清纨却似毫不在意,笑道:“有太夫人和姨母享用,便不枉它们跑这么远,跟着一道过来。”亲手舀了一碗藕粉圆子,奉与冯太夫人,“这鲜藕磨粉捏出的圆子,太夫人且先尝尝……”


    又吩咐丫鬟:“把那份薄荷糕装进食盒,送去世子书房。便说……是太夫人特意留的。”


    冯太夫人接过青瓷碗,抚抚她手,道:“这招人疼的伶俐丫头。就别让旁人去了,过会子你仔细挑挑,备出个食盒子,亲自给贽儿送过去不好么?”


    傍晚的风儿拂过,桂花簌簌落在桌案上、头肩处。刘清纨低眉浅笑,宫灯浅浅的黄光在她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影。


    从如夫人的倚霞院到宇文世子所居青梧院,中间要经过一片竹林和临水琴台“泛月舫”。


    这些日子来,刘清纨在园中漫步时,已经不知不觉朝那方走过多次了。心下总想着,没准儿便能碰上宇文表哥呢。


    因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去见他,便寄望于偶遇。然而那宇文世子却似是个从不逛园子的,想要偶遇,却是一次也未成。


    刘清纨便留心着听各房的丫头婆子们碎嘴子叙话。一日复一日的,也确是听来些关于那宇文世子的行踪和规律。


    好似今日清晨,便是刘清纨身边的王嬷嬷在厨房听说,世子房里的友铭哥儿来要了提前一些时辰的早饭,以及早间洗身的热水。


    这才琢磨着备了些晨间点心,一大早巴巴地到青梧院外候着。


    却没得到一句好辞色。也并不气馁,又备下了夜宵。


    总之是起了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心。


    却说这刘清纨,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娘家姑苏刘家属“儒商世家”,近三代虽无显宦,但族中子弟多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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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人,一直保持着书香底色。如今,家族中掌管了苏州三大绸庄,为皇室供应云锦,有御赐“世业皇商”之匾额。


    这刘清纨是刘家二房嫡女,其母出身杭州盐商沈家,与镇国公府如夫人何氏是表姊妹。


    刘清纨自己也争气,通《女则》《列女传》,擅算账理家,更写得一手好字,曾抄《金刚经》被苏州知府赞“有卫夫人遗风”。


    先前在苏州时,这清纨小姐一直自视甚高,父亲刘延洲看了几户门第相当的子侄,都被她不言不语地软辞了。


    直到来到京城,入了镇国公府,见到宇文世子,她才知,自己那番心意,该当附在如此男儿身上。先前那许多推辞,原来都是为了现下。


    竟是一往如前,毫无矜持之意。


    今晚的夜宵之邀,宇文表哥可能不应,刘清纨也有预料,只想着那便直上青梧院。


    此刻听冯太夫人开口,令自己直接去送,正中下怀,大大方方地备好食盒,领了个小丫头便过去了。


    见自己表侄女如此急切,何氏有些许尴尬,偷偷瞅了冯太夫人一眼,小声说了一句:“清纨这丫头,竟这般敢想敢干……”


    冯太夫人笑道:“我看如此甚好,”侧头朝何氏望过去,打趣她道,“若你学得她一分,国公爷那韬晦堂的门,早都被你撞开了……什么样的人,那心都是肉长的。就得像清纨那样,拿了好吃好喝的,去撞一撞那心门,才是正经……”


    何氏见冯太夫人对清纨那莽撞举止,不嗔反喜,自也是高兴。连忙称是,自伺候太夫人吃点心不提。


    刘清纨到得青梧院,喊开了院门,却听那开门的仆从道,世子爷先前回来用过了夜饭,随即便出去了,听友铭哥儿说,应该是去隔壁的栖羽阁,与那伴读徐公子在一处呢。


    刘清纨一时彷徨无计,心想自己再如何大方不拘小节,也不合当再去喊开隔壁栖羽阁的院门。


    便抬脚走入青梧院,只说自己来给表哥送夜宵食盒,进去放下摆好就走。


    她是头回走入青梧院,却见这院子布局甚有匠心,竟将居屋建于一处小山坡一般的高地上。入得院门,便有台阶,一路拾级而上。正走着,却见右侧院墙外,隔壁栖羽阁尽收眼底。


    刘清纨想起早间见宇文表哥与那小伴读同乘一马的模样,心中一个踌躇,便停下脚步来,放眼朝那栖羽阁望去。


    只见那个小小院落甚是精致。院中廊下,一两个丫头婆子闲闲地歇着,少数几个廊灯亮着,却不显冷清。


    她目光迅速便集结到了那处书房。只见窗牖半开处,房内灯光温暖明亮。一个身影,好似正在伏案写字……


    那身影那般高大,应该便是宇文表哥……


    刘清纨再细看过去,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那身影,何只是一个?


    竟是……两个重叠于一处的身影……


    是宇文表哥,正将那小伴读拥在怀里……写字呢?!